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桑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闲听落花
孟彦清等人去而复返的很快,两队人都提着几个上了年纪的锦衣男子,纵马而来,扔到顾晞和李桑柔马前。
“这是两姓族长族老?”顾晞用马鞭指着几个锦衣男子,看向伍县令问道。
“是是是!这是伍族长,这是张族长,这些都是族老,下官跟他们费尽口舌,实在是……”伍县令挨个指着被丢成一团的七八个人。
“身为族长、族老,要为你们族里身先士卒才是,要打,你们先打,要死,你们先死。”顾晞勒着马,转着被扔成一堆的七八个族长族老转了一圈,转头看向李桑柔,“他们想打,就让他们打,这几个,当场打死最好,要是没打死,你帮个忙,一人一箭。”
“好。”李桑柔笑应。
“走吧,咱们让开。”顾晞用马鞭推了推伍县令的肩膀。
“啊?”伍县令目瞪口呆。
卫福离伍县令最近,弯腰提起他,纵马往外。
衙役和书办们紧紧跟着被提起来的伍县令,跑的比四条腿的马还快了不少。
眨眼间,顾晞和李桑柔等人,连人带马,呼啦啦退了个干净,姚姓和张姓青壮中间,只余了还没能站起来的两姓族长和族老。
两团青壮面面相觑,再看向抖着腿脚,一个挨一个站起来的他们的族长和族老。
你扶我我扶你,站成两团的两姓族长和族老,看着不远处盯着他们的顾晞和李桑柔,再看看对方,再看看顾晞和李桑柔,两团族长和族老几乎同时,各自转身,一边往自家阵营过去,一边挥手道:“先回去。”
墨桑 第328章 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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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邮县伍县令看着人群散去,长长舒了口气,趔趄两步,往后靠在一棵小树上,抬手再抹脸。
“怎么能让他们差点打起来?早干什么去了?”顾晞拧眉看着伍县令。
“您?”伍县令下意识的先看李桑柔。
李桑柔正手腕朝下,从手弩里往外退箭。
“这是睿亲王爷。”吉祥在旁边介绍了句。
“王爷!”伍县令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刚才认出桑大将军时,他有点儿想到了。
“下官……”伍县令咽口水咽的喉结乱动,“下官,无能。”
“是无能了些,好在,你还算尽责。”顾晞冷哼了一声。
李桑柔将小箭全部退出,放好,解着手弩,这才看向伍县令。
“让你的人去姚家和张家,让他们现在就去县衙。”顾晞吩咐了句,勒马要走,却又顿住,“你们怎么过来的?”
“有两头骡子,有辆车。”伍县令抬手去指,却没看到他的骡子和车。
“留几匹马给他们。尽快赶回高邮县,我要听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顾晞吩咐了句,勒转马头,奔往高邮县城。
顾晞和李桑柔赶回高邮县城,径直先往县城的护卫们已经包下了一间邸店,热水茶点,早就准备着了。
一行人一路急行,又从稻田中来回穿行,泥水满身。
顾晞和李桑柔沐浴洗漱,换了衣裳出来,伍县令已经到了。
虽说邸店离县衙不远,一身泥水的伍县令也没敢先回县衙换衣裳,和师爷,以及明知内情的两个老书办,在邸店大堂等候。
顾晞出来,李桑柔已经坐着喝茶了。
“伍县令在外头等了两刻钟了。”看到顾晞,李桑柔示意外面大堂。
“先让他等着。”顾晞舒展了下胳膊,坐到李桑柔旁边,端起杯子喝了口茶,“等姚家和张家的人到了,一起见。”
李桑柔嗯了一声。
没多大会儿,小厮进来禀报:姚、张两姓的族长、族老,以及张姓几个秀才,已经到了。
顾晞嗯了一声,转头看了看,和李桑柔笑道:“就在这里?虽说小了点儿,也够了。”
李桑柔嗯了一声,就要站起来。
