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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的斜坡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未知
晚上六点,天成了一口大黑锅,锅底摔出个大d,挂在宁临市上空,雨水便飞瀑一般从天而降,砸向大地,也砸向脆弱的人心。这时候开始涨潮了,宁临江潮位5。8米,接近警戒水位……项自链在防汛指挥部坐镇指挥,表面上镇定自若,内心却打起了鼓点,刚开始涨潮就接近警戒线,那么真的要出现超历史潮位吗?真的要水漫金山吗?时间不允许有任何臆想、猜测和怀疑,现在只能听天由命了。窗外,风象利刀一般在万物间穿c。借着灯光,映入项自链眼里的是一棵连枝带叶被台风削光的广玉兰,危怵怵地筛抖着。整栋开发区大厦仿佛成了无助的孤儿,项自链觉得脚下的地板在颤抖。雨借着风势,搜刮着每一个可能入侵的角落,短短两个小时,路面已失去原形,深埋在雨水里,在路灯顾影自怜中呻吟着。150毫米雨量!6。4米潮位!汛情急变,强降雨和大潮象愚蠢的猛牛在相互较劲着,而虎视眈眈的台风正从海面上赶来大声地吼叫着,教唆挑拨着恼羞成怒的雨潮。雨不屈不挠地下着,潮继往开来的涨着!预测一旦与事实吻合,人便迷信了:台风将于今晚11时在宁临江口登陆,天哪!与天文大潮赶个正着!风雨潮“三碰头”也就无法避免!罪劫难逃,宁临人注定要度过一个不眠之夜!不!还不知道多少人无法度个这个恐怖的夜晚呢?因为第二天当活着的人们发现他们时,他们已不再抗争不再呼吸,只留下一具具怒目圆睁的尸体,灵魂已离开了曾经熟悉的世界!防汛指挥部里,围坐着开发区的头头脑脑,他们的思维已经冻结,一脸的木讷和痴呆。现在只能企求老天睁开半只眼,发放它往日里星星点点的怜悯和同情,让风雨缓些让大潮缓些!
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抢险和救灾已成了一句政治口号,一句让人聊感z慰的祈祷。风雨以虏掠的态势,疯狂地打劫着人命和财产,大潮以席卷大地的作派重新占领曾经属于大海的领地。天怒了海怒了,九点,风力45米每秒,降雨250毫米,潮位6。8米,台风却在宁临江口徘徊不前,似乎在等待什么。等待什么呢?熟知内情的人无不倒吸一口冷气,潮位已接近预报最高值,但潮水抬高的脚步并没有稍作停留。台风在等待11时最高c位的到来呢!
那时候,借着淘天的巨浪,它会象凌波仙子一样袅袅娜娜地登临黄金宝座,浏览它一手造就的人间奇观。
项自链坐不住了,眼神扫过众人,讨教解救之道。谁都没出声,把头埋得深深。在大自然的暴虐面前,人类鼓吹的知识、科学、技术和一切的文明力量都失去了光彩。
宁临人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台风来作怪。这家伙精灵古怪,常常游走一周,在你家门口张望两下打个喷濞折腾得人半死不活后就溜之大吉。这倒也罢,有惊无险!可它总在人们最不经意的时候施加偷袭,给你一个措手不及。15日凌晨,19号台风眼看就要在邻省登陆了,却突然改变方向直奔宁临而来。尽管宁临各级党委和政府都十分重视,但时间太仓促太紧迫了,几个小时内要把沿海沿江险工险段的群众完全撤离到安全地带,根本就不可能!单就开发区而言,项自链也不敢打这保票,尽管相对于其它地方,开发区沿江沿海一带人口较少,撤离难度相对轻些,但还是力不从心。象琼潮市,沿海沿江群众不下50万,就是派大部队进去围剿,一颗子弹一条命,半日里也无法完全解决。项自链为自己这个近乎荒唐的想法叫了声罪过。
