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的斜坡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未知
“这是做什么来着?”项自链不好板着脸说话,口气里略显不满,说完看看三个低眉顺眼的服务生。服务生置若罔闻,连双眼都没有斜一下。
“这是宾馆的规矩,凡是领导来了都这么做的。”经理一脸的恭维,说完眼一斜,第一个服务生快步上前打开了东边首的房间。
不得不佩服他们训练有素,项自链后悔不该开自己的车子来。可事到如今也只好顺从他们安排。欧阳妮跟着项自链进了房间,脸上漫无表情。
服务生们放下东西后,不等吩咐就倒退着退出房间。经理没有要走的意思,问项自链满不满意,还需要些什么。项自链的心情没了大半,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一时又想不起来,只点点头说不错不错。经理四处看看证明确实不缺东西了,又问项自链要不要安排导游。项自链上了心火,下逐客令说:有需要的话,我会找你的。说完才想起欧阳妮的房间没有安排,忙叫住经理。还没等项自链开口,胖子经理突然明白过来,忙打电话叫来服务生把欧阳妮的包裹搬到隔壁房间。临走的时候,经理握着项自链的手说,欢迎项市长入住玉女宾馆,说完递上一张名片,主动要求有事随时传唤。
项自链看看名片,做工算得上精致,有山有水,玉女峰浓缩其中,可惜名头太大,钱见图三个字占了一半天地。“随时传唤?还要随时过堂呢!钱经理真会开玩笑,谢谢你了,再见!”项自链巴不得他早点走。
回到房间,项自链全没了兴致,打开窗子点着一支烟漫无目的地抽着。欧阳妮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身旁,站在边上默默地注视着。项自链回过神来说:“我们出去走走,马上就午饭时间了,也不在宾馆里吃,走到哪吃到哪!”
欧阳妮脸上有了喜色,围着项自链跳了两圈,长长的黑发轻轻地拂过项自链的脸庞,象迎面吹来的春风触摸着多情的毛孔。这时候项自链发现欧阳妮长得很高,配上一双高跟鞋几乎与自己齐头。
两人出了宾馆,沿着琼潮河的小道溯流而上。正是踏春的好时光,路上行人如织,偶尔夹着几个白脸绿眼的外国人。从远处看玉女峰平淡无奇,在众山之中反显得矮人一等,小小地耸立在群山包围的山坳之中。走近了,才发现她的独特之处。山很陡很挺拔,两个山头从中间分开,拔节而上,到了颈脖处又交融到一块,如一对恋人轻拥。山上危岩卵石堆砌自成形状,中间嵌着密密的灌木林,偶尔有几棵苍劲的青松扳开乱石堆傲然地屹立在破碎的岩层中,有点小黄山的风味。项自链跟着欧阳妮,随她停停看看不时地讲个动人的故事传说。欧阳妮象是忘记了宾馆里发生的不愉快,一路上笑声不断。但这种笑绝不是小姑娘式的打闹,充满着成熟女人的魅力,春风无痕笑不露齿。每至动人处项自链点评几句,一个吹箫一个摁孔严然一对恩爱夫妻,灵犀互通。玉女峰近在眼前,欧阳妮尽管小心翼翼莲步细碎,一双高跟鞋踩在高低不平的山路上还是巅得她骨r酥麻,高挺的双r不停地在项自链眼前晃来晃去,象琼潮河里不经意跃出水面的青鱼,摇摆出一江涟漪。项自链无心观看头顶上的玉女峰,把目光投进了脚下的琼潮河,可琼潮河里分明也是欧阳妮的身影,身心都注定无法逃循。在欧阳妮的引导下,不知不觉来到一个三岔路口。路口旁边有一家野味馆,人进人出热闹非凡。项自链觉得饥肠辘辘,两人对视一眼便拐了进去。
野j野猪野鸭,一顿野味让两人胃口大开,项自链开玩笑说:“佳人伴袖美味盈香,就只差好酒醉人了!”
欧阳妮撇撇嘴笑项自链贪心不足,“人生不如意者十有八九,我想今天是我最快乐的日子了,谁象你这样得陇望蜀!”
