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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归梁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阿陆





燕归梁 第四十八章(未完)
给大家交个底,我打算修文,整个下卷都修了,感情戏应该保留,其他推翻重写,连带上中卷的一些细枝末节也要砍。从下卷第一章开始就写得不顺,一直拖一直拖,有时候计划的东西很多,写起来完全不知道取舍,这样磨蹭下去写到我毕业隔壁都开不了坑。
唠一下原定的计划吧,我开坑的时候基本上没剧情,完全是靠几个灵光一现的片段撑起来的,一直跟到现在的读者也知道我开始总是计划二十几章完结,写写十五万字顶天了,然后发现写肉都能几千字,简直没完没了了。燕回和谢溶溶走到这一步也是在大纲之外,最初的人设还要更糟糕,我本来是安排敬廷一死就让他俩成亲的,婚后再慢慢磨去,其实现在有点后悔了,应该沿着最初的路子写,能简洁不少,以后有机会再写个这样的。他俩感情的最高点我放在了辽东,将近结尾的部分,因为想让溶妹去北方看看雪......然后燕家也有一摊子旧事没提,蛮狗血的,所以肯定得冬天去,中间空出来的这大半年为了填剧情拉了很多人出来。新一章写到了春闱,也是被我拿来凑数的(为此还买了本电子书补充了点知识),本来想借这个案子先让燕回把福王拉下水,最后再对付齐王的。但现在想想完全没必要,我看了下前文,决定还是把整篇文的主线固定在“安西—大同—齐王”上,仓廪案和英公主线都是这一部分的延伸,剩余的烂摊子交给刘峥他们的故事解决。所以重修后会减少朝堂党内的纷争,秦家暂时不用完蛋了,大家一致对外吧。
英公主这个角色还是有必要,她的归朝能让徐太后重新夺回在边境的话语权,也是我写文最初设定的“寡妇叁部曲”的角色,没想到现在一个个人物全都ooc了。
时间线也得改,砍掉福王线空出来的部分我得想想怎么解决,陈氏的死和秦氏息息相关,是我原定当做春闱案的导火索,现在她死不死都是个问题了。
大家可以给我说说从痘疫之后的哪一部分你们比较喜欢想保留下来,我把旧的都存档了,最不济也就接着现在的往下写呗,能只改下卷是最好的。放一张我今年五月最初的梗概图吧,希望我后半部分能回到正轨上来。
预计下周修得差不多,修文后如果感觉不错会写的更快些。这段时间要是有修好的我也会放上来,就麻烦大家覆盖一下脑中存档,应该不会差得非常多(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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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过后,两人之间像是隔了一层水幕帘,拨不开也挑不起,碰一下都要沾湿指尖。
她不敢和谢夫人透露,只能趁着第二日临走前逮到空隙和谢纷纷说了两句。
并非是临时起意,成婚不过叁天,谢溶溶就听了好几耳朵关于子嗣的话,昨日来做客的姨母们聚在一起打趣,说他们夫妻融洽,指不定明年这时候就抱上小世子了,要是也生一双金瞳,雪肤玉润的,不知道得多招人喜欢,连谢夫人都听得心生向往,口中说着还不急,眼里却压不住的期待。
娘家人是好心,之前嫁给敬廷也没见得有谁担心她怀不上,那是因为上面先头夫人留下的嫡子顶着,旁人的目光还落不到她身上。宁谢两家的门风都是数得上的好,即便如此,也少不了嫁娶的小姐媳妇膝下没有男丁傍身,还是得体体面面地替夫君张罗良家女子做妾室,个中心塞难熬也只有夜深人静时自己能体味。
