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桑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闲听落花
“襄阳!”顾晞声调愉快,“不拿下襄阳,大军南渡后,荆州很难守住,荆州易了手,南渡大军就要腹背受敌。拿下襄阳,江南就是盘子里的肥肉,只要张嘴吃就行了。”
顾晞手里转着马鞭。
“南召那边,真没什么事儿?”顾晞看着李桑柔,再问了句。
“南召那边,一点小事儿而已,你不知道最好。知道了,就得写折子,是不是?”李桑柔看着顾晞笑道。
“哪能什么事儿都写折子,什么都写,大哥也要烦了。你不说就不说吧。”顾晞有几分悻悻然。
“从南召回来的时候,米瞎子带着他媳妇,还有他媳妇的姐姐……”
“那个瞎子还有媳妇?”顾晞愕然。
“瞎子怎么不能有媳妇了?”李桑柔笑眯眯,斜瞥了顾晞一眼,“带着他们,路上就慢了。
快到平靖关时,米瞎子带着他媳妇和他媳妇姐姐,往建乐城去了。”
顿了顿,李桑柔看着顾晞问道:“你用过棉布吗?不是吉贝棉布,是另一种棉布。”
“见过,没用过,太粗糙了,听说是从海上来的,怎么了?”顾晞扬眉问道。
“那是个好东西,做棉胎的话,比现在的棉胎保暖的多得多,要是手艺好,织出来的布,不比丝绸差。
米瞎子媳妇那个姐姐,会种这种棉,我让米瞎子在建乐城外买个庄子,让她试试看能不能种出来。”
顾晞看着李桑柔,片刻,慢慢喔了一声。
他明白了,米瞎子给她打制的弩,和江陵城那些弩,一脉相承,和这什么棉,大约也一样同出一处。
“太祖诸子争斗的时候,当时的皇二十一子,曾经往南召县求过贤,从南召县回去建乐城的路上,被皇二子伏击,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不知道他找到贤者没有。”顾晞看了眼李桑柔。
“南召县城很小,非常小,不过景色很不错,依山傍河。
城里最好的酒楼,确实是楼,两层小楼,可是没有店名,门口挑着个大幌子,幌子上绣着只大白鹅,酒楼里的烧鹅说是秘方,传承了一百多年了,米瞎子说,他家烧鹅天下第一。
我吃了一回,天下第一勉强算得上,至少到现在,我还没吃过比他家烧得更好的大鹅。
他家自己酿的桃花酒也很不错。
等以后有空了,我带你去尝尝?”李桑柔看着顾晞,笑道。
“好!”顾晞顿时神彩飞扬。
墨桑 第193章 此进彼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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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军在江陵城外歇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拔营启程,一路急行,隔天傍晚,赶到汉水边上,在两岸驻扎下来。
沿江逆流而来,泊在鄂州城外的战船船船相连,在汉水上搭起两三座战船浮桥,连通两岸。
各处安排妥当,顾晞又带人往随州查看了一趟,一切皆如他的安排预料,顾晞一颗心放松下来,邀请了李桑柔,沿汉水而下,到江口赏月。
李桑柔带上了大常、黑马和窜条。
顾晞站在船头,看着离得老远,就笑的见牙不见眼,冲他不停挥手的黑马,失笑出声。
“是到江口赏月,又不是到对岸查看军情,你也太小心了。”顾晞迎下跳板,再看到大常身后背的钢弩和箭囊,唉了一声,和李桑柔笑道。
“现在的江上,空空荡荡,今晚又是月色明朗,小心无大错。”顿了顿,李桑柔看着船上垂手侍立的亲卫笑道:“你的亲卫必定都比黑马大常他们强,不过,我对他们不熟,不熟悉心里就没底。”
“十万两银子都交割了,你还想着怎么护卫我?”顾晞有几分无语。
“现在是作为你的下属。”李桑柔认真的欠了欠身。
“要不咱们顺便去对岸……”黑马在旁边,头伸到李桑柔和顾晞中间,话没说完,就被大常拎到跳板上去了。
顾晞让着李桑柔上了船。
船顺着汉水,缓缓流至江口,下了锚。
宽敞的前甲板上摆着桌椅,顾晞和李桑柔一左一右坐着,看着平静而汹涌的江水,和头上柔润的明月。
大常、黑马和窜条三个人坐在船尾,对着江水明月,下钩钓鱼。
好久没吃江鱼了,有点儿馋。
“等以后,咱们从这里顺流而下,一直到入海口,到那里赏月。”顾晞冲着江对岸举了举杯子。
“嗯,海上赏月,确实很壮阔。”李桑柔想着一望无际的大海,海上生明月。
“在江都城的时候,我们有了头一条船,我就带着大常他们,顺江而下,到海上赏过一回月。
大常说,月亮像大白馒头。”
顾晞噗一声笑出来,仰头看了看,认真道:“还真挺像。”
沉默片刻,顾晞看向李桑柔,笑道:“要是你们现在还在江都城,要是南北没打起来,还跟从前一样,太太平平,你不会只打理夜香行那点儿生意吧?”
