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徒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刀见笑
叶海涛抿了抿嘴,到最后还是忍不住稍稍扬了嘴角,古谷川马上拉着他对着镜头,春风满面地对摄影师指使说:“再来几张。”
这一小叠的照片赶在小月儿生日当天就洗好送过来了。
那一天整幢房子都好好地打理装饰了,这时节米粮值万金,古谷川自然不会让叶海涛父女委屈,依旧是好吃好穿的供着,而这下要办喜事,自然是又要大周章。他不仅给叶家父女都裁制了新衣,还给了笔钱让奶妈去处理买些糕点或是喜饼,派给屋子里的全部下人。
古谷川这些习俗都是从旁敲击的,一切按照华人的传统来办,好让叶海涛明白自己确实是有十足的诚意的。
古谷川把原来的长方餐桌给撤下去了,换上一个崭新的圆红木桌。他这是听奶妈偶然提起的一家人嘛,围着圆桌吃饭才好,团团圆圆的,谁也不分开。
尽管古谷川这样大张旗鼓地,弄得跟要过节一样,实际上也就只有叶海涛父女和他自己三个人要一块儿过而已。叶海涛先前还会酸一两句,只说煮顿长寿面红鸡蛋,打个金锁也就得了。古谷川满嘴称是,转个眼就把叶海涛的话给扔到脑后他也是小月儿的爸爸,这次一定要照他的意思来,决不能让女儿委屈了!
小月儿的生日按着农历来看,和中秋佳节可是同一天,这严格去讲,也算得上是双喜临门了,是该大办特办的。
叶海涛不能在这事情上阻止古谷川,一如他不能阻止古谷川去疼爱自己的女儿叶海涛抱着牙牙学语的小月儿,顿时百感交集起来。
生日当天,桌上摆的自然是由日本馆子买来的好酒好菜。叶海涛也起了个大早,一个大男人亲自去厨房熬了鸡汤下了面,煮了鸡蛋用红色素染了。古谷川也偷偷摸摸跟下来,倚在门柱柔柔和和地偷看。他见叶海涛满头大汗、手脚不伶俐的忙活儿时,心疼地要去让人来帮忙,叶海涛却把他拦住了,语气和缓地道:“我自己来吧,我这爸爸没本事,没什么能送小月儿的,煮锅面线还是成的。”
古谷川听到这句话,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到后来也只是微微眯着眼,浅笑看着叶海涛。正当他在恍神的时候,叶海涛忽然转了过来,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难得温和地问:“姆妈把小月儿抱下来了么?”
古谷川点头,叶海涛挥汗如雨,犹犹豫豫地扔下一句:“吃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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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谷川差点把桌上的好菜都往地板扫去了,他力大无穷地去把那一锅鸡汤扛出来,搁在了中央,捞了两大碗的面线,还有小半碗。叶海涛觉着前头火热的视线要把自己烧了,不自在地说了一声:“别老盯着我,吃你的吧。”
古谷川是掩不住脸上的笑容了,不知是让热烟熏的还是怎么,那张脸也跟着热烘烘的,好像和叶海涛一样,都红成了猴子屁股。
古谷川怕肉味儿,不过他对着叶家父女,过去记忆里的那点恶心和厌恶全都烟消云散了。
赶早吃了面线,叶海涛又不知