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界职场求生指南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青禾芥子粥
“若能弄到劫命丹的丹胎,再以我毕生修为祭丹,就算是以最低的转化命数,我至少也还能再换乐安六十三年的寿命。”
“值得麽?”雩岑确乎已有些看不透面前的男人了。
从他人角度而言,天生俊美的容貌,天赋极品的灵根,再加上如此显赫的出身与资源丰富的宗门培养,他已是太多人所望而难及的艳羡层次,而她在傅溪的回忆里,便只看见了密密麻麻扎在身上的刺。
“哪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罢了。”
“可她若知晓是用你的命,来换她可有可无的六十多年寿命,她往后又何曾会有一日活得开心?”
“这不重要。”
傅溪喃喃,“活着…便好了。”
“别把我想得那么高尚…雩岑。”
“我就是个废物…也足够禽兽,她要嫁人啦…所以我要离得远些,再远些,我却还是怕有一日我会耐不住性子、控制不住自己来毁了她,毁了这一切。”
“若我悄无声息地死了,或许这一切都可以结束…对于师兄,无论他是死是活,终究是为自己活过了一辈子,我这可怜的人又能帮他什么?”
“我一直都是个自私的人。”
“你不是。”雩岑试图插进话来,便听男人大笑一声打断:
“不是?…可有比爱上自己养女,更加禽兽的人麽?!”
傅溪一拳捶进树干,簌簌的绿叶摇晃,飘飘洒洒铺满了一地,就连叶间细碎的光影,都显得有些若影若现起来。
“我告诉你…我通通告诉你!…我从养她那一刻就从没把她当作女儿!初几年时我不过把这丫头当作消遣的宠物在养,甚至有好几回都觉得麻烦想把她抛在街头!…可自她十四岁来葵水后,我便愈变愈奇怪,甚至在更早的日子,我便用这套行装,用各种龌龊的、肮脏的东西来伪装自己,反反复复告诉自己我不该如此,她不过只是个小丫头…其实我到底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垃圾罢了!!!”
养女与…养父?
雩岑脑海中却突而想起昨日乐安托着下巴对她发的一顿牢骚——
“可我不想…”
“他那样的人,粗手粗脚连个像样的衣物都补不了…就算会炒些大锅饭又如何,整日蓬头垢面的,又有哪个女子看得上他…!…还不如…还不如一直这般……”
“乐安从来不嫌弃阿爹。”
“若是可以,乐安原意一生不嫁…便只陪着阿爹。”
喉口干涩,小姑娘头一回却不知该如何作答,就像是如履薄冰站在悬崖角口的人,似是只是最细微的风,都能将对方身上的刺深深戳进皮肉之间。
然两相僵持间,远处敞篷突而响动的‘咔哒’声,却瞬间将两人视线通通引向了那个方向——
“谁?!”
傅溪皱起眉厉声呵道,周身杀气仿佛凝为了实质。
就好似那样谪仙的皮相下,其实住的是一个满目狰狞的魔鬼。
但终在实质灵力劈向帐篷的前一刻,却见一道小小的身影踉跄地从帐篷后钻出,熟悉的小脸上满是泪痕,紧紧互攥而发红的双手抖得厉害,继而似是慌乱地草草扫了一眼傅溪的面容后,便见那道小小的身影竟转身擦着泪极快地越跑越远。
“乐安…”
吧嗒——
是什么落在了地上。
雩岑瞧见乐安掩藏的敞篷旁处,似有些眼熟的糕点泥烂地散了满地。
好似这因两人谈话而忽略周围形成的糟糕局面,也像是被遗弃在路野的心,零落得随意任人践踏。
傅溪随后也便不见了,甚至连那张一直用来伪装的假面,都随着被她扯落的胡子,一齐掉在了院子里。
山风吹起来——
聒噪而又喧嚣,扬起了漫天的尘。
………
夜色浓浓。
今日的晚些又下起雨来,帐中唯一的烛光葳蕤而跳跃,方才沐浴完的小姑娘发间似还带着些许氤氲的水汽,轻眯着眼,百无聊赖地伏在男人膝头。
帐外刮来的潮意,伴着淡淡草木清香与渺远的蛙声,颇有些空山星雨后的星灵与惬意。
“今儿怎得不爱说话了?”