“你起来干嘛?坐着。咱们桑大将军可是超品,你站着,他们谁受得起?”顾晞抬着手,冲李桑柔往下压着。
“用得着我?一群糟老头子而已。”李桑柔笑道。
“你不看热闹了?再说,你避开了,我发了脾气,连个劝的人都没有了,咱们一起。”顾晞不停的往下压。
“也是。”李桑柔笑起来,坐了回去。
顾晞看着李桑柔坐下,示意吉祥叫人进来。
伍县令在前,师爷和两个书办紧跟着伍县令,四个人都是一头一身泥水,十分狼狈。
四个人后面,姚家一队,张家一队,互相瞪着眼,一队贴着这边门框,另一队贴着另一边门框,进了屋,赶紧垂头垂眼。
“坐吧。”顾晞示意伍县令。
伍县令急忙欠身谢了,半边屁股挨着椅子坐下,双手按着双膝,浑身紧张。
顾晞没看跟在四人后面进来的姚姓和张姓诸人,李桑柔没看伍县令等人,却在挨个打量姚姓和张姓诸人。
“说说,怎么回事?”顾晞沉着脸,冷声吩咐了句。
“是。”伍县令咽了口口水,下意识的扫了眼正颇有兴致的打量着两姓诸人的李桑柔。
“下官是在姚姓和张姓打过头一场之后,才知道这件事儿的。”伍县令硬着头皮道。
他本来就不擅言词,这会儿赶上这样的大事,眼前又是睿亲王爷和桑大将军这样高到云彩眼里的人物,他就更不会说话了,能不磕吧,讲清楚,就是努尽全身力气了。
“说是姚姓一个孩子,在镇上塾学里上学的时候,课间出来玩耍,在河里淹死了。
“姚家说是被张家两个孩子按水里淹死的,张家说是姚家孩子水性不济,自己淹死的,因为这个,两家越吵越凶,各找族里,就打起来了。”
“这件事之前呢?姚家和张家有没有过节?”顾晞接着问道。
李桑柔已经将两姓诸人打量过一遍,转头看向伍县令。
“有。”伍县令欠身答话,“几乎年年有事儿,去年春天,因为张姓的牛跑到姚姓地里,吃了青苗,打过一回,好在没出人命。前年秋天,在秋社上打起来了,再之前,也打过。”
“这些,淹死人,牛吃青苗,报过官没有?”顾晞看着伍县令,还是一眼没看姚姓和张姓诸人。
“没有。”伍县令欠身道。
“先说今年淹死人的事儿,为什么不报官?”顾晞看向姚姓和张姓诸人,脸色阴沉。
“回这位大老爷,姚家娇儿被张姓孽畜所害,清楚明白,冤有头债有主,小民以为,不必再烦劳伍县令。”姚姓中间,一个看起来很有气势的中年人站出来,拱手道。
“你们姚家才是孽畜!忘恩负义的东西!”另一团的张姓里,一个老者愤然怼了句,呸了一口。
“掌嘴。”顾晞吩咐了句,一个小厮上前,正反两巴掌,打在插话的张姓老者脸上。
“我已经年过六十,你怎么敢!”张姓老者捂着脸,怒目顾晞。
“看样子,你的年纪,都活到狗身上去了,为老不尊。”顾晞淡然道,“再有不问而说的,还是掌嘴。”
姚姓诸人,兴灾乐祸的看着两边脸上都浮起手指印的张姓老者。
“那凶手呢?拿到了?杀了?”顾晞看着刚才答话的姚姓中年人,接着问道。
“还没拿到,请大老爷作主!”姚姓中年人扑通跪在地上。
“该报官的时候,你觉得不必烦劳,这会儿,喊这一句作主,是看着打不过了?”顾晞眯眼看着姚姓中年人。
“姚家不怕他们张家!”姚家中年人昂起头,傲然道。
“不必烦劳,不用报官这事儿,是你作的主?”顾晞鄙夷无比的斜着姚姓中年人。
“是。”犹豫了下,姚姓中年人稍稍欠身,应道。
“把他拿下。”顾晞吩咐了句,看向伍县令道:“朝廷的律令,谋害人命,当以律处置,隐瞒不报,依律,当如何处置?”
“视轻重……”伍县令有点儿懞。
“嗯,交由你审理,该如何,就如何。”顾晞打断了伍县令的话。
看着被两个护卫拧着胳膊捆住的姚姓中年人,姚家目瞪口呆,张家诸人,也傻了。
墨桑 第329章 人之常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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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晞看着姚姓中年人被捆的结结实实,丢在两个书办旁边,转头看向姚姓和张姓诸人,接着问道:“你们打成那样,真是为了那个孩子?”
