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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间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未知
常常吃坏他的嘴和心肝五脏。我请他告诉我,要读些什么书才好,他厉声直言反问我:“要
读书干什么?”
但瞧见我发窘,就温和地大声问我:
“传道书读过吗?”
“读过。”
“读传道书好啦。别的书都不用读。传道书中说尽了世界的知识,只有那些四方角的绵
羊才不懂,换句话说,谁也不会懂……你是谁,唱歌吗?”
“不。”
“为什么不?应该唱歌。这是最荒唐的事情。”
邻桌上有人问他:
“那么,你自己唱吗?”
“我是游手好闲的人。唔,怎么啦?”
“没有什么。”
“这不是新闻,谁都知道你头脑里没有货色,而且永远也不会装进些什么。阿门。”
他跟谁都用这样的腔调说话,当然同我也一样。请了他两三次客,他就开始对我温和起
来,有一次,他甚至有些惊讶地说:“我瞧着你,真不明白:你是什么,你是谁?你要干什
么?
呃,其实,管你呢。”
他对克列晓夫的态度很难解,他出神地听他唱,听得很高兴,有时还露出柔和的微笑,
但没有同他结交,谈到他时,很粗鲁,并且鄙视他:“这个木头人。他会换气,懂得怎样
唱,但还是一个傻瓜。”
“为什么?”
“他天生是这样的。”
我想在他没喝酒的时候同他谈谈,但不喝酒的时候,只是咕噜,只是茫然地,用忧郁的
眼睛望人。听说这酒鬼在喀山上过神学院,有当主教的资格。我不相信这话。但有一次,我
跟他谈到自己,提到主教赫里桑夫的名字,这位男低声把头一振,这样说:“赫里桑夫吗?
我认识,是我的恩师。在喀山,在神学院——我记得很清楚。赫里桑夫,意思就是金黄色,
这是潘瓦·别雷姆达说的。对啦,他是金黄色的人,赫里桑夫。”
“潘瓦·别雷姆达是谁?”我问了,可是米特罗波利斯基简单地岔开:“同你没有关
系。”
回到家里,我在本子上写了:“必须读一读潘瓦·别雷姆达,”我想,读了别雷姆达,
一定可以解决很多使我不安的问题。
这歌手老爱使用我所不知道的人名、奇怪词组,这使我挺不高兴。
“人生不是阿尼霞。”他说。
我问:
“阿尼霞是谁?”
“一个有用的女人,”他回答着,我的疑惑使他感到快意。
这些名词以及他在神学院里学习过这一事实,使我想到他一定有很多的知识,可是他一
句也不说,有时偶然说了,也听不懂。这使我挺难过,也许是我的问法不对。
虽然如此,他还是在我的心头留下了一些东西;我喜欢他喝醉以后,模仿以赛亚先知那
样发出的勇敢的责备。
“啊,世界上的污秽和丑恶。”他吼叫道。“在你们当中,j邪者得到荣耀,好义者被
驱逐。恐怖的日子会到来的,那时悔改就太迟了,太迟了。”
听了这种吼声,我回忆起“好事情”、十分可悲和轻易堕落的洗衣妇纳塔利娅、被卑污
的诽谤所围攻的“玛尔戈王后”——我已经有可供回忆的资料了……我同这个人的很短的交
往,结束得颇为奇突。
到了春天的时候,我在军营附近的野地里碰见他,胖肿的他象骆驼一样点着头,独自儿
在踱步。
“散





在人间 第 17 部分
到了春天的时候,我在军营附近的野地里碰见他,胖肿的他象骆驼一样点着头,独自儿
在踱步。
“散步吗?”他喑哑地问。“一起走,我也在散步。老弟,我病了,而且……”我们默
默地走了几步,突然在一个搭过营帐的基坑里,瞧见一个人。那人坐在坑底,侧倒身子,肩
头靠在坑边上,外套的一边翻到耳朵边,好象要脱没有脱掉。
“醉鬼,”歌手停下说。
可是在这个人的手边的嫩草地上,放着一支大手枪,不远处有一顶帽子,帽子旁边是一
只喝去不多的伏特加酒瓶,空瓶颈埋在青草当中。这个人的脸害羞地掩在外套底下。
我们不出声地站了大约一分钟,接着,米特罗波利斯基摆开两腿说:“自杀啦。”
我立刻觉察,这不是醉汉,是死人,可是这过于突然了,简直有点令人难以相信。现在
我还记得,当时我看着外套底下露出的光滑的大脑袋和青色的耳朵,一点儿也不感到害怕和
哀怜。我不相信在这样晴和的春天,有人会自杀。
歌手好象感到寒冷,用手掌搓着没有剃过的脸颊,发出沙哑的嗓音:“是一个中年人,
是妻子跟人逃跑了,要不然就是花掉了别人的钱……”他叫我马上进城去叫警察,自己坐在
坑边上,耷拉着两条腿,怕冷似地裹紧了旧外套。我报告警察,有人自杀,立刻跑回来。不
料这时候,歌手已经喝完了死人的伏特加,挥着空瓶迎接我。
“这酒害了他的命。”他叫吼着,发狂地把瓶摔在地上,打得粉碎。
警察随着我跑来,他向坑里张望了一下,摘掉帽子,犹豫地画了一个十字,向歌手问:
“你是谁?”