“当然不会,我不是买了很多船嘛,那个时候,我是打算先把沿江的码头帮抢过来,再看看运河沿岸的码头帮能不能动手,那条运河肥得很。
抢到码头帮,钱就多了,我就准备打海船,打个十几条大海船,然后入海,去做海盗。”
听到海盗,顾晞噗的一声,一口酒喷了出去。
“海盗是最挣钱的行业。”李桑柔看着顾晞,语重心长。
“你要那么多钱干嘛?”顾晞抽出帕子,擦着前襟上的酒水。
“不是为了钱,钱没有意思,挣钱有意思。”李桑柔笑眯眯。
“那你现在呢?做了顺风,下一步呢?”顾晞看着李桑柔,兴致十足。
“等天下太平了,打上十几条海船……”
李桑柔话没说完,顾晞就呛着了。
“海盗杀人如麻,你是为了挣钱,还是为了……咳!”顾晞用力一声咳,掩下了后面的话。
“龙涎香是从海上过来的,蓝宝石是从海上过来的,金刚石也是,棉布也是从海上过来的。
可是,是从海上哪儿过来的?
你说,有没有可能,有个地方,遍地都是蓝宝石,又有个地方,遍地都是龙涎香,还有的地方,遍地都是金子?
这样的地方,抢过来多好。”李桑柔笑眯眯。
顾晞呆了一瞬,哈哈笑起来,“抢过来多好!这话,也是。你喜欢蓝宝石?龙涎香?”
“龙涎香味道那么重,我不喜欢任何有味道的东西。
蓝宝石倒是个好东西,足够硬,要是能切割下来,放到箭尖上……”
李桑柔想着蓝宝石的诸般用处,以及困于工艺的根本不可能,想叹气。
顾晞呃了一声,从眼角斜瞥着李桑柔。
是他糊涂了,她这么个人,一模一样的衣裳一做一打,连改个样子换个颜色都嫌麻烦的人,怎么会喜欢首饰熏香这样的麻烦事儿。
“宝石香料,多半是从西疆过来的,建乐城不是就有很多胡人,在马行街上开铺子,卖香料宝石。”
顿了顿,顾晞眼睛微眯,“建乐城的胡人铺子也就三五家,听说杭城有上百家,胡人往咱们这里贩运宝石香料,从咱们这里贩运上好的丝绸回去,丝绸都在江南。”
“噢,那条路。”李桑柔喔了一声,“骆驼队是吧,带的货太少了。
我问过那些胡人,一次能有一百来头骆驼的驼队,就不算小了。
可一百头骆驼才能驮多少东西!
