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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界职场求生指南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青禾芥子粥
他在门外高举着重重的石锁,整整跪了叁天叁夜。
或许羽昭向来的好心肠与温柔也让人很难将如此大罚的严母形象联系起来,可当第四日的第一缕晨光亮起时,小小的他双目铁青,嘴唇干得好像晒了数万年太阳的裂地,零随放下石锁后已然没有力气再度起身,气息微弱,最后一丝意识消散前,他却看见了阿娘哭得红肿双眼。
或许这世上的事便就是这般巧合。
风水轮转。
那些丹药或大多被河里的鱼儿吃了,又或彻底腐烂化为了淤泥的一部分,也或许又存在那么幸运而又普通的一颗,在某种特殊的环境下沉淀多年,最终也不知是在哪次星潮爆发中被如此冲下了人界,又在人界中幸得保全,吸天地灵气,最终被几个玩水的小孩当奇怪的圆形石子打捞上岸,在某个冬日玩耍时,随意扔在了雪地中。
一夜过后,化为了一个呱呱坠地的婴儿。
零随从来未想过,自己如今,却会与孩啼时期的一桩错案发生数万年的时空交错。
或许韩灵从来不曾见过羽昭制作的丹丸,毕竟那时她早已虚弱到难以离床,但璟书身上的奇异气息也许是他当年被韩灵选中养的一个十分重要的因素,他方一逢见却未能认出,也多半来源于璟书见过韩灵后所沾染的原灵玉的气息…若这一切未曾阴差阳错,璟书的原身虽不名贵,但其丹身却在某种意义上成为了神的另一种形式。
更确切的说,是一架通往神的阶梯。
韩灵已死,已然没有人可以知晓她当初养璟书的初衷为何,就连零随或许一开始也不清楚自己留着璟书的目的是什么,或许大抵也归咎于璟书胸口之上,攥刻着‘羽昭’之名的那个胎记,他向来不是个念旧的人,直至后来,他也许更倾向于,将这枚丹体,作为另一个他所视生命之重的预备阶梯——
只要雩岑可以达到那一步,牺牲掉任何人都无所谓。
神与仙,一字之差,却若天堑之隔。
故而,璟书自被咬之后,其实自愈的结局,他便早可以遇见。
丹药成尤为罕见,不仅仅是因为其为物体难以聚灵,更重要之事,无非丹药是天地数种灵力的人工杂合,本身就难以调和到足以吸天地之气的平衡之境。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之体,已然为万毒之药。
或许他曾为这奇怪又猛烈的突然爆发之态起过什么疑心,在试过万般药都难以解决的情况之下,零随更偏向于这次之事本质来源于‘星潮’爆发从上界带来的天灾,这本就是人族之凡物难以解决之事,在偶然间,男人讶异地发现房内瓶子里单独长出来的‘昨生’之时,掺入上界之药得到的结果,已然几乎肯定了他的猜测。
也许早在零随不知道的另一层面上,在雩岑见到姬湑的那一天,这件事的结果早已有了答案。
上古的‘猎香’,为狩猎神祗而生,却无端对璟书起了作用。
……兰息…荒山的顶上…有片白花盛开的地方……
还有那莫名从姬湑坟土中自然长起的‘昨生’……
都为着将来的一切昭示着答案。
只是两人的信息终究有差,零随虽疑惑,但到底难以揪清这天地之间的万般寰转轮回。
化丹之阵必须他来使,也只有他能来使——
他到底为天生龙裔,平凡之神虽能引发天地异象,造成大规模的降雨,可人族之大,却终究不能涵盖。
可他能。
以丹体之躯,辅以神者龙裔血,启上古封天祈雨之大阵。
这一切的一切,刚好到,好似命中注定。
只是究其因故,或许雩岑本人有一日终能明白,此刻到底不过只是个单纯又感性的孩子,根本接续不起这般复杂的逻辑。
………
一场大雨,下了整整叁天,待到雨停之日,众人纷纷上街团聚欢庆,感念上天之恩德。
锣鼓喧天。
人族九州都似被这场滂沱之雨洗涤得干净透彻,纵使相隔数里,依旧能隐隐听见人群齐聚欢呼的热闹,在军营后紧邻的荒山半腰之上,一道人影站着,面前竖立着一坐简刻的碑。
即使那人本不愿需要,雩岑却还是为他立了。
“你辜负我一回承诺,如今我也辜负你一回。”一道身影将手中热气腾腾的阳春面放在碑前,勉强咧嘴扯出一道轻微的幅度,让自己显得稍微有神些,“我们也算扯平了,璟书。”
“我不知你爱吃什么…所以给你在碗底窝了一颗溏心蛋,我答应的…若你明年生辰,我会亲手给你做一碗阳春面来庆生,你说往时贺阿婆会给你做的…是人间第一大好吃的美味……”