“不关你事……”
警察想了一下,就更客气地问他:
“怎么回事,这里有人死了,你却喝得醉醺醺的?”
“我已经醉了二十年了。”歌手傲然地说,手掌在胸前一拍。
我相信他喝了死人的伏特加,一定会被捉去的。城里跑来一大群人,威严的警察分局局
长也坐着马车赶到,他跳进坑中,拉起自杀人的外套望了望脸:“是谁第一个见到的?”
“是我,”米特罗波利斯基说。
警察分局局长瞧瞧他,拉长嗓子恶狠狠地说:“啊,好呀,我的老爷。”
观众围拢来,有十五六个,他们喘着气,嘈杂地在d口张望,在坑边来回走着,有人
叫:“这是住在咱们街上的一个公务员,我认识他。”
歌手踉跄着站到分局长面前,摘掉帽子,发出含混不清的话声,同他争执起来;分局长
推了他胸口一下,他晃了一下,一p股坐在了地上。警察不慌不忙从袋子里拿出绳子,捆住
他那习惯地温顺地抄在背后的双手。警察分局局长向看热闹的人吆喝道:“滚开。流
氓……”又跑来一个老年的警察,红润的眼,嘴累乏地张开着,他拉住缚着歌手的绳头,带
着他慢慢向城里走去。
我愣生生地从野地回家,在记忆中,他的责备的话,象回声似的响着:“灾难到了亚利
伊勒城……”眼前又呈现一片难堪的景象:一个警察不慌不忙地从袋子里拿出捆人的绳子,
这一边,是那个可怕的先知,很驯顺地把红毛手反背在背后,熟练地把手腕交叉起来……不
久,我听说这位先知被递解出境。接着,克列晓夫也不见了。他结了一门很合算的亲事,搬
到县里去,开了一家马具作坊。
……因为我常常热心地向主人称赞马具匠的歌,有一天他对我说:“跑去听一听……”
他同我面对面坐在一张桌子上,吃惊地抬起眉毛,瞪大着眼睛。
到酒食店去的路上,他还笑我,进了店,开头也还嘲讽我,嘲讽大群酒客和窒闷的臭
气。当马具匠开始唱时,他露着讥刺的微笑,把啤酒倒进杯里,但倒了半杯,就停下手,
说:“啊喹…鬼东西。”
他的手发颤了,把瓶子轻轻放下,紧张地听着。
“果然,老弟,”当克列晓夫唱完的时候,他叹息着说。
“唱得真不错……见他的鬼,身上发起热来啦……”马具匠仰起头望着天花板,又唱起
来:从富裕的村子来到那条路上清静的田野上走着年轻的姑娘,……“他真会唱,”主人晃
晃脑袋,微笑地喃喃着,而克列晓夫的歌声渐渐发出牧笛的颤音:美丽的姑娘回答他:我是
一个孤儿,无人需要……“好啊,”主人嗫嚅着,转成了红色的眼睛开合着。“呵,鬼东
西……真好。”
我瞧着他,心中大为乐意;如泣如诉的歌声压倒了酒店里的喧嚣,更有力更美丽更真挚
地响着:我们村里的人真孤僻,他们不叫我这个姑娘去参加夜会,唔,我既穷又没有体面的
衣衫,去结识勇敢的青年我又不配……一个鳏夫要和我结婚,当他的管家,这样的命运我不
愿追随。……我的主人不怕难为情地哭起来。他低头坐着,翕动着隆起的鼻子,眼泪落在膝
头上。
听完了第三支歌,他感动而仿佛颓丧地说:“我在这里再也待不下去了。臭气真难受,
见鬼……回家去吧。……”但是到街上,他又提议:“走吧。彼什科夫,到旅馆里去吃点东
西,再说……我不想回家。……”价钱也不讲,坐上出租雪橇,路上,他一句话没说。到了
