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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三国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马月猴年
卫觊示意下人再给杨奉满上,然后慢悠悠的说道:“不知杨帅欲往何处?”
“有违卫公所托,某实汗颜不已,然现事已至此,心余而力不殆。故而欲往弘农,求一山水之处,度此残年足以。”杨奉方才虽说冲动了一下,但是到现在也慢慢冷静下来了,说到动情之处,眼眶都有些发红,这些年的历历往事,都像是在这一刻浮上了眼前。
在得知自己是弘农杨氏弃枝之时的震惊……
在家乡父老被黄巾席卷携裹之时的无力……
在用学识获取地位换取乡亲活命的无奈……
在放火、杀人,做下那些恶行之时夜半惊醒的恐惧……
在被杨家派人暗地之中找上来时那重新升起的希望……
曾几何时,杨奉甚至以为他自己通过手中掌握的这些力量,就可以从一个边缘的士族旁支子弟,混到正儿八经的士族之列当中,在朝廷之中获得个一官半职,也算是可以正式的回归弘农杨氏的族谱,可以在杨氏的祠堂内磕一个头,上一柱香……
但是他的梦想,他的愿望,他的力量,他的凭借,这些所有的一切,都在平阳城下化为了泡影,成为了虚无,就像是睡在漏风破屋内的一场好梦,醒来之时却依旧苦寒刺骨。
杨奉恨斐潜,恨於扶罗,甚至他也恨卫觊,恨弘农杨氏,但是这些恨意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因为没有力量的他,就算是将满腔的愤恨全部喷发出来又能如何?
就像是一只蝼蚁,拼命的挥舞着大鳌,又能造成多大的伤害?
杨奉心灰意冷,一夜白头。
虽然说现在手下还带着五六十人,算是从平阳逃脱了出来,但是又能如何?没钱,没粮,再去燕山投奔黑山,继续黄巾贼的生涯?
杨奉觉的自己累了,不想继续这样的生活,因此才来找上了卫觊,一是多少有个给卫氏的交代,另外一个也是寻求些粮草,多少可以供给着自己带着人去弘农。
卫觊沉吟了一会儿,说道:“胜败乃常事尔,杨帅何必如此气馁?陕津浮桥已断,此去弘农略有不便,不若杨帅改道于东如何?”
卫觊现在所说的话语,已经是非常的直白了——
东面有什么?太行山啊,太行山上就是黑山军的根据地啊!
去东面,就是投奔黑山兵,然后在卫氏,或是杨氏的手中继续发扬一个作为棋子应有的力量和作用……
可是杨奉已经不太想继续一个黄巾贼的生活了,想了想之后,说道:“待吾回弘农之后,再做打算吧。”
卫觊默然良久,最后便举起了茶碗,说道:“如此,人各有志,便以此汤,送杨帅一程吧……”





诡三国 第四四六章 眼看他人高楼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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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为何,杨奉此时略略觉得脑袋有些沉重,就像是在脑袋之中塞进去了一根又沉又重的湿漉漉的木头,隐隐的胀痛,因为这几天自己都没有睡好,难免精神上会有些难受,所以杨奉也没有太过于在意。
听到卫觊最后同意自己南下,杨奉略略点点头,算是回应。
这些年在白波军当中几个大渠帅之一,就连郭大再世的时候也要经常听听杨奉的意见,因此习惯上一时间还没有转变过来,而且现在心乱如麻,竟也没有觉得自己这样的态度有什么不妥。
杨奉心中盘算,现在有了卫氏的粮草支持和照拂,至少河东境内可以安心的行走了,略感有些宽慰,因此也举起了茶碗,和卫觊示意了一下,便一饮而尽。
卫觊问道:“杨帅人手现于何地,又需多少粮草,吾也好叫人准备。”
杨奉目光略有闪烁,说道:“烦劳备十车粮草,送于城东十里,自有人取之。”
“如此甚好。”卫觊眼皮低垂,似乎在考虑着什么,又像是在等待着什么,良久方说道,“杨帅一路辛劳,不妨在此好好安息,让吾略尽些地主之谊,明日再行不为迟也。”
明天再走?
平阳县城既然已经溃败,收拾残局也用不了多少时间,斐潜等人必然会南下,自己却是白波渠帅,这一层身份都没有能够洗白,留在临汾不就是找死么?
