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技师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扬镳
捱到崔玉言成年,崔阀主便做主把他送到了长安,指望着宝贝孙子能够科举应试,进入仕途。但崔玉言实在不是读书的料,来到长安几年了,一直也没考上。无奈,只好运作举孝廉为官。但李世民登基以来,对举孝廉为官的态度是越来越严格,崔玉言本来也不算什么人才,所以一直也没运作成功,只好把他养在这儿,等待机会。
谁想到,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崔文生乃是榜眼出身,又在吏部为官,审时度势的本领不知高过王仲远多少。王仲远能想到的事情,他岂会想不到。如果他这一支还有另一个男丁,崔文生肯定不会去管崔玉言的死活。但眼下的局面,他不得不管。李牧不一定敢把崔玉言弄死,但如果他下手黑一点,落下个残疾什么的,他这一脉可就断了根了。老爷子尚且能支撑几年,可是几年之后呢?这一脉要是没了后,这家主之位岂不拱手让人了么?
李牧李牧
崔文生念叨着李牧的名字,心中愁肠百结。今日他刚刚去探望过恩师孔颖达,得知了昨日之事。李牧的所言所行,令他非常忌惮。作为门阀中人,又是吏部郎中,崔文生其实一直都知道皇帝对门阀世家的态度。从昨日孔颖达之事,就可以看出一二。虽然皇帝派了撵送孔颖达回家,又赐了不少补品。但对肇事者李牧,却连一丝一毫惩罚都没有!
今日之事,错都在崔玉言身上,就算当堂辩论,也毫无道理可辩。李牧的嘴皮子,孔颖达已经领教过了,崔文生实在是没有信心能说得过他,要是皇帝抓住此事借题发挥,弄不好他的官职都保不住。
从为官的角度思考,这件事不能管,应该极力撇清才是。但从家族的角度考虑,崔文生没有选择。
罢了!与他拼了就是!崔文生终于下定决心,迈步往外便走。刚走出数米,迎面跑来一个人,崔文生定睛一看,是家里的一个家丁,赶紧叫了过来,问道:怎么了,又出什么事了?
家丁上气不接下气道:大人,不好了。王大人为了公子的事情去跟那逐鹿侯说项,没想到那厮直接把王大人说的话公开了,小的站在人群后面都听得真真的,现在惹了众怒了,王大人被百姓堵在中间,逃脱不得啦!
崔文生一听这话,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家丁赶紧扶着,崔文生站定,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叹道:王兄啊王兄,你这是出了一记昏招啊!苦也!
崔文生让家丁再去现场守着,踟蹰了一会儿,跺了跺脚,又返身进了官署。
长孙无忌正在看州郡的官员考评,忽然看到崔文生闯了进来,把手里的卷宗放下,微微皱眉,道:崔郎中急匆匆闯进门来,有何要事啊?
崔文生一躬扫地,道:大人请恕下官失礼无状,事出紧急,下官是来请尚书大人救命的!
第一百二十四章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1)
崔文生把事情说了一遍,自然是避重就轻,崔玉言的过错是肯定逃不掉了,但是这其中还有可以商榷的地方,例如:冒犯的对象。
《名例律中记载了五刑制度,由轻到重分别为:笞杖徒流死,五刑。崔玉言当街调戏女子,仅在言语之间,没有身体接触,不算是一个很重的罪。如果对象是普通良家妇女,最多也就是苔刑,拿鞭子抽,再罚款而已。但白巧巧是有诰命在身的命妇,当从重判刑,受仗刑,再罚款,不涉及到‘徒流死’。
李牧身为县侯,为自己的夫人出头,把崔玉言吊起来打,已经算是用了‘苔刑’,而且是动用了私刑,按律来说,是不合规矩的。如果崔玉言因此被打死了,李牧则要受到惩罚,虽不至于死,但至少也要被判‘流刑’,这也是崔文生不担心李牧会打死崔玉言的原因。
但若崔玉言调戏的对象是李知恩,情况则要反转了。李知恩是下人,奴隶,贱籍。唐律规定,贱籍的奴隶,等同于牲畜。就算崔玉言调戏了,甚至非礼了,也仅需要赔钱而已。不涉及到动刑,这样一来,李牧鞭打崔玉言致伤,就是他的不对了。崔文生可以据此反告,李牧就惹下了麻烦。
崔文生来找长孙无忌,是想要得到他的支持。他知道几日前李牧发配工匠的事情,认为长孙无忌心中对李牧存有怨恨。如果长孙无忌能出手帮一把,李牧就算擅动起了民愤,最后也必将一败涂地。以长孙无忌在朝中的势力,不用多说什么,稍加暗示,大理寺的官员在处理事情的时候,自然就知道如何做了。
在崔文生口中,崔玉言调戏的对象是李知恩,而不是李牧的夫人白巧巧。他打得正是倒打一耙的主意,想借长孙无忌的威势,反给李牧一个教训。但他预想中的事情没有发生,长孙无忌听到之后,只是眼皮微微抬了一下,道:老夫猜想逐鹿侯断然不会无故殴打你的侄子。这件事情,孰是孰非,还是让大理寺来定夺,老夫也帮不上什么,你下去吧!
