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技师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扬镳
李世民目光如炬,盯住李牧,道:“你这是让朕,亲道而远佛么?”
李牧轻轻摇头,道:“臣岂敢教陛下如何做事,臣只是想给陛下一个建议。佛也好,道也好,不过是帝王手中的工具而已。工具,是用来使用的,而不可为之所累。今天下之寺庙,已到了动摇国本的程度。新政若想推行,必得抑佛。这就像是打铁,需要大锤的时候,上大锤,需要小锤的时候,上小锤。只要把东西打出来了,过程,便不是很重要了。”
李世民颔首:“朕明白了,不过皇后那边,你还是需要去解释。”
“臣这就去”李牧说着,便要行礼告退,忽然门口处传来声音:“不必了,臣妾已然听到了。”
李牧转过身来行礼,长孙皇后将他搀扶起来,道:“李牧,本宫过来,可不是兴师问罪来的。你做的事情,是为了大唐的社稷江山,为陛下承担恶名,本宫是来谢你来了。你刚刚的那一番言论,我也听到了多半。字字句句,都非常有道理。你这般年岁,能把事情想得如此通透,真可当得‘天才’二字了。”
“谢皇后谬赞了。”
长孙皇后笑了笑,道:“至于本宫的那些事儿,也不过是解个心疑罢了。我身上的病,我自己知道,不定时的发作,也未必是祈福的缘故,祈福过后也犯过,却也不能去怪罪。稚奴和晋阳,多亏了太医院的御医将养,与慈恩寺没多大关联,只是坊间那么说,宫中也不便去解释,倒成了他们的口实了。你往后也要记住,且不可为了身份有所顾忌,无论是国舅,还是我这个皇后。”
“这”李牧不知长孙皇后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急忙躬身道:“恐不妥,这有违君臣之道。”
“你是陛下的臣子,对陛下尽忠,为大唐尽责,才是为臣之道。”
李牧抬头看长孙皇后,见她神色真挚,并不像是在说反话,心中着实的佩服。要不怎么后世的史官称赞,大唐文德皇后,堪称是古今第一贤后呢,单凭这通情达理的劲儿,就足以担当得起了。
长孙皇后给面子,李牧也不吝赞美:“皇后贤德,陛下之福也。来日陛下成为千古一帝,这一半儿的功劳,怕是要应在皇后的身上了。”
长孙皇后笑了,道:“本宫特意过来一趟,可不是为了听你的恭维。你快些去做事吧,本宫与陛下,还有一些其他闲事要谈。”
“臣告退。”
李牧分别跟李世民和长孙皇后行礼,随着高公公走出殿外。透过窗,看着向外走的李牧,李世民有些愤然道:“你听见那小子的话没有?朕刚回过味儿来,这话是夸你不假,但也是在讽刺朕啊!这小子什么意思,其心可诛!”
“陛下何必在意这些呢?”长孙皇后看着李世民,正色道:“臣妾过来,除了宽慰李牧之外,还有一件事想要请求陛下。”
“何事?”
“请陛下申饬兄长。”
“辅机?”李世民有些莫名其妙,道:“辅机的事儿,朕听高干说了,不过就是阻拦了李牧一下,但这情有可原呐,他是你的兄长,也是稚奴和晋阳的舅父,惦记你和孩子有什么不妥的?”
“他不该以此为凭,去要挟李牧。就像臣妾刚才说的,这非为臣之道。”
李世民皱起眉头,有些恼道:“一家人,总提什么为臣之道,你不嫌累么?”
“先君臣”
“好了!”李世民的语气有些重了,打断了长孙皇后的话,道:“朕知道你担忧什么,但你也要对朕有信心。朕是摆设么?便能让辅机一家独大,外戚夺权了?任何人都不可能没有野心,辅机也是如此,但朕有信心能压服他。”
“可是……”
“我知道,你是说以。辅机可是比朕还大几岁,等朕殡天了,他也早死了。长孙冲么,倒是个人才,可有李牧在,他注定掀不起风浪来。”
“那李牧呢?何人能够压服?”