杨奉现在已经是失去了牌面,因此也不指望卫觊能够依照之前的约定,给自己洗白,因此能够凭借杨氏的名号,多少取一些粮草供给自己残余的人手路途之上食用,已经算是非常不错了,不奢望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好事,因此杨奉便摇了摇头,正待拒绝……
好像是原先被塞到脑袋里面的那一根湿漉漉的木头随着摇头,在脑壳当中左右乱撞一般,杨奉忽然觉得自己一阵头晕目眩,整个的天地似乎都黯淡了下来,开始在眼前不停的旋转……
杨奉心中一惊,连忙想要站起来,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是全身发软,腹痛如绞,气力也用不顺畅,在桌案边一撑,却根本就撑不住,哗啦一声连桌案一起侧倒在地上,插着桃枝的瓶子也打碎了,裂成了四五块……
“杨帅?杨帅?!”杨奉只觉得昏昏沉沉,天地之间就剩下了一丝灰色,只听道卫觊似乎叫了两声,自己明明有意识,却怎么也张不开口,说不出话,全身软绵绵的也用不上气力。
杨奉奋力的想要怒喝,想要挣扎而起,却发现自己根本无能为力,就只能像一条已经离水许久的鱼,连蹦达一下的气力都已经没有了。
卫觊缓缓站了起来,捡起了那一只圆头长柄小剪刀,悠悠的说道:“桃……淮南有云,后羿死于桃;若从易经,丧贝逐于东;杨帅家学渊源,竟不得知?亦或……有意不知?”
卫觊白衣飘飘,移步到了杨奉身边,笑道:“世间如烘炉,岂是说来便来,欲走可走?既不欲于内翻腾,便化为薪柴,为天地之炉,添些许火势!”
自己已经给了那么多的提示,还装傻充愣?
桃枝……
逃之。
逃只。
逃知。
好,就算一个都不懂,也可以问啊,区区一败军之犬,在此拿腔拿调,自取死道,怨得谁去?
原来还以为这个杨奉多少有些杨氏血统,也应该有杨氏的一些聪慧,却没想到大事临头居然如此的不堪一用!
败性之至!
真以为回到了弘农,杨氏就能替其抹平一切,一了百了?
天真!
政治是什么都没有弄清楚,就贸然的加入了这个游戏当中,天下这个棋盘,岂是轻易能够参与的,现在玩崩了,说退出就想退出,说归隐就能归隐,说以养残年就能够以养残年?
可惜了。
就像桃枝一样,长歪了,长丑了,怎么办?
卫觊走到了杨奉身边,将长柄然后用圆头长柄小剪刀,咔嚓一声剪开了杨奉脖子上的一片肌肤,鲜血像是涌泉一般汩汩而出……
因为圆头小口,所以每一下伤口都不是太大,卫觊咔嚓剪了一下,便微笑着端详了一下,就像是在端详着之前的那一根插在花瓶之内的桃枝一样。
剪一下。
看一看。
然后换一个角度,再剪一下。
然后再看一看……
鲜血伴随着杨奉急促的呼吸声,从伤口流出,很快就流满了整个小亭。
星星点点的血迹沾染在卫觊的白衣之上,就像是雪地里面傲然伸出的一串梅花,抢眼之极。
“汝有怨气,即可妄语?”
“汝欲身退,安享太平?”
“呵呵……”
卫觊微微笑着,说着,剪着。
如果能够聪明一些,多少懂得配合一点,那么自然还是可以继续合作,但是又蠢又没有一个棋子的觉悟,那真的就没有任何话说了。
说一句弘农杨氏,便真的当自己是弘农杨氏的子弟了?
真是笑话。
哼,蠢材!
只配为薪柴!
弘农杨氏,哼哼,弘农杨氏现在都自身难保了,况且杨奉的身份一事,也并不是从弘农杨氏那边得知的,杀了也就杀了,天经地义的杀一个白波贼,有何不妥?
