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桑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闲听落花
顾晞瞪着李桑柔,片刻,拍着桌子,哈哈大笑。
“大哥很生气。说罗令言尸位素餐,混帐无知,你该到符离府告状,或是直接告到扬州府宪司衙门。
不管是符离府,还是宪司衙门,都不是罗令言那样的混帐无知之人,看到顺风两个字,必定不敢不秉公查办。
本来是件能示范万民,本县不公,应该如何层层喊冤的案例,偏偏让你做成了江湖仇杀,仿佛眼下是皇朝末世,黑暗不见天日,你不得不如此。
大哥气的不停的拍桌子,说平时怎么没看出来你如此混帐。
我就觉得,你肯定没想起来。”
“真没想到,下九流帮会之间,哪有经官府的,都是自己动手。”李桑柔摊手干笑。
“大哥气的,我头一回看到大哥气成那样。
今天一天,守真都在忙临涣县这件事,替你扫尾,唉。”顾晞一边笑一边摇头,“算了,咱们不说这个了,反正也过去了。
我让他们挑他们拿手的,多做几样菜送上来,你在临涣县这几天,累着了,得补补。”
李桑柔一边笑一边点头。
如意带着几个小厮,摆了满满一桌子。
李桑柔确实饿了,她一向不客气,挑着自己喜欢吃的菜,吃了一碗多米饭,又喝了半碗鲜虾浓汤,满足的舒了口气。
“他们家酿的酒也不错,到那边看看景喝几杯?金梁晓月,也是一景,虽说这会儿离拂晓还远,不过,也能赏一赏。”顾晞指着靠近汴河的那片赏月之地。
“好。”李桑柔笑应,和顾晞一前一后,出了暖阁。
两把舒适的椅子,和一张小桌摆在愈老愈翠的桂花树下,桌子上放着的琉璃杯银壶,在月光下晶莹透亮。
李桑柔坐在椅子上,欠身倒了杯酒,抿了一口,满意的眯起了眼。
这酒极好。
“这金梁晓月,我陪大哥看过好些回。”顾晞舒服的伸直长腿,抿着酒,仰头看着半弯的弦月。
“王爷经常出来吗?”李桑柔有几分意外。
她到建乐城将近两年,从来没听说过那位大爷出过那座皇城。
“很早以前了。”顾晞的话顿住,沉默片刻,才接着道:“那时候,姨母刚刚大行,大哥开始修道,修的很虔诚,常常让我推着他,到这儿来看拂晓的月色,说是,天地精华所在。”
李桑柔沉默听着。
那位大爷的腿,那场病,以及,一切,都不能多想,她不但不想触碰,连靠近都不愿意靠近。
她离这种事儿越远越安全,再说,搅进这种事里,实在没意思。
“大哥喜欢坐在金梁桥上,就是那里,仰头看着天上的寒月,一动不动,那时候,大哥瘦得很,我等在桥下,常常看着看着,就哭的不能自抑。”
李桑柔低低叹了口气。
站在云端的人,和深在泥潭中的人,某些悲喜,是一样的。
“姨母走的时候,我和大哥都在旁边,阿玥没在,姨母说,阿玥肯定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说她想安安静静的走,不想听到哭声。”
“先章皇后,也就三十出头吧?”李桑柔想着顾晞和顾瑾的年纪。
“嗯,三十五岁。正当年。”顾晞往后靠在椅背里,慢慢抿着酒,抿完一杯酒,欠身又满上,才接着道:“章家人,长寿的也有,极少。”
“文家有不少少年将军在军中,章家呢,都有什么人?”李桑柔想着这个章字,忍不住问道。
姓章的文臣武将,她好像一个都没听说过,一个都没有!