谢溶溶生长在金陵,多得是高门后宅不宁闹出的笑话,远的不提,单说杨裳,她和禹世子成婚近叁年,回回去到王府都要被王妃提点训斥,知道的是她二人连手都没拉过,不知道的也怪不着那个一年四季离不开药罐子病恹恹的男人,就这还不断有人想往他房里塞人。为的是什么?不就是觉得生不出孩子,怎么看都是女人的肚皮不争气。不然也不会由着姓蒋的妓子趾高气扬,多留了她二个月的小命。
燕回如今的地位尊贵比之敬廷只增不减,一门双爵的京城显贵顶天了也及不上雄踞朔北手握重兵的异姓藩王。他今年二十七岁,这个年纪才成婚的,不是死了夫人还没续娶的鳏夫就是家门漏风,肚子都填不抱的穷光蛋。这门亲事前后多少双眼睛盯着,自踏入金陵的那一步,打到他身上的主意就没断过。哪怕他声名狼藉,哪怕他是传闻中被梁王厌恶的弃子,在滔天的权势面前,没有什么不能妥协。
那么多人,前有一整本花册的闺阁小姐排着队让他挑,后有各位夫人揣着真真假假的私心想给他做媒。就连未曾谋面的公爹梁王,不也一点面子都不给地送来四个填房,摆明了看不上她。
如此一来,不管是好心还是恶意,从嫁人的第一天起,注定有无数双眼睛徘徊在她的腰侧,等着算着,或是看笑话或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没人过问她是否愿意,毕竟连婚事都没有转圜的余地,谢溶溶就这样被推着催着,在失去至亲骨肉不到一年的时间里,谁都不记得她可怜的阿鱼,人们抱着为她好的想法劝诫着,快快诞下世子的血脉,哪怕他将来变心,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日子怎么可能会更难过?她经历了那么多,早就学会了一个道理,拥有的越少,失去的也就越少。她愿意和燕回做一对和睦的夫妻,床笫间浓情蜜意,床下也相敬如宾,至于这身皮肉包裹的心,她要仔细藏好,不能轻易露出半分弱点。
谢纷纷看了一眼正被爹娘围着嘘寒问暖的燕回,她不清楚两人有什么龃龉,问谢夫人也只听说过去荒唐。以至于这些日子接触下来,真就是个郎艳独绝的公子,半点不比敬廷差,屋头干干净净,连个婢女都没。她低头轻声问,
“你既然都说了,那他有什么反应没?”要是提一句纳妾,今日就让他自个儿滚回京吧。
谢溶溶脚尖蹭着树根底下的土坑,小声嘀咕,“没什么反应。”就是早上起来眼圈下两抹黑,估计一宿没好睡。
谢纷纷戳了戳她脑门,牙缝里直漏风,嘶嘶地倒吸冷气,“给你能耐的,刚成婚才几天说这种话。我倒不是让你藏着掖着,可好歹别下人面子,上赶着娶你,懿旨求来了,聘礼堆得两屋子放不下,落到什么好了?我看光吃你脸色去了。”
谢溶溶拉着脸,“我求他的?”
“.…..”
“反正话都说了,”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顺势往树干上一靠,“走一步看一步吧。”
谢纷纷哑口无言,她理解谢溶溶心里还过不去那个坎,这不是再生一个孩子就能弥补的空缺,可她没个期限,也没个铺垫,张口咬死就是不生。谢纷纷偷瞄了眼那边,见燕回未有郁色,看不出喜怒哀乐。
她几年没见过谢溶溶,印象里还是个爹娘指东不敢往西的小姑娘,嫁人后也依偎在夫君身边,乖顺得像只小猫,哪像现在,逆着毛竖着爪子,逮谁都要抓一把,梁世子不知何时踩着尾巴被她记恨上,表面上风光霁月,私底下不知被挠了多少血道子。
“我明日也回山东了,你好自为之,”谢纷纷把她腮边的碎发挂到耳后,看着这张白生生的脸,好似小时候跟在屁股后面东瞅西望的小丫头只是拔高了个子,内里没换汤药,前面总得有人帮她遮风挡雨。
谢溶溶拉住她的衣角,眼睛一望到底,“阿姐,你过得好不好?”