“所以呀,最为担忧者,便是李牧。”
窗外已经看不到李牧的影子了,李世民也就收回了目光,转过身来,不知是否是光的缘故,他的脸显得有些阴沉。
李世民走了几步,来到桌案后,提起笔,他要写一道圣旨。
飞白勾勒在宣纸上,字字如刀。
“朕想过了,若朕殡天之时,尚无人能够压服李牧,那,他便随朕入寝陵吧。君君臣臣,有始有终,也算是一段佳话了。”
长孙皇后震惊地看着李世民,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的丈夫有些陌生。昔年那个白袍银铠,策马杀敌的少年将军,竟是半点影子也看不到了。什么时候,他变得如此冷血无情了?可以轻描淡写的说出这样理所当然没有道理的话?
长孙皇后努力地回想,到底是什么时候,李世民变成了这样。她回想到了李牧来之前,回想到了灭突厥大战之前,回想到了那个血月横空的夜晚……
也许,人真的是会变的吧。
第726章 强者的责任
长孙皇后嚅嗫了一下,道:“陛下不是说,要把李牧留给乾儿?”
“乾儿……”李世民许是写完了,抬起头看向长孙皇后,似乎在迟疑,他又低下头,用了印玺,淡淡然像是闲话家常般,道:“青雀的括地志,你看过了么?”
“看过,着实的详尽。集地理志》与《舆地志》之长,是一本不错的书。”
李世民盖完了印玺,轻吹墨迹,等待晾干,道:“承乾从小痴迷武道,现在呢,虽性子改了些,东宫的事务也都能处理,但朕知道,他心不在焉。朕问过东宫的属官了,他每次回宫,都是处理完事务便走,宁愿住在城管局的宿舍,也不愿在东宫多留。朕这儿,还有你那儿,旬月也看不着一次……”
长孙皇后心有所感,脸色变了,有些急促道:“这也不能说是过错啊!”
“是不能算是过错、”李世民继续道:“朕没有说承乾有过错,只是朕琢磨啊。这立朝需武,享朝需文。开创天下,自需要武功,但治理天下,需要文治。大唐打天下,有父皇一代,朕这一代,已然是够了。朕还年轻,再有二十年,必能平定四夷。届时,也没什么需要武功的地方了,但广阔的疆土,却需要一个懂得文治的皇帝——”
长孙皇后再也忍不住,道:“陛下莫非是动了易储之念?”
“皇后别急,让朕把话说完。”
长孙皇后不语,转过了身去。李世民来到她跟前,握住她的手,道:“承乾是朕的长子,朕如何能不爱他?但这皇帝之位,并非仅仅是皇家事,非朕之喜恶可定。更需对天下百姓负责,朕得为天下百姓,找到一个最适合的君主。朕有三个嫡子,稚奴尚幼,唯有承乾青雀二人,相比之下,确实是青雀更为合适一些。”
“那承乾呢?”长孙皇后盯着李世民,质问道:“臣妾记得立承乾为太子时,陛下曾对臣妾说过,玄武门之事,乃是迫不得已之非常手段,但家国天下,长幼有序,嫡庶有别。这些话,陛下都忘了么?若陛下易储,如何面对天下悠悠之口?”
“是啊……”李世民长叹一声,自言自语,道:“如何面对啊?”
“不要动易储之念!”长孙皇后攥紧了李世民的手,认真说道:“陛下,承乾就算有千般的不足,大体上,仍是一个好孩子,一个可堪造就的孩子。天下人才何其多也,只要能做到知人善任,便是他自己的文治略有微瑕,也无伤大雅。何至于易储呢?”
“可是、”
“陛下!”长孙皇后的声音加重:“承乾和青雀都是我的孩子,做母亲的哪个不想孩子好?但是,相比把青雀扶上龙椅,我更想要的是他们兄弟和睦,难道陛下想让玄武门之事重演么?”