旅馆里,拣定屋角上一张桌子,立刻向四边扫了一眼,小声而气愤地诉起苦来:“那家伙扰
乱了我的心……引起了我的烦闷……不,你读书明理,你说吧,这是什么鬼世界呀?活着活
着,活到四十岁了,尽管有老婆,有儿女,可是没有人可以说话。有时候想开怀谈谈,却找
不到说话的人。同老婆谈吗,她决不会理解你……老婆是什么东西?她有儿女,有家务事
情,还有自己的事。她跟我不一条心。俗话说,老婆这个朋友,养了第一个孩子,便算完
了……尤其是我的老婆……一切……都在你眼里……她不听话……简直是一块死r,见她妈
的鬼。真忧郁,老弟……”他抽搐地喝了又凉又苦的啤酒,沉默了一下,甩一甩长头发,又
说了:“总之,老弟,人都是坏蛋。你在那边常常同那些乡下佬谈东谈西,……我明白,不
正当的,卑鄙的事,真是太多了,这是真的,老弟……大伙儿全是贼。你以为你讲的话对他
们会有作用吗?一点儿也不会有哩。的确。彼得,奥西普,他们全是骗子。他们什么话都对
我讲,你说了我什么,他们也讲的……唔,老弟?”
我默默地吃惊了。
“对,对,”主人轻轻笑着说。“你从前想到波斯去,这主意很不错。在那里,言语不
通,什么也不懂,多么好。本国话谈的全是卑鄙龌龊的东西。”
“奥西普说我了吗?”我问。
“嗯,是的,你觉得怎样?这家伙顶多嘴,比谁都说得多,比谁都狡猾……不,彼什科
夫,嘴里说说决不会说得明白。什么叫真话?真话,又有什么用处?这好比秋天的雪,落在
污泥里就融化了,泥更厚了。你最好是闭着嘴不说话……”他一杯又一杯地喝着啤酒,并没
有喝醉,说话却愈来愈快,愈来愈生气了:“俗话说得好,说话不是凿子,沉默才是黄金,
真忧郁呀,老弟……他唱得对:‘我们村里的人真孤僻,’人生的寂寞呀……”他向四周扫
了一眼,沉着声说:“我找到一个知心人……在这里遇见了一个女人,是寡妇,丈夫造假钞
票,已判决充军到西伯利亚,关在这儿牢狱里。我认识了这个女人……她穷得一个钱也没
有,因此只好……懂不懂……是一个鸨母给我们拉拢的……仔细一瞧,真是一个可爱的人。
长得漂亮,年纪又轻,简直美死了……一两回……之后,我对这女人说:‘干吗做这种事,
你丈夫是不规矩的人,你自己也不规矩,为什么要跟丈夫上西伯利亚去?’你要知道,她打
算随丈夫一起去流放,她向我说:‘不管他怎样,我对他的爱情是不变的,他是我的好丈
夫。他犯了那样的罪,实在说来,也许是为了我的缘故;我跟你干了这种不好的事,这也是
为了他,他需要钱。他出身是贵族,一向舒服惯了的。我要是自己一个人,我当然可以规
矩,你也是很好的人,我挺喜欢你,可是你不要同我讲这件事……’见她妈的鬼。我到头把
身上带的所有的钱都给了她,大约有八十多卢布。我说:‘原谅我,以后我不再同你来往,
我不能再见你,’于是,我就离开了她……”他沉默了,酒气好象发作起来,他趴在桌子上
喃喃说:“我到她那儿去过六次……你不会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也许后来我又去过六次……可是,我不敢进去……我没有勇气进去。现在这女人已经走