血已经流干,人已经死去,杨奉如同一根枯木一样,躺到在血泊之中。
卫觊扔下了圆头长柄小剪,信步走出了小亭,踩出了一个又一个的血脚印。
早有下人在外等候,等卫觊走过,立刻鱼贯而入,裹尸体的裹尸体,收拾桌案的收拾桌案,清理地面的清理地面,有条不紊,井井有序,就像是小亭子里面死掉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就像是翻到在地碎裂的花瓶和桃枝一样。
卫觊淡淡的吩咐道:“斩其头颅,盛之。令县尉带兵马至城东,以粮草诱贼,皆尽杀之。”
看着下人领命而去,卫觊才缓缓的叹了一口气,胸中的郁闷之气才稍减少许。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叔父落于匈奴之手,但是问题也并不算大,因为招募胡人胜兵制度已成为惯例,只要叔父咬死牙关,不开口说胡话……
虽然也知道斐潜和王邑二人能猜到是自己做的手脚,但是又没有明面上的证据,只要叔父不犯傻,那么就凭借王斐二人,想要动卫氏也没有那么容易。
只可惜是功败垂成啊。
原先全部的计划都很完美,但是从汾水河岸,杀了卢常却没有找到郡丞之印,似乎就开始了有了一些的偏差。
因为没有郡丞之印,卫觊就没办法顺利的去调动已经属于王邑一派的在襄陵兵马,也就没有办法在襄陵做局,在最短时间内杀掉王邑,只能让白波军硬行攻城……
匈奴这一面也是蹊跷,竟然让斐潜在北屈立足了!
还有那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床弩,配合着北屈营地那样的地形,简直就是无从下手,无计可施,最后也不得不放弃了攻打北屈,也就没有办法做到让斐潜首尾两难顾……
再后来便是匈奴的出尔反尔,倒向了斐潜那一边,引起整个平阳之战的溃败,杨奉整个白波军多数被俘,全军尽墨。
天时虽有,却没有站在河东卫氏这一边啊!
好好的一盘棋,如今却下成了现在这样的局面!
还有那原应赶到此处的上党和太原的郡兵啊……
想起这一个原本是绝妙一着的一招棋,卫觊心中不由得一痛。
那该死的袁本初,竟在这个时间屯兵孟津!
若是能打赢董卓西凉之兵也就罢了,结果不仅仅没有能够打赢,而且还中一个声东击西之计,认为董卓大军已经在阴津渡河,王匡便西进迎敌,结果被董卓率大军趁机于小平津渡河,前后夹击之下,杀得大败,王匡只身得逃。
而上党派来的一只军队却不幸撞见吕布,被吕布所杀败,牵连到太原原定要来的兵马获取此消息之后,为恐近在咫尺的董卓等人察觉异动,竟不敢遣兵!
至此,卫觊原本完美的计划当中的所有外援兵力全失!
天不作美,可之奈何!
原来在卫觊的计划之内,有匈奴三四千的胡骑,有白波四五千的战兵,有河东三个郡控制在手,合计也有三千余的正卒四千左右的辅兵,再加上党之兵两千正卒三千辅兵,太原的一千正卒两千辅兵,这样下来自己在河东可以汇集到近两万兵马,然后借白波和匈奴之手搞死王邑、斐潜二人……
王斐二人若是一死,那么自然两个郡守就空了下来,整个北地处于无首状态,随后卫氏便可以正式出面,借着上党、太原加上自己控制在手的郡兵,就可以一方面收编白波,一方面拉拢匈奴,并有这些年间积攒下来的家底,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要名望有名望……
这样一来,河东卫氏便可以乘势而起,真正的成为一只有决定性力量的地域兵团,借董卓忙于迁都,无暇北顾之机,实实在在的将整个河东,还有西边的上郡,西北的云中、五原都可以尝试着收入囊中,再和董卓割河而据,坐看袁董之间的斗争,等待时机的到来……
但是现在,造化弄人莫过于是,原本自己欲起高楼,却如今眼看他人高楼起。
卫觊长叹一声,神色萧肃……




诡三国 第四四七章 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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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波军杨奉逃走之后,瞬间就便全线崩溃了,那些没有战马的白波贼,根本就逃不掉,被於扶罗围着一堵,便纷纷投降。
只不过於扶罗把俘虏的白波贼往斐潜这里一送,一个人算一斗的粮草,算得还一点都不含糊,让斐潜哭笑不得。
白波贼军的处理,是一个比较棘手的事情,另外,还有一个更是麻烦的,就是於扶罗将那个黑袍老者也给送了过来……
“祸水东引,匈奴单于也非善于之辈尔……”贾衢缓缓的说道。
现在的贾衢,经过短暂的修整之后,换了一身洁净的衣裳,身穿一身深青色的绢衣长裾,中衣领子雪白,衬得肤色如玉,温润可人,脸型还是少年的脸,但是神情严肃,眉宇之间增添了一份成熟之色,却跟一个成年的人差不多,这种反差让斐潜也不由得多看了贾衢两眼。
不过经历过这样一次平阳之战之后,许多人也不再只是将贾衢看成一个才十六岁的孩子,而是真正的开始认同他的身份和地位。
“嗯……”斐潜点头同意。
斐潜转过头看了看徐晃,却见徐晃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眼观鼻,鼻观口,端端正正的坐在席上……
“公明,汝看此事如何?”