吃过午饭后欧阳妮说是肚子沉,建议先看山下风景,明天再上玉女峰。只要欧阳妮高兴,项自链乐得送个人情,于时两人拐进了一条偏道。偏道果然偏僻,一路上没碰到几个行人,再加上林密境幽,象松鼠之类的小动物轻轻从树上跃起都逃不过两人的耳朵。欧阳妮变得大胆起来,不时地倚在项自链身上。项自链也不再顾忌,偶尔摸摸她的一头长发。
午后的春阳带着七分的热烈,不时地透着嫩绿的树叶撒落在欧阳妮身上,好象故意同项自链较劲,贪婪地不肯稍作短暂的歇息。欧阳妮喊热,脱下了厚重的昵子大衣笨重地提在胸前。项自链看着她细长挺拔的粉劲间渗出细密的汗珠,不无心疼地接过欧阳妮手中的大衣,对折着挂在右手臂上。
前边隐隐传来震雷似的响声,大概就要到琼台飞瀑了。项自链没来过,但早就听说了,琼台飞瀑是全国十大名瀑之一。不出所料,欧阳妮主动担当起导游在游客面前绘声绘色描述铺张的任务。原来琼台飞瀑位于琼台县和琼潮市交界处,传说中玉女当年就是趁涨大潮来到这里的。琼台飞瀑下游段近一里长的河床系破碎岩层结构,河道呈典型的花瓶形,两头紧窄中间膨大,一旦受大潮顶托上游来洪渲泻不畅,河水位就急剧抬高。传说中玉女来到此地的那天晚上下游河水反漫上琼台境内。
传说只是个传说,琼台飞瀑高六十来米,如果河水反漫上游,恐怕整个琼潮都成了汪洋大海了。但清岙乡常常受淹却是个不争的事实,这里特殊的地质结构,对游客来说不啻为人间仙苑,可对当地老百姓来说却是个龙王堂,年年担惊受怕遭水淹。
当项自链站在轰鸣不息的飞瀑面前时,激起的不是万丈豪情,而是清岙乡百姓的苦难。上帝从来就没有公平过,为什么穷乡僻壤偏偏还要常常遭遇天遣!他更觉得让夏冬生当一把手没错,他相信自己的直觉和观察力。
人类的伟大就在于用行动征服自然,一步不行两步,两步不行三步。折回头,爬上百步台阶,穿过一片修竹林,琼台飞瀑就踩在脚下了。原来激动心胸的飞瀑已退作背景,说到底人为自己激动着,自始至终。飞瀑之上,一道石梁横跨河面。欧阳妮指着石梁说:“据说玉女当年不忍河水泛滥生灵涂炭,挥手移来一座石壁拦住河水,才使下游老百姓免于灭顶之灾的。不过随着流水日夜不停的冲刷侵入,石壁终于化成了一道石梁,成了自然恩赐人类的绝品!”
石梁是一座天然的拱桥,连接着琼台河的两岸。项自链一见就在心中打了个天大的问号,这桥身这形状分明在哪里见过?他看得如痴如醉,不由自主地念着:“人间三月花缀草,琼台一夜路接桥。”这不是一年前自己亲手画的那座木桥吗?太象了!风雨剥蚀过的桥身纹理清晰可辩,桥身中间一簇茂盛的石莲藤如茵如盖裹着桥身,把浑然一体的石桥巧妙地隔成两段,触须一样伸展开来的藤蔓分两边伸向空中,象两只对张着的手掌却无法撮合到一块。造化神奇还是灵思巧合?项自链惊愕得合不拢嘴,那分明是画中隐约可辨又无从捉摸的双手!窄窄的桥身、厚实的基座,就连周围的环境也大致不差,曲曲的盘山公路,缓缓流来的河水。蓝天倒映在碧水中,好一幅飞鸟水中渡,游鱼云里钻的美好画卷!见项自链入了神,欧阳妮便静静地站在身后望着他厚实的背影,象在期盼等待又似告别远行。
项自链就是项自链,转过身来朝欧阳妮谦和一笑,一脸的惊愕早已隐去。
河床如砥河水碧透,岸边葡伏着大小不一的青石,一个个光滑如镜。几个小孩坐在上边,目光追随着水中一尾尾在波光中悠游的小鱼。欧阳妮拉着项自链向临崖处走去。河水越来越急,脚步越来越慢,虽然两边有拦杆护着,人们还是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下边是湍急的河水,外侧是奔腾直下,一泻千里的琼台飞瀑。站在瀑布底下仰望,并不觉得有多大气魄,这回临高俯看,顿时觉得脚底生寒。飞瀑落至谷腰砸在突兀的岩臂上,水花四溅,弥漫出半山雾气,随着鼓荡的山风y嗖嗖地直往脑门窜来。欧阳妮倒没有半点畏惧之色,悬着半个身子挂在拦杆之外,一双手不住的指点雨撒雾拂中衍生出的山色林景。项自链不敢大意,一只手紧握着栏杆,一只手紧拉着欧阳妮。空蒙的雾景中,欧阳妮回头冲项自链一笑。项自链装作若无其事地还了一笑,握着栏杆的手竟渗出汗来,临渊百丈的滋味与这风景一起永远定格在心中。