大掌轻轻将枕在膝头的万千青丝略略散开,借着晚来的清风晾干,发丝柔柔拂过掌心,留下些许撩人的痒意。
营地的帐篷在某个男人的授意下,从三顶强拆成了两顶,雩岑只好半推半就地抱着被子又与零随恢复了之前在船舱里的共枕模式,然往常总是话匣子不住,拉着男人谈天说地又紧催着睡觉的小姑娘今日却有些异常地几乎没说什么话,反是零随都将手里未看完的小册放在床头,俯身揉起膝头的小脑袋来。
“阿随…成仙成神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呢?”
半晌之后,却见小姑娘颇为怅然地长叹一声,没头没脑地问出这样一句话来。
“为何问这个?”
男人有些哑然,却甚少见到雩岑有如此深沉低落的模样。
“有一些事…我却不知该如何与你说。”
小姑娘翻来覆去,心里挂记着下午发生的种种,心事重重地颇想找人倾吐,然风尘仆仆归来的璟书却是一脸疲累,对于零随,她却有些不知该从何说起。
或许在她心里,男人总是那样高高在上,不染尘埃的,就算是从零郁口中知晓他的往事,她却总觉零随的共情能力其实是很低的。
方且还有另一层缘由——
这毕竟是傅溪的私事,她好似也不好朝他人宣扬。
但愈是这样想着,雩岑本就藏不住事的心里更是沉甸甸的,像是怀揣着一只不断躁动的兔子,她心里有许多疑问想说,也想听听别人的想法,别人的意见,但…
“为何不能说。”
零随轻轻的声音好似一弯流淌的光,带着笑意:
“你我本是夫妻,再者,昨日的约定今日便作罢了不成?”
男人显然指的是她昨晚提出的,要两人坦诚以待之事。
“谁…谁与你是…是夫妻!”
小姑娘突而像是只炸了毛的猫,一个激灵便从男人膝头弹了起来。
“不是?…”
她看见零随晃着颇有兴味的琥珀眸一点点逼近。
在她本以为某个男人张嘴便又要说些什么混账的淫词浪语之时,零随却只是轻轻在她唇角轻吻了一下,倾身将她整个人都深深揽在了怀中。
“可孤自眼盲时牵住了那只说着永远不离开的手…便再也没有想放开。”
“阿岑。”檀木的香味好似与泛着清香的夜风都融在了夜里,“孤眼盲,可心不瞎。”
是啊,若早已认定彼此的恋人,都不可称之为夫妻,那只是因世俗伦常的婚姻结合在一起的人,不过只是困在无形铁笼中的傀儡。
“肉…肉麻死了。”
小姑娘小脸绯红地埋在男人怀中,许久之后才闷闷说出这句话来,仿佛在掩饰心口极速跳跃的砰砰声。
略略沉思半晌之后,雩岑方才回过神来,俏红着脸迎着轻拂而进的晚风,大概将下午之事与零随说了个明白。
她或许是个不太擅长说故事的人,但男人依旧心有灵犀地读懂了她内心的想法。
“万事皆有定数。”
零随浅笑,迎着趴在怀中的杏眸透来的小目光,又忍不住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
“不必去扰,更不必去揠,人有时候就像树一般,或许横抱的树干倒了,第二年还能长出新芽来,那又是一次的重生。”
“可我还是不明白。”明明眼前这个男人却好似一直在与天道抗衡,却说什么万事有定。
“你本身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男人意味不明地轻叹了一句,继而又道:
“他不是问你要劫命丹麽?…你若不帮忙,或许他反有别的途径继续集,就像你永远拦不住一个要轻生的人,勉力令其活着,或许又是一种对于他痛苦的延续。”
“那我便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麽?!”
杏眸瞪起来,小姑娘有些激动。
然零随的眸光依旧那么平和得毫无波澜:“你又可曾想过,那丫头在你们谈话时的所谓‘碰巧’出现,又何尝不是天命的一种必然。”
“就像历人常说的‘如果’,但如果的之后是什么,没有人可以笃定,就像是一切极为巧合的事…从父神开天地,到神魔大战,再至原灵境目前的境况,这其中的方方面面可以有无数种‘如果’,但这些‘如果’如今变成了必然,却总有人在设想其它可能。”
“所以,过份追求往昔的‘如果’,不若着眼计划将来。”
零随的话,似是每一个字她都明明白白,可合起来说,却又令她有些懵懵懂懂起来,好似听懂了,又好似完全不懂。
或许这便是她一直觉得男人对抗于天命的结果。
如果将来有无数种的可能,那为何不将自己最为满意的一种‘如果’,谱画成必然?