碑的刻面上,没有多余的花式飘纹,也没有该有的敬立之名,简单到无以复加的粗糙石板上,刻着‘贺钦之墓’的四个大字,已是全部。
没有尸首,甚至没有留下多余的只言片语,面前所立的土包,不过是一座用男人留下衣物堆砌而成的衣冠冢。
雩岑腰间,挂着一块星蓝色的玉佩。
那是在璟书枕下发现的。
或许就连男人自己也忘了,自己曾有过这样一块玉,未有任何多余的交代。
她在玉佩的断痕处曾细细察看,初时因韩灵之死无端失踪的另一半原灵玉被找到,即使手持其中一半的零郁所指其原主其实是神荼之后,她却依旧将那块辗转的玉当成了璟书的遗物来看待。
除此之外,她还找到了一堆的债书。
确切而言,是一堆已然被男人撕成两半的债书。
只言片语未曾留,璟书临了前将千金散了个干净,或是赠给城头家道中落的乞丐,抑或是借给因疫病久久未能营业而要倒闭的商人等等…他人所欠,均挂的是有借有还之名,希冀能帮助更多流离之人,日期却零零散散,有些久到甚至于在开云便有出借,与其说是一场有来有往的租借…不过说是一场可以保留他人自尊的赠与。
一切都一笔勾销,烟消云散。
他什么都没有带来,也什么都没有带走,轻得像一片飘忽的云,或是有朝一日化为雨滴落了下来,便彻底与这世界,干干净净地,融在了一起。
“我第一次做…也没什么经验,还弄坏了一堆的面…”将手中的筷子横在氤氲着热气的碗上,人影有些不好意思地将满是伤痕的手缩回袖中,一如那时与男人在夜下闲谈时的随意模样,蹲坐在墓前,“…从揉面…发面,到擀面,煮面…还有煎蛋…我虽学了整整叁日,但这碗是我亲手做的…也不知你吃得咸淡……”
雩岑笑:“总之,祝你生辰快乐,璟书。”
“今日要快乐,明日要快乐…往后的每一年都要快乐。”
拿出食盒里的酒壶轻轻在小杯内斟满两杯,一杯被雩岑径直一饮而尽,一杯轻轻放在墓前的面碗旁侧。
“还有,我听说…你们人族生辰要唱歌对不对?”因饮得太快被呛得满脸发红,雩岑抚了抚墓碑上的字,袖口随意擦去嘴角的酒痕,“我不会唱你们人族的歌…我在昆仑学的歌可还凑合?”
渺远的树林里,继而听见有一道女子声音,手打着拍子,轻轻唱起歌来,许多转音之处虽磕磕绊绊,还有些许跑调,一字一句,却唱的极为认真,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直至那道声音终究泣不成声,眼泪滴滴答答浸湿了墓前的泥地。
待到另一道身影从林间的阴影处走出之时,已然时近黄昏。
零随轻轻地将几乎几夜未眠的娇小身影从其侧靠着的墓碑旁抱起,眼下乌青的小脸尚还带着未干的泪痕,雩岑呼吸渐重,若非他偷偷在酒中掺了些安眠的药粉,又不知这丫头又将不眠到何时。
男人抱着雩岑静静立在碑前半晌,俯身将墓前杯中的浊酒倒在墓前,又单手斟了一杯,直直看着墓碑上的字一饮而尽,继而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瓷瓶,将那颗小小的‘昨生’,种在了璟书坟旁。
上界的新芽,或许有属于人界的更好归宿。
昨日不再,亦可独活。
那夜,小小的临峣再次飘起了一整晚的小雨,雨幕悠悠,第二日清晨山野显得明朗又清澈。
每一日的阳光,都会拥有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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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气把之前的很多伏笔给挖出来解释清楚啦(●? ?w?? )?下面可以说是新的序章了





上界职场求生指南 301、成长
第二日,一辆马车缓缓驶出临峣城门。
雩岑撩起车帘,远远地望着渐渐缩成几个小黑点的人影,直至拐出城外树林的直道,就连那几月来熟悉的城落也掩埋在青山白云间时,她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沿途的风,放下车帘,闭上眼瘫靠在厢壁上。
一切似乎又回到原点。
依旧是她与零随的开始,也是零随与她的结束。
枣子因恋上军里的另一只漂亮小母马索性被她留在了军中当战马,尚在呼呼大睡的小黑也在临走之前被托付给了今日同样要离开的乐安与傅溪。
