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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技师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扬镳
    也许是两部想通了,又也许是他们真的怕李牧会进攻,入夜时,泽陂带着约莫二十余骑,来到了唐军大营。营地正中,早已准备了烤全羊和美酒,见到如此隆重的招待,泽陂等人的脸色稍微好了一些。

    泥孰也是换了一身新衣裳,笑容可掬地见了西突厥众人。李牧此时才知道,泽陂为何如此执着与迎接泥孰,原来他是泥孰的女婿。泥孰有十二个女儿,却无一个儿子,泽陂是他的大女婿,便相当于是他的儿子一般了。

    大家围拢篝火而坐,李牧敬了一杯酒,率先开口道:“大唐与西突厥之间,本无仇恨。昔年突厥汗国分裂,是东突厥的人,把你们赶去西域,武德年间,****与统叶护可汗相约,共同攻打颉利,还有姻亲之约,不幸被颉利破坏,想想也是殊为可惜。”李牧又看向泥孰,道:“更不必说,泥孰可汗与我大唐皇帝陛下,早年曾结为兄弟了。我听闻突厥人是敬奉长生天的,最看重的便是手足兄弟之情,最信守盟约,不知道如今还算数不算数了。”

    泽陂与两位酋长的代表对视了一眼,开口道:“我们突厥人,自然是看重兄弟之情,信守盟约的,只是你们唐人狡诈,就说你吧,当初还不是装哑巴来着?”

    “泽陂,不得胡言。”泥孰与李牧认识这么多日子,李牧是什么样,他太清楚了。何止是狡诈啊,此人诡计多端,而且还没有底线,心狠手辣,说翻脸就翻脸。今日泽陂无心之语,很可能来日李牧就会报复他,因此他才拦了一下。

    泽陂虽对李牧无礼,但对泥孰,确实敬重有加,他说话了,泽陂就道歉,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李牧很喜欢这种个性,像李重义一样,这种无条件的忠诚,非得让人感动。

    李牧笑了笑,道:“无妨,谈事情么,就怕不开口,开口就行。”

    “既然你们觉得唐人狡诈,那我便不绕弯子,直来直去的说罢。”李牧正色道:“如今的情况,摆在你们面前的是,你们这三部,已经背叛了肆叶护,效忠于肆叶护的人马被你们暂时隔在骆驼谷外,你们急需泥孰可汗回去收拢人心。”李牧看了看泥孰,道:“我也承认,泥孰可汗,能够做到这一点,毕竟据我所知,当初突厥各部,便是推举泥孰可汗继任大汗之位的,他若出现,西突厥各部必定拥护,可是……若我不答应呢?”

    “你说什么!”泽陂瞬间怒了,拔出弯刀指向李牧:“你这个言而无信的小人”话音未落,只听一声金属相碰的声音响起,李重义不知何时抄斧子在手里,随手一挥,泽陂的弯刀就已经断了,飞出去不知多远。

    泽陂看了看李重义的巨斧,强忍着怒火,咬牙道:“你这是鸿门宴!”

    “呦呵、”李牧轻笑一声,道:“鸿门宴都知道,看来你对我们中原文化,是真的很了解啊。不过你猜错了,我可没什么心思跟你们摆鸿门宴,我只是告诉你们一个事实。目前的情况来说,对大唐最有利的做法,就是把你们全都杀了,然后攻入骆驼谷,与肆叶护还剩下的五万人一起,消灭你们三部。”

    “哼,你也能做到才行!”泽陂咬牙道:“你就不怕杀了我们,三部人马再与谷外的五万人合为一处?”

    “哦,原来你们突厥人这么不记仇的啊?”李牧轻笑一声,道:“刚背叛杀了大汗,不过一日就能原谅你们?我有点不信,不如咱们试试?”

    “你!”泽陂也不信,所以他被噎了个结实。深吸了口气,泽陂又道:“就算你们杀了我们三部,你们也会损失惨重!”

    “是,我们会损失惨重。”李牧点点头认可,但他又道:“我们是损失惨重,你们就是大失元气。剿灭了你们三部,谷内谷外得死多少突厥人?到时候你们还有力量东征么?北方的薛延陀与你们关系不太好吧?铁勒九姓也是貌合神离吧?此战过后,大唐还是大唐,但是西域可不一定有你们突厥人的地方了。”

    “你这小人,之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怎么可以”

    李牧呵呵笑道:“我毕竟是一个奸诈的唐人么,你说得一点都没错呀。”

    泽陂气得快要吐血,泥孰伸手拉住他,看向李牧道:“侯爷不妨直说了吧,你想怎么做?”