时近清明时分,山中的杜鹃花大都裹起了饱满的花蕾,朝阳近水的坡脚边正艳艳地挺立着骨朵。项自链不想让欧阳妮看出自己的紧张来,故意把目光投到竹林边的坡地里。就在他似有若无地欣赏着红艳艳黄烂烂的杜鹃花时,竹林里探出了几个高髻云冠的小道士。高髻云冠时隐时现,贼眉贼眼地向河边瞥瞥又不时地交头接耳。瀑布声雷霆万均,根本无法听到他们的谈话,小道士们显得更肆无忌惮了。和尚不念经道士不炼丹,跑到竹林里捣鼓什么呢?项自链觉得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直到其中三个道士一起向河中扔石子的时候,才明白过来。原来河对岸有四五个女子围着一块大石头上洗衣服,小道士思春找乐子调戏呢!一击石掀起千层浪,女子们不约而同地站起来朝竹林里谑咒,一张张脸兴奋得象坡脚边盛开着的杜鹃花。高髻云冠干脆站了出来,挤眉弄眼地招呼着。风景顿时黯淡下来,项自链拉起欧阳妮折了回来。两人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地走过町埠,穿过对面的竹林子,上到玉女寺。
玉女寺前有九十九级台阶,名曰九九归一,算是道家的文化精髓之一。两人来到阶下,五个道士已上到台阶顶头,只留下高髻云冠宽袍的背影一晃而逝。项自链望着他们急匆匆的步履,不觉轻轻笑出声来,这些小道士!欧阳妮不知缘由,跟着抿了抿嘴角。两人拾级而上。
上了台阶,眼前是一片开阔的观景台,青山沟壑流泉飞鸟尽入画来。地上嵌满细石子,两边青峰拥翠,近眼处是两排整齐的紫薇树,树下团簇着桅子花,花香四溢。过道两旁各立着一个塔形的石香炉,香火满钵满盆。十来个虔诚的香客正在排队上香,看得出玉女有灵万民朝拜。大殿面向观景台背靠后山,正门口上方悬着“海神殿”三个正楷镀金大字,门两侧是一副龙飞凤舞的对联,一十二月播云雨,廿十四时撼风雷。项自链想到那几个小道士在河边与女子打闹的光景,不禁哂然而笑,笑完重复念了两遍对联。一十二月播云雨,廿十四时撼风雷!这副联子毫无疑问是描写琼台飞瀑的盛况,但文字一旦与男女之事攀上关系,就多了一层暧昧的色彩。欧阳妮不知项自链为什么如此感兴趣,乘着对方高兴又讲起故事来。这已经不是原来那幅对联了,传说是吕d宾南下琼台游历时改写的。一十二月不绝播云雨,二十四时长久撼风雷,吕d宾当时已得道成仙,大概是出于对文字的敏感,或者是对本宗本教的负责,随手一拂就略去了“不绝长久”四字。项自链听完称口不绝,吕d宾真不愧是大唐进士出身,人家是画龙点睛,他却是画蛇删足,寥寥几字更衬出琼台瀑布气象万千!
两人正在门口盘桓,突然一个老道带着六个小道士迎上前来,其中五个就是刚才在河边戏谑妇女的高髻云冠。老道面色丰润神采奕奕,一边伸出手来,一边说:“想不到项主任来到敝寺,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欧阳妮大奇,还以为老道是项自链的老相识,人家明明是市长,而对方却口口声声叫主任。其实项自链比欧阳妮更吃惊,仔细瞧瞧老道似乎面善,但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只好客气地应酬着:“道长客气了,项自链何德何能,竟劳动了你的大驾!”