自乐安不知何时彻底确认了与男人的关系后,傅溪便随之卸下了那般邋遢的伪装,就连与其共事多年的年叔都惊地险些吓掉了下巴,反倒是燕骁一脸淡然,好似一副早便知晓的神情,不过想来少年家世显赫,或许见多识广早便识破,只是不知何故未曾拆穿。
那元符弟子的玉牌物归原主,燕骁同也将先前答应的一封进入不周仙集的荐信依诺给出,临走之前,少年至始至终未曾与她说一句话,远站在人群的最外头,默默的视线却始终未曾挪开。
历了如此多的事,倘放在往昔,她还能折腾着多与燕骁开导开导,如今却是万般心累,只能故作无视地避开,少年心性活络,人生苦短,估计他日就记不得所谓之‘雩岑’何人了。
而乐安与傅溪要去城东的山林祭拜乐安之父母,随后向北寻访,继续寻找他那失踪的大师兄。
雩岑沉思良久,还是颇为含糊地给他们圈定了北漠附近的一大块范围,她与叶父叶旻相识,又与傅溪乐安有情分,但想来当年叶文尧失踪,应是不愿被他人找寻的,可傅溪到底思着念着找了如此多年,他日若有缘份,或许能碰见,倒也不算她出卖了叶父的行迹。
至于庄严,雩岑想,也许这又是这个男人新一程的开始。
他养了那个曾被抓在囚车之中,也是在这场疫病中,第一个被治好的孩子。
虽说直至临走之前庄严一身老骨头还被那小子折腾得快要散了架,她却瞧着老者眼中尽是开心,而那个父母俱亡的孤儿,从此也拥有了另一个家,拥有了一个如父如师的长辈,也拥有了一个名为‘庄朝’的新名字。
‘昭’与‘朝’,不同的字,相同的音,名为养,雩岑却明白,庄严已然将其视若己出。
一个孩子,像一颗待发的种子,给了他继续行尽剩下几十年人生的光点与期望。
燕骁随后虽会回京都述职,但他已安排好亲信每年都会照看整理璟书的墓冢,包括傅溪与乐安也向她允诺,若是每年有时间,亦会赶回来探望祭拜。
临行前,某个小丫头又哭又笑拉着她絮絮叨叨、语无伦次讲了一堆的话,将她抱了又抱,满脸的不舍。
他日之行,恐怕此生此事都难以相见,众人理解中倒也没多说什么,直到乐安磨磨蹭蹭折腾到日上叁竿,傅溪才拖着她的领子将她强行拎开,雩岑上车前,小丫头又是一顿哭闹,最终经傅溪的提点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什么,一股脑地将一个巨大的零食包裹从车窗塞进了马车里。
挥着小手帕满脸可怜兮兮地与她道别。
一切都会很好。
转眼望向的车帘飞起,露出帘后一道背对着她、戴着深深斗笠的宽厚背影,从军中牵来的战马显然比平日有事没事臭屁偷懒的枣子效率高得多,清风吹来,似还带着男人身上飘逸而出的檀木香,雩岑乘着风彻底闭上眼,沉入了无边的梦乡。
好累。
像是从灵魂中泛上的疲惫,压得她无所适从。
有什么依旧一样,又到底有什么不同了。
雩岑说不上来,只感觉近来的人事蹉跎好似才第一次让她感受到,这万般世间,远比她想的要复杂。
往常她总想着飘然于俗世之外,她在昆仑时,以为昆仑便是一切,再到上界,于如今的人界,天外有天,天外也有更广大的天地。
许多之事,若摘星探月,又如镜中之花。
相比之下,当初所谓坚持的种种,从浩然气概的不灭之心,再到如今,其实想想,当初她所谓对于卫桀等人的怜悯,不过是仗着颦瑶以及昆仑的庇护,及其未真正踩到她的底线,如若当初对方当真对她起了不死不休的杀心,恐怕那些何等万生平等的宣扬——
不过只是一句笑谈。
没有人是非黑即白的。
往常她总对零随脚踩正邪两线的秉性敬而远之,男人可以不动声色地轻松将一个人的头拧下来,也可以仔细到每日为一株植物细细提供所需的阳光雨露,给予最大程度的呵护。
她以为的非黑即白,不过是她与世隔绝,远在危楼高塔之上的臆想,其实这种亦正亦邪,才是众生之常态。
经历的分离多了,才知晓欢聚片刻的难能可贵。
一路奔驰,两人不需吃喝,也没有什么太高的住宿需求,再加上后来新换的马车已然宽敞到可以容纳两人暂时歇息,军马吃苦卖力,不必一城一停的他们行进速度几乎是之前的两倍。
零随本以为璟书的过世带给自家夫人的只是一段时间的低落,一如之前姬湑之死,雩岑向来的乐观心态只沉沉闷睡了几天就逐渐好转,男人向来不甚恋旧,往昔之事只是往昔,理性的层面便很难理解感性之人的心思,完全忽略了璟书到底与姬湑是不同的两个人,澎湃汹涌的冲击终究抵不上润物细无声之后的消散。
大半月之后,晖城。
马车停驻,风扬起酒楼的招牌,行程已然深达星帏腹地。