崔文生目瞪口呆,还想要说话,被长孙无忌眼神所慑,没敢开口。转身走出官署,心中不安了起来。他本以为,长孙无忌一定会出手相帮,但是现在看来,长孙无忌竟好像怕了李牧一样。
这绝不可能,没有道理呀!崔文生百思不得其解,忽然,他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登时吓得冷汗淋漓。
这天底下能让长孙无忌不敢招惹之人,只可能是皇帝要保的人。李牧近些日子圣眷正隆,难道连日来他身上发生的诸多事件,其实都是陛下在主使?
难道陛下要对门阀世家下手了么?
越聪明的人,脑袋里想的事情也就越多,产生的联想也就越多。崔文生脑袋里浮现出李世民的影子之后,陷入了一个死循环,越想越觉得自己猜对了。
现在崔玉言在他心里,已经变成了陷阱中的诱饵。如果他去救崔玉言,就会踏入李世民的陷阱,会引发出什么后果,他想都不敢想。崔玉言虽然重要,但他只是一个人,在门阀世家和皇权之间的博弈中,又显得微不足道了。
崔文生真的不知该如何去做了,踟蹰了半响,他还是上了马车,打算到现场去看看情况,探听一下李牧是怎么想的。对抗他是不敢了,为今之计,只能是尽量满足李牧的要求,看看能不能换下崔玉言一条小命了。
长孙无忌来到窗旁,看着崔文生远去,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冷笑。本来他还当崔文生是一个人才,但今日一事,让他对崔文生的看法一落千丈。崔文生竟然把他的气度,想成如市井小民一般。认为他会因为与李牧之间的一点矛盾,就会心生怨恨,还妄想借此拉他下水,一起对付李牧。
且不论气度如何,崔文生也不想一想,博陵崔家乃是山东士族一系,而长孙无忌是关陇军事贵族,两股派系争斗不断,长孙无忌怎么可能出手去帮对头。
再者说,没有人比长孙无忌更了解李世民对山东士族的忌惮,寻机会打压都找不到呢,好不容易来了一个机会,他会傻到去与李世民的意愿相悖,去帮助山东士族?
长孙无忌能做到两不相帮,都是出于他对李牧的忌惮,否则换了一个人,此时他已经去见李世民,落井下石了。
李牧跑出人群外,与王虎等人汇合,等着崔家来人。但是左等右等,人也不来,眼看着日暮西垂,李牧有些着急了。崔玉言现在被吊在坊门上,出气多进气少,要是真死了,也是一件麻烦事儿。他不死,错都在他身上,打了也白打,他要是死了,错可就在自己身上了,到时候可就不好办了。
就在李牧想着要不要找个台阶,先把崔玉言放下来的时候,崔文生赶到了。有了王仲远的前车之鉴,崔文生没有过来与李牧当面交谈,而是让家丁传话,问李牧这件事如何才能了结。
李牧等得就是这个,其实今日之事,白巧巧压根就没有被冒犯,崔玉言上来就奔着李知恩来的,调戏了两句双方就打起来了,还挨了不少拳脚,着实也是倒霉。李牧把事情闹这么大,一是要立威,二也是看崔玉言不顺眼,三,他看上了崔家的店铺。他早想在东市盘一个店铺了,嫌贵没舍得,今天有人送上门来,不讹一个他都觉得对不起这么大的声势。
当下李牧也没客气,反正是传话,就算崔文生想要倒打一耙,他大可以不承认,没有关系。李牧把条件摆了出来,一,崔玉言可以放,但是崔文生必须承认管教不严,登门道歉,然后把崔玉言赶回博陵,不得再出现在长安城中。二,就是店铺的事情,房契拿来,此事了结,否则就大理寺见。李牧有信心,抓住长安县派出衙役跨界抓人,还有门阀世家子弟品行不端这两点,足够王仲远和崔文生喝一壶了,不怕他不答应。
果不其然,崔文生连讨价还价都没有,一口答应了下来。
可谁也没想到,就在买卖即将成交之际,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第一百二十五章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2)
却说李牧与崔文生达成了交易,崔文生命人去取房契,事情即将了结之际。忽然大路东方烟尘滚滚,一伙骑兵杀到,由远及近,铁蹄铮铮。百姓们见这架势,热闹也不敢看了,纷纷作鸟兽散。
李牧也有点懵了,这可是长安城中啊,哪里来的骑兵?难不成是有人造反?
