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血脉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无主之剑
纳基的字句满布沉痛,让许多卫队囚犯们都神色异常。
泰尔斯没有说话。
纳基回过神来,重新看向泰尔斯,眼神沧桑。
从我懂事起,父亲就这样教导我:纳基家族自贤君时代得到封地,我们效忠璨星家族,因为我们深知自己的地位来自王室的权力,子嗣入选王室卫队更是我们与王权站在一起,是我们忠心耿耿的象征,但是
就像溺水者看着最后一根稻草一样,纳基热切而渴望地望着泰尔斯,眼中流露出的颜色,却像是濒死前的灰暗:
告诉我,殿下,难道国王不该保卫他附庸的利益和尊严,不该护佑他臣属的丰足与幸福吗?为什么我们越是对陛下忠诚,对王国忠诚,所获得的结局就越是
纳基语气一滞,委顿下来,迷茫而疑惑:
究竟是我不够爱我的王国,还是我的王国不够爱我?
那一刻,心情酸楚的泰尔斯张口欲言。
但他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那一刻,地牢里的所有卫队成员,全都沉默了。
纳基嗤了一声,浑身上下都被舍弃一切的释然所充满:
所以,在日复一日的迷茫和日见沉重的绝望里,当有人许诺我们以希望,有人告诉我们,这一切不过是国王的一时昏聩,不过是朝中诸君的鬼迷心窍,而我们需要做的,只是一次默然等待的时候
他没有再说下去。
另一边,坎农重新开始低低地啜泣,布里不再哼声,塔尔丁失魂落魄,身为不知情者的贝莱蒂和奈则愣愣出神。
唯有小巴尼和塞米尔,一个痴痴念叨自己才听得懂的话,一个咬牙切齿地握着武器。
告诉我,殿下,一边是满怀希冀的娇妻弱子,坚守往昔的耄耋父老,引以为傲的家族荣耀另一边,是温和仁慈的国王陛下,严酷无情的国王法令,镌刻生命的禁卫誓言
纳基扭曲了脸庞,眼眶里尽是湿润:
我该忠诚何者,又该背叛何者?
泰尔斯轻轻闭上了眼睛。
父亲,小巴尼痛苦地按着头颅:父亲
不,你不,这一切,太不公平了
小巴尼的呻吟低低传扬在空气里。
扑通。
另一边,塔尔丁跪倒在地上,捂住脸庞,肩膀微抖。
纳基神经质地笑了一声,扬了扬手上的钥匙:
如果忠于陛下和星辰,就意味着背叛你出身的家族和所爱的妻儿
告诉我,殿下,怎么做,才不算背叛,怎么做,才算是忠诚?
泰尔斯艰难地呼出一口气。
他无言以对。
纳基看着王子的这副样子,笑了。
没关系,因为我终于懂了,看看我们现在的样子
他扫过每一个人,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
无论是简妮,露娜,我所爱的妻儿
还有我的陛下,我的誓言
纳基痴痴地望着空无一物的虚空:
无论忠诚,还是背叛
我们都是一无所有。
这一刻,泰尔斯觉得,地牢里的空气之滞涩与凝重,前所未有。
带着浓浓的死气。
就在此时,一道空洞而枯燥的嗓音,带着同样的痛苦与犹疑,凭空响起。
够了。
声音回响在昏暗的室内。
众人齐齐一颤。
只见另一个方向,刑罚骑士萨克埃尔虚弱地扶着墙,挣扎着兀自不稳的脚步,站在贮藏室外的阴影里,眼神虚幻,声音断续:
纳基,够了。
他痛苦地道:
不要再说了。
第457章 背后之人
尽管早有准备,但泰尔斯依然在萨克埃尔出现后绷紧了神经。
他还是追来了。
刑罚骑士。
此时此刻,他在地牢里的最大威胁。
萨克埃尔的情况看上去不怎么好。
骑士本就形容狼狈,此刻更是双目半睁半闭,似乎在刚刚的闪光弹里受创不小,曾经稳如渊岳的脚步现在要墙壁和手中武器的两面扶持才能站好,右肩上缠着厚厚的绷布,渗出一片鲜红。
但哪怕如此,也没人敢小看他。
萨克埃尔咬着牙,扶着墙,一步步踏进了贮藏室。
如同黑暗里渐露身影的猛兽。
不,真他妈快绳紧张地抬起臂弩,却在击发之前被泰尔斯一把按住!
冷静。
泰尔斯死死把住快绳的手臂,咬牙出声:
不是现在。
不止是泰尔斯和快绳,塞米尔贝莱蒂奈等人的脸色也很难看。
哈哈哈哈,‘不要再说了’?
纳基从愣神中回复过来,凄笑着。
不,纳基脸色一变,扫视着每一个人:
在这里的每个人都有资格让我闭嘴。
纳基颤抖着举起手指,指向刑罚骑士:
除了你。
萨克埃尔。
萨克埃尔顿住了脚步。
已是遍体鳞伤的他站在门边,迷惘而又痛心地看着像是豁出一切的纳基,眼神掠过一众黯然失神,颓然不起的旧日同僚。
牢房里很安静,只余众人或痛苦或急促的喘息。
萨克埃尔微微摇头,移开视线。
纳基。
你累了。
刑罚骑士低声呓语,就像在哄一个孩子。
但纳基并不领情。
是啊,我累了。
只见纳基步步后退,惨笑着道:
我受够了你的自大和傲慢,刑罚骑士。
萨克埃尔皱起眉头。
你既不想玷污王室的名声,又不忍揭发我们这群无耻叛徒的嘴脸,纳基的呼吸越发急促:
你总想找到那个最周全的法子。
他眯起眼睛,语气中渗透出绝望:
但你以为,你一个人扛住所有的罪过,一个人顶住将倾的立柱,谁的荣誉都不曾玷污,谁的名声都不曾损害,沉默不语,负重独行,就是伟大的牺牲,就对得起所有人了?
