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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国血脉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无主之剑

    泰尔斯挑挑眉毛。

    那一刻,仿佛熟悉的感觉又回来。

    他似乎不是坐在马车上,在恩赐大道上赶路。

    而是回到了闵迪思厅的书房。

    只听基尔伯特那标志性的稳重嗓音缓缓响起:

    “五百年前,‘断脉’苏美二世将他的长子埃兰册封为星湖公爵,让他开始管理领地参与政务,名正言顺地辅佐自己处理国事。”

    “直到苏美二世逝世后,埃兰王子以公爵之身继承王位,是为‘登高王’埃兰一世。”

    断脉。

    泰尔斯听着对方的话,搜寻着他在北地六年间,所学的小滑头看世——咳咳,是北地人眼中的星辰历史课。

    如果没记错,苏美二世是在惨烈的双星对峙中,最终渔翁得利,登上王位的人,为了王国不再重蹈血亲争位,手足相残的覆辙,他所颁布的继承法案真正确立了长子继承与幼子改姓分封的权力传承体制。

    (“果然还是我们比较先进,选国王嘛,当然选最厉害的啊,打一架不就解决了。”——无所事事,抱臂旁听的陨星者)

    在他的法案下,许多拥有伟大姓氏的旁支血脉被迫离家改姓(也为许多世家望族赶走了一大批待在族谱的冗繁枝叶下,虎视眈眈的表堂亲戚),许多并非长子的封臣更是对他恨得咬牙切齿,苏美璨星二世也由此得号:断脉。

    至于登高王……泰尔斯莫名觉得耳熟,感觉不久前还刚刚听过。

    基尔伯特抑扬顿挫的声音仍在继续:

    “从那开始,五百年来获封星湖公爵的璨星们,有一半都是公开或未公开的王储,在先王逝世后戴上九星冠冕,继承星辰的至高王座。”

    所以,星湖公爵算是王储的前置头衔,等等……

    还在寻思登高王是哪位的泰尔斯眉毛一蹙:

    “你说,一半”

    基尔伯特微笑依旧,像是预料到了他要问什么似的:

    “另一半,比如冰河城塔伦家族的先祖,以及你祖父的兄弟,星辉战神约翰璨星,则作为国王最亲密的家人与最信任的助手,执掌大权,辅理国政。”

    约翰璨星。

    星辉战神。

    泰尔斯心头一沉。

    他想起了很多事情,比如在曾经的北地,老兵杰纳德告诉他星辉军团里的公爵趣事,比如白骨之牢里,塞米尔对这位星湖公爵的评价,比如鬼王子塔里,西荒公爵告诉他约翰的身世。

    基尔伯特像是越说越兴奋似的:

    “因此,殿下,对星辰而言,星湖公爵要么只授予国王的继任者,作为王储继承王位前的荣誉头衔……”

    “要么则授予国王最亲密的家人,彰显恩宠和信任,从而以血缘臂助,巩固璨星家族的统治。”

    最亲密的家人。

    恩宠和信任。

    泰尔斯轻咳一声,眯眼道:

    “但我记得,虽然在我祖父艾迪二世的时代,星湖公爵是他的兄弟约翰,可他选定的王储却是……”

    出乎意料,基尔伯特很快打断了他,而且语气坚决,斩钉截铁:

    “那只证明一件事——您祖父愿意用生命相信约翰,相信他的兄弟,就像相信自己的继承人。他甚至相信约翰能在自己身后,以星湖公爵之名,继续忠心耿耿地辅佐继任的国王。”

    用生命相信约翰。

    相信他的兄弟。

    就像相信自己的继承人。

    不知为何,塞米尔在牢里的那句愤慨之言,在泰尔斯的脑里来回传扬:

    【是子弑父,还是弟弑兄】

    基尔伯特深吸一口气,依旧认真地盯着泰尔斯,像是不容置疑:

    “而约翰也没有让您的祖父失望:作为血色之年里的最大功臣,前星湖公爵和他的星辉军团南征叛逆、北抗巨龙,最终力挽狂澜,拯救了整个星辰。”