等人马近了才看清楚,来得都是禁军,李牧心中暗道糟糕,难道是动静太大了,引起了李世民的不满?
禁军迅速包围了坊门附近,一员老将驱马缓缓从阵中踱步而出,扫了一眼,沉声道:何人聚众堵塞道路?程咬金在此,上前答话!
围观百姓听到‘程咬金’三个字,都窃窃私语。人的名树的影,程咬金的名头实在太过响亮,大唐境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程咬金毕竟不经常露面,他们虽然是长安百姓,也难得一见,今天见着了,都伸着脖子看。
李牧看到程咬金,忽然想起那日与李绩谈论程咬金的时候,李绩曾说过,程咬金目前校检禁军屯营兵马,负责长安城的守卫。但他出现在这里,还是很奇怪,就算长安城内有人聚众闹事,随便派个都尉处理一下就是了,区区小事,何须劳动他这位左卫大将军出马啊?
心中虽然疑惑,李牧还是得出面。
李牧来到近前,施礼道:程伯父,可还记得小侄么?
啊?贤侄怎会在此啊?程咬金从马上下来,热络地与李牧把臂交谈,趁人不注意,小声道:事情我已知晓,特意来帮你,贤侄放心,今日有老夫替你出头,谁也欺负不了你!
李牧这才明白,原来程咬金是特意为他而来。这份人情他可欠不起,赶紧道:不劳程伯父,实不相瞒,小侄其实已经
跟我还见外?再说我可要生气了!
程咬金根本不给李牧解释的机会,跟他用得招数一样,李牧根本没说什么,程咬金忽然‘大喝’一声,道:岂有此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发生这种事情!好一个博陵崔家,真当天下无公道了么!今日我宿国公程咬金,就要主持这个公道!来人呀!
有!
禁军齐声应和,声若奔雷,胆子小的听到这声喊都已经吓尿了。
给我把这些宵小之辈拿下,送去大理寺问罪!
领命!
禁军应了一声,一拥而上,把几个吊在坊门上已经半死不活的倒霉蛋摘下来,捆成一团,夹在马上,直奔大理寺去了。
程咬金拍拍李牧的肩膀,笑眯眯道:此事我替你一力担之,贤侄把心放在肚子里,回家歇息去吧,好好想想怎么报答我,哈哈哈
程咬金大笑上马,带着人离开奔大理寺去了。李牧呆愣愣地看着尘土飞扬,差点哭出来。老流氓啊,这就是老流氓啊!眼瞅着房契马上就要到手了,你来插一脚算怎么回事啊,我用不着你帮忙啊!
这下好了,店铺飞了,还欠了好大一个人情。程咬金的脾气,几次接触之下,李牧已经了解了,这个人情,恐怕轻易是难还上了。
看到崔玉言被程咬金带走了,崔文生急急从人群中跑过来,抓着李牧的袖子,道:逐鹿侯,你怎能这样啊,都已经谈妥了,我都叫人去拿房契了,你还让宿国公带人来,这怎能出尔反尔啊!
李牧楞了一下,反应过来此人是谁,苦笑道:你当我想让他来啊?我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崔大人,别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吃亏,我欠下这么大个人情,还不知道怎么还呢!