“章家……”顾晞拖出个长尾音,片刻,笑道:“说起来话就长了,反正咱们今天也没什么事儿,就说说闲话儿。
天下大致安稳下来,是从南梁杨家借一场婚礼,屠了文氏一族,一统江南之后,离现在,也就百年左右,还不到百年。
百年之前的七八十年里,天下群雄纷争,战乱四起,民不聊生。
一百二十年前吧,沂州淮扬一带,有一位姓方的镖师,带着同乡族人,竖旗自立,筑城自保,方镖师有勇有谋,很快就成了一方势力,投奔者很多。
方镖师自立之后第三年,当时盘踞山东的朱阎王,以十倍兵力,攻打沂州。
两军相接的头一战,方镖师就中箭而亡,死的时候,不过二十三四岁。
方镖师只有兄妹两人,这个妹妹,不亚于其兄,从方镖师起事那天起,妹妹就一直跟在兄长身边,参谋征战。
方镖师死后,妹妹被推为首领,也称大当家,方大当家。
方大当家比兄长方镖师更胜一筹。
生死存亡之际接手,立刻隐藏住兄长战死的事儿,穿上兄长铠甲,打着兄长的旗号,照常出征,比其兄更勇猛善战。
原本,两家兵力过于悬殊,可方大当家运道也比其兄好,方镖师死后隔天,天降大雨,一连下了四五天,城外积水平地一尺多,朱阎王只好退兵。
之后二十年里,方大当家占了大半个京东东路,大半个淮南东路,但凡她占下的地方,都倾力保全,让当地安居乐业。
京东东路和淮南东路,比天下其它地方,早安居乐业了十几二十年。
方大当家极有手腕,称得上不择手段。
有一回,那时候方大当家也就二十五六,女儿还不到一周岁。那一年,方大当家两面受敌,丈夫领兵在京东东路拒敌,中计被围,生死不知,盘踞在淮南西路的曹先民趁虚而入,攻打滁州。
方大当家投书给曹先民,说丈夫和大部兵力尽数折损在京东东路,她已经无力支撑,愿只身到曹大将军营地,面见曹大将军,共议将来。
曹先民自然是答应了。
方大当家容貌极好,风仪更佳,见了面,说愿意嫁给曹先民,曹先民立刻就昏了头,哪有不愿意的,当天,就锣鼓喧天,娶了方大当家。
也就半个月,方大当家就把曹先民身边的人拢在手中,半夜杀了曹先民,提着头出来,反倒收拢了曹先民的人马,以及半个淮南西路。”
李桑柔忍不住吹了声口哨。
顾晞斜瞥着她,片刻,才接着道:“后来,太祖天命所在,收拢各处,到淮南时,那时候,方大当家已经年近五十,多年征战,伤病累累,唉。”
顾晞低低叹了口气。
“方大当家和太祖一席长谈之后,决定归顺,将淮南各处一一移交之后,启程前往建乐城前,方大当家召集跟随她数十年,或是数年的旧部旧将,宴饮之后,服毒而死。
方大当家死前给太祖的遗折,我很小的时候就看过。
姨母常常说起方大当家,说方大当家心中无我,是真豪杰,真慈悲。”
李桑柔低低叹了口气,将刚刚满上的一杯酒,慢慢洒在地上,重新倒了一杯。
“方大当家遗折里说,能将一切交到太祖这样的当世英杰手里,她安心之极。
她活着,就是不知道多少人的念想,他们要替她抱不平,替她想她根本没想过的委屈,替她争这个那个,或是想借着她如何如何,想到这些,她很烦心。
何况,她饱受病痛折磨,在遇到太祖之前,就早有解脱之意,只是重责在身,脱身不得,现在,她想早点上路,兄长和夫君都在等她。
姨母说,方大当家这一走,真正解脱的,是她那些旧部,她死了,这些人,就都是可用之人了。
方大当家死前两年,她唯一的女儿嫁进泰州章家。”
李桑柔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顾晞笑起来,“姨母就是方大当家嫡亲的曾外孙女。
方大当家的丈夫姓何,嫁进章家的这位何氏曾祖也是个见识不凡得,嫁入章家后,从不提起过往身世。
章家是书香耕读之家,从何氏曾祖起,章家人三代之后,就离开泰州,移居各地,只在每五年修谱时,才齐聚泰州,共祭先祖。
姨母这一支,人丁稀疏,姨母是独女,唉。”顾晞低低叹了口气,“说起来,”顾晞提高声音,“当初,文家残余的子弟以泰州为家,也是奔着何氏曾祖去的。
文家和章家,虽极少联姻,却是通家之好。
我母亲就是在章家长大的,被先章皇后视为嫡亲妹妹。”
“这位方大当家……”李桑柔想说什么,却又觉得无话可说,这位方大当家,令人仰视,却又让人心酸。
乱世之下,她护得一方平安,何等艰难,最后的解脱,是真正的解脱,也确实解脱了,直到今天,京东淮南一带,一直安居乐业。
“姨母给方大当家写过传略,大行时带走了,我没看到,大哥看过。
姨母,”顾晞的话哽住,好一会儿,才接着道:“我那时候小,姨母刚走那两年,大哥常常和我说姨母,一说起来,就是大半天。
姨母不是一般的女子,她嫁给皇上,是因为皇上未来将登上大宝,君临天下,姨母说,皇上是可以辅佐之人,她要辅佐他一统天下,做一位能以祖为庙号的雄主。
可惜……”
李桑柔看着顾晞,欠身过去,用杯子碰了碰顾晞的杯子,“不说这些了,喝酒吧。”
“好。”顾晞冲李桑柔举了举杯子,仰头一饮而尽。
“没想到世间还有这样一位方大当家。”李桑柔满上酒,连叹了几口气,“方大当家之后,唉,大当家这个称呼,谁还配得上?