韬哥被燕回抱着,胖手闲不住,又是扯头发又要摸他的金眼珠子,那人稳稳地托着厚墩墩的肉球,把腰间挂着的两组斧式白玉佩解下逗他玩。
她没有扭头,顺着衣侧捏着谢溶溶的手道,“不错,你过好日子,得空给我和爹娘写写信。”
她得回去了,去年被婆母做主抬进门的妾室诊出了身孕,何允烨先行一步,既要安顿好新欢,又要给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正室娘家足够的体面。
人活得就是如此蝇营狗苟,一潮平一潮起,他们这些不足为道的扁舟,不正是有了一双又一双的大手托举,才不至于在风吹巨浪里被拍得粉身碎骨。
她想到婆母青白交加的脸色,笑着笑着眼前的景都变得模糊。




燕归梁 新年番外(上)风月不老离人泪,春日迟迟,
又是一年冬。
杨裳怀里抱着一篮子枣边走边吃,嘴里咬得咔嚓脆,叁两口吐出枣核堆在角落,从进门到长松小筑,半斤的枣被吃没了四两。
她冲门口守着的下人竖起手指,悄无声息地猫腰贴着墙走到窗下,晃晃悠悠地举起竹篮,期待中的惊呼声没听见,倒让她举得胳膊酸痛,一个不稳七零八落,把她砸得哎哟哟叫。
“啊呀,可惜啦!”
她连忙趴在地上捡,枣子圆鼓鼓滑溜溜,掉在青石板上能滚好远,才抓回来四五个,身后窗子里突然传出一个稚嫩的声音,和枣一样脆甜,听得她动作一滞。
“娘在干什么呀?”
杨裳把烂摊子留给下人,手里几枚枣在衣袖上擦擦灰,转身递给儿子,
“给阿溪送吃的呀”,她学着他的口吻说话,笑眯眯地趴在窗棂上,看他像小松鼠一样抱着啃,吃得十分认真。
“谢谢娘。”刘溪小手还握不圆一个枣,这样小的孩子,转过年才四岁,就要早早被按在桌案前读书写字。五尺长的乌木书桌上齐整地摆着笔墨纸砚,摊平的红格宣纸上规规矩矩临了两列字,努力写得横平竖直,和他人一般圆润可爱。
杨裳拿过来读道,“……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下一句是什么呢?”
刘溪把枣核包在手绢里,又从他娘手里接过一只啃,“忽然……忽然一夜冬风……冬风来,嗯……千树万树、万树……”他想不起来,连枣也顾不上吃,撇着嘴耷拉着眉眼,难过道,
“阿溪脑子笨。”
“咳……”杨裳被他逗笑了,手一撑跳到窗上,伸出两只胳膊示意。
刘溪左看看右看看,听到她说“你爹出门去了”,才放心举起藕节一样的双臂,让她架着咯吱窝抱起来,娘俩一长一短,都晃着腿坐在窗棂边晒太阳。
“谁说阿溪笨,阿溪是娘见过最聪明的小孩。”
杨裳倒是没说假话,刘溪天资聪颖,生得玉雪可爱,是脑子脸蛋子都随了他爹。她看着长大的小孩又不多,宫里的皇帝约莫算半个,在金陵那些年,就连嘴角抹油的马屁都没能违心奉承永熙帝一句资质拔群,最多是敦厚淳善。刘峥半点面子不留,直说皇上是在娘胎里被佛香熏成了块木头,耳不聪目不明,五感不开,四肢不勤,也就只能劈劈扔厨房里当柴火烧了。
阿溪老神在在,摇头晃脑地回道,“那是因为你是我娘,我笨,你脸上也没光。”
杨裳被他可爱得心颤,没忍住抱着揉揉捏捏,还不忘安慰他,“胡说,不信晚上你问你爹。”
阿溪后背一僵,慢慢从他娘怀里挣脱出来,重新瘪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诗没背完,爹要骂了。”
好长一首,他连第一句还记不牢。就要扭着身子回屋做功课,被他娘一把按住,捞过书扫了一眼,不禁咂舌,“好家伙,这诗名这么长啊。”