你见过大海船吗?一百头骆驼驮的货,也就半船。
我要是有十条船,嗯,十条太少,搞个一百条两百条船,一次……”
“你一次运来,一百条船两百条船的货,那龙涎香不得让你砸成木粉价了。”顾晞打断了李桑柔的畅想,想笑又忍住了。
“那多好啊。”李桑柔抿着酒。
“看来,等你出海的时候,我得先让如意把家里的龙涎香蓝宝石金刚石这些东西,赶紧都卖了。”顾晞越想越笑。
“我又想得太远了。”李桑柔出了半天神,低低叹了口气。
“想做海盗很容易,不算远。”顾晞看着李桑柔笑道。
“嗯,虽然远,不过,现在开始走,一步一步,很快也就到了。
我已经让何水财买了两条海船了。”李桑柔仰头看着圆月。
“嗯?”顾晞一个怔神。
“我让何水财替我留心,找那种生在海上,长在海上,一心一意要出海冒险,想发大财的人。
找到了,我出钱出船给他,这样的人越多越好,让他们去找,去看看海外边都有什么,让他们去跟海外面的人做生意,多多的赚钱回来。”李桑柔冲顾晞举了举杯子。
“看来你能赚挺多钱。”顾晞顿了顿,斜瞥着李桑柔,“大哥肯定挺高兴。”
“他很会从我手里抢钱啊。”李桑柔唉了一声。
“打仗花费极大。”顾晞下意识的解释道:“咱们这里,三十万大军,加上各种辅军、匠人、马匹,一天就要耗用五十多万斤粮,运粮的民夫也要吃饭,也要耗用。
要是打起来,光箭,一轮射出去,就是十几万支,箭很贵。
还有各种各样的耗费,想到想不到的,还有饷银,死伤者的抚恤。
大哥现在一顿饭只用一碟荤菜,倒不是为了能省下多少钱,上行下效,是为了让众人都节俭些。”
“听说襄阳一面山三面水,易守难攻?”李桑柔转了话题。
“嗯,早十几年前,我和大哥跟着先生学史,熟悉天下地理时,就一直想着,要怎么样,才能攻破襄阳城。
襄阳城外的护城河,和汉水连通,最窄的地方,也有五六十丈,建乐城的护城河,最宽的地方,也不过十来丈宽。
南梁屡次加宽加高襄阳城墙,号称铜汁浇铸,差不多吧。
襄阳城唯一的机会,就是后面那一片山,是山就有路,有几个山头,离城极近,俯视城中,要是抢占到手,从山上攻打襄阳,损伤虽重,却是能破。”
“准备了十几年了?”李桑柔看着顾晞问了句。
“嗯。要把南梁从江北彻底赶出去,襄阳是必取之地。”顾晞仰头喝了杯中酒,眯眼看着苍茫中的大江对岸。
“要我先进襄阳城里看看吗?”李桑柔看着顾晞问道。
顾晞摇头,“不用,襄阳城是大哥和我准备最多的地方。
再说,”顾晞眉头微蹙,“我正要提醒你,以后你在各处行走,要小心些,南梁那边递出来的信儿,说南梁朝廷画了你和大常、黑马等人的影像,传至各处。”
李桑柔轻轻喔了一声。
这件事她早就想到了,有张征,大约还有苏清,她和大常他们的画像,必定画的形神兼备,这也是她极少让大常四处走动的原因。
至于其它人,她倒不是太担心,黑马他们,甚至黑马的黑,放到一堆一年到头饥寒交加,风吹日晒的底层人中间,都是一样的麻木呆滞,一样黑粗肮脏,泯然众人矣,
“咱们是来赏月的。”顾晞一句话没说完,笑起来。
“嗯,明月当空照,天涯共此时。”李桑柔望月举杯。
“海上生明月确实不应景。”顾晞笑了一会儿,也往上举了举杯子。“明年中秋,希望咱们能顺流而下,到海上赏月,就可以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了。”
李桑柔嗯了一声。
明年中秋,再打上两年,到明年中秋,不知道还有多少人有心情欣赏明月。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唉。
瞎子说得对,人间太苦。
李桑柔不说话,顾晞也不说话了,两人对坐,慢慢抿着酒,看着明月低垂,大江奔流。
……………………
隔天午后,李桑柔正站在辕门口,看着大常和黑马将腌了半天的鱼撑开肚子,一条条挂起来。
文诚从辕门外急匆匆进来,看到李桑柔,脚步没停,只冲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跟过来。
李桑柔转身跟上文诚,进了帅帐。