情况越来越不妙了。10点钟,19号台风开始向宁临江挺进,潮水猛涨,暴雨如注。一个个触目惊心的水文数字象咒语一样连连不断地撞进项自链的耳朵,潮位7。4米,降雨400毫米。上头的通知一个紧似一个,要求做好方方面面的防范工作,可文字象现实一样苍白,事实上毫无用处。险情巡查、抢险救灾都成了一句空话,暴虐的风雨隔断了世界的联系,当地驻军和武警部队也束手无策,只能呆在室内望天兴叹。地面积水足有40公分深,一辆辆试图逃难的车辆象征性的挣扎了几下,就偃旗息鼓了,瘫在雨水中动弹不得。10:15分,风忽然止住,雨也跟着缓了下来。内行的人知道,这是台风中心经过上空时的短暂现象。项自链再也坐不住了,命令30来人组成的抢险突击队立即出发,侦察险情,搜救被围人员。
队伍分成6组,四组乘军用大卡车,两组乘冲锋舟。在不到三分钟的时间里,第一艘冲锋舟顺利发动,项自链站在船头,心头思绪翻滚。船上装着三只强力探照灯,顺着灯光看去,除了一片恣肆汪洋外,倒处是断壁残垣、折木败枝。街道已变成水道,冲锋舟驶在上边无遮无挡,一如通途。可以利用的时间十分有限,一个半小时后,台风中心将移出开发区移出宁临市区,可紧随其后的强风和暴雨将再次扫荡这片已被蹂躏得一片狼籍气息奄奄的土地!台风中心无风雨,短暂的沉默只是积蓄更大的爆发。这时候,项自链才真正体会到“时间就是生命,时间就是金钱”的真实内涵,他四处张望着,寻找可能救护的对象。天静得可怕,只有洪水在大地身上肆意游走淘蚀着,猫哭老鼠般地嚎啕着,苍蝇争食般地嗡嗡欢叫着。一切都充满着劫难和死亡的气息,大部分地方已断电,或被迫停止供电,世界陷入了黑暗和恐怖之中。从隔三差五的窗口里透出了微弱的烛光,似乎向上天宣示着人们坚贞不屈的抗争和不曾熄灭的希望。
项自链指挥冲锋舟直向沿江村落驶去。风恶潮恶雨恶,江边村落多的是参差不一的自建房,在匆匆忙忙的大撤离中,谁能保证滴水不漏,谁知道还有多少群众没能转移到安全地带?
在这场大劫难中,谁知道滞留下来的群众还有几个能幸免于难,能大难不死?项自链清楚,现在只能尽人事而听天命了。搜寻工作十分困难,天黑水满,沿江片区仿佛沉入水底,冲锋舟在狭窄胡同里小心冀冀地行进着。搜寻了近半个小时,活人没找到一个,死尸倒发现了十来具。抢救队员征询项自链意见,要不要把尸体装上船运回去。项自链怔了怔,坚决地摇摇头……他惊呆了。这些尸体都是浮在水面或者半露在水面被发现的,那么一群群的倒房下还埋着多少冤屈惊恐的灵魂呢?项自链不敢想象。时间象白驹过隙,转眼间已过了一个多小时,防汛指挥部打电话催项自链





梦的斜坡 第 23 部分
少冤屈惊恐的灵魂呢?项自链不敢想象。时间象白驹过隙,转眼间已过了一个多小时,防汛指挥部打电话催项自链马上返航,说是暴风雨就要再次到来。项自链问过死尸数目,狠狠心下令返航。他不能有稍稍的犹豫和迟疑,否则他会愧对死去的人们,也会愧对冲锋舟上5名部队战士。暴风雨一来,难保悲剧重演,死人不能复活,活人又变成死了人!