只见徐晃拱了拱手,四平八稳的说道:“全凭使君做主。”
嘿!
我说徐公明,能不能换个词啊……
不过斐潜也能够理解,河东卫氏并非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的事情,并不是那么的简单,而徐晃又是刚刚到斐潜这里,有没有明确表态,采取一个明哲保身的态度最正常不过了。
而且不仅是徐晃,就连於扶罗都清楚这其中的要害。
於扶罗本身就是胡人,一个轻轻巧巧的转手,便可以脱身出来了,表达的意思也很明确,一个是反正你们汉人之间的事情,他不想参与;二也是说明,他於扶罗不会替斐潜出这个头,三则么,如果万一斐潜将来有什么问题,於扶罗还有个托词和退路。
反正都是一肚子花花肠子。
斐潜偷偷的撇撇嘴。
白波的兵败,并没有太太出意外,这个事情斐潜并不知道吕布在河内的那一场遭遇战,无形当中帮助了他,只是觉得现在这个黑袍老者就跟鱼刺在喉一般,十分难以处理。
黑袍老者拒绝开口,斐潜除非要一鼓作气直接拿下卫氏,否则还真不好怎么办,连动刑都不好弄,像卫氏这样的层面的,已经不是像城东张氏那种乡土小豪强,说拿下便可以拿下的……
卫氏盘踞河东长达两三百年,不说其他,单就算联姻这一个方面,恐怕除了卫氏家主,没有人知道到底现在卫氏通过联姻这条线,编织成为了怎样的一张巨网,就连蔡邕欲给自己女儿寻找一个对等的人选,最终都是选择了卫氏,由此可见这一个门阀的在整个朝廷之间的影响力。
贸然动手,恐生祸端。
像武侠书当中的那样,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逼样是逼到了极点,但是毕竟是成年人的童话,没有权势的配合,就只能风餐露宿跟一只流浪的野狗一样!
如同一桌人坐在桌旁边吃宴席,能吃什么全凭本事,正在各逞心计,施展手段,然后冲进来一人要掀桌,然后原先在桌旁的这些人会做什么?
必定联合起来,先将不守规矩的家伙捏死!
就像当下董卓一样,除非斐潜能将卫氏包括这些联姻的家族全部从地下刨起来,斩杀殆尽,将所有有关系的人全数杀死,否则就算是董卓那样的权柄朝政,都还不是被群起而攻之……
因为,坏了规矩。
平阳县城平阳侯,当初皇帝要杀牵连逆太子之罪的平阳候,大逆之罪吧,但最终是只杀了主支,而旁支未动……
为何?
因为,要有规矩。
屠刀一举,很是简单,人头落地,一了百了。
自己痛快了,但是然后呢,就能念头通达,立地飞升?
自己手下兵卒要不要吃饭,要不要布匹,要不要从四面八方调来各种各样的生活物资,这些东西都在谁的手里?
士族。
然后呢?
呵呵。
你不给别人活命,别人为何要给你命活?
从此之后,凡是站在自己对立面的士族还会轻易的放下刀枪,坐下来妥协么?
那么自己要拿多少的兵卒,去一个州一个州,一个县一个县的血拼?
斐潜下意识的轻轻用手指头敲着桌案,这个真是棘手无比。
屠灭卫氏一族,不可行。
如果只杀卫觊一人……
那有个屁用!
杀了卫觊,还有卫生,还有卫巾,还有卫生间……
在自己根基不稳的情况下,让河东卫氏生生世世仇恨自己,然后随时随刻都要防备有人从河东捅来刀子?
边让。
兖州名士,经学与孔融齐名。
然后被曹操所杀。
边让全家上下三百余口,尽数被诛。
再然后……
曹操一时爽了。
但是兖州上下的士族都认为边让罪不至死,是曹操的锅!