“黄彦明黄将军十万火急递过来的急递。”文诚将信递给顾晞,“送信过来的,是从扬州城出来的,奉了淮南东路骆帅司的令,到黄将军军中求援,黄将军写了封信,让他直奔鄂州,来禀报大帅。”
文诚的话顿了顿,接着道:“他一路上在顺风递铺换马,没有片刻歇息,进鄂州城时,人已经极度虚弱,我就没带他过来,让大夫看着他先休息了。
扬州城应该已经失守了。
说是江都城守将张征带了几百条大船,顺流到运河口,再从运河口逆流至扬州,从扬州城外驱赶了数万庶民,赶着他们走在最前,攻打扬州城。
说是张征军不停的搜赶驱使庶民涌向扬州城,连幼儿孕妇都不放过,说他出城的时候,尸首已经塞满了护城河,快堆到城墙那么高了,南梁军很快就能踩着尸首,冲进扬州城。
城里城外,宛如地狱。
信使说他出来时,骆帅司等人,已经准备殉国了。”
顾晞脸色苍白,用力撕开漆封,抽出薄薄的两封信,一目十行扫过。
信很简单,一封是骆帅司的求援信,信中没提求援的事,只明白的说,他已经接近崩溃,城中守军也已接近崩溃,只怕撑不到援军到来。
第二封是黄将军的信,在骆帅司的求援信之前,乔安已经疾驰增援扬州,可他万万没想到,南梁军竟是如此丧心病狂,扬州若是失守,必定源于军心崩溃。
“江都城的张征……”顾晞看向李桑柔。
“他做得出来。”李桑柔点头接话,“他还有个外号,叫张屠夫。”
“南梁这样攻打扬州城,必定不是为扬州一地,扬州失守,南梁军必定沿着运河,蜂涌而上,要都是这样的打法……”后面的话,文诚没说下去。
这样凶残的打法,南梁军说不定能一口气冲过大半条运河,甚至一直冲到建乐城下。
“这样的打法,张征做得出来,武怀国恐怕做不出来,至少这会儿,还没到山穷水尽,武怀国应该做不出来。”李桑柔接话道。
“就算南梁真用如此丧心病狂的打法,沿运河一路屠杀推进,咱们这会儿立刻启程,日夜兼程,也来不及了。”顾晞将两张薄薄的信纸捋平,缓缓压在镇纸下。“很快就会再有战报过来,皇上那边的旨意,也很快会到,不必急慌。”
“是。”文诚应了一声,缓缓吐出一口气,往后退坐到椅子上,片刻,低低一声叹息,透着浓浓的悲伤。
扬州,那片繁华而美丽的地方。
一个时辰后,第二封来自黄将军的军报送到。
扬州失守,南梁大船多到堵塞了大江,正沿运河而上,他已经带大军退守至盱眙淮阳一线。
傍晚,来自建乐城的急递也到了,是顾瑾的亲笔书信,让顾晞照计划攻找襄阳,至于运河一线,朝廷撑得住。
顾晞看过,将信递给文诚,文诚很快看完,将信放回长案上,看向顾晞,“什么时候启程?”
“再歇一天,此一趟出征襄阳,不急在早一天晚一天,而是要稳,要胜!”顾晞握拳压在那封信上。
墨桑 第194章 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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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一天,驻守随州的文将军率领十万大军,从随州换驻到鄂州城外。
顾晞带着三十万北齐精锐,和数千艘战船,逆汉水而上,直扑襄阳。
大军推进的并不算太快,四月初夏,北齐大军围到了襄樊城外,战船沿汉水东岸停泊,绵延出十几里。
齐军大营安扎在襄阳和樊城之间,护城河外面,狭细的汉水北岸。
李桑柔带着黑马等人,都是一身普通北齐骑卒打扮,和一队队骑行巡逻的北齐轻骑一样,骑在马上,从军营出来,沿着狭细的汉水,先往南走。
一行人一直走到最南端,护城河和汉水重新汇在一起的地方。
站在护城河和汉水汇合口,护城河最宽的地方,看着宽阔的出奇的护城河,遥望着护城河对面的襄阳城。
李桑柔头一回站到襄阳城外。
在这个位置看襄阳城,高大的城墙仿佛从碧波微微的护城河中巍然立起。
眼前的景象,极似她看过的风景照,只不过,那些风景照上,巍然挺立的,是一幢接一幢的几十层的高楼,那些风景照上的城墙,在高楼的映衬下,矮小而古老。
这会儿,她眼前的城墙,高大,坚固,生机勃勃。
她是来攻襄阳城,不是守,虽然她一向喜欢进攻,可对于襄阳,攻,总像都是反派做的事。
李桑柔想的笑起来。
“老大,你看这水,真清,鱼肯定好!
