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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国血脉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无主之剑

    牢里的萨克埃尔轻呼一口气,像是还没从刚刚的打击中恢复过来。

    但至少他开口了,口吻随意,似在梦游:

    是么。

    塞米尔面色一紧。

    所以,萨克埃尔,他像是下定了决心,咬牙强硬道:我必须问这一句:是你吗?

    当年的所谓叛徒

    是你吗?

    这个问题让泰尔斯和瑞奇都各有异色,前者默然,后者漠然。

    萨克埃尔就像一个迟钝的老头,过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

    他缓缓抬起头,在光线也难以企及的黑暗角落里,迷茫地看着塞米尔。

    当年情况紧急四面遇敌的时候。

    塞米尔一边呼气,一边咬牙,略显艰难地道:

    无论在宫门还是群星厅,无论是库伦队长还是大巴尼托尼,他们都放心地把卫队的精锐主力——后来判刑的四十六人尽在其中——交到你的手里,或目送着你的离开,或指望着你的驰援

    他不知不觉捏紧了拳头。

    因为他们都知道且相信,无论面对多强大的敌人,如果有刑罚骑士领衔,有他们看好的下一任卫队队长在场,那就能逢凶化吉,万事无虞。

    塞米尔别着头,像是极度不忍伤害眼前深受打击遍体鳞伤的男人:除非除非他是叛徒。

    掌旗官轻轻地闭上眼睛。

    是你吗,萨克埃尔?

    无论泰尔斯还是瑞奇都静静地听着。

    牢房里,萨克埃尔做了几次呼吸,慢慢地抬起视线。

    是我吗?他呆呆地复述道,眼中迷惘。

    塞米尔轻轻睁眼,尽管稍有不忍,却依旧语气强硬:

    萨克埃尔,你也许不擅长伪造或间谍,但你是王储的卫队心腹,还是首屈一指的战力,更别提你还兼任了首席掌旗官。

    萨克埃尔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光线所限,泰尔斯看不清他嘴角以上的确切神态。

    是我吗?

    他再次幽幽地重复道。

    塞米尔叹了口气,似乎对对方的状态不报信心。

    但他停了几秒,还是果断开口。

    萨克埃尔,我知道你脑子不清醒,掌旗官咬牙发狠道:但是没关系,我相信,跟很多人一样,跟我一样,你的记忆里,唯有一样东西永不褪色。

    咚!

    塞米尔举起拳头,狠狠砸在自己的胸前!

    让在场的三人不由侧目。

    发誓吧,萨克埃尔,在我的面前,在璨星血脉的面前发誓。

    塞米尔坚决地道,眼中闪过寒光:

    以你的荣誉,你的尊严,你的剑刃,你的祖上,以传承久远,自帝国时代起就效忠御座麾下的路多尔人贵胄,萨克埃尔家族之名,庄严立誓!

    终于,听见这段话的萨克埃尔浑身一抖!

    刑罚骑士缓缓地站起身来,在昏暗的火光里露出带着烙印的脸庞,眼中慢慢有了焦点。

    瑞奇若有所思。

    只听塞米尔呼吸急促,满面痛苦地继续道:庄严立誓,萨克埃尔穷此一生,你从未背叛璨星王室,背叛王室卫队,背叛禁卫誓言!

    萨克埃尔的脸色慢慢变得凝重。

    泰尔斯的呼吸幅度渐渐变小。

    告诉我,亲口告诉我,你不是叛徒。

    塞米尔低低地道,语气中似有无助:

    告诉我。

    但萨克埃尔没有回答,他只是远远地看着塞米尔,目光微凉。

    一时间,空气中只听见四人的呼吸声。

    但就在下一秒——

    踏!

    只见塞米尔狠狠地上前一步,抓住萨克埃尔的牢房栅栏!

    瑞奇脸色微变。

    求你了!