“听说爹五岁就背完一本了呢……”阿溪越想越难过,他爹上能补天揽月摘星,下能填海移山治水,生了个儿子连诗都记不牢,实在有辱一世英名。
他娘力气大如牛,阿溪挣脱不开,垂头丧气地踢着脚。
“娘也不会呢,阿溪可不可以和娘一起学?”杨裳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儿子脆弱的少男心,阿溪身边少有同龄的孩子,唯一的参照就是众人口中儿时的刘峥,这位旧日的禹王世子俨然是云滇一带所有高门贵族少年成长路上的绊脚石,压着一代同龄人长成了参天大树后,茂密的枝叶又成了笼罩在子孙头上的阴影。
刘溪是独子,从出生起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人拿来与他爹比较。久而久之,再优秀的孩子也会被压低了头。
杨裳那种野猴子树林里乱窜的童年,注定与他无缘。
好在阿溪有她在身边时常赞许鼓励,父母两人一压一扶,才能让他谦逊又乐观地成长。
就见小人儿歪着脑袋,勉为其难道,“那好吧,我和娘比赛,看谁学得快。”
刘峥一回来,还没走近就看见母子俩荡着腿靠在一起,像书院里的老学究拖着长长的尾音,你一句我一句,
“.…..纷纷暮雪下辕门,风掣红旗冻不翻……”
“.…..轮台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
阿溪问,“娘,下雪是什么样呀,雪和梨花哪个更好看?”
大理四季如春,阿溪还未见过一场冬雪。向东过蜀中,经湖广,沿水路漂流直上,苏州枕河,水榭楼台枫桥烟波;再往上去,便是十里秦淮香粉郡,龙蹯虎踞帝王州的金陵。
永熙元年的冬日,一场二十年不遇的大雪,教那一枝生于斯长于斯的富贵花,被胡地的北风拔起,飞去了山外。
杨裳还在怔忡,阿溪一蹦而下,扑到刘峥腿边,仰着小脸拉住他的衣角轻轻扯了扯,期待地看他,“爹,阿溪背完了。”
他从那张霜雪簇繁花般的脸上确地捕捉到一抹轻笑,也咧着嘴傻乎乎地笑起来。
刘峥把儿子抱起,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夫人。
天山雪云常不开,千峰万岭雪崔嵬。孤燕不飞,花落楼台,似是故人来。
“想不想去看雪?”刘峥问阿溪。
杨裳颤抖地接过那封信,耳边是夫君幼子的低声笑语。
永熙十年,时隔五年,她第一次到谢溶溶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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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便写写,番外内容承接结局,是好几年后的故事,但是不会透露太多。本来以为能一章完,还是打算分上下。
1.龙蹯虎踞帝王州。——李白
2.天山雪云常不开,千峰万岭雪崔嵬。——岑参




燕归梁 新春番外(下)
皇帝亲政初期,总有股子穷人乍富的难堪吃相,偏偏还要半遮半掩,像是一摊子狗屎上盖着块织金坠玉的布,让人想掀还得犹豫叁分。他对刘峥这位亲堂兄的感情远比他人复杂深厚,依仗他的权威却唯恐被夺去过多光,又怕放虎归山,某日一醒来禹王的兵马就兵临城下,于是隔叁差五派人送来“问候”,换个不那么体面的法子变相掌握他的一举一动。