我最好改个称呼,不能再让他们叫我大当家了。
我配不上大当家这三个字。可是,改叫什么好呢?帮主?掌柜?大姐?”
顾晞呆了一呆,随即哈哈笑起来,“配不上这个称呼的人多得是,轮不着你!”
墨桑 第97章 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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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李桑柔到了铺子,先站在铺子门口,让窜条和大头把她那面顺风大旗降下来看一遍。
这是米瞎子的交待,旗不能破,破旗漏财。
隔个三天五天,李桑柔就让大头他们把旗降下来看一看。
漏财是大事。
窜条和大头一人扯一边,各自伸头细看一遍,哗的翻个面,再看一遍,好好儿的。
李桑柔正准备转身进去,抬眼看见听喜打马如飞,直冲过来。
李桑柔站住,看着听喜在她面前跳下马,从挂在马侧的袋子里,摸出张足有一尺见方的大红请柬,举着送到她面前时,她才看清楚,这么大这么红的请柬不是一张,是两张。
”大当家早!这是我们七爷和我们舅爷的请柬。
十六日是我们舅爷生辰,我们舅爷摆宴,请大当家的喝杯水酒,吃碗寿面。
我们七爷担心我们舅爷这一张帖子,请不动大当家的,就加了张,这两张请柬,是一件事儿。
我们七爷还说,请大当家的带上马爷和毛爷,要是其它几位爷得空,也请大当家的一起带上,人多热闹。”
听喜连说带笑,解释的十分清楚。
“你们七爷不能这么瞎讲,什么叫请不动?你们七爷也罢,舅爷也好,要叫我怎么着,那不是一句话的事儿么?”李桑柔笑应着,接过那两张鲜红巨大的请柬。
“我就说,我们七爷这话,是替大当家的得罪人,好在是我们舅爷,我们舅爷这人,跟我们七爷没啥得罪不得罪的。
对了,我们七爷还说,让大当家的空手过去就行,说我们舅爷的生辰礼,他已经替大当家的准备好送过去了。”听喜接着笑道。
“你们七爷替我送了什么?”李桑柔想笑又忍住。
“我们七爷还没想好呢。”
李桑柔失笑出声,“行,我知道了,十六日我准时过去。”
“唉哟差点忘了,不是十六日,就是今天!”听喜唉哟一声,抬手在自己额头上拍了下,“十六日正日子那天,我们舅奶奶要替我们舅爷贺生日呢,十五日那天,是我们舅爷请族里兄弟吃寿面,再前一天,是请太学的同窗,人多,要一连请上七八场呢。
年年都这样。
今天这一场是今年多出来的,我们七爷说,这一场是专程请大当家的,还有几个志同道合说得来的,大家伙儿一起乐呵乐呵。
大当家的早点去,今天肯定热闹。”
“这个,今年多出来的这一场,你们七奶奶和你们舅奶奶知道吗?”李桑柔听到志同道合四个字,眉梢挑起。
听喜嘿笑着,头往前伸,压低声音,“大当家的这话,小的懂。七奶奶和舅奶奶知道,七奶奶和舅奶奶要是不知道,我们七爷和舅爷哪儿来的银子宴请?
今儿定的可是周家园子,正经不少银子呢。”
李桑柔长长的嗯了一声,“那行,我知道了,准时到。”
李桑柔托着那两张通红巨大的请柬,放到菜地旁的桌子上,生火烧水沏了茶,坐下来,对着请柬,想着宁和公主写过来的那三四封短笺,翻来覆去问她回来没有,是不是忙得很。
她这一趟,来回也就小十天吧,这位公主,平均两天写一封。
唉,这孩子这是看文会看上瘾了吧?