了……”他把双手放在桌子上,动着手指,嗫嚅着说:“可别再碰见这女人……不想再见
了。要是再碰见她,那就一切都会完蛋。回家去……回家。”
我们走到外面,他踉跄着,咕噜着说:
“就是这么回事呀,老弟……”
他的故事没有使我惊奇,我老早觉得他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
但是听他说到生活的话,我觉得难受,特别是听见他提到奥西普的那几句话,更使我十
分难受。
二十
整整三年,我在死寂的城中,空荡荡的建筑物中当着“监工”,看着工人们一到秋天便
毁掉笨拙的砖砌市房,到春天,又同样造了起来。
主人舍不得把给我的五个卢布白花,设法要我好好地劳动,市房换地板的时候,我得在
地板底下搬出一俄尺厚的泥土。要是另外雇流浪人来做这工作,就得花一个卢布,而我却不
另外拿钱。可是当我在做这工作,就忽略了对木工的监督,他们拿走门上的锁、把手,偷种
种小件东西。
工人和工头,用种种方法欺骗我,设法偷盗东西,而且他们好象执行一项乏味的义务似
的,沉着脸,几乎是公开地做出来。我抓住他们的时候,他们也毫不生气,只是现出很奇怪
的样子:“你只拿了五卢布,看你那么卖力,却好象拿二十卢布的样子,岂不可笑。”
我告诉主人,他用我的劳力节省了一卢布,损失却常常在十倍以上。但他让我霎霎眼:
“得了吧,别装佯了。”
我知道他在怀疑我帮同偷盗,因此对他发生恶感。但我并不生气,这是很平常的事情,
大家都在偷盗,主人自己也喜欢拿别人的东西。
当市集结束之后,主人巡视自己担任修理的铺房,见到那些遗下的茶炊、食具、地毯、
剪子,有时还有箱子货物之类,就笑眯眯地说:“造一张物品单,都搬到货仓里放着。”
可是他又从货仓里,把各种东西搬到自己家去,要我再三再四地把物品单重新抄过。
我对物质没有爱好,我不想有什么东西,连书籍也觉得累赘。我什么也没有,有的只是
贝朗瑞的一本小册子和海涅的诗集。我想买一本普希金的作品,可是城里唯一的一家旧书店
的老头子,脾气不好,故意把普希金的作品标上高价。家具、地毯、镜子和把主人家里塞得
满满的那一切笨拙的东西我见了都讨厌,油漆的气味,也叫人难受。我不喜欢主人们的屋
子,因为它们使人联想到装满废物的箱子。主人从货仓中搬走别人的东西,更增加了自己身
边的累赘,令人讨厌。玛尔戈王后的屋子也很窄狭,然而却很漂亮。
我觉得生活大都是乱七八糟的,荒唐的,有许多事,明明是愚蠢的,比方,我们在这里
干的工作,把市房修好了,到春天又淹在大水里,让地板浮起,门户冲歪,水一退,柱脚都
腐烂了。几十年来,市场年年淹水,淹坏了房子和街道。这样的大水每年使人受很大的损
失,而人们是知道这种大水决不会自己消灭的。
每年春天,冰融化的时候,总有许多拖船和几十只小轮船被冰弄坏,人们叹着气,再造
新船,再到融冰期,新船又重新受破坏。这种在同一地方的反复踏步,多没有意思呀。
我向奥西普提出这个问题,他惊异地大笑起来:“哈哈,你这只鹭鸶,吵什么呀?这种
事用不到你费心,与你有什么关系?”