话刚说完,项自链就后悔了,原来老道士不是别人,正是去年这个时候帮自己看过相的白人焦。“哦!原来是白大师啊!一年不见想不到更加仙风道骨了,精神得很呢!”
认出白人焦后,项自链更是吃惊得没法形容,可表面上装作欢天喜地的样子。白人焦怎么会来这里当主持呢?他又是怎么知道自己当了宁临市开发区主任?如果说玉女宾馆钱见图识得自己的身份是出于一种职业的敏感,那么白人焦又凭什么呢?天下没有乾坤大挪移的法术,白人焦更不可能是个真正的活神仙,只能说他比任何人更关注政治!工作调动一事只发了内部文件,就是欧阳妮也不知内情,而白人焦对这一切似乎了如指掌!项自链一边应酬着,一边苦思着其中的原因。他对玉女寺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兴趣,同时也暗暗担心。
第二十章
在白人焦一帮人拥簇下,项自链和欧阳妮先观看了前寺海神殿。海神殿其实是一个固化的海世界,更是一个世人皆知的阎王殿,只不过牛鬼蛇神换成了虾精龟仙而已,当然阎罗王摇身一变就成了海龙王。白人焦一边讲解着人物典故,一边与项自链叙着旧。项自链听着听着不知不觉中进入了故事的核心。醒悟过来提醒自己不要太入迷太投入的同时,也暗暗吃惊于白人焦的口才和记忆力。白人焦一脸详和,始终带着出家人难得一见的笑容,一路上娓娓道来如数家珍,从哪吒三太子讲到白蛇传,从四海龙王讲到近海水族。游到后殿玉女殿,项自链站在一副壁挂的模拟沙盘前仔细观摩开来。沙盘没有被烟火熏黑,看得出是新挂上不久,最多不会超出两年。具体而微,沙盘是玉女峰周围山体、河流、古寺、村落的缩影,只不过悬着个玉女塑像就变成了所谓的“玉女图”,大概是用来描述当年玉女乘潮来这里观光时的情景。果不出所料,白人焦又绘声绘色地讲开了。轻盈灵动的玉女已淡出项自链的视线,项自链一双眼睛在玉女峰上逡巡着,似乎在寻找什么。是的,沙盘上的玉女峰确实有些异常,自峰顶到峰腰到峰脚各贴着一张小小的黄绸偈贴,上边隐隐约约写着个“道”字。项自链一下子明白过来,一个混迹市井中的不佛不道的家伙怎么摇身一变就成了千年古寺香火兴旺的主持呢?原因就在这里,一年前那梦一样的经历又浮了上来。
自从那次带黎赢权到白人焦那里圆梦后不久,自己很快就被按排到琼潮工作,后边的事黎市长从来没说起过,项自链更无从提起,只知道需要到玉女峰上“压贴”。当时项自链就觉得奇怪,白人焦说得玄乎其玄,玉女峰上贴偈符谈何容易,莫不是编第二部《西游记》,如来佛随手一个偈贴就在五指山上挂了五百年。面对着沙盘上重不过两又风雨不动的黄绸偈贴,项自链才彻底明白白人焦来这里当主持的原因了。只有白人焦才会想出这种具体而微的大挪移手法,才能把贴子贴到玉女峰上,才能镇住残忍的黑龙,才能解脱黎赢权的恶梦和担心!只有把白人焦安排到玉女寺来当主持,白人焦才能替他时刻监守着兴风作浪随时有反扑可能的黑龙,黎市长才能高枕无忧!
就在项自链浮想翩翩的时候,白人焦客气地打断了他的思想,“项主任如不嫌弃,请到寒舍坐坐。”
项自链回头朝白人焦诡秘地笑笑,又抬头看看玉女峰,“白大师手法不凡啊,一座玉女峰就这么让你从前山端了下来!走走走,到里边再说!”
听说客人观光完毕要进主持室,白人焦身边的六个小道士散去五个,只剩下一个跟在后边侍候着。穿过侧门,拐过一湾鱼池,就是白人焦的安身之所。后边的小道士快步上前打开房门,白人焦半躬着腰打了个手势说:“两位请!”