上界职场求生指南 302、白头
大街上,熙熙攘攘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雩岑怀里抱着一堆零零散散的小玩意,思绪却是发着懵,手里抓着许久的糖山楂一口未动,太阳明晃晃地晒着,尚未走出几步路,其上化掉的糖稀已然粘稠得沿着红彤彤的山楂皮往下淌。
直至掌心微觉黏糊时,小姑娘才一个愣神反应过来,忙伸舌去舔,谁知旁侧屈身而来的身影却是更快,当着她的面抢先含下顶头最大的那个山楂后,竟是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侧脸捏着她的下巴俯身吻上,唇舌交缠间将那粒裹着糖稀的山楂丸哺进了她的嘴里。
星帏虽较其余两国民风开放,这般大街上的接吻,还是瞬间将众人的目光汇集,似还能听到人群唏嘘抽气间,一些颇为苍老的声音拄拐敲地,指责‘世风日下’的愤愤之声。
又羞又气,甚至顾不得拉上丢人现眼的男人,雩岑抬脚便光速挤出了围观人群,低着头完全不知看路是何物,直直向前跑没了影。
然如此在不到叁个街角的拐口,一只从深巷中突而伸出的脚却将几乎要把头埋在地上走路的她直接绊倒,手中的小零碎包括那串已然化得差不多的糖山楂啪唧摔落了一地,小姑娘心里咯噔一声,一道早已算好倒向的手却早已顺势环上了腰际,抱着她摔入了深巷的阴影中。
她撞进一张脸不红心不跳的厚脸皮里。
“放开!”
面色一沉,雩岑发力想要挣脱,却被男人死死梏在怀里。
零随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还走在她的前头,甚至算好了她会胡乱走哪一条路,将她半路劫了下来。
“你总是下意识靠右行路。”像是为解答她的疑惑般,男人抱着她没头没尾地开了口,“孤亲自己的夫人,算不得犯法。”
老脸依旧,解释依旧是熟悉的理直气壮。
说得好似上界的道理与规制都是他一手…好像还真是他一手制订的。
雩岑想到一半,才发觉零随这等性格自然不愿大权旁落,如今上界叁清势力被挤兑,男人所及所管之处,莫不是成为零随的‘一言堂’之地。
包括所谓为了上界仪容仪表的‘城中禁飞令’,又与那些城内合法运营马车的势力,再大至她打车的‘滴滴飞雀’有着千丝万缕的利益联系。
若论上界‘黑恶势力’,脚踩正邪两端的零随恐怕无人出其之右。
究其所以然,男人始终对于一方势力的打压有着对症下药般的准打击。
你善,我比你更善,世行险招,何事便都通通放在台面上来讲,一副笑脸相迎的模样,却但凡总有法子让人下不了台又撕不破脸,只得一步一步任其在势力范围内扩张肆虐,如叁清;而恶,便简单粗暴地比它更恶,用野蛮法子强行上位当头的手法简直将前几万年广被称为‘罪恶之地’,众仙避而远之的芮棘都拾得服服帖帖。
甚至于每年还能在‘树文明,立新风’的模范代表的激烈竞争中拥有强烈的竞争力,几乎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简直令人忘却这地方不久之前还是茹毛饮血的恶犯聚集地。
只是某人向来是在人前极要面子的,除非故意打压情敌,宣示主权,平日就连普通小情侣上界勾手这件事都要斟酌几分,只固执又大男人地牵着她的手走在她身前小半步的距离,将可能碰到她的路人一一挡开,一副护仔的模样,若说是夫妻,更像是父亲带着自家小女出门般地时时提防。
至于发乎情,止乎礼——
那是不存在的。
雩岑望着跟前的面容,突而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真相。
零随不要脸。
顶着不是自己的脸,大概这脸皮就可以放飞自我地飞洒了。
长眉珀目,不是什么风流倜傥的花花公子哥,也并非那般风神俊朗,在神族之中男人的容貌虽非濯黎惊艳,倒已然可以称得上中上之等有余,在北尹时民风爽朗,却是拘谨有礼,走在街上人人能观而看之倒也没有大胆的敢上前骚扰,带着零随走至星帏后才知,何谓‘民风开放’。
当着她的面,凑近挨着男人主动求婚的女子她已见了不下十人,甚至于在男人表明自己已有家室之后,那些激动的少女已然排着队自觉将零随的妾位排到了几十名。
以至于还有为谁做小十七、谁做小十八的位次当街厮打起来的,待到这些人回过神来,两人早已晃荡着不知道走了多久了。
所以,这般爱排位次,爱叫哥哥——
为何不去当一百零八梁山好汉?
