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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情可怠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言幸相欢
“都成这样了,还嘴贫,腿不要了?”简岚道。
“看,现在已经是秋暮了。”颜晚醉道,“冬至时,我这腿便能好了吧。”
简岚:“你竟能笑得出来。想来必是等到冬至后,再去寻离公子。”
颜晚醉点头。
“晚儿。”
“简岚许久不喊他这个名字,已有些生疏。
颜晚醉阖眼,道:“孩提的小名,不要再这样叫我了。”
听院中一声催促,简岚神色慌张。
她听到了自己第二任师父的声音。不消说,必是让她出去吊嗓子。
“晚儿晚儿晚儿!”简岚故意气他道,“几年来模样仍是这么秀气,刻薄人的本事倒长进了!”
“我不喜聒噪。”颜晚醉不理会。
简岚见他毫无反应,便出了屋去院中,吊...嗓子。
终于将简岚打发走,他透过窗,望院中人影。
若自己不是男子,那么离夜风不就是...红杏出墙了么?
颜晚醉忽觉应当庆幸自己是个男子。
虽然那个成语不是这样用的。
他正准备下床,不料碰到了几个冰凉的东西。向下一看,才发觉那是些花盆。
“简岚!你丫当我死人啊?!在床边放了一圈花,你是不是有毒!”
简岚正在院内吊嗓子,听到这番话声音颤了颤,硬是忍住没笑出来。
“说话愈来愈刺人了,真该让离公子管管他。”李继道。
———————————
三月后,冬雪纷纷扬扬落下。
雪片极大,刮得人眼睛睁不开。将人刮回屋里,将人刮得冰冷。
颜晚醉急急奔向那临江阁楼,连被绊了好几下。
自从戏班子又换了地方唱戏后,他便再没有寻离夜风。一是因为道路遥远寻不到,二是他的腿,整整调了三个月。
睁不开。雪太大,路难行。他努力眯着眼,望向临江的小楼。
靠在柱上的是他。一旁同他说话的那位,着一身素白袍披风的,他又怎么可能不认识!
不知是被冻的,还是自身情绪波动,颜晚醉僵了僵,随即扯出一个自嘲笑容来。
他这样的行为,本就不被认可,与男风倌中搔首弄姿的小倌又有什么区别。戏子在众生眼中,是无情无义的,他又——怎会例外。
脚印深深浅浅印在雪地上,又被要风下的雪掩埋。
来过着凡尘一趟,跟雪花落地化成水,都只有“结束”二字吧?颜晚醉忽然想到。
诗人雅客们总说着不负年华,可有多少人能做到此等境界?不负年华却负了自己原本的心意,这又算什么!
颜晚醉此时已心灰意冷,却仍想着好不容易来一趟,别中途返回了。
他走到楼阁下,抬头便看到简落气愤地从楼上走下。
“简...”颜晚醉轻声道。又觉自己仿佛个多余的局外人,如此看来自己的行为甚是不妥。
于是便语塞,怔怔望着简落离开。
“晚醉,怎还不上来?”
离夜风......
风雪依旧不改的容颜,面上展现的曾是他最信不过的浅笑……
“不求功名利禄,只求岁月安好。”
这句话如今看来也已是奢望。
那便让他尽兴吧。
“晚醉,你...穿的太少了。”手指轻划过颜晚醉面庞,指骨分明,修长白皙。
颜晚醉一时竟羞愧地垂眸,心道:自己对不起简岚,无法与夜风共度余生,却还占了简岚本该有的生活日常,实在愧疚...
“不少了。”颜晚醉勉强扯出一抹笑意。
算是对自己鸠占鹊巢的自惩么?他随着离夜风进屋,心下竟有了害怕的念头。
面前的人...为何令自己如此害怕了?
眼看着离夜风渐渐退去自己外衣,露出肩头轻咬……
颜晚醉怔住。
恐惧、不安、愧疚、甘心、怀疑?
五味杂陈,颜晚醉心道此时若是赶快逃走,该有多好。
“冷的,不用脱。”
心都冷了,身体怎会更冷。“不用脱”,是他不想,行房事。
断袖仍是断袖,这一点,不会改变。
只不过...心态变了。
匆匆从楼上走下,忽见一身形高挑的女子,执惨淡白底蓝花绸伞,迎面笑春风——模样竟与他有几分相似。
再看,这哪是女子,眼前这位眉目间尚存几分英气,眼中却有了惆怅的,是男子。
“颜——晚——醉。”他轻轻念出颜晚醉名姓,苦笑道:“正月十五元宵夜,命殒东南客舍房,独身岁月求不得,病从心入……”
颜晚醉没有听懂,道:“病从心入……什么?”
执白绸伞男子笑道:“他人床。”
“你在说我?你是谁?”颜晚醉似乎想通了什么,厉声道:“看得你一副神棍模样,想不到竟是个下咒的!”
男子摇头:“我并不是神棍。我与你一样,都是凡人啊。有些事情,还得靠自己去寻答案。”
说毕,转身对着不知是什么的浮灵道:“阿辞,走了。”
男子走后,颜晚醉便开始推敲着,四联诗究竟指了什么。
正月十五元宵夜,
命殒东南客舍房。
正月十五……正月十四,是离夜风与简落成婚的日子……
东南客舍房,这可能就是离夜风所说,私奔后的第一个暂住的地方...