    塞米尔背对着泰尔斯,神情不明,语气颇有些咬牙切齿。

    但萨克埃尔依旧不作声,只是凝视他。

    求你了,回答我,刑罚官阁下,再一次,塞米尔的话已经带上了些哀求的意味:

    这太重要了。

    他抓着栅栏的手已经开始颤抖。

    终于,萨克埃尔轻嗤了一声,刚刚涣散的眼神重又回复清明。

    太重要了?

    他们——小巴尼为什么要质问你呢,塞米尔?

    他弯起嘴角,默默摇头:

    质问你到底是不是叛徒?

    塞米尔脸色一白,不知道是受不住痛楚还是别的缘故,他下意识地松开栅栏,退后一步。

    他的手掌微抖。

    而你,你到底是希望我是叛徒呢,刑罚骑士笑了:抑或希望我不是?

    空气里沉默了很久。

    塞米尔深深地低下头。

    然而,不久之后,黑暗里就传来一声默默的叹息。

    出乎意料,萨克埃尔的嗓音渐渐响起,由低到高,由轻变重。

    我发誓,他淡淡道:

    伊曼努·萨克埃尔,在此以我的荣誉,我的尊严,我的剑刃,我的祖上,以自帝国时代起就效忠御座麾下的萨克埃尔家族之名庄严立誓。

    塞米尔像是受到了什么鼓舞,神情复杂地抬起头来。

    穷此一生,终此一世,随着话语的递进,萨克埃尔的语气变得越来越庄重:

    我从未背叛璨星王室,从未背叛禁卫誓言。

    泰尔斯眉心一跳。

    他好像漏掉了什么。

    果然,萨克埃尔的叹息再度传来:

    我唯一对不起的,是你们。

    塞米尔的呼吸像是被人掐断了。

    只听刑罚骑士那颓废而凄伤的嗓音继续响起:

    是库伦队长,是托尼,是莫利安,是贝莱蒂,是喀迈拉,是罗戈,是塔尔丁,是布里,是奈,还有你,塞米尔

    是所有王室卫队的弟兄们。

    他听上去就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心如死灰地忏悔着年少时的罪责。

    塞米尔一动不动。

    作为被寄予厚望的人,在那样的风暴里,我既无能,也无力去保护你们,帮助你们,带领你们,跟你们一同穿越碍难,度过险关,萨克埃尔望着塞米尔,看着他脸上的烙印,呆呆地道:

    我只能坐在这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看着你们沉沦至此,受尽折磨。

    泰尔斯转过头,想起上面死在白骨之牢里的三十七个帝之禁卫,想起他们或呆滞,或凄凉,或解脱,或疯癫的眼神,又看看此时胡子拉碴的萨克埃尔,一时间颇不是滋味。

    萨克埃尔轻轻闭眼,挤出一个不知道压在心口多少年的词语:

    对不起。

    又是一次沉默。

    塞米尔的表情久久不变,但他却缓缓地别过头去。

    所以,叛徒不是你,掌旗官轻轻颤抖着:或者,叛徒已经死在监禁中了。

    又或者,根本就没有叛徒?没有人出卖了陛下一家?

    塞米尔猛地回过头了,语气里似乎带着淡淡的恳求之意:

    一切,一切只是小巴尼那个阴谋家的臆想?

    萨克埃尔没有马上回答他,而是默默地踱着步,再次坐回他那个满布凄凉气氛的原位。

    半晌后,空气里传来淡淡的叹气声。

    也许有的吧。

    塞米尔微微一惊:什么?

    只见萨克埃尔把头颅向后抵在墙壁上,眼中似乎重新失落了焦距:

    我想,叛徒,应该是有的吧。

    此言一出,无论塞米尔还是泰尔斯,就连瑞奇也表情一变。

    直到他的话继续。

    但他们不仅仅是某个人,也不是某张脸,某个名字。

    塞米尔皱起眉头:

    什么意思?