雩岑忍不住拈酸吃醋的后果,便是在某个清晨,惊叫跳起间发现自己身侧睡了个完全不认识的男人。
眉毛还是零随的眉毛,眼睛也还是零随的眼睛,甚至于五官排布都是一样的,却说不上来哪变了,又像是全都变了,平日就算挤在人群中依旧闪闪发光的男人摇身一变,平凡得像是随手丢在了人群中,就直接淹没得没了影。
反倒令得雩岑这般在上界中长相平平、总是被遮掩在男人光环下的面容,干干净净地显得在人群中颇为出挑,秉着处理不了问题,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的思维理念,若不是她拼命反抗,恐怕她现下也已然被零随灰扑扑地强行丑化。
雩岑挣脱不得,又走不得,只好鸵鸟地抿起嘴来一言不发。
“你近来心里想的都是别人,没有孤。”某人自顾自可怜兮兮地控诉,却不知放在平时颇为奏效的滤镜,因为面容的问题效果大打折扣,却还是不让小姑娘有些心软,瞬然开始自我反思,近来的确自己因为心情不佳忽略了零随许多。
“就连行房之事都屡屡拒绝孤。”
…她可以回刚才的心软吗?
雩岑自认为脸皮厚,遇上这零随这般老道的铜墙铁壁也得甘拜下风。
食过生肉的狼日日守着只肥羊却大半月闻不到半点肉腥,素得都要开始吃斋念佛了。
雩岑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实际的大半部分,除却她还未完全释怀的心情之外,顶着那张陌生脸的零随也颇让人难以接受。
明明心里知晓对方便就是零随,一旦亲热起来,依旧有些夹生的别扭感,甚至于在夜深人静、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下,她脑海中第一个飙起的却是零随易容后的面容,吓得她霎时将某个刚刚上弦的男人一脚蹬下了床。
而在零随眼里,总是将吃喝排在他前位的自己夫人,头一回开始因为另一个男人食不知味,平价相等一下,简直将对方都排在了他的前头,就连对待往日喜欢的甜食都是一脸心事重重,雩岑虽未将璟书之死的罪责怪罪于他,但到底从心底令两人产生了一层看不见的隔膜。
趁着零随注意力松懈的空挡,小姑娘赶忙挣脱,下意识便想溜之大吉。
“我要回去!”
被男人拽住,雩岑转过头去,却对上男人波澜的琥珀眸。
“你与孤的承诺…那场山火,便如此轻易做不得数。”
零随的脸上满是认真,她却突而哑然…这一路而来,男人为了令她心情缓和些,莫不何事何地都处处迁就着她,就连向来霸道的床帏之事也都是随了她的意愿,包括今日本是可以直接略过晖城继续前进,男人说要采买些东西暂住几日,其实这一路,莫过于他为了讨好她买的一堆零物。
他向来是不爱逛街的。
雩岑后知后觉。
就连零随向来奉行的实用主义也为了迁就她烟消了去,他把她这段时日的一切看在眼里,他们因数次走散又再度相见的刻骨铭心,包括承诺的互不离弃…
结魂咒已失,若是她方才的逃跑又让两人错失,她又该去哪里再把零随找回来呢?
她突而有些后悔又后怕。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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