杨裳初时烦不胜烦,刘峥却借着这个机会带着妻子彻底从王府分出去,落户在大理,给了她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去年王爷过寿,萌生退意,要上请退位给二子,又被刘峥插了手,他先一步向皇帝表明并无承袭王位的念头,彻底绝了王妃的意,也给叁弟和族中小辈以机会。如今他顶着白衣侯的头衔,年纪轻轻做起了闲散人。
皇帝那里已不是问题,临近年关,如何绕过王爷王妃去到北边拜访旧友才是难题。
王妃十年如一日地对杨裳看不上眼,这位先后勾搭了她两个儿子的媳妇,无论出身样貌性格都不合意,她拿捏得了夫君和长子,却在最得意的二子面前竖不起母亲的威严。论磋磨,杨裳嫁给刘峥后还真没之前受得多。
阿溪出生后,王妃的不满消散了些,她对长孙的看重似乎是要把对年幼时刘峥的亏欠一并补齐,阿溪没有被放在身边宠成坏孩子,多半要归功于分家的好处。王妃平日见不到心头宝,过年是要抱在怀里一刻也不松开的。
“皇上要议亲了。”
王妃奇怪地看向他,刘峥等闲不会提宫里那个糟烂侄子,实在是说起来乏善可陈。
他语气寡淡,“宣白衣侯一家进京过年。”
王妃柳眉倒立,瞬间脾气上头,砸了一通尚不解气,要冲去书房逼禹王写信抗旨。门还没出被刘峥拦下,“过两日带阿溪来道个别。”
他面不改色地走出门,似乎胆大包天假传圣旨说谎话的是别人。
他回到家后轻描淡写地把祸水东引的事讲给杨裳听,主要是叮嘱她不要穿帮,让王妃再给皇帝记一笔这种事,他做来好似无关痛痒。
杨裳权衡一番,欣然赞同。
此时他俩在帐里鏖战方休,胳膊腿交迭着缩在被窝里,活像一对刚干完坏事又在筹划阴谋的昏君奸妃。
刘峥的手指绕着她的头发,微瞌着眼皮闭目沉思。杨裳靠在他怀中,扬起头便能看到那张令男人女人自惭形秽的脸,他年少时是真正地郎艳独绝不染尘埃,雌雄莫辩的美并没有被俗世的权力倾轧变得不堪,而是随着时境过迁,被洗刷去不近人情的孤傲,成为了坚定己任的大人。
略带凉意的指腹从他额际的美人尖扫过,滑至眉间鼻梁的折度,沿着笔挺的骨线在鼻尖小小的上弧角跳出一个勾,杨裳还记得自己当年说他有一个和他母亲一模一样的高傲的鼻子,何曾想如今从她肚子里蹦出来的小儿,也如法炮制地延续了王妃那副天生的傲慢长相。
刘峥的脸上有太多值得说道的细节,寻常人有一处生得好,便是着眼处,他这张花团锦簇的脸,想让人赞美时又无从下口。
“好看?”他眼皮撑开一条缝,黑眼珠流泻出一道光,眼角的朱砂泪痣和红润的嘴唇都动了起来。
“好看。”杨裳如实道,她这么多年确实一直垂涎他的美色。
他冷不丁支起半边身子,手指绕着她的发尾在脸颊上轻挠,挠得她面皮痒痒,隔着黑葱葱的发丝雾里看花,只见他故意凑近贴着耳朵问话,务必让那颗饶人心弦的痣拨弄她的理智,
“那……是我好看,还是燕世子好看……”
锦被从胸口滑落,坦露出修长的脖颈和白皙的胸膛,胸口两粒茱萸,是和他眼角的痣一般的红艳。
他轻覆在杨裳身上,两人额头相抵,口鼻吐息变得局促沉重。
杨裳唔唔地呼出声,她左乳最敏感,此时被刘峥握在手心里把弄,想嘲笑他的那点小心思也荡然无存。
还记着呢。只因当初说了句“燕公子样貌如玉如粹,世人难出其右”,与谢溶溶一句戏言,被他偷听去记到现在。
如今燕世子已隐没在茫茫人海中,她轻易说出口的时候,又何曾想过门外的刘峥才是陪她到最后的那个人。
金陵帝都那座囚笼,没有困住谢溶溶,也没能困住她。
肢体交缠出的灼热是燃在她心头不灭的火种,刘峥纵有一身霜冷的傲然,在靠近她时也会化作春日融雪,潺潺不绝地浇灌一园姹紫嫣红的美景,在这片温暖的土地上生生不息。