    萨克埃尔带着无奈而空洞的笑容摇了摇头。

    王室卫队的弟兄们,都出自王都的各大贵族门庭,他望着头顶,似乎在那里看见了曾经的过往,语气节奏也变得有起有落,节奏井然:

    巴尼,贝莱蒂,塞米尔,塔尔丁,萨克埃尔老队长更是出身六大豪门里的太阳剑盾,是东海守护公爵的幼弟。

    他们都有着极高的荣誉感与责任感,甚至使命感,以身为星辰人为荣,以身为帝国后裔为傲,视王国为永恒的故乡和归属。

    听着刑罚骑士的话,塞米尔默默出神。

    但是

    萨克埃尔话锋一转。

    你刚刚也听见那个男人的话了,关于断龙者的秘密,他的表情变得哀伤而痛苦:关于当年。

    其他三人齐齐一怔。

    萨克埃尔的呼吸紊乱了一瞬,脸上苦色闪过,随即转为抽搐式的轻笑:

    哈哈哈哈哈

    没人说话。

    其实一切很早就有迹象了,我知道的,我早该知道的。

    从那道发给大贵族们的限权令,从商贸法令,从陛下的婚礼,从频繁进出宫门的顾问,从不时召集的会议,从臣属们越发激烈的觐见开始,我就应该看见,无论弟兄们还是其他人,他们眼中的疑虑早已植下,慢慢发芽。

    塞米尔没有说话。

    看看陛下的所作所为,看看陛下所踏上的道路,看看他所立足的战场,再看看他所选择的敌人,囚犯依旧神情复杂看着天花板,笑声里饱含苦涩与悔恨:

    看看他为星辰的千万子民,一意孤行选取的未来。

    泰尔斯默默听着他的话,想象着曾经的艾迪二世在那个时代要面对的一切。

    萨克埃尔嘶哑地呼出一口气。

    想起净世之锋和刚刚获悉的秘闻,泰尔斯不禁蹙眉。

    塞米尔狠狠扭头,似乎不忍再听。

    你和小巴尼,你们是如此渴望着找到那个背叛者,可是

    我在想如果你口中的所谓叛徒,如果那些对着星辰王国的未来有着期望与憧憬的人,如果他们真的知道了什么——比如断龙者,所以才为此行动,甘愿承受良心的谴责,哪怕那与国王的意志相悖

    萨克埃尔呆怔地望着虚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越发语无伦次:

    如果他们再也分不清什么是背叛,什么是忠诚这并不是没有可能,对么?

    塞米尔愣住了。

    然而萨克埃尔却出神地继续道:

    问题是,塞米尔,我们究竟该站在怎样的立场上,才能义无反顾地苛责他们呢?忠诚者对背叛者的鄙夷吗?专一者对贰心者的责难吗?

    牢房内外的空气似乎凝固了起来,囚犯和劫狱者们在其中品味着不同的苦涩。

    最终,塞米尔恍如隔世的表情动了一下。

    我不明白。他幽幽地道。

    萨克埃尔笑了。

    呵,我也不明白。

    刑罚骑士像是缓缓回过神来,他抱紧双臂,把自己的脸沉进黑暗中。

    走吧,你不属于这里,你也不必在这里,你不是那个该受谴责的人。

    萨克埃尔缓缓地伸出手,再次指向牢房外那个空空如也的角落,好像那里真的有什么人似的:

    更不是那个该在这里面对他的人。

    仿佛过了很久,塞米尔才像冬眠的动物遽然苏醒一样,艰难地转过身。

    不再看向刑罚骑士。

    塞米尔大力猛吸一口气,仿佛要把一切无法抒发的愤懑和委屈都吞进胸口。

    告诉过你了,瑞奇在另一边轻轻敲击着自己的剑柄,似不在意:

    面朝过去的人,找不到答案。

    最终,在瑞奇的目光下,塞米尔迈动步子,带着不知是遗憾还是释然的心情,向着来时的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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