“当然……”
“在本王面前说话,要想清楚,掂量好了再说。本王可不是你们伍县令那样的好脾气。
“本王再问一遍,真是为了那个孩子?”顾晞极不客气的打断了姚姓一位老者的话。
姚姓老者看向姚姓诸人,片刻,欠身道:“王爷明察秋毫,确实不全是为了建哥儿。
“姚张两家的恩怨,从三十年前就有了。
“三十年前,小老儿的长子姚立言,才华出众,过目不忘,十六岁就考过了童生试,入到县学,回回都是头名,刚满十八岁时,被几个张姓同窗围住,殴打致死。
“那一回,小老儿报了官,张姓拿族里一个二傻子顶了罪,官府就这么葫芦提结了案!”
姚姓老者说到最后一句,声调激愤之极。
“从那一回起,但凡姚姓有了会念书的孩子,他们张姓,就要想方设法的害死!
“建哥儿也是死在他太聪明!建哥儿在学里,数一数二,先生说过好些回,说建哥儿至少一个举人!
“就是因为这个!他们才害死了建哥儿!”
姚姓老者愤怒的指着张姓一群人。
“你们说说。”顾晞冷着脸,转向张姓一群人。
张姓诸人你看我我看你,头往一起伸,飞快的嘀咕了几句,一个秀才打扮的中年人往前一步,拱手道:“学生张秀蕴……”
“说正事儿。”顾晞打断了张秀才的自我介绍。
“是,”张秀才咽了口口水,“三十年前姚立言一案,当时在高邮县轰动一时。
“姚立言目中无人,狂妄刻薄,这是公认,当年同在县学,或是认识姚立言的,到今年,也不过四五十岁,五六十岁,王爷派人打听打听就知道了。
“当时围殴姚立言的,有十数人,除了张姓两人,还有曹举人的孙子,当时府尊的次子,县学教谕长孙,以及黄秀才次子,王秀才的孙子,以及其它几个。
“姚家不敢招惹其它几家,只盯着张家攀咬!”张秀才一字一句的咬着最后一句,用目光给了刚才的姚姓老者一记眼刀。
“从那时起,姚姓就盯上了我们张家,但凡有点儿不好,就全是我们张姓人在使坏。
“大约,”张秀才冷笑了一声,“他们觉得我们张姓人善好欺负,要在我们张姓头上下刀,取而代之,好在这高邮占上一席之地!
“这三十来年里,他们姚姓不知道生了多少事,张姓担了无数的无妄之灾,这三十年里,已经折了二十七人命,我张家实在忍无可忍,不得不奋力反击。
“请王爷明察。”
“各有各的理。”顾晞看向李桑柔。
“抱团欺负压制外来户,不让他们分得一杯羹,常有的事。”李桑柔不客气道。
张姓诸人脸色微青。
“也是人之常情,物之常情,跟你家胖儿护食儿一样。”顾晞笑接了句,转头看向神色不一的姚姓和张姓诸人,从这一团,点到那一团,“你们,挨个说说,刚刚在临泽镇外拎棍拎刀,要砍要杀,你们各家去了谁,仔仔细细说清楚,去的是谁,叫什么,多大年纪。
“这一回张姓先讲,开始吧。
“拿纸笔来,你俩来记。”顾晞手指点向那两个书办。
几个小厮动作极快,拿了纸笔,搬了两只高几,放到两个书办面前。
张姓诸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刚才冲上前的张秀才往后退了两步,推了推刚才挨打的老者。
张姓老者上前,“小老儿家,去了两个护院……”
“护院是家人?行啊,算本王没说清楚。”顾晞拎起衣襟,抖了下,放回去,“那本王就再说一遍,说清楚,你们也说清楚。
“第一,先说清楚,你有几个儿子,几个孙子,儿子孙子现在何处,刚刚要砍要杀,去了几个,是哪几个。
“好了,开始说吧。”
张姓老者咽了口口水,硬着头皮道:“小老儿有四个儿子,长子张秀山,今年三十七岁,现在家打理家事,长子生有三子……
“刚才,都没过去。”
顾晞一声冷笑,点着张姓老者,”你有四子九孙,一个都没去,嗯,不错,下一个,接着说!”