萨克埃尔没有说话。
小巴尼依旧失魂落魄地跪在地上,神思不属,贝莱蒂神色紧张,塞米尔沉默不言。
纳基开始发抖。
几秒后,压抑了不知多少年月的愤懑,一股脑从他的喉咙里爆出:
草你!
你这个该死的混蛋,高傲的守望人萨克埃尔!
痛骂声回荡在贮藏室里,激得塞米尔手里的火把飘忽不定。
但众人却无一出声,包括萨克埃尔。
看着近在眼前的萨克埃尔和精神崩溃的纳基,快绳咽了口唾沫,紧张地捅了捅泰尔斯:
我说什么来着,我就知道,这帮疯子就是不靠谱
然而泰尔斯只是眼神复杂地看着场中众人,默不作声。
是啊。
他注视着崩溃的巴尼和失魂的纳基。
但是,如果不是这帮不靠谱的疯子,我们早就变成白骨之牢的一份子了。
你以为你是在保护我们,保护那些已经故去的人
纳基红了眼睛,像野兽一样对着满面惆怅的萨克埃尔嘶吼:
但你不明白!
纳基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但语中的艰难和绝望却越发彰显:
你一个人舍己为人,自承罪责,倒是伟大了,光荣了,无私了,英雄了
这个可怜的卫队囚犯崩溃地跪倒,武器和钥匙同时从他的手里滑落。
可你这个自诩圣人的自私鬼,却把无尽的自责愧疚折磨,全部丢回给我们!让我们去扮演那些舞台最丑陋的角色,去面对那些你无法面对的痛苦现实!
纳基歇斯底里地拍打着自己的胸口:
我们!
萨克埃尔在震耳欲聋的指责里低头沉默,仿佛根本不在这个世界。
纳基似乎骂累了,他瘫倒在地上,嗓音嘶哑,失魂地喃喃道:
你和大巴尼,你们都是杀人不见血的刽子手
这句话让跪在地上的小巴尼生生一颤。
只听纳基啜泣着道:
唯一的区别在于
大巴尼让我们痛恨他
你,你则让我们痛恨自己。
纳基垂下头,把脸庞埋在双手之间,肩膀抖动不已。
好几秒后,萨克埃尔才在近乎无边无际的沉默里抬起头来。
他迷茫地朝着纳基的方向伸出手,却在半途一颤,慢慢放下。
过去已经不可更改。
但至少
萨克埃尔偏转视线,似乎不敢再去看纳基,而是一步一步,朝着泰尔斯的方向蹒跚走来。
这让许多人紧张起来!
巴尼,巴尼,醒一醒!
随着萨克埃尔步步逼近,身为小巴尼之后职务尽管早已被剥夺最高的人,贝莱蒂心绪纷乱,焦急地喊着先锋官的名字,期望后者有所举措。
但跪在地上的小巴尼却目光涣散,恍若不闻。
萨克埃尔带着死寂的眼神瞥了小巴尼一眼,掠过后者脸上的烙印,旋即别过视线。
他走了。
萨克埃尔默默地对自己说。
那个坚毅不摇,难以击倒的奎尔·巴尼先锋官,已经不再了。
他黯然扭头,继续前进。
该死!
贝莱蒂骂了一声,放弃唤醒巴尼。
他皱眉回顾:除了失神的纳基之外,坎农痛苦地跪地啜泣,布里捂着头颅紧闭双眼,塔尔丁则黯然神伤纹丝不动。
贝莱蒂手上的青筋越绷越紧。
不。
当年的真相让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心神大乱,失常的同僚们使他无所适从,而面前曾经仰望的萨克埃尔,则让他无比陌生。
自己身后,就是誓言护卫的璨星血脉尽管他们早已玷污了这个使命。
他该如何是好?
面对支离破碎的卫队同僚和越来越近的萨克埃尔,经历了数秒的犹豫,卫队里仅剩的贝莱蒂终于下定决心,举起武器。
奈,塞米尔,帮我!
他唤起尚算正常的奈和神情凝重的塞米尔,试图组织起最后的防御。
奈叹着气走到他身旁。
塞米尔迟疑了一会儿,也丢下火把,举起长剑。
萨克埃尔依旧一步一步摇晃着走来,无视着如临大敌,步步后退的贝莱蒂三人。
泰尔斯慢慢皱紧眉头,旋即缓缓松开。
我明白了,长官。
贝莱蒂提着斧头拦在泰尔斯身前,对萨克埃尔嘶声道:
你也许不是那个叛徒,至少不是唯一一个,也许你自有苦衷,而我们也没有资格再指责你了。
贝莱蒂咬牙道:
但是不管当年发生了什么这个孩子,你不能碰他。
随着脚步,萨克埃尔的脸庞被地上的火把完全照亮,额头上的烙印越发明显。
看看他们,贝莱蒂。
刑罚骑士怅然地看着跪在一边的巴尼和纳基,看着他们近乎崩溃的神情,脸带哀色地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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