但同时,他的脸色忽然变得很庄重,而那双碧色而毫无老人气的清澈的眼里,还没有消
失讥笑的神情,他说:“你这种意见很有道理,即使它与你不相干,说不定也有用处。你还
要想到这么一件事情……”于是他枯燥地说起来,虽然用了大量的俏皮话,意想不到的比喻
句和各种打诨的话:“人家常常埋怨土地太少,伏尔加河一到春天,便冲击河岸,把泥土卷
到河底积成河滩,于是另外一些人,又埋怨伏尔加河浅了。春天的大水,夏天的雨,把地面
冲成洼地,泥土又冲到河里去。”
他的话没有爱,也没有憎,好象玩弄自己的澈透人生哀恨的知识,虽然他的话同我的意
见一致,但听起来令人不愉快。
“还有一件事也可以想一想,火灾……”照我的记忆,伏尔加对岸的森林里,没有一个
夏天没有大火灾。每年七月中,天空弥漫浊黄色的浓烟,昏红的太阳黯然无光,象害眼病似
的望着地上。
“森林没有多大意思,”奥西普说。“那些都是贵族的财产,要不然便是官府的,老百
姓没有森林。城市烧掉了,也没有多大关系,住在城市里的都是有钱佬,用不着替他们可
惜。可是田庄、村子烧掉了那才糟呢——一个夏天,不知有多少村子烧掉。也许不少于一百
个,这才是真正的损失。”
他轻声地笑:
“有土地,没有本领。所以在你我看来,人们不是为自己、为土地在劳碌,倒是为水火
在劳碌了。”
“这有什么可笑?”
“笑笑有什么关系?你不能拿眼泪灭火,可是眼泪会使洪水更大。”
我知道,在我所遇到的人们中间,这位仪表优雅的老头子,是最聪明的一个。但这个老
头子,爱的是什么,恨的又是什么呢?
我正在想这个问题,他又开了腔,象是往火堆里添上干柴。
“你瞧,人们有几个爱惜精力的,不管自己的,还是人家的。那位主人,怎样滥用你的
精力呀?可是为了喝酒,人们丧失了多少精力?那是计算不清的,任何大学问家的脑袋也算
不出来……老百姓烧掉房子,可以另外造,可是一个好庄稼汉,枉然损失了,那是没法子补
救的。比方阿尔达利昂,还有格里沙,你瞧,这样的庄稼汉突然烧了起来,就这么完蛋了。
他虽然有点傻,实在是个好人。那个格里沙。象一堆稻草一样冒着烟,女人们好象蛆虫围攻
森林中的尸首一般,围攻他。”
我好奇地,并不生气地问:
“干吗你把我的想法告诉了主人?”
他平静地,甚至还亲密地解释:
“我使他知道你抱着什么有害的思想,叫他教训你;除了主人,谁来教训你呢?我不是
恶意告密,我只是担心你。你不是糊涂蛋,但魔鬼在你的脑子里捣乱。你偷东西,我不会出
声,你搅女孩子,我也不会出声,你喝酒,我也不会出声。
可是你那种放肆的想法,我永远是要告诉主人的,你记着吧……”“那我以后不同你讲
话。”
他沉默了一会儿,用指甲扒去手心里的松脂,后来温和地望着我说:“你说谎,你一定
还要讲的。另外你还能跟谁去讲呢?没有谁……”我觉得这个整洁的奥西普,突然好象变成
对万事都毫不关心的司炉雅科夫。
他有时象鉴定家彼得·瓦西里耶夫,有时又象马车夫彼得。有的时候,他又露出与外祖
父的共同点。总之,他跟我见过的一切老头子多少都有点象,他们都是怪有趣的老人。但我
觉得不能同他们在一起过活,那是难受而讨厌的。他们好象在腐蚀人的灵魂,他们那些聪明
的话,使人的情c生锈。奥西普是好人吗?不是。是恶人吗?也不是。他是一个聪明人,这
是我已经看清楚了的。但这种聪明由于它的随机应变使我不胜惊诧,同时也使我很是沮丧,
以至到头来使我感到他还是我的敌人。
我的心头涌起了y暗的思想:
“尽管大家讲着客气话,大家笑脸相看,一切的人还是陌生人。而且世上的一切人,都
是互相冷淡的。好象没有一个人同坚固的爱有联系似的。只有外祖母一个,爱生活,爱一
切。外祖母之外,还有那光彩照人的‘玛尔戈王后’。”
有时候,这些思想和类似的思想浓厚得象黑云一样,觉得生活着真是烦恼不堪。怎样才
能过另外的生活呢?到什么地方去好呢?除了奥西普,甚至没有可谈心的人了。于是我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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