所以兖州瞬间就变天了,大部分县城都立刻叛变,就连一向都支持曹操的张邈,也和陈宫一同迎吕布入主兖州!
而之前的张邈,甚至是与曹操可以相互托付妻子这种程度的好友,基本上就跟刘备和关羽这种关系是差不多了……
一夜之间,兖州上下大小士族,另可接受吕布,都不愿意接受曹操!
为何?
因为曹操违背了士族的规矩。
后来曹操平叛了兖州,有把兖州所有的士族全数砍头么?
不敢了,学乖了。
就杀了几个领头的了事,还要将那些被杀的妻子收到自己的眼皮底下,就比如和陈宫洒泪而言:“汝妻子吾养之!”
那还是全天下都知道,张邈、陈宫反了曹操,所以曹操杀了,没有话讲。
所以要杀,还要向曹操学习,要强占最高位置,然后“洒泪而斩”,再“收其妻子”,只是可惜现在的斐潜自己的地位还没有到那样的程度……
斐潜苦恼的皱着眉头,郁闷不已。
斐潜现在还不到曹操后期那种杀了杨修却只能让杨彪抱怨几句的地位,况且曹操当时杀杨修的借口也是用的军法,而不是平常用的在大堂之上的汉律,所以这里面的差别可谓非常的大。
用的是军法!
若当时不是在军中,曹操也只能是呵呵两声了事,就像杨修之前的那些多嘴多舌一样无可奈何。
士族啊……
汉代之初的时候,因为开国功勋多起于微末,所以士族并不明显,但是到了刘秀所立的东汉,明帝马皇后是马伏波之女,章帝窦皇后是大司空窦融一系之人,顺帝梁皇后是大将军梁商之女,所谓春秋之义,先娶大国,至此士族门阀的氛围已经是相当的浓厚了。
士族起于乡土,具备健全的乡村宗族管理模式,加上垄断了知识的传承,父子相传,家学渊源,再加上一些为了进身之阶而附庸而来的各种宾客学子,便形成了在中央大皇帝之下的乡土间的小皇帝,跟西方的封建领主在某些层面上有些相似。
新的政治制度没有产生,旧的政治模式又没有改善,因此在现在这个时间,士族之间的许多模式和内在的规则,就无形当中替代了一些国家政令,以及行事的规则。
贾衢的未尽之意,徐晃的慎言寡语,多半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崔厚、黄成等人还好说,毕竟一个是司隶的,一个是荆襄的,但是同样隶属于河东的……
斐潜略略瞄了瞄贾衢和徐晃这两个河东人士,沉吟不语。
士族有士族的规矩,但是斐潜有斐潜的利益,所以贾衢也不好明讲,只能是暗示。徐晃也才同行不久,所以更不可能说些什么了。
现在选择就摆在斐潜面前:
一、不管不顾,先杀个痛快,然后有可能会被士族所排斥,导致众叛亲离,然后在根基不稳又没有多少人跟随的情况下,毁了并州的基础,只能回荆襄;
二、政治上妥协,借这个机会,从河东卫氏身上捞取足够的好处,先稳固自身的基础,壮大自身的力量,河东卫氏人可以不死,肉不能少割……
哪一个更好?
“报!”
一个兵卒打破了沉寂,几步跑到了近前,跪地禀报道:“临汾送来牛酒慰军!”说完呈上了一份礼单,便下去了。
慰军?!
还真会掐准时间来!
斐潜上下扫了几眼,呵呵一笑,便将礼单递给了一旁的贾衢。
贾衢接过一看,也是笑了,说道:“此乃卫氏修好之意也。”斐潜的家底,贾衢也是知道,如果真的硬来,也难说能够撑得多久……
正常来说,慰军礼物一般都是牛不过五只,羊不过五十,酒不过百坛,根据军队大小,地位高低略有调整,但是这一次临汾送来的礼品,光是牛就送来二十只,更不用说其他零零碎碎的一些物品了……
这些超出范围之内的东西,就是现在的临汾县令,或者是河东卫氏的想要通过这个礼单表达出来的一个态度。
这是一个妥协的表态。
斐潜将贾衢和徐晃那一丝略略轻松一些的表情收进了眼里,心中也是略有无奈,正当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又急急的跑来了一个兵卒,上前禀报说关押着的黑袍老者忽然疯了,撒泼打滚,坐地吃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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