    “我想代表大唐,与西突厥签订盟约,结兄弟之国,共同进退。互通有无,共同在丝绸之路上发财,不再兵戎相见,不知泥孰可汗意下如何?”

    泥孰沉默了一下,道:“侯爷,我不得不提醒一句。盟约,突厥人自是遵守的,但也分情况。若我在汗位,我的盟约,自然我来遵守,可若过几年,突厥换了一个可汗,盟约是否还有效,我可就不敢保证了。”

    “唉,到时候可以再谈嘛。”李牧自信地笑了笑,道:“我一直都认为,只要实力足够,就不怕毁坏盟约,若是有朝一日,大唐没有能够让突厥人尊重的实力,盟约被撕毁了,我们也认了。”

    泥孰看向泽陂等人,泽陂微微颔首,道:“听从大汗吩咐。”

    泥孰再次看向李牧,道:“侯爷请讲吧。”

    “讲完了呀。”李牧摊摊手,道:“难道我刚刚讲的还不够清楚么?结为兄弟之国,共同进退,互通有无,一起发财,不再打仗……我觉得我说得很明白了呀?”

    “就这些?”泥孰难以置信道;“不要求纳贡,不要奴隶?什么都不要?”

    李牧摆手道:“那种盟约,我一向都是鄙视的。兄弟之国么,大家是评等的,欺负人就没意思了,是吧?这也是我代表大唐给予突厥方面的诚意,和平,是大唐的唯一宗旨。唐皇陛下曾说,自古以来贵中华而贱夷狄,朕独爱之如一。这句话的意思,能明白吧?我皇是何等的胸襟啊,圣明君主,德被四海,天下景从。而残暴昏君,才会想要奴役他人,这其中的区别,泥孰可汗应当明了才是。”

    泥孰自然知道,李牧的话半真半假,但若他说得是真的,他倒是愿意归附。他是在中原‘留学’过的,深知突厥跟中原的差距。突厥人只有武力,其他点什么都没有,所以无论哪朝那代,突厥人的日子都过不好。每年都饿死很多人,而中原王朝,只要是和平年代,大多数百姓都能安居。

    “若侯爷的话能够兑现,我也可以承诺,西突厥愿内附大唐,上表求封。”

    李牧嘴角勾起微笑,道:““好,那咱们便按着突厥的规矩,起个誓吧?”

    泥孰抬手放在胸口,郑重道:“阿史那泥孰对长生天起誓,若逐鹿侯所言皆能做到,阿史那泥孰所言也能做到,如违此誓,长生天弃之。”

    李牧有点懵,这么随意的吗?

    不过他也没所谓,本来就是一个形式,国与国之间还是看实力,靠任何的盟约,都自欺欺人。

    李牧也学着泥孰的样子比划了一番,然后倒满了酒,敬给泥孰:“我还有一件事,想跟泥孰可汗商量,这事儿是这么回事……”




第677章 投名状
    “什么!会盟?”

    “你还要雇佣突厥人去打吐谷浑?”

    侯君集和李绩两个人瞪圆了眼睛看着李牧,用瞠目结舌来形容都嫌不够了,他俩已经‘目瞪口呆’了。前一天还是敌人,恨不得生死决战,次日便要会盟了,而且还要让开路来,让突厥骑兵通过大唐的地盘去打吐谷浑,这是什么操作啊?

    引狼入室?假途灭虢?脑子进水?

    “不行,绝对不行!”

    俩人都是大摇其头,坚决不答应。昨天的‘接风宴’,俩人都借故没有参加,就是为了留有余地。李牧虽然手持尚方宝剑,但他毕竟没有领兵,不掌握虎符,若李绩和侯君集咬死了不肯听从他的命令,李牧也是没有办法的,而违抗尚方宝剑的罪,说大就大,说小就小,但无论怎么大,也是大不过把仗打输了的罪过的。

    这一点,不要说李绩了,就是侯君集也不会错判。

    “李牧,眼下的局面已经达到了最初的目的,只要突厥人遵守约定,退兵离去,咱们就可以班师回朝。只要西突厥退兵了,四夷之乱也都可以解,没了西突厥的牵制,他们是不敢对大唐挑衅的。你又何必节外生枝呢?你让我们放突厥人进来,万一他们反悔直接攻打我们?怎么办?这个后果你有没有想过?”