毕竟同样的河流里,也可以有无数条不同的支流,在已定的天命中谋求不定的自命,其实本就是他的命。
“你这么能说,干嘛不去昆仑教书哇——”
雩岑哀嚎,颇又有点秒回她重修两回的昆仑文哲课的疼痛感。
“孤的口才自是另有大用。”
男人眯了眯眼,将小姑娘的抱怨当作夸奖照单全,满脸自命不凡。
然继而又似想到什么,揉了揉小姑娘的长发,坦言道:“孤在军中当军医的时候兼了份帮助些许文盲士军启蒙的活计,孤这才记起你在上界年底便要公考,历次试卷都是白泽命题,孤再略作修改,自是大纲已出,不若每日你下午闲时,孤给你辅导——”
“不不不不…不必操心!”
小姑娘吓得一抖,之前在暮汜那白天上班,晚上做题的噩梦仿佛还历历在目,毕竟她一直颇觉暮汜脾气挺好的,却依旧有时都能被她气到河东狮吼,一副随时暴毙去世的狰狞模样。
若换作零随——
身后一阵恶寒。
她突而感觉自己像是个掉入陷阱的兔子,被男人套的牢牢的。
毕竟当初下令什么若她不考试,就卷包袱回昆仑下乡的,亦是眼前这个臭屁男人!
完全是——
无中生有、暗度陈仓、凭空捏造、凭空想象!
胸中郁结间愤愤气不过,反手报复性掐了一下男人的腰后,只听得一声吃疼的轻嘶声,继而她便被整个人压在了床上。
侧手一挥,烛光闪灭,屋内瞬间漆黑一片——
“你干嘛啊——”
小姑娘娇娇的声音和着些许肢体的反抗声。
“掐孤,你真敢?…”
便听得一阵衣服摩挲的细碎响声,继而便似有什么衣物落地的轻响。
“零随…嗯!…阿随,我错了…哈…别…哈啊……别弄…”
小姑娘嘤嘤的娇啼仿佛能掐出蜜来,更令得黑暗中的粗喘低沉几分,床板吱呀震动——
嗯?明明夜雨已停,又从何而来搅弄的水声?
弯弯的弦月不答,只下意识地,拉过身边游曳而过的浮云,羞涩地掩藏在更深的夜里。
上界职场求生指南 267、长春
至此之后的许多日,她再也没有见过傅溪。
军中的伙食变差了许多,这是雩岑这些日子里里听到的最多嘀咕和抱怨。
穆主厨自那日起便失踪了,大概是昨日,她才略略听闻有人在城外偏郊的一家酒馆碰巧找到了烂醉如泥的傅溪,一厢醉酒,不知要何时才会醒来,尽管军中之人对傅溪突而酗酒的行为猜测纷纷,但燕骁带军的纪律严明之下,大家伙也只能通过多加抱怨来试图安慰自己饱受摧残的胃。
今日天气晴好,雩岑百无聊赖地依在帐篷前的树杈间小憩,嘴里的甜草根仿佛还是一样的味道,细细的午风拂过而侧,隐隐约约,这些年的人事物,包括憎爱与别离,好似都湮没在了昏沉的梦里,她依旧是那个靠在昆仑门前那棵高高榣树上的她,等待的人不知何时会来,她还守着一帘雏鸟般的梦。
是啊,许多年了。
愕然转念,却发现自己好似已与零随整整度过了一季的春与秋。
前尘若梦,她毅然离开昆仑时,本以为自己可以远离那个生活了千年的怪圈,到头来,她其实最怀念的,最想念的,其实早已攥在了手中。
平安喜乐,莫过于此。
“怎得在树上睡着了…”
飘忽的低嗓仿若近在咫尺,叶缝间投下的光点确乎粘住了她的眼皮,枝叶摇晃,待到小姑娘眯眯睁开眼时,隐约的清瘦轮廓表明她身侧正坐着个人。
“唔……”雩岑睡眼惺忪地看了又看,好容易将多层熟悉的身影叠在一块,才似迷迷糊糊迟疑道:
“璟书?”
不对,这个时间点,这男人怎会在这?