李桑柔干脆摸出瓜子,慢慢嗑着,谁说话就看着谁,笑眯眯听着各家介绍。
张姓一团人,和姚姓一团人一个接一个说完,两个书办记了满满十几页,到镇外拎棍拎刀拼命的,却是一个没有。
姚姓一团人中,最后一个人说完,顾晞转头看向李桑柔笑道:“你听听。”
李桑柔只笑不答,顾晞伸手端起杯子,一边笑一边抿茶。
坐在旁边的伍县令紧紧抿着嘴,斜瞥着塌肩缩脖的两团人。
“我七八岁的时候,那时候咱们大齐正在修养生息,国力尚且不足,有一回,江宁江都起了纷争,咱们吃了点儿亏,南梁要议和,先皇就答应了。
“当时翰林院和御史台一帮人,一天上了两大筐折子,要血战死战宁战死不能和。
“先皇就让人挨个询问上折子要宁战死不能和的诸人:其一,家产几何,愿捐出多少家产以助军资,家中七岁以上男丁几人,愿出几人入伍厮杀征战。”
顾晞抿了几口茶,看着李桑柔说闲话。
李桑柔听的笑起来,抬下巴示意张姓和姚姓两团人,“他们再是要打,让他们自己先上。”
“咱们在这儿看着,让他们先上容易,没人看着,他们怎么可能自己上。
“他们打过几回了?死了多少人?从三十年前算起。”顾晞转头看向伍县令。
“下官到任后,他们两姓,大大小小,一共打过七场,死于械斗的,张姓七人,姚姓五人。下官到任前,得查一查。”伍县令忙欠身答话。
“这些就够了。”顾晞转头看向姚姓和张姓诸人,“你们这些人,为了自家好处,驱族人送死,对自己族人都能如此残忍,要是让你们入了仕途,做了地方官,你们就能立地成佛,爱民如子了?”
张姓和姚姓诸人,听的脸都青了。
“本王打算替你们两家请旨,先修身齐家,至于治国平天下,那得等你们修好身齐了家,之后再说了。
“就从伍县令到任算起吧,一条人命停考一年,张姓担姚姓的人命,五年,姚姓担张性的人命,七年。
“本王这可都是为了你们好。”顾晞一脸笑。
姚姓和张姓诸人,目瞪口呆的看着顾晞。
顾晞转向伍县令,“停了姚姓和张姓考试,高邮县要核减学额,该减多少,这是礼部的事儿,本王不敢逾越。
“不过,你跟这高邮县的混帐王八蛋们说一声,本王必定尽力,替你们高邮县多减几个。”
伍县令白着张脸,不敢不点头。
看着姚姓和张姓诸人,一个个如丧考妣般出去,伍县令站起来,看看李桑柔,再看看顾晞,小心翼翼道:“王,王爷,真要核减?那……”
“四五十年前,大齐积弱,南北动荡,逃荒迁徙者众,新旧争利,这样的械斗,不只高邮一处。”
顾晞看着伍县令,声调还算平和。
“今日之前,大齐一统南北,这一场征战,死伤无数,运河沿岸,被南梁血洗,各地死伤之惨烈,你是亲眼看到过的,是吧?
“运河沿岸极其富庶,这些抛荒之地,必定要引人迁入,再过二十年三十年,新旧之争,又要兴起。
“本王奉命巡视运河一线,是要看看有什么办法,至少要让这种纷争不至于酿成大祸。
“核减学额也许是个好办法,这个,要等朝廷议处。”
顾晞的话顿住,看着伍县令,微微蹙眉,“你这个县令,用心是用心了,却魄力不足,自己写折子请罚吧,我会替你解说几句。”
伍县令看起来松了口气,长揖应是。
看着伍县令等四人退了出去,李桑柔放下瓜子,叹了口气。
“本地人欺负外地人,老兵欺负新兵,只能求一个不出大事儿。”顾晞看着李桑柔,带着几分劝解之意。
“我知道,人性如此,以前,我常常想,要是连乞丐们也能不恃强凌弱,大约就真能天下太平了。”李桑柔再叹了一口气。
“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儿,恃强凌弱,弱的就不得不想着变强,或者,”顾晞顿了顿,“过于孱弱的,去弱存强,天道如此。”
李桑柔沉默片刻,嗯了一声。
天道有多慈悲,就有多残酷。
“你那个塾学?”顾晞看着有几分怔忡的李桑柔,转了话题。
“大常去查了。”李桑柔答了句,转头找滴漏,已经申末酉初了。
如意等人早就将邸店厨房打扫擦洗干净,开始准备晚饭了。
大常回来时,李桑柔和顾晞正在吃饭。