那城墙离水真近,挑根杆子就能钓鱼,真不错!”黑马看着清澈的护城河,再看看城墙,连声啧啧,十分羡慕。
李桑柔失笑出声,“行了,回去吧。这河里的鱼,一时半会没法吃了。”
李桑柔勒转马头,沿汉水往北,一直走到离樊城不远,仰头看着不远处的樊城。
襄樊不分家,有樊才有襄,可惜这会儿的襄樊,都是孤悬。
孤悬之下,没有雄城。
李桑柔看过一圈,不紧不慢的回到营中。
大营里,一片繁忙。
李桑柔的帐蓬还是在帅帐不远的地方,大常正蹲在帐蓬门口烤鱼干,见李桑柔回来,指了指帅帐,“如意过来的,说让你一回来就过去。”
李桑柔嗯一声应了,走过去,用手指拨着,仔细看了看刚刚烤好的一堆鱼干,掂一块尝了尝,指点道:“多刷点儿油,别熟香油,太争味儿,刷熟豆油吧。”
“嗯。”大常应了,进帐蓬拿了罐熬好的豆油,用刷子蘸满油,往那一堆刚烤好的鱼干刷上去,拿起来再烤。
帅帐门口,亲卫欠身让李桑柔进去。
帅帐里,围着沙盘,站着十来位将领,听到动静,回过头,笑着和李桑柔见礼的见礼,点头的点头。
“看的怎么样?”顾晞看着李桑柔,笑问道。
“护城河确实很宽。”李桑柔拱手团团还着礼,笑应道。
“你过来看看这个。”顾晞示意李桑柔过去看沙盘。
李桑柔站过去,凝神听着顾晞的讲解和安排。
“……都听明白了?那就好,明天寅正,现在,都去准备吧。”顾晞说得很快。
诸人一一欠身退出,急急赶回各自部属。
李桑柔微微蹙眉,正要转身出去,顾晞叫住了她。
“襄阳城后山,是致和统领,算着行程,明天寅正前后,能进到后山,得歇上一两个时辰,养精蓄锐,咱们在寅正攻城,等攻势起来,后山防守大约会松懈一些,致和那边,就能容易一些。
能不能破城,在致和,不在咱们这里,只是……”后面的话,顾晞没有说出来。
他们在前面,要为后山的文顺之和他那一万人,用人山人海,扯出一条缝隙。
“我知道。”李桑柔心里说不出的酸涩。
后山,文四爷这一趟,九死一生。
前面,明天这一战,尸山血海。
……………………
东边天际还是一片沉沉的黑暗。
向导从树上滑下来,走到文顺之身边,低低禀报:“到了,就是这里,爬上这座山,山下面,就是襄阳城。”
“嗯。”文顺之暗暗松了口气。
第一步,顺顺利利。
“各队点人。”文顺之吩咐下去。
十支千人队都点的很快,各队都到齐了。
捉生将从四面八方探查回来,四下安安静静,没有异常。
文顺之重新整顿安排了队伍,吩咐就地休息。
几个哨探爬到周围的高树上,蹲在浓绿的枝叶之间,警惕四周。
赶了大半夜路的兵卒十人一团,挤在一起,片刻就睡着了。
文顺之坐在树下,也睡着了。
他得好好睡上一两个时辰,接下来他要有足够的精神,判断时机,判断方位,判断战机,以及,冲杀在前。
阳光照着山峰,金辉洒满林间。
文顺之起来活动着手脚,仰头看着高树上的哨探。
“看到什么没有?”
“看到了,天一亮就看到了,竖得真高,比顺风大旗还高。”亲卫将水袋递给文顺之,笑道。
文顺之再次舒了口气,忍不住露出丝丝笑容。
能看到旗,就能看到大帅那边的动向,他这心里,就有了底!
当值的千夫长从树上滑下来,笑着禀报:“将军,寅正,令旗头一回动,是进攻樊城的号令,一刻钟后,进攻襄阳的旗令也动了,咱们的大军已经开始攻城了。”
文顺之看了看日影,现在差不多是寅末了,照他们无数次沙盘的推演,这会儿,汉水和护城河中间,正在激战。
“吃好喝好,收拾好,不用的东西都扔掉吧,准备攻城。”文顺之吩咐下去。
十名千夫长小跑着拍醒各自部属,俯耳吩咐下去。
林地里一片忙碌。
离文顺之不远,一名三十来岁的十夫长解下背后的皮袋,仰头喝了一口烈酒,递给身边的伙伴,“喝一口,壮壮气势。”
伙伴喝了一口,递给下一个。
“我不喝。”递到最后一个年青的兵卒,兵卒摇头。
“怕了?”十夫长过去,看着年青兵卒问道。
“不怕,我酒量差,我要清清醒醒的攻城,杀人。”年青兵卒用力咬着肉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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