想了一会儿,李桑柔伸手按在通红请柬上,眯眼笑起来,晚上这寿面,应该带上公主去见识见识。
李桑柔一嗓子叫出在旁边库房点货的黑马,让他去找一趟如意,要是如意不在,就找百城,给宁和公主带个话:今天下午她要去给潘定邦和田十一贺寿,问她去不去。
黑马愉快答应,一路小跑去找如意。
他最喜欢去找如意这样的差使了。
宁和公主回话回的极快,她当然去。
李桑柔提早了一刻多钟,带着黑马、金毛和紧张的浑身僵硬的窜条,等在周家园子外。
可李桑柔离周家园子还有老远,就看到了宁和公主,坐在一辆普通的青绸帷子大车里,将帘子掀起条宽缝,正紧绷着脸,到处看,一眼看到李桑柔,顿时笑逐颜开。
李桑柔忙迎上去。
“那是,公主?”窜条紧张的都顺拐了。
黑马嫌弃的不能再嫌弃了,金毛在窜条肩膀上拍了下,“别怕,你就当她是张嫂子家小秀小翠。”
“嗐!毛哥你可真敢讲!”窜条嘴撇成了八字。
那是公主!跟小秀小翠一个天一个地!差得没边儿了。
“三哥说你去符离府了,说是极要紧的事儿,都办好了?”宁和公主搭着李桑柔的手,轻快的跳下车,人没站稳,就语笑叮咚说个不停。
“办好了,咱们到的可有点儿早,从正门进去吧。”李桑柔答了一句,立刻岔开话题。
符离府的事儿,她不想多提。
“是七公子生辰,还是十一公子?问如意,如意说他也不知道,黑马跟他说的时候,是在一起说的。
我想着问来问去怪烦的,就备了两件生辰礼,反正他俩差不多,我就一模一样备了两份!”宁和公主说着,自己先笑起来。
“是田十一,七公子说,咱们的生辰礼,他替咱们准备,礼多人不怪,你再多给一份更好。”李桑柔站着和宁和公主说了几句,示意她往里走。
宁和公主回头看着黑马和金毛,笑着招呼了一句,接着问道:“咱们那赌,到底谁赢了?肯定是咱们赢,不能让十一公子把咱们糊弄了。”
“肯定是咱们赢,一会儿见了十一爷,我问问。”黑马先自信无比的竖了竖大拇指,再表示他得问问。
宁和公主笑出了声。
周家园子不大,也就一亩半左右,却十分精致用心。
李桑柔也是头一次来周家园子,跟着门口的小厮,在二门外,就迎上了急急迎出来的潘定邦。
“你怎么到这么早?唉!真是她,你怎么把她带来了……咳,我是说,你们现在就来了,快请快请!”潘定邦急慌的简直就是气急败坏,一连串儿的话没说完,原地转了一圈。
“是我们没想到你到的这么早。
我们早点来,是想赶在你们前面,好好逛逛这园子,这周家园子,我们俩都是头一回来。”李桑柔笑眯眯看着慌乱无着的潘定邦。
她就知道,今天这一场往年都没有的宴请,大有讲究。
“这破园子有什么好逛的,还是进屋,先喝杯茶吧,你也真是,她天天看宫里那园子,哪能看得上这园子,弹丸之地,什么都没有。
算了不说了,今天有好茶,咱们还是先喝茶,先喝茶!”潘定邦两只手一起揉脸。
他素乏急智,这会儿心里乱成一团,懞的完全想不出该怎么办,就是下意识的你说东,那就往西劝。
宁和公主看看慌乱无着的潘定邦,再看看李桑柔,见李桑柔笑眯眯,也跟着笑眯眯。
李桑柔斜暼着潘定邦,一点也不坚持,他说怎么样,那就怎么样。
李桑柔和宁和公主跟着潘定邦进了厅堂,站在门口,打量着十分不一般的厅堂。
厅堂里挂的到处都是轻纱,随风微动,轻纱中间,一张张矮榻摆放讲究,声气相闻,又略有间隔。
“这些纱真好看,这榻上还有薄被,是备着喝醉酒躺一躺的?你们今天准备喝多少酒?”宁和公主转身四看,看的惊讶而稀奇。
李桑柔似笑非笑,斜暼着潘定邦。
潘定邦脸都青了,他真是昏了头了,怎么能把她们往这里让!
“不是不是,不是这里,不是,我是说,这里,是还没收拾,听喜!”潘定邦一声暴呵,“还不赶紧收拾出来!客人都到了!看看!这成什么样子!