    “想过呀。”李牧不慌不忙道:“很认真的想过,所以我才做了这样的决定啊。”

    “什么意思!”

    李牧坐直了身体,正色道:“二位听我分析啊,现在我们掌握着泥孰,可谓是掌握了主动权,我们说什么,他们应什么,但谁知道他们说的话是真是假?什么盟约,什么发誓,我全都不信。”

    李绩皱眉道:“你既然不信,怎么还要做这种傻事呢?”

    “非也,我要做的,绝对不是傻事!”李牧正色道:“我是要他们一个投名状!”

    侯君集皱眉道:“投名状?什么意思?”

    李牧以为唐朝还没投名状这个词儿,便耐着性子解释道:“投名状的意思就是,比方说一个人要落草为寇,他就要杀一个官差,犯了事,才能得到匪寇们的信任——”

    侯君集急道:“哎呀,投名状我自然明白什么意思,我是问你找他们要什么投名状!”

    “不是说了么,让他们去打吐谷浑啊!”李牧阴笑一声,道:“我已经查明,那日袭击我们的人,是吐谷浑的天柱王,其地位,约等于中原的上柱国,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大唐与西突厥大战一触即发,这位上柱国便按捺不住,想来打探消息,伺机挑起事端。”

    李牧笑了笑,道:“苏烈已经审讯得知,此次这位天柱王出行,带了约莫五千人马,其中一千余已经在当日被苏烈带的人干掉了,还剩了三千不到。我让泥孰部,设卑达干部与弩失毕部各出两千人,共计六千人过来把这三千人灭掉,杀死这位天柱王,西突厥和吐谷浑的仇就算结下了。”

    “另,我趁着泥孰酒醉的时候从他的口中套出话来,原来肆叶护决定东进的主要原因,是因其北上受阻。泥孰被他赶到焉耆之后,肆叶护曾与北方的薛延陀有过一战,因为不少人心向泥孰,不肯出力,因此这次攻打薛延陀失败了,损失不小。西突厥与薛延陀也结下了死仇。若他们再与吐谷浑结仇,呵呵,南有吐谷浑,北有薛延陀,西突厥不与我们交好,难道想三面受敌,孤立无援么?”

    李绩和侯君集对视一眼,心中都骇然,这小子的算计也太毒辣了。

    “还有、”李牧悠悠说道:“北方的薛延陀,在东突厥覆灭之后,合并了不少东突厥的部族,还有一些铁勒人。他们能让西突厥吃亏,即便在西突厥未尽全力的情况下,这也是一股不弱的势力了。大唐应该提早做出防范,只有让这些异族互相之间不合,大唐才能洞若观火,随时插手调停,但若他们联合起来,便是另一场五胡之乱,绝不可行。”

    李牧说完,看着二人的表情,道:“听了小子的解释,二位大将军觉得如何?”

    李绩思忖了一下,道:“若按你说的,倒是可行,只是我不明白,泥孰不会看不出来,他如何肯答应?”

    “这倒是简单。”李牧笑道:“一来,他的性命,现在还掌握在我的手里,在投名状没有拿来之前,我不可能放他走。再者,泥孰本就心向中原,这一点从他的部族大多都会说汉话就能看出来。第三,肆叶护刚死,西突厥再度面临分裂,他急需一个强援,来稳固他的地位,否则他这个大可汗可是坐不稳的。”

    李牧分析得清清楚楚,李绩也无话可说,侯君集在谋略上,一直都是佩服李绩的,虽然他的嘴上从来没承认过。见李绩不说话了,侯君集也没有异议了,只是说,要立刻发一封飞鸽传书给李世民,告知这边的一切,他身为兵部尚书,这是他的职责云云。

    李牧心里明白,这是推卸之举,但他不在乎,与答应张勋的事情相比,这点冒失之罪,根本就不算什么事儿了。

    这边议定,随即李牧便放泽陂和两部的使者离营,傍晚时分,三部的六千人马出山谷,从唐军大营前匆匆掠过,在苏烈的带领下,往南寻找吐谷浑天柱王的大营去了。

    次日凌晨,营外人嘶马鸣。李牧、李绩、侯君集、泥孰一齐来到营门口,只见营门前数千突厥骑兵,不少人的腰间,都挂着一颗人头。在泽陂的一声呼啸之下,排在前面的人,把人头丢在地上,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旁边还有一个人在记录,不一会儿便是上千个,堆积成了一个小山。