说罢,李牧甩开崔文生的拉扯,也不管他作何感想,钻进白巧巧的马车,带着随从回家去了。做了一天的局,累得满身大汗,午饭都没吃,结果什么都没落下,还搭上一个天大的人情,早知如此,把崔玉言揍一顿回家多好,唉
李牧走了,当事双方都没了,百姓们也都散去了。工匠坊的工匠们出来收拾了一下,街道又恢复了原样,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崔玉言和王仲远都被程咬金送去了大理寺,崔文生赶紧找到了他的同年好友孙伏伽。孙伏伽现任大理寺少卿,是大理寺实际的二把手。崔文生想通过他的关系,探听一下消息。现在人已经到了大理寺,想不闹大是不可能了。唐时的大理寺相当于后世的最高法院,还是程咬金亲自送来的人,肯定会传到李世民耳中,就算孙伏伽想帮忙也帮不上了。
崔玉言等了好一会,孙伏伽才出来见他。俩人来到一个僻静的角落,孙伏伽开口便道:此事已上达天听,一切要等陛下旨意,我帮不上忙。
崔文生叹了口气,道:都怪我那不肖的侄子,连累了王兄孙兄,不知我那侄子,现在如何了?
我已经找了大夫,帮他上了金疮药。都是皮外伤,看着吓人,没有性命之忧。
崔文生咬牙道:可恨的李牧,要是给我抓到机会,我必
崔兄慎重!孙伏伽打断崔文生的话,道:崔兄,你我为同年,又为好友,我就多说一句。令侄品行不正,为崔兄计,还是与他划清界限为好,否则此事很可能牵连到崔兄。
崔文生惊惶道:我都没有出面,也会牵扯到我?
孙伏伽没有过多解释,道:圣心难测,皆在陛下一念之间。崔兄,此地交谈不便,崔兄还是快些回府,做些准备吧。
说完,孙伏伽便又进了官署。崔文生心乱如麻,但一时也想不到办法,只好先回府,等明日消息再看情况。
李世民没有让崔文生等太久,次日旨意下来。崔玉言品行不端,举止轻浮,冲撞勋贵女眷,仗责二十,罚五十贯,流两千里,居役一年。长安县令王仲远,御下不严,罚俸一年,留用以观后效。衙役等仗责三十,削职,不得再用。崔文生纵容子侄,疏于教导,难辞其咎,贬官一等,改任吏部员外郎。其余参与殴斗者,仗二十。
逐鹿侯李牧,滥用私刑,影响恶劣,禁足十日。
第一百二十六章 曲辕犁与印刷术(1)
侯爷请回,您不能出府。
我要去督工,这可是陛下的吩咐,耽误了你们吃罪的起么?
禁足令也是陛下的吩咐,侯爷请回。
这是李牧第七次试图出府被禁军挡回来了,李世民的旨意下达之后,当日就来了一伙禁军,把逐鹿侯府前后的门都守了起来。旁人出入没人管,唯独李牧,想要出去是万不可能。
李牧两世为人,终于尝到了蹲监狱的滋味,别提多难受了。说来也奇怪,前世李牧也算得上是宅男一个,要是不用上班,有吃有喝,他能在家里待到天荒地老,也没觉得哪里难受,但是来到这唐朝,只是在家里待了三天,他就有点坐不住了,他自己也想不明白是为什么。
李牧回到后宅,倒在院子里的躺椅上,轻轻晃着,百无聊赖地望着天上的云朵发呆。白巧巧带着李知恩来到跟前,李牧看了她们一眼,道:抱歉的话就不用再说了,觉得抱歉的话,去给我做点好吃的吧。
嗯!白巧巧欢欣答应,李知恩却快哭出来了,她不会做饭。李牧斜楞她一眼,道:不会做饭啊?
嗯李知恩低头蔫蔫地应声。
那还不去学?!
哦哦,我这就去学。
打发走了老婆和净惹麻烦的丫鬟,李牧又无聊了起来。没被禁足之前,他每日一大早就出门,一天逛荡下来,回来还有精力敲敲打打,升一升锻造的熟练度。但是这忽然闲下来了,有时间给他升级了,他突然就懒了,倒在躺椅上什么也不想干,脑袋里只有一个心思,想要出府,想要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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