归途中,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出现了。项自链为之感到稍稍的振奋和安慰。拱桥边的一棵榕树上挤着十来个被洪水围困的群众,一个个落汤j似的围坐在树桠分岔处。看到船只,众人扯开嗓子求救。暴虐的风雨已使他们筋疲力尽,身体严重虚脱,嘶哑的声音在无边的黑暗和滔滔的洪水中显得那么微弱苍白。待到冲锋舟驶近桥边,一名年轻的抢险队员发现了他们。项自链急忙命令冲锋舟挪近。有人提着抢险应急灯向上边扫去。眼前的情形让所有的抢险人员震惊了:强烈的灯光照在12个分不清男与女,眉毛还是胡子的受难者身上,无情的风雨让他们变得面目全非,衣衫、毛发、五冠、四肢被熨烫得五花八门又无可名状,象死神留下的某种烙着暗示与标识的符号。船还没靠到树下,树上有了稍稍的s动,显然为这意外的收获而感到兴奋。待船锚固停当,树上反而没了响动。长时间与风雨搏斗,神经与肢体都麻木了,只凭着求生的本能死死地抱紧大树的躯体,以免被风刮走,稍稍不慎就会掉进洪流湍急的河水里一命呜呼。现在抢险队伍就在眼前,所有的意志在即将获救的时候一触即溃,连一声感叹的声音都没有。项自链抬头细看,隐约判断:老的有六十来岁,小的还在襁褓之中。苦难的人们!可怜的人们!人心在这一刻完全是勾通的,大家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尽快解救围困群众,尽快脱离危险地带。谁也没哼声,抢险队员只用眼睛和心交流着,动作麻利地甩出救护绳,绕过树桠,打结,试力,上树。两个年轻人带着救生篮三两下就登上主干的分岔。先是儿童与老人,再是妇女,最后是青壮男子,陆陆续续上了救生篮,迅速而平和地降到冲锋舟上。船上早有人搭起踏板,引着众人登上桥头。被解救下来的人们很快又恢复了生气,望着气喘吁吁的抢险队员,连喊着皇天有眼,感谢众人搭救之恩,千言万语热泪盈眶。
又吹起风来,先是和缓,没过几分钟就强劲如疾,天地昏黄,厄难并没有因为刚才的感动场面而有丝毫的怠慢。雨一下子从天而降,漫无边际地瓢泼着。冲锋舟剧烈地摇晃着,显然无法适应这样的恶劣的天气。项自链皱皱眉头,下令弃舟上岸,全体人员候上桥头等待军用卡车接应。危颤颤地爬上岸,一个妇女紧抱着4个月大的婴儿,伸长着头用整个前身遮挡着风雨遮护着娇嫩脆弱的小生命。项自链大步上前,边走边脱下身上的雨衣和衬衫。在众人的围成的密不透风密不透雨的人墙里,换下了婴儿身上湿漉冰凉的衣服。生命是脆弱的,又是刚强的,婴儿脸色铁灰,但依然努力而有力地呼吸着含腥带咸的空气。在雨衣和衬衫的包裹下,小生命似乎找回了久违的温暖,从昏睡和困迷中脆脆地叫出了一声“嗳”!项自链光着上身,用宽大的身躯护着稚嫩的小生命。那一声“嗳”让他想起儿子刚刚来到世上的那瞬间所带给他的最真切最动听最激动人心的一幕。他流泪了,泪水与雨水搅和在一起,分不清哪是泪哪是雨。大悲哀总是与大幸福紧紧相随,泪是幸福的泪,雨是悲哀的雨。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项自链在心里祈祷着小生命能够安全地度过此劫!对婴儿而言,洪水中获救只是命运转折的开始,而不是结局。他会生大病吗?他会否极泰来吗?项自链亲了亲孩子,笑着对众人说:“这孩子命大,将来一定有出息!”众人从一句最平实的话中,听出了喜气听出了希望听出了人间至情,跟着呵呵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冲破了雨幕冲破了风墙,冲进了大地的腑脏,激活了大气息微的脉搏!孩子的母亲激动得说不出话来,直愣愣地望着项自链和孩子……
第二十五章