大常吃好饭,从后厨出来,见李桑柔和顾晞正坐在院子里喝茶,将头往前伸了伸,探出半边身子,以便李桑柔能够看到他。
李桑柔冲几乎探出整个上半身的大常招了招手。
大常走到李桑柔和顾晞面前,看着用力仰头看着他的李桑柔,原地转一圈,找了把椅子拎过来坐下。
“怎么回事?”李桑柔倒了杯茶递给大常。
“是咱们的。”大常接过茶。
李桑柔皱起了眉头。
“递铺管事只知道高邮县有三家学堂,都是由顺风供奉拿钱,别的,他就不知道了,说学堂的事儿,都是邹大掌柜亲手打理。
“我已经捎信,让邹旺赶过来了,邹旺在泗县,离得不远。”大常三言两句就说完了。
“你不是说过,你要办学堂?”顾晞看着李桑柔问道。
“我说过,我要办女学,不是办学堂。”李桑柔气色不怎么好,她已经想到是怎么回事儿了,只等邹旺过来,确认一下罢了。
“女学和学堂,没什么大分别,男女兼收就是了,毕竟,读书这事儿,还是男孩子居多。”顾晞想了想,笑道。
“明天一早,你和黑马,还有小陆子几个,去看看这三间学堂,多少男学生,多少女学生。”李桑柔看着大常吩咐道。
“好。”大常答应了,见李桑柔冲他挥了挥手,站起来,将竹椅子放回去,回去歇息。
“庞枢密家的事儿,就是那个娶媳妇要娶有学问的,你知道吧?”李桑柔看着顾晞问道。
顾晞点头,眉梢微扬。
“孩子生下来,是跟着母亲长大的,但凡母亲识字,孩子几乎没有不识字的,至于父亲。”李桑柔嘿笑了一声,看着顾晞,“顾不上是不是?
“让一个女孩子识字念书,就是让她的子孙识字念书,教一个人,就是教一家人。
“女孩子读了书,就像生出了第三只眼,看到了更多的东西,有了见识,明白了道理,也能长了本事,这些,她都会教导给她的孩子,教导儿子,也教导女儿,在遇到变故灾难的时候,她就不至于茫然无知,就能支撑起来,护住自己的孩子。
“男人读书,修身为了齐家,齐家为了治国,治国为了平天下,都是用来成就自己的。”
“姨母,”顾晞凝神听了,说了句姨母,又顿住,笑起来,“姨母学问极好,有一回,大哥和我抱怨先生的课讲的不好,周皇后的母亲俞老夫人就说姨母:你学问那么好,怎么不亲自教导他们哥儿俩。
“先章皇后说:男人做学问是为了治国平天下,女人做学问,难道就是为了教导孩子,就不能为了治国平天下?”
李桑柔眉梢高扬,片刻,失笑出声,“先章皇后这样的,人中龙凤。
“世间女子,九成九都是普通人,识了字读了书,不过是明白些道理,以便持家有方,可以教导儿女,如此而已。”
“潘相考中进士时,才不过二十出头,刚刚成亲,点了个小县县令。”顾晞一脸笑,不紧不慢的接着道:“潘相说他人不聪明,能读书有成,全凭苦力。
“考中进士前,潘相连着两年,衣不解带,手不释卷,大约是心神耗费太过,赴任路上,淋了场小雨,潘相就病倒了,病得很重,说是小半年卧床不起,前后将养了一年,才捡回一条命。
“潘相病重期间,蒋老夫人除了照顾好潘相,还代理了潘相的公务,包括审案子,说是蒋老夫人穿上潘相的官服,肩上垫棉撑起来去坐堂,中间还主持过一回县考,站在城头,带着全城抵挡过一回南梁军,甚至带人出城驱赶过盗贼,那时候,乱得很。
“潘相头一任县令,三年任期,蒋老夫人做了一半儿。
“也是因为这个,潘家娶媳妇儿,净挑学问好有性子的,最好学问比儿子好。
“这事儿,潘家瞒的极紧,别说潘定邦,他那三个哥都不知道。
“就是潘定江点到鄂州的时候,原本,大哥不让钱氏随行,怕万一有个万一,总不至于让孩子父母全无,潘相就和大哥说了他当年赴任的事儿,说钱氏不亚于蒋老夫人。”
李桑柔斜瞥着顾晞,片刻,慢吞吞问道:“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说说闲话。”顾晞摊手,“我是说,要是女人也能支撑,像潘相这样,就是多了条命,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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