“白大师这里好安静啊!真是神仙住的地方,八辈子也修不来你这福份。”自成一院的天井里绿树绕圈花草上阶鱼乐池水。房内布置虽然简单,但房大栋高墙白柱红,家居摆设没一样不精致,椅子是上好的红木,连打坐用的莆团形色俱佳,比名牌家纺还要温暖柔软清雅悦目。项自链看看门里门外由衷地感叹一声。
“项主任说笑了,出家人不图别的就图个清静。”白人焦谦虚地回答。
“今非昔比啊!堂堂玉女寺的主持,我看今年省人大代表的名单上少不了你了。”
“呵!白人焦有今日,还得感谢你项主任的照顾啊!”白人焦的神色多了层暧昧少了份正经。
“照顾什么呢?不就介绍黎市长去你那里圆梦!”项自链觉得如梗在喉,一时竟搭不上话来。时至今日,也绝非自己所能想到的,一个脸色苍白长发披肩不佛不仙,甚至混迹市井落泊潦倒的神汉就因为市长的一个梦彻底改变了人生,一夜之间当上了闻名省内的玉女寺主持。项自链觉得坐不下去了。“白大师言重了,项自链可没这么大的功劳。玉女寺虽然在琼台境内,却是市里直管的,要感谢还得感谢黎市长!”项自链别无选择只好顺着白人焦的思维走下去。
就在项自链打算起身告辞的时候,小道士送来了一壶茶。白人焦不紧不慢地招呼两人用茶,说是新出产的“玉女迎观音”。茶还没放下,香气已漫了出来,沁人肺腑如登大宝,看来名不虚传。茶具也绝非一般,竟是精致的镂花木质小杯。
小道士放下茶杯,打开青竹罐从里边取出茶叶放入杯中,而后提起盛水的大壶子注入开水。原来刚才漫出的香气是从开水里散发出来的,并非茶香。欧阳妮大奇,一双眼睛睁得大大地瞪着项自链。项自链也不明所以,一颗心翕翕欲动,表面上却装作毫不在乎地样子,把头瞄向后山。后山是一片开得正旺的茶花,红红地满山遍野。倒好茶水后,小道士又退了出去,门半掩着。过了几分钟,白人焦才做了个请的动作请项自链先尝。揭开茶杯,一股淡淡的清香散发开来,没有先前那么浓烈那么人。茶叶慢慢地在水中舒展开来,象白莲正在绽放,象玉女丝带飘飘。轻呷一口,清香似有若无,既无寒洌之苦也无炎热之甘,但觉舌底生津喉头轱辘,项自链不由自主地喊了一声好茶。欧阳妮跟着尝了一口,赞口不绝。
白人焦微微一笑,不无得意地说:“此茶系本寺特有,喝过的人没有不说好的,今天两位有缘,第一撮新茶刚刚出炉就赶上了,难得难得!第一撮茶是最好的,项主任女施主与玉女寺缘份不浅啊!”
欧阳妮见白人焦说得神乎其神,干脆催他说个明白。
原来此茶仅有三棵,长在琼台飞瀑两侧,长年雨雾滋润性至y寒,如果不加人工配制味苦难耐,比一般劣茶还差一等。天生万物y阳相济相克,玉女寺后山朝南,山上茶花硕大如盘,茶性至阳,俗称火茶。白人焦精通茶性,来寺后在后山掘一井,取火茶泉水煮沸用来泡茶,泡出来的茶性温香正风味卓然。
白人焦说完,又催两人再尝。这时候茶叶完全舒展开来,叶片如豆芽大小,粒粒均匀色泽晶滢剔透。呷入口中如晚云归岫,淡淡清香渗入肺腑百骸,说不出的好味道。项自链喝了一小口,不觉点头称绝。过了好一会,茶性反刍回来,才隐隐觉得异味,里边似有一股脂粉之气,项自链不禁皱了皱眉头。就在这时候外边不远处传来莺啭燕鸣声,几个女子唧唧喳喳正朝这边走来。白人焦皱了下眉头,脸上浮出佛相,笑呵呵地推说有急事忘了处理,匆匆交代两句就快步转身而去。
欧阳妮正在滋滋有味地品尝着,项自链想说什么终憋着没说出来。一会后白人焦返了回来,连说怠慢怠慢。欧阳妮喝得杯底朝了天。项自链早就无心再喝,站起来向白人焦告别,戏说好东西不能尝过瘾,要不下次就全没了味道。白人焦把两人送下台阶,握手言别。
这时候夕阳已落到山后,只留下一抹余辉涂在天际。上香的香客早已不见了影踪,项自链更相信自己的判断了,这个玉女寺看来真成了玉女们安身的地方,难怪好好的茶叶里有股脂粉气。富贵易人,白人焦这回可大不同从前了,功成名就,道俗贯通,出则道家代表,入则美女在怀!难怪手下的小道士青天白日也敢在河边与妇女打情骂俏。项自链觉得单丘水瞎了眼,自己也瞎了眼,怎么就跟这号人缠到一块了!