十二月十七,白衣侯刘峥携妻带子出行,王妃唯恐长孙在路上寂寞,好吃的好喝的塞满半个车厢,依依不舍地送他们出城,那辆本该东去入京的马车,在蜀中半道折转,一路北上,于永熙十年的最后一日到达了位于天山脚下的一个叫胡西的小镇。
镇民热情友好,遥指巍峨孤凛的雪山,送给漂亮的中原小孩一杯热气腾腾的奶酥油茶。
“在那里呀,在那里。金色眼睛的男人和他的汉人妻子,下了雪,他们就住到雪山里去啦。”
杨裳听刘峥转述给她的话,几乎要落下泪来。她把脸藏在手心里呜咽,阿溪凑到刘峥耳边悄悄问,“娘为什么哭?”
刘峥给他戴上厚厚的狐皮毡帽,拉开一条窗缝让他往外看去——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风雪疏渐,天地万物银装素裹,日光清辉,高远地藏在山峰深处。
“呀——”
阿溪忘了他还要问什么,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接落了一片雪花。
“爹,你看——”他如获至宝,胖乎乎的小手捧着糖晶般薄弱的雪,凑近闻了闻,又一动不动地看着它消失在温热的手心里,融化成了一条流淌在尚且稚嫩的掌心线里的溪流。
他看了刘峥一眼,虔诚地舔了舔。人生中的第一片雪花从此将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
刘峥没有说什么,杨裳拭尽眼角的泪,把他抱在膝上,娘俩挨着头说着悄悄话。
“.…喜欢下雪么?”
“喜欢的,”阿溪又接了一片,得意地抹在杨裳发间,“我们要去山上么?”
“是的。”
“山上有什么?”
“有更多更美的雪,”杨裳努力回想谢溶溶的模样,她的一颦一笑在过去的几年里一直是清晰鲜活的,可离她越近,旧有的印象就越模糊。
好似是记忆在提醒她,隐姓埋名在边陲小镇的谢溶溶,早已不是困在高门深宅里垂泪的富贵花。
山很高,雪很白,天很远,金陵是被遗弃在迢迢山水外的盛装华服,前方是她义无反顾奔赴的将来。
“.…杨裳,见信安。前些日子听闻京中变故,偏远不毛之地消息滞塞,原谅我才敢提笔道一声久违的好……”
镇民的随手一指,马车骨碌碌行了半日,攀至山脚时天色微沉,山路打滑已再不能前。杨裳和刘峥亲力亲为,阿溪被裹成粽子夹在两人间,一家叁口在莹白的雪地上留下几串深浅大小不一的脚印。
“娘,我们要去见你的朋友么?”
“.…天山脚下的胡西镇,是东西突厥的交界,从山脚上数第二十六间,门前一棵雪松,那是我和燕回的家……”
不知走了多久,阿溪被冻得鼻涕成冰,呼哧呼哧地吐白气,“娘?”
他娘牵着他的手一下子松开了,杨裳立在原地,松软的积雪渐渐没过她的鹿皮靴面,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脸被吹得煞白,更显得鼻尖和眼眶通红。
“娘?”
阿溪要去推她,被刘峥一把抱起,两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雪染银光,柴门人家,谢溶溶举着一盏昏黄的灯立在树下,她身侧高挺的白衣男子握着她的左手,金色的眼珠如琥珀,如琉璃,波光流转,潋滟如昔。
山下隐约传来爆竹的脆响,又是一年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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