自零随与璟书一般在军中入了职之后,忙碌程度似比与单纯帮助文书工作的璟书更甚,许久未经政务的男人好似对这些方面熟络而怀念,这些时日几乎是披星带露的深夜才回,压着她折腾一番后,第二日又极为神地早早去上工。
堂堂天帝为人打工数钱还乐在其中,小姑娘歪着脑袋思虑许久,终于分析出了一个原因——
吃饱了撑的。
但相比于至少日日同床共枕的男人来说,她这些时日与璟书的接触可谓是少得可怜。
雩岑望着男人显然清减下去的脸庞,眯着眼竟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怔怔半晌后才望着那张笑意盎然的俊脸支吾出一句:
“你好似瘦了许多。”
“这些时日忙了些。”男人笑笑,雩岑却头一回有种熟悉而陌生的感觉,好似这个人是他,却又变了许多。
“我来找你。”
男人猝不及防拉着她的手拽着她从一人多高的树杈间一跃而下,小姑娘本来尚还有些萦绕的睡意霎时惊了个干净,便听璟书不解释地拉着尚顶着有些乱糟糟头发的她径直往外走去:
“既然无事可做,不若陪我出去走走也好。”
“去哪?”
腿短的小姑娘睡眼惺忪地眯着眼加快几步,方才赶上男人的大步流星。
“南乾。”
“啊?”
……….
一路策马狂奔,她的长发在风中愈发恣意而狂放,身后是紧贴着清瘦胸膛间溢出的体温,雩岑无法言说这种感觉,待到颠簸急停时,有些晕这等高速坐骑的小姑娘被颠得满目金星,半晌才看清城门上两个明晃晃的大字。
“崇衍?”
雩岑有些蒙圈,明明路途不长,这荒郊野岭的临峣旁怎得还有另一座城池。
只不过比起临峣的繁盛,这崇衍好似破败了许多。
“临峣本就地处三国接壤之处。”璟书抚了抚枣子的鬃毛,这小子日日在军中以战马的伙食喂养却又没有人家的运动量,一眼望去,本来锻炼起来的马身显然因过度能吃发福了不少。
硕大的鼻孔轻嗤一声,某只趋炎附势的臭马依旧对小姑娘投来的鄙夷目光表示不屑。
“这崇衍便是二十多年前星帏与南乾开战后遗留下的产物。”
璟书解释道,望着雩岑不解的目光微笑:
“当年星帏率先撕毁和平盟约向南乾进攻,猝不及防之下吞并了崇衍一城,然最后两国和谈间,崇衍却因为一些两国的政治暧昧归属不清,现在的管辖者其实是星帏所派,但民俗与社交上,还是民众自认世代归属的南乾。”
“那本就是南乾的,回来便好了不是麽?”雩岑眨眨眼,还是有些不大明白。
“崇衍往南越过山脉,便是一片平坦的沙河地带,为兵家易破之地,也正连着现今南乾的一处险要大关,所以其实南乾皇室经此一事后也自对往后战局有所考虑。”璟书笑着摇了摇头,“不若放弃一城,退守大关,其地势险要莫如函谷,不若两者稍有摩擦,死守崇衍一地也只会令南乾徒增战损。”
“所以你这段时日其实是在燕骁那学兵法?”
杏眸一闪一闪,难怪她总觉璟书原本的漂浮的气质这段时日沉稳了许多。
“燕将军多策书,我不过闲来涉猎。”
男人此刻谦逊的模样也好似里子内换了个灵魂。
“璟书。”雩岑奇怪地望着他的双眸冷不丁唤出一声。
“嗯?”
“我要用你的钱养小白脸。”
言语未罢,一个暴怒的脑瓜崩已是莅临而来,雩岑哀嚎一声捂着小脑袋,便见面前的男人若瞬间换脸般一把扯下了方才的谦逊有礼的君子面具,毫无形象地对着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咬着牙朝她凶狠叭叭道:
“你想个屁!”
“老子整天给你花钱,上次借我的钱你还未还,且不说你那时还用着各种理由框我的银子……”
鉴定完毕,是本人。
“你的君子风度…”
雩岑弱弱试图打断男人的数落,已有不少路人三步一回头地偷笑着她被数落的凄惨模样。
“君子个屁风度,老子最讨厌这虚情假意的一套。”
手腕一紧,璟书拉着缰绳出示手里的腰牌后,便气呼呼地扯着她进了城。
“这是要干嘛!”
“逛街。”
男人略侧过头去,稍稍掩盖自己略有些发热的脸颊,然嘴上还是不饶人地气势汹汹嘟囔道:
“那日你陪了他,今日也合该轮到我了。”
“啊?”