归途上,项自链的情绪低落下来,觉得自己被白人焦利用了。虽然当时自己是为了讨好黎赢权才自告奋勇带到白人焦处圆梦的,可现在想来这无异是为白人焦飞黄腾达牵线搭桥!欧阳妮不明真相,还以为他默默地想着工作上的事,只紧紧地跟在后边。
山气越来越冷,天色越来越暗,走在荫可蔽日的盘肠小道上,欧阳妮不由自主地贴到了项自链身边。面对着四面合来的雾谒和斑斑驳驳的影子,项自链放慢脚步紧紧地搂着欧阳妮安慰着说:“别怕!豺狼虎豹专吃男的,有我垫底包你毫发无损!”项自链从小就在山沟沟里长大,夜里常走山路,这时候不但没怕反而觉得一种少有的安慰感,再说眼下天还没完全黑下来呢!
玉女宾馆不远了,灯光隐隐就在眼前,欧阳妮抬头看看项自链一脸刚毅自信泰然自若的情色,胆子也跟着大了起来,轻轻地在他的耳根吻了一下,说:“豺狼虎豹我可不怕,就怕你呢!”
欧阳妮还没说完,脸就红扑扑涨起潮来,在夜色渐浓的山乡里越发显得娇艳迷人。项自链突然有了冲动,转过身来双手紧紧地合抱着欧阳妮的细腰,把欧阳妮整个身子悬到了半空。欧阳妮不知是吃惊还是兴奋,尖叫一声,一阵咯咯的笑语传出老远。笑止后,山那边荡回了回音,在青山绿水间经久不息。女人欢悦的声音总能让男人按捺不住新奇刺激和窥探的欲望,项自链激动得颤抖。这时候静静的河面上突然哗啦一声跳出一条大青鱼,白晃晃的鳞光一闪而过,而后又扑嗵一声跌回水中消失了,只剩下一圈圈漪涟静静地向四周荡漾开来。两人被这突然而来的响动惊得屏住了呼吸,贴在一起的身体分明听到了对方怦怦的心跳。静!一切都归寂于山野里弥漫而来的夜色!只有远处村落里忽明忽暗的灯光和几颗赶早的星星在相互映照着。欧阳妮好象怕寂静夺走眼前的一切,回过神来后一双手在项自链胸前擂得鼓响。欧阳妮的娇态在项自链看来无疑是催人奋进的乐曲,点将派兵的号令,他毫不犹豫地揽过欧阳妮云水般迷离的肩头,轻轻地吻起了,从额头到下颌。回报是热烈的,一阵阵颤抖从欧阳妮身上传来,开始时象云象雾从四野汇拢过来,越来越浓越来越稠,直到吞没了绿草、鲜花、树木、森林、河流乃至整个世界,接着感觉象河水慢慢荡漾开来一波弱似一波,最后软摊在项自链怀中。经历是短暂的,前后四五分钟,项自链恍惚走进了一个黄昏,触摸到夜的神秘,迎来黎明的曙光和新生的希望!在欧阳妮短叹长吁中结束了长吻,她附在项自链耳根不轻不重地说:“你真坏!弄痛我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项自链回过神来才知道刚才的颤抖是从欧阳妮的玉女峰上传来的,自己一只手还在上边搓揉着呢!不知什么时候突破了大衣扣衫的障碍,只隔着一层薄薄的内衣,几乎完整地触摸到柔软挺括丰腴细腻的茹房。项自链赶紧缩回手,替女人整理好衣衫,可还是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子在欧阳妮的前额吻了一下,“男人不坏女人不爱,我就要扎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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