抢险队员,被困群众,17人围在一起,与无情的风雨抗衡了近二十分钟,接应的军用卡车终于扯开黑暗、雨幕和洪水,来了他们面前……得救了,全部得救了!短短3公里路,卡车摸索了四十分钟。台风中心过后,风更狂了,雨更疾了,仿佛世界末日的到来,大地沉入了永无天日的海底,除了水还是水。卡车司机小心万分,多少次进了又退,退了再改道摸索。第二日凌晨1点,总算化险为夷,卡车从四面泛黄的洪水中脱身而出,顺利地爬进了开发区医院大门。项自链没歇一口气,简短地向院长交代了几句,要求尽确保每一个进医院就医的被解救者的生命安全,还特别强调了要全力以赴抢救刚刚获救的婴儿。三两分钟后,项自链再次登上军用卡车,向防汛指挥部摸索过去……当晚11时整,宁临江出现了实测历史最高c位7。78米。高c位先后持续了近3个小时,台风中心移出宁临上空后,大潮已失去了它兴风作浪的原动力,一步一步不甘心又无可奈何地退回老家。百年不遇的恶潮恶浪,让宁临市遭遇了前所未有的重创,就是在这短短的3个小时里,沿海沿江所有堤坝被夷为平地,岸边建筑几乎无一幸存。11时30分,防汛指挥部打电话汇报了最新汛情,项自链当时正同抢险队员一起四处寻找救助目标,听完后什么都没说,只长长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当项自链从医院回到防汛指挥部,已近凌晨2点。这时候潮退了,雨小了,只有风依然不屈不挠地猖獗着咆哮着。街面上的积水普遍在60公分左右,无论是人员还是车辆都无法通行。防汛指挥部里静得可怕,甚至连一个电话都没有!大雨大潮一过,高度紧张的神经随即萎顿下来,许多人打起了瞌睡。累,四肢百骸都散了架,一种烧灼感自五脏六腑升起,直烧到每一个毛发,项自链眼冒金星,呼吸跟着急促起来。管工部走过来,劝他到休息室里躺躺,他毅然拒绝了。这个时候,作为主管一方的领导,作为防汛指挥部的最高长官,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临阵脱逃。他轻轻地示意管工部别出声,充分利用宝贵的几十分钟,让众人打个盹养养精神,等洪水退下30公分的时候,全体出动寻找可能救护的对象。然而,洪水才退下10公分,项自链就昏倒在椅子上。太累了!在指导紧张的搜寻工作的同时,他要不断地思索对策,作出判断,指挥着全区防汛调度工作。或许这些都并不是根本原因,对于一个领导干部而言,赤着上身与狂风暴雨抗争才是真正要命的。入有亭堂楼阁,出有车马轿冠,平日里何尝受过这份劳苦煎熬,一旦遇事难免病出如麻。
为了婴儿的生命安危,为了领导干部的形象,为了做人的尊严,项自链义无反顾地脱下身上的雨衣和衬衣,赤着上身任凭风雨洗刷……为此他付出了很多很多……就在大家发现项自链昏迷过去的时候,防汛值班电话响了,滴铃铃地特别的烦心。项自链与此同时苏醒过来,惊奇地睁开眼看着众人。电话是市防汛办打来的,说是省里要求在3小时内填报受灾情况。项自链一听火了,都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了,水乡泽国,整个开发区都成龙王庙了,还报什么灾?全灾了!对方被项自链的气势所慑,先是嗯嗯哑哑地搭不上话来,接着又找回了市防汛指挥部的特权,硬着口气问项自链是谁,说要是报不了灾,请他直接打电话征求柳副市长同意。项自链气坏了,气急攻心,又晕了过去。这一晕就是10多个小时,后来才知道自己发高烧,烧到了42。4度。第二个晚上,项自链带病布置了开发区救灾和灾后重建工作部署。在后来的十多日里,白天马不停蹄地忙着陪国家防总、民政部、省领导和有关部门了解灾情,汇报防台抢险工作经过,汇报灾民安置、灾区消毒、水利工程修复、企业生产恢复、救灾款项和物资分配等落实情况,夜里忙着听取各方面的汇报,布置生产自救工作。
就在项自链忙着组织各方面力量,收拾残局重建家园的时候,一场政治风暴已悄然迎面袭来。