    李绩看向李牧,轻声道:“这是……”

    “我答应他们,一颗人头,一坛三杯倒。”

    这时泽陂拽着一个约莫五十上下的华贵老者过来,让他跪在地上。他看向泥孰,恭敬施礼道:“大可汗,吐谷浑的天柱王已经擒来!请大可汗示下!”

    泥孰看向李牧,李牧则瞥向旁边的苏定方,苏定方点了点头,然后一招手,他的手下便押出来五名特意留下的活口,用手抓着他们的头,扒开他们的眼睛,让他们看着他们的天柱王。

    李牧微笑起来,拔出尚方宝剑,展示给泥孰看:“泥孰大可汗,和认识此剑么?”

    泥孰当然知道这是尚方宝剑,但还是配合地装作不知,茫然道:“还请逐鹿侯赐教。”

    “此剑原名七星龙渊剑,乃是上古诚信高洁之神剑。传说是由欧冶子和干将两大剑师联手所铸,距今已有千年了。太上皇得此剑,天下义士景从,盟誓效忠,遂夺取天下。皇帝陛下登基之后,因其大孝,避讳太上皇之名,改称‘龙泉剑’,封为尚方宝剑,持此剑者,皇权特许,代天子而巡守四方,有先斩后奏,生杀予夺之权呐。”

    泥孰满脸震惊,连忙行礼。李牧笑容满面地扶起他,继续端详龙泉剑,感叹道:“我得到此剑之后,深深感受到了皇帝陛下对我的殷殷期盼,实在是圣恩隆重,万死而不能报答呀。当时,我便做了一首诗,以表心意,不知大可汗可想听一听么?”

    “听闻逐鹿侯诗文双绝,自然是想听一听的。”

    “好,那我便吟诵一遍,与君共勉。”

    李牧举起剑,深吸一口气,吟道:“三尺龙泉万卷书,上天生我意何如。不能报国平天下,枉为男儿大丈夫!”

    “好哇!”泥孰连连赞叹:“好诗句啊,言简而意赅,尽叙平生之志,不负皇恩浩荡,侯爷真乃大丈夫也。”

    “好说好说,我也苦恼于我的优秀、”李牧笑了笑,忽然把尚方宝剑塞到了泥孰手中,泥孰一愣,赶忙挣扎,但他受过重伤,哪里能挣脱李牧的力气,还是把剑拿在了手里。

    “侯爷这是何意?”

    “本侯见大可汗心向往之,便想成人之美。大可汗何不也做一次大丈夫呢?吐谷浑狼子野心,妄想挑拨大唐与突厥的兄弟之情谊,泥孰大可汗作为我皇的结拜兄弟,此情此景,难道不义愤填膺么?有道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啊,大可汗何不当着两军面前,斩杀此獠,以全两国兄弟之谊?”

    “你!”

    李牧瞪圆眼睛,道:“大可汗难道不想么?”

    说罢,他又压低嗓子,小声道:“你若不想,我便杀了你,还有你面前的数千人,都得随你一起陪葬!”

    泥孰环顾四周,只见隐蔽处,不少唐军已经拉满了长弓,知道李牧所言不虚。他咬紧牙关,恨声道:“李牧,你好歹毒,原来你一直都不曾信任过我!”

    “我曾信任鞠智盛,他待我如何?大可汗,咱们还是别动嘴,事情上见吧,这才是最稳固的盟约!”

    泥孰看着李牧,好半天,深吸了口气,脸上露出笑容,他握紧了龙泉剑,大声道:“侯爷此言,正合我心、吐谷浑人全无信义,妄图使我兄弟阋墙,其心可诛,本汗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不杀之,不足以平愤,侯爷让开,让我杀了此贼!”

    李牧假惺惺阻拦:“大汗切莫冲动啊,万事好商量,不可挑起战事——”

    “侯爷毋劝了,一切后果,本汗承担便是。”当下泥孰推开李牧,举剑便刺,可怜吐谷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天柱王,连一句分辨的话都没说出来,就身首异处,血溅五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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