    约翰璨星。

    血色之年里的最大功臣。

    南征叛逆、北抗巨龙。

    力挽狂澜,拯救星辰。

    泰尔斯默默地念着这几句话,努力压制着从心底里升起的莫名寒意。

    “是啊。”

    王子面色沉着,语气平静:

    “然后他死了。”

    基尔伯特怔了一下。

    但外交大臣显然经验丰富,只见他一皱眉头,极快接过泰尔斯的话:

    “……从而让这个头衔更加高尚——在星湖堡空置的十八年里,人们谈起血洒疆场的星湖公爵,缅怀的只会是他的忠诚悲壮与光辉过往。”

    听着对方把话圆得滴水不漏,这一次,泰尔斯没有回应,而是看了基尔伯特很久。

    那个瞬间,泰尔斯突然想起灾祸之剑玛丽娜的话.

    【请你把这件事追查下去,找出真相。】

    【找到血色之年里,约翰公爵在索达拉城遇刺的真相。】

    真相。

    在王子的眼神下,外交大臣略略皱眉。

    他突然有种错觉:曾经无比熟悉的学生,变得有些陌生。

    几秒后,泰尔斯这才转过视线:

    “没错。”

    基尔伯特暗自松出一口气,忘却心里的异样感。

    “因此,获封这一头衔是深受陛下信赖与器重的体现,这意味着您不再是一个托蔽父荫、空有尊贵却无实权的王子,而更是陛下的臂助,是有封地有权威有身份,是在地位上堪与实封诸侯们平起平坐、分庭抗礼的——星湖公爵。”

    说到这里,基尔伯特不无激动地看着泰尔斯:

    “有此身份,您甚至可以直接进入御前会议参与国事,为陛下解难分忧,也绝不突兀。”

    “而在与外国的交往中,‘星辰王国的星湖公爵’更是一个掷地有声的头衔,远比‘凯瑟尔王之子’更加有力。”

    泰尔斯依旧没有说话,只是若有所思。

    或许是为了说明详细,或许是在担心什么,基尔伯特顿了零点几秒,在脸上的笑容尚未消失之前继续道:

    “而当然,它更向所有野心未泯的封臣们宣告:离国六年,您在陛下心中的位置依旧无比重要,您对王位的正统继承权无可动摇。”

    在陛下心中的位置。

    泰尔斯面上恍然,心里则默默摇头:

    好吧,这还真值得商榷。

    尽管心中兴致缺缺,但泰尔斯在面上还是很配合地露出讶色:

    “哇哦。”

    基尔伯特似乎被他的样子骗到了,只见外交大臣一脸欣慰。

    “是的,我知道,公爵大人,”他紧紧地握着手杖,不自觉地改换了称呼:

    “我等待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泰尔斯又想起了什么,微微恍然。

    “所以刚刚,克洛玛伯爵立刻拂袖而走。”

    王子眯起眼看着基尔伯特:

    “他知道,他再怎么向世人展现与王子的亲近和熟稔,再怎么拉近与我的关系与默契,也抵不过这个空置了十八年,在王国非同寻常的公爵头衔”

    基尔伯特一顿。

    “也许是,也许不是,但那都是他们的事了,”外交大臣叹了口气:

    “现在最关键的是,您很快就要回到复兴宫,回到你的家了。”

    家。

    泰尔斯出神了一瞬。

    马车仍在稳步行进,窗外原野广阔,景色壮丽非常,尽显西荒的大美之象。

    但泰尔斯知道,这是他第一次看见的陌生景象。

    “家。”

    泰尔斯喃喃道:

    “是么”

    看着王子的样子,基尔伯特心中的异样感再度上升。

    但善于察言观色的他很快略过这个话题,把注意力转移到泰尔斯的武器上。

    “公爵大人,这是……”

    基尔伯特盯着躺在泰尔斯手边的剑,脸色微变。

    泰尔斯回过神来,同样头疼地叹息。

    “眼熟吗法肯豪兹家传的宝剑,‘警示者’,”泰尔斯拍了拍长剑的剑柄:

    “不得不说,是把好剑。”

    基尔伯特眼神一凝。

    外交大臣的表情有些沉重:

    “古帝国剑不仅价值连城,更承载历史,意义非凡,西荒公爵未免也太……”

    泰尔斯抚摸着剑柄,挑挑眉毛:

    “慷慨了些”

    星辰狡狐的表情变得很严肃。

    “考虑到他的名声,是的。”

    泰尔斯抿起嘴,点点头:

    “那我该把它藏起来,不让其他人看见”

    基尔伯特摇头道:

    “不,太多方法让人知道了,比如法肯豪兹公爵在参加宴会时没带那把剑,就会有贵族问起,然后……”

    泰尔斯耸耸肩:

    “那我应该退还它”

    基尔伯特顿了一下。

    “恐怕是的。”

    外交大臣若有所思:“我可以为您拟好信件,以尊重这把剑背后的历史




508.第502章 六翼与七侍
    第502章 六翼与七侍

    洛伦堡是西荒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似乎是精心挑选过的落脚点。

    基尔伯特早早离开,似乎是前往军中,与常备军里的贵族们交流,而泰尔斯则在马略斯为首的王室卫队簇拥下离开马车,进入眼前这个简陋得堪比盾区小屋的城堡。

    他没见到有从属本地的贵族前来见礼,只有在远处瑟缩低头的仆役颤巍巍地递来灯火、用水、食物,再由(严格隔开王子与其他闲杂人等的)王室卫队们送到泰尔斯身边。

    哪怕城堡外的岗哨,都由外围的王室常备军代劳。

    就连泰尔斯下意识地朝着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一二岁,匆匆顶(把餐盘顶在头上)来餐食的小女仆微笑时,马略斯的身影都会适时地出现,礼貌温和但不容置疑地挡住他的视线。

    直到那个小女仆在满大厅王室卫队凶神恶煞的眼神中,脸色苍白地逃出大厅。

    这不由得让泰尔斯一阵心堵。

    但因为初来乍到,且关系陌生,泰尔斯告诫自己,不要去干涉王室卫队的作为。

    而当泰尔斯走进这个简单得甚至有些简陋,某种程度上只有军事功能的堡垒大厅,当他在马略斯的示意下,于长桌旁坐下时,那种心堵的感觉达到了顶峰。

    “老规矩,抽出两人,先试餐点,”马略斯不卸甲不解剑,站在坐着的泰尔斯身旁,淡然无波的声音在大厅里传出:

    “半个小时后,再让公爵用餐。”

    “在此期间,先锋翼的其他人去勘查城堡,护卫翼按常规布防,后勤翼去看看后厨,其他人各就各位。”

    马略斯眯眼瞧着那个小女仆远去的方向:

    “而我不想再看见,有人能不经允许就步入这个大厅,哪怕是个小胖女孩……”

    “还有,无论公爵要去哪,用餐沐浴如厕休憩还是散步,都确保至少两人随侍身侧,且能时刻看到公爵的身影,一旦有事,外围的三层保障要能随时反应。”

    听得泰尔斯不禁皱眉。

    马略斯的话似乎很有威信,站在长桌两侧的二十四人里,二十二人领命而去,离开大厅。

    而马略斯本人则瞥了一眼泰尔斯,他的眼神平静自然,却似乎蕴藏着某种力量,让饿得东倒西歪毫无坐姿可言的后者下意识地坐正了一些。

    “照顾好公爵大人。”

    栗发的守望人轻描淡写地留下这句话,走出了大厅。

    在马略斯的脚后跟离开大门的那个瞬间,泰尔斯感觉大厅里的空气柔和了一些。

    但好景不长,最后留下的两人毫不犹豫地走上前来,不客气地端走泰尔斯桌子上的餐盘。

    在泰尔斯惊恐的眼神中,他们仔仔细细地翻开每种餐点(甚至扒开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派),每样都咬了一口。

    泰尔斯怔怔看着被蹂躏得体无完肤的餐点,甚至有种错觉:

    自己又回到了北地,回到了龙霄城,回到了鲜血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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