杏眸迷惑一眨,望向浅浅坠向西方的日暮下,一行行花灯投落而出的倒影。
“今日是长春节,南乾的女皇诞辰。”
上界职场求生指南 268、夜火
南乾之广地,古称百越,所谓之其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亦称为众多古族的发源地,而其至西百里一地,旧称元丘,虽日后多经战乱辗转,吞并融合,但因青要帝君之名而称耀的缘故,逐渐成为众多道修心中的圣地。
后亓冠一族统一而全,但因尊重各族而较为松散的自治下,千百年的融合发展也并未令其民族丢失了各自的传统与多样性,其有羌兰一族,聚陆中而居,现称崇衍。
“这便是走婚?”
熙熙攘攘中,一高一矮挤在人群中的身影显得尤为突兀,雩岑好奇地伸长小脑袋左顾右盼,红绸迎街,一派喜庆的模样,廊角的长灯也并非她一路所见的、制式统一而规整的圆灯或是宫灯的形状,或或巧,亦大亦小得颇有点令人看得眼花缭乱,街旁多半的羌兰族民也换上节日间该有的民族装扮,图案斟细而又好看。
然话音未落,便见黑影闪过,身侧身量高大的男人不知从哪摸出一个称得上诡异的夜行罩帽戴在了头上,两眼抹黑,宽阔的帽檐垂下一圈黑布,严实得包裹住了那张俊脸,特质的黑纱后却乎视野明媚,将雩岑满脸嫌弃的表情看得完完全全。
“怎么,你也要来一个?”躲在斗篷后的俊脸得意挑了挑眉,悠悠解释道:
“本公子年轻俊美,这不是怕被那走婚的姑娘选中了,这春宵一度的,你又不会骑马,只好在外头吹一宿的冷风。”
“一想至此,吾心难安啊,我的好妹妹。”
“得了吧你。”小姑娘像是沾了什么脏东西一般,撇着嘴一副吃了一嘴煤灰般,嫌弃着一把打掉了意欲闲闲搭在她肩上的大手,紧促着眉头满脸就差写着‘你变态啊’般,若不是碍于人群拥挤,仿若下一秒就要装作不认识地钻到别处去。
本来穿着普通着装的他们就异常突兀,如今被璟书这么一搞,就差鹤立鸡群地高喊着‘快往这看’般鲜廉寡耻。
“哼,你这是嫉妒。”
在视线遮挡下,男人颇有兴味地浅浅勾起嘴角,垂眸一把抓住了想要挤到别处去的小姑娘的后领角,耳边突而炸开一阵欢呼,便揪着雩岑往左侧望道:
“你瞧,新娘子来了。”
杏眸圆睁,踮着脚赶忙侧头探去,远处走在最前头的、看起来颇为帅气的纯黑骏马此刻却有些滑稽地头顶一个硕大的红绸花,一行洋洋洒洒而过,牵带着各类车、花鼓,若有马处,无非不是清一色的纯黑。
“南乾以玄色为尊。”
人声熙攘间,男女皆沸,耳侧却低低传来颇为清亮的解释声。
“一匹纯黑马驹,在星帏或是北尹可得百两,在南乾之处,恐是一匹千金,更别提那头马身量修长,该是古时毫金战马的直系后代,当真看不出来…”
看上去如此破旧的城却有如此大手笔。
“新娘呢,新娘呢——”
一派长街流转而过,队伍像是长得没了边界,而后乌压压的长龙依旧远得看不到尽头,闹哄哄的欢庆声中,雩岑忍不住侧过身去扯着璟书领口着急问道。
“快了,快了,应是在队伍后头……”
话音刚落,雕车远来,异族女子装扮的侍女对比起中原,衣着稍显暴露,却独有一种异域的妖娆美感,帘帐飘飞间,从侍女手中扬出的花瓣飘飞在夜空之中,像是旖旎地手瞬间拂过她的脸颊,将众人的视线完全割而去,一时间,吵闹的街巷竟无端变得有些鸦雀无声——
“好美…”
雩岑哑然,却不知该用何种语言形容这张半掩着薄纱的侧脸。
天神的容貌向来是尊贵而不可亵渎的,或许从濯黎脸上,她看见了独属于人族的特例,美得潋滟而张扬,但亦是可以高攀枝头所触摸的。
她却不是。
像是妖娆以拒人千里的美杜莎,金发金眸,就连扬起的长睫都泛着极为清浅的黄,整个人像是透明的光,又像是从太阳上坠落的三头金乌,漂浮得不属于这人世间。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