“……”
这句话,直击李世民的心底,他深吸了口气,想起了那个如血的夜晚,想到了他射向李建成的那根箭,利箭穿过雨幕,刺进了从小待自己如父般的兄长心口……
“咳!”
李世民脸色变得惨白,嘴里一甜,溢出丝丝血迹。
“陛下!”长孙皇后看得真切,赶忙扶助李世民,高声喊道:“快来人,传御医!”
高公公急冲入殿内,太监宫女乱成了一团。
这一夜,宫墙之内,不平静。
……
翌日。
钦天监地宫。
袁天罡正在汇总各地送来的密报,忽然有人进来,他没有回头,继续处理手头的事,道:“什么事,说。”
“大人,洛阳侯送来请柬。”
袁天罡动作一停,回头道:“洛阳侯,李牧?他送我请柬?”
其实袁天罡与李牧,本来没有什么仇怨。只是因为东厂和西厂的事儿,才产生了嫌隙。但这些事儿也并非是不可解的,只要有足够的利益用作交换,谁会介意有一个强而有力的盟友呢?
“拿来我看。”袁天罡接过请柬,打开,眉头皱了起来。
“大唐宗教事务局成立邀请?”袁天罡的眉头皱了起来:“这是什么玩意?”
……
和尚们在大牢里蹲了一天,又被带回了慈恩寺,只是一夜之间,心境已然大有不同了。他们现在已经明白,李牧的狠辣到了什么程度,也已经明白,陛下对李牧是个什么态度。他想做的事情,任何人都阻挡不了。
还有一些事情,和尚们想不通。他们到现在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为什么被抓,又为什么被放,又是为了什么,慈恩寺多了许多道士,莫不是这些牛鼻子得了消息,来看笑话的么?
很快,他们便发现,可能是误会了。因为这些道士,一个个也是如丧考妣的表情,若是幸灾乐祸来了,他们断然不会是这种样子。
“侯爷驾到。”
一声高喝,李牧带着长孙冲,来到了众人的面前。
“大家好啊,昨晚睡得怎么样?”李牧和善地打招呼,但没人敢回应。李牧的眉头皱了起来,自己好心缓解尴尬的气氛,咋还一个捧场的都没有呢?好歹自己也是大唐第一侯,如此没有面子,好叫人笑话。
“问你们睡得怎么样,没有出气儿的答应一声?!”
李牧一声断喝,吓得前排站着的和尚齐刷刷跪下去一片,有的胆小的,甚至已经尿了裤子。李牧扫兴地皱起了眉头,摆摆手,道:“算了,你们没有幽默感,咱们还是直接说事儿吧。”
“恰逢陛下加冕在即,你们这些佛、道各界的、有头有脸的头面人物,也都聚齐儿了,方便本侯不少。今儿把大家邀请到这里,是向大家通报一件事。此事,已经定了。”李牧抬了下手,长孙冲双手托着圣旨,展示给众人。
“圣旨在此,念就不念了,拗口的很,耽误时间。大概的意思说一下,大唐即将成立宗教事务局,隶属么,暂时未定,但基本上,应该是在改革后的民部,也就是未来的户部之下。从名字大家就能明白,这个地方是做什么的。往后啊,大唐境内所有的宗教,不止是佛教和道教,任何宗教,都必须在宗教事务局进行备案,没有进行备案的,视为邪教处理。”
李牧向太极宫的方向拱手,道:“陛下已有决断,邪教蛊惑人心,势必要剿除。对待邪教,陛下的态度只有一个字,杀!事关国体,没情面!”
“另外,鉴于不少寺庙,道观,容留了很多罪犯,他们借出家人的身份,逃避国法的制裁,陛下甚恼怒。所以,在本侯的提议之下,决定对不仅限于和尚,尼姑,道士等,进行一次身份查验与资质考核。”
袁天罡听了半天,实在忍不住了,站出来问道:“洛阳侯,我有些没有听懂,身份查验也就罢了,为何还有资质考核?和尚道士,如何查验资质?”