宁临市委早在一个月前开除了黎赢权党籍,人大紧跟着撤消了他的市长职务。现在宁临发电厂贪污案就要开庭了。公历10月9日,市中级人民法院里人山人海,宁临各阶层对此案表示了极大的兴趣和关注。19号台灾刚过去半个来月,救灾工作还在深入开展之中,刚走出灾难y影的人们对发电厂贪污案内幕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好奇,一大早,许多人从老远的县里赶过来,挤在法院门口,要求参加旁听。开始时法院坚决拒绝,可最终迫于社会舆论压力,同意放行。老干部、记者、法学院教授、普通市民济济一堂,还没开庭就纷纷议论探讨开来。庭审队伍十分庞大,法院院长、副院长全部列席出庭,常务副院长亲自负责主审,公诉律师由宁临市最著名的法学专家罗宇新教授担承,应诉方聘请了省内名声赫赫的方日东律师担承辩护,不下50人的亲友团齐簇簇地亮相法庭之上。
8点半开庭,黎赢权和赵新良在法警戒备下来到法庭。两人的精神状态出乎意料地好,高昂着头,目光不紧不慢地扫过众人,信步上堂。法庭里爆出阵阵唏吁声,显然大家为这开场一幕感到惊讶和惶惑。然而结果更让人震惊,黎赢权和赵新良当庭推翻了所有供词,一口咬定没有任何贪污行为。方日东律师更是气焰人,要求法院出示两人贪污的物证。根据先前的供词,三千万赃款全在澳门赌博输光了,也就是说物证虚拟化,无据可查了。法院十分尴尬,本以为铁定的案子,转眼间形势逆转。罗教授不失为法学专家,始终镇定自若,在对方反咬一口的情况下,抓住三千万公款流失的事实,要求对方作出合理的解释。这时候,黎赢权表态了,依然是市长的派头,两手罗在胸前,慢条斯理地说:“作为主管发电厂的总指挥,对于公款流失,我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的责任。请大家注意,只是领导责任,而并非贪污罪。发电机涡轮是通过国际招标购买的,合同由总指挥部与香港宏业投资有限责任公司签订的。”“那么价格出入……”还没等罗教授说完,黎赢权一挥手打断了他的提问,继续说:“至于购买价格与生产厂家标价的出入,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我只能抱歉地说,我们上当了,上了宏业投资有限公司的当。客观地讲,我本人和赵新良成了这场买卖的最大牺牲者……”法院被迫中途休庭,宣布择日重审。消息传开,社会舆论一片哗然。新的侦查取证和预审工作并没有取得突破性的进展。三千万公款下落不明,始终找不到任何有用的线索可供佐证。省高院又催得紧,明确要求一个月内结案呈报。省长叶人龙亲自打电话给蒋多闻要求宁临市委督促法院尽快结案,说是给民众有个明确的交代。另一边民众呼声越来越大,猜测、流言越来越多,其中有一种说法在民间最受欢迎和崇信:黎赢权平日里就与叶人龙走得近,这回黎赢权出了事,他能不护着?不护着,黎赢权能一口推翻供词!不护着,就难保火烧连营,殃及自身,谁知道他暗地里进了多少好处呢!在省里的的高压下,市中院只能匆匆结案:根据所谓的事实,黎赢权在担任宁临发电厂总指挥期间玩忽职守,导致了三千万公款流失,给电厂造成了极大的损失,犯有严重的渎职罪。法院积极取证,充分听取各方意见,考虑到该犯在担任宁临市长期间,对宁临经济发展作出了较大贡献,现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某某条第某某款,判取黎赢权有期徒刑一年,缓刑两年……赵新良跟着得福,接受了黎赢权同样的判决待遇。
审判过程秘密进行,事后没有在新闻媒体上作任何报道。为这事,许鸿运还特地上门,竖着大拇指夸项自链有真知灼见,政治上完全成熟了。夸完之后,又连连摇头,这案子也太黑了!