再往下,独身岁月,是指遇到离夜风之前的日子……
病从心入……
他不敢再想。
执白绸伞的那位男子,口头传达给他此诗,也就是说......
这四联诗,决定了他的命运。
——腊月十二





此情可怠 怜
记一年冬至,雪纷飞,临江楼上,别致风景,忆昔夜。
忘三秋光阴,花漫天,梨园梦回,哀思不减,今朝醉。
离夜风见颜晚醉离开时面有忧色惆怅万分,只当是在担忧私奔一事。
仔细一想,在晚醉到来时自己正与简落说话。
果然,这该不会又给他造成了“新婚将至新人好一番温存”的假象了吧.....
事情突然变得麻烦了。
从刚开始起,他就想过会有这样一天。只不过他不曾意识到,这天来的这么快,事情会发展得如此......
如此令人找不着头绪,无从下手。
先前他见自己与简落说话,神情与平常并无二致。今日怎的......
必须去找简岚,让她帮忙调解调解。
一下临江楼阁才发现,落下的雪,已将他来时脚印完全埋住了。
——仿佛从未有过这些脚印,一片雪的世界,纯净而美好。
他就像雪花一样,落在这尘世间。走了一回,不留痕迹......
——仿佛从未有过这个人,洁白世间万物的雪,才是永远都有的。
离夜风突然很想哭。有句古话说了,有泪,不轻弹。
有泪不轻弹......
胡说吧古话。
哪个男的没哭过?
他...他已经因为自己落了许多次泪了......
“哭吧,哭出来发泄下情绪,也是好的。别管那些限制他人哭的词儿了,只要不是铁石心肠便一哭了事啊!离公子...不要忍着,大家都是凡人啊——”
说完,此人便抬手抚了抚一旁浮灵:“阿庭,不是在针对你。”
离夜风转身,抬头望见站在楼阁上,冲自己笑的男子。
被叫做阿庭的浮灵凑近男子小声说道:”你...还要再去说一遍?”
“——那是自然。不过,如今面对‘你’,我反倒是有些于心不忍了。”
离夜风喝道:“你是谁?!为何擅自闯入此地?”
“哈哈哈。”男子扶额,“阿庭,我不想说话怎么办。”
浮灵“......”
浮灵表示将怂怂一窝。
“这样说吧,离公子。你的...”男子面部抽搐了几秒,“我是谁不重要,接下来我口述给你的话,才是最重要的。”
说完便又冲浮灵笑了笑,小声说道:“我再胡诌一首?”
浮灵表示同意。
“记好了——梦回初遇如久逢,彼时大劫将降临。三秋岁月不忘怀,二尺白绫绝此生。”男子道,“这是你的结局,好像也有点悲惨。”
离夜风“...我不关心自己结局如何,既然你知道他人的结局,那么请告诉我,晚醉的结局,我...我好有个准备。”
男子道:“好好好。不过...我有点忘事,请容我想一想。”
离夜风“......”
复述一遍后,男子便消失了。




此情可怠 温
快到正月了。
梨园里人却越来越少——要不就是请假回家准备过年,要不就是放弃了这门技艺。
再不然,就是如同颜空烟般——去世。
新年开始便死了人,这对梨园来说,可并非是什么好事。
刚过了而立之年不久便去世,颜空烟的师父,一位更老的戏子,也前来奔丧。
“白发人送黑发人去”,人生不幸之事其一。
猝死。
死者死因,过度劳累,加之整日生气,综合起来便一句话:不当师父,命才会长。
简岚并不知此事。在颜空烟死前几日,她便回家了,无法知晓颜空烟死亡一事。
况且她几年未回家,此次归家另有要事。
简落。
她并不知离夜风与自己“师兄”的关系非同一般......
这次回家,简岚必须替颜晚醉,告诉简岚此事。
简落虽然平日里看起来有几分自傲,但她其实很好说话的......
一路上,她不断对自己重复着这句话。
很好说话?告诉简落此事后,要简落怎么做?父亲那边,会同意吗?
还是要与简落商议的,否则事情便会发展的不尽人意。
到家后七大姨八大姑问候一遭,简岚拉着简落就走。
身后传来各种赞词,譬如,从小便感情好,分别多年仍不变。
感情好?简岚心底嘲笑一声,怎不说各位区别对待,养出来的“联合阵营”?
进了里屋,简岚深吸一口气,心道要不要直接开口。
“姐。你……快要成亲了。”
简落点头,道:“岚儿可是有什么事要嘱咐?”
“有。我们那……戏园子里,有个戏子,名叫颜晚醉。”
简落:“嗯,是离公子知己。”
简岚感觉自己再说下去,就要吓死简落了:“他……他……”
简落神色和悦,道:“他怎的?别着急,慢慢说。”
简岚快要肝颤的去世,仅凭一口仙气吊着。
终于壮胆说道:“他与离公子,是对相好!”
“啪。”
茶碗落地。
简落面色苍白。
未等她答话,简岚又说道:“离公子...是,断袖。”
完了完了完了...
简岚心中只剩这种念头 。 l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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