“袁道长不愧是高人,一问,就问到了点子上。”李牧也不恼,解释道:“为何要查验资质呢?给大家举个例子。弘文馆的教习,必得是饱读诗书之人,崇文馆的传授太子的师父,必得是蜚声天下的大儒?为何,因为,师者,传道受业解惑者也,他们是否有传授学问的能力,对他们能否为师,非常之重要。”
“寺庙和道观,也是一样。以寺庙为例,信众来到寺庙,都是迷途之羔羊,希望得到指引。而很多所谓的高僧,不懂佛法,不解经文,乃是一个酒囊饭袋,他们如何能为信众解惑答疑?这样的人,没有做和尚的资格!我们要进行的资质考核,便是要清理门户,把这些滥竽充数之辈,清除出去,还佛、道、乃至于天下宗教一片清明,让信众的布施,敬献,物有所值,钱花得痛快,花得敞亮,花得开心!”
“这又不是买卖!”
“对呀,怎可如此!”
众人聒噪了起来,很快连成一片。李牧冷笑一声,微微抬手,锦衣卫仓啷仓啷拔刀出窍,立刻压下了所有的声音。
“方才,本侯已经说了,通报一声。”李牧微扬着下巴,傲然道:“陛下的旨意,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这些人议论了?出家人,做好出家人的本分,再有妄议者,下场自己琢磨!”
鸦雀无声,就连袁天罡也都不言语了。
李牧继续说道:“今天找诸位过来,除了通报大家这个消息之外,还有便是希望尔等商议个章程出来。新政,是一定要施行的。慈恩寺发生的一切,很快便推行到天下。新政之外,多占一亩、不,不要说是一亩,便是一块儿立锥之地,也不可能!寺庙所在之土地,往后也要经过朝廷之审批,私盖者,也以邪教论处。总之,宗旨只有一个,和尚也好,道士也罢,做你们应该做的事情,没人会找你们的麻烦,但若像慈恩寺之前一样,把手伸得特别的长,那不好意思,就算你有大神通,千手千眼,朝廷也会把你们的手斩断,眼珠子挖出来,绝不姑息!”
“宗教事务局的职司,还要诸位共同推选出来。要求非常的简单,业务精熟即可。善意提醒,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毛遂自荐可以,但若做不好,按渎职罪论处,也是题中应有之义。”
说罢,李牧转身离去,只留下众人窃窃私语。
……
李牧从慈恩寺的侧门离开,要赶往工匠坊。以前他领着工部和内务府,两部不分你我,内务府的办公地点,也在工部。但如今,李牧要到洛阳,内务府他即将交给李泰,工部李世民必将另有安排,那么日后再不分你我,就有点不现实了。
李牧此去,便是要把两部拆分开来。顺带检查一下他之前留给工部的‘作业’,即长安城一百零八坊有多少空地,多少废弃宅邸,他要从中规划一番,像建工部官衙一样,为内务府建造一个官衙,另外,锦衣卫也需要一处办公的地点,之前被他搁置的‘诏狱’也要提上日程了。
李牧很想善待这个世界,但当他发现这个世界并不善待他的时候,就必须要进行一些必要的准备了。
长孙冲搬来矮凳,伺候李牧上车,经过慈恩寺这件事,李牧在他的心里愈发的高大了。恩师不愧是恩师,让自己头疼几个月的事情,到了恩师的手里,转眼间就解决了。这让长孙冲觉得,需要跟李牧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恨不得时时陪伴左右。
李牧踩着矮凳,爬上车去,忽然身后响起一个稚嫩的声音。
“侯爷为何要与佛为敌?”
未等李牧说话,长孙冲便大怒,斥责道:“你这小和尚好大的胆子!来人,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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