宁临开发区在19号台风中损失惨重,停工企业400来家,死亡120多人,直接经济损失不下20亿。救灾工作十分繁复,单死亡人员姓名籍贯核实就弄得晕头转向。死亡人员大多是外来务工者,在这场天灾中,许多人没有留下任何识别身份的物件,带着破灭的梦想和永远的遗憾离开了这个为之付出心血的世界。项自链要求民政局无论如何都要逐一搞清死者的身份,争取早日同其家属取得联系。并专门召开企业负责人大会,会上提出三点要求:一要通过政府、企业主、职工三级互动,尽快恢复生产;二要确保伤亡职工抚恤工作全部到位;三要保险公司尽快完成理赔工作。针对第二点,项自链声情并茂的演讲打动了每位听众:“‘我是一位游子,扛着青春,扛着父母的心愿,离别故土,来到这块生气勃勃的热土,献上挚诚,献上汗水,铸就了你的辉煌,也遂了我的梦想……’大家记得吗?这是一位务工者发表在《飘流者》上的一首诗,它记着每个外来务工者的梦想和誓言,记着他们的辛酸和幸福,然而,现在许多人离开了这块洒满了他们青春和汗水的热土,离开了我们。梦想中的热土啊,变成了葬身之地,有什么比这更凄凉呢!而远在家乡的父母正在焦灼地等待儿女报上一声平安!现在我们拿什么告慰亡灵,告慰苦苦盼望着儿女归来的父母呢?什么也没有,难道我们还要克扣那本就可怜的抚恤金!在座的都是企业家,都有着创业的雄心和灾后重振希望的决心,那么就拿出我们豪迈的气慨来,就大方一次吧,实实在在做好抚恤工作,就当是大灾多卷走了那么一点点!”所有在场的人都耸然动容,纷纷表示认真按照管委会的要求,按照项主任的要求,切实做好本企业意外伤亡人员家属的抚恤工作,同时尽可能全额担负受伤职工的医疗费用。
刚讲完话,汗就大颗大颗地往下落,项自链感到手脚冰凉,五脏六腑却有一把火焖烧着,煞是难受。自从台灾之后,项自链时常感到胸口发闷,四肢无力,在长达十几年的时间里,不知求过多少医,用了多少中药,才算断了病根。项自链掏出手绢偷偷地抹了抹汗水,尽管脑袋嗡嗡地响,他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尽量不要因为自己而影响会场气氛。可病情并不因为个人意志而改变,在临近会议结束的时候,终因体力不支而昏迷过去……最保守估计黎赢权和赵新良非判无期徒刑不可,但结果远非自己所料。宁临发电厂一案判决后,项自链自感失望透顶,再加上隔三差五风寒病折磨,对事对人都谦虚本份了许多。
也正因为此案,项自链忽然完全明白贾守道来琼潮执政的缘由,原来叶人龙就是他那位省里的远房亲戚!
赵国亮麻烦了。19号台风中,宁台线唯一的隧道再次发生险情,大面积塌方,交通中断一个多月,当地百姓怨声载道,省里下文明确要求市里追究责任,市县两级领导焦头烂额。
19号台风中,宁临市死亡人数高达1800多人,直接经济损失121亿,省里对宁临市委市府防台工作深感不满,省委办公会议上,叶人龙厉声疾色地指责蒋多闻领导无方。蒋多闻有苦难言,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一朝天子一朝臣,弄不好自己得掉乌纱帽。回宁后,蒋多闻迅速召开常委会部署工作,要求在全市范围内秘密开展整风运动,严查纰漏,追究责任。潮琼隧道塌方事件成了切入口,赵国亮首当其冲,一个星期内三次被市纪委传唤问话。
项自链有病在身,在完成救灾工作以后,秘密住进了省城医院疗养。疗养期间,魏宏益特地跑过来看望,还告诉他一个惊人的消息:琼潮市最近开展了一次严打活动,逮出了一批光头帮残余分子,附带交代了受赵新良指使,去年年底三十日砸了魏得鸣、项自链的玻璃窗,投了恐吓信。此事虽在项自链臆测之内,但一旦证实,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赵新良也太不择手段不讲政治信誉了。要是两三个月以前,项自链一定会勃然大怒反戈倒算的,可现在情形不同了,只淡淡一笑带过。
宁临市政治风云突变,他全蒙在鼓里。两个星期后,当他从省城回来才知道赵国亮已被隔离审查。通过各种途径了解,但探不到有关赵国亮半点真实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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