咱们还是先坐廊下喝茶吧,现在这个天儿,就是坐廊下最好。”潘定邦一头热汗,赶紧再往外让宁和公主。
“请进是你请进,请出也是你请出,七公子都是这么待客的?”宁和公主笑起来。
“不是,是,不是不是,是我没想周全,这屋里还没收拾好,都怪我。”潘定邦一个头十个大。
“你这么早就到了,就是为了看着收拾这里的?”李桑柔似是而非的接了句。
“对对对对!就是这样!就是为了好好收拾好,好等你们来!就是这样!”潘定邦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听说这园子后面有处小景,叫什么小有洞天,我们去那里看看,在那里坐着喝杯茶,等着你看着把这里收拾出来。”李桑柔斜瞥着潘定邦,抬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笑眯眯道。
“好好,也好也好,这样最好!”潘定邦已经揪袖子擦汗了。
“你忙你的,我们自己过去。”李桑柔说着,让过宁和公主,经过潘定邦时,冲他眨了眨眼。
潘定邦连慌带乱,只顾点头,根本没看到李桑柔这眨眼嘲笑。
李桑柔给黑马拿了个眼色,低低吩咐了句:“跟着瞧瞧。”
黑马会意,跟着潘定邦看热闹。
李桑柔和宁和公主刚在后园一间小小的亭子里坐下,听喜一溜烟冲过来,冲李桑柔招着手,“大当家的,我们七爷说,您能不能过来一趟?赶紧!”
听喜一边说,一边用力冲宁和公主挤眉弄眼。
李桑柔明白他的意思,笑着和宁和公主交待了一句,出来到前面。
潘定邦一看到她,跺脚唉哟,“你说你,你怎么把她带来了?你怎么……唉!现在怎么办?你说你把她带来了,现在怎么办?”
“什么叫我把她带来了怎么办?她来了怎么了?有什么怎么办的?她跟你不是自小一起长大的么?来吃碗寿面怎么啦?你这是什么意思?”李桑柔叉腰对着潘定邦。
“唉!你说你这人,挺明白一人,对吧,怎么……唉!这事儿,这不是,这事儿!”潘定邦两只手乱抖,“你这个明白人,怎么就不明白了呢!唉!”
李桑柔摆出一脸的就是不明白。
潘定邦唉声连连,左右看了看,伸出两根手指头,捏着李桑柔的衣袖,拉着她避到旁边角落,压着声音道:“这一阵子,小十一因为这文会不文会的,真是苦透苦透。
这事儿,是我二哥先发的话,唉!这事儿,说起来,都是你惹出来的,沾什么文气,那文气是能沾得上的?
算了咱不说这个了,这话说起来太长。
我就想着,借着小十一过生儿,让他疏散疏散,就请了几个平时合得来,志同道合的,又邀了十来位大家喜欢的小姐,今天晚上,让小十一好好乐一乐,你看看,现在怎么办?”
潘定邦不停的抖着手。
他现在心乱如麻,头大如斗。
“噢!现在!我听明白了!”李桑柔胳膊抱在胸前,斜瞥着潘定邦,呵呵了两声,“我问你,你今天这场乐呵,之后,准备怎么给你媳妇,还有小十一媳妇交待?”
“这不是有你吗!请了你,这不就……”潘定邦摊着手,一脸干笑,“你是主客,阿甜肯定不会多想,小十一媳妇也不会。可现在,唉,你说,现在怎么办?”
“你请的都是哪些小姐?全是只有床上功夫的?”李桑柔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潘定邦。
田十一这场往年都没有的生辰宴,请的都是和他俩志同道合的,这里头必定有花头,她想到了,可花头到刚才的满屋子矮榻,她可真没想到。
这会儿,她很想打他。
“瞧你这话说的,你这个,真粗鲁。我跟十一哪是你这样的粗人!虽然是小姐,也都是雅人,比你强。”
潘定邦对李桑柔这份打他之心,浑然无觉。
“你能不能把公主送回去?今天真不合适,你把她送回去吧。”
“我把她送回去容易,不过。”李桑柔斜瞥着潘定邦,拖着长音,“公主来了,一杯茶的功夫,又走了,这事儿,能瞒得过你媳妇和十一他媳妇吗?
要是瞒不过,你媳妇和十一他媳妇会不会问,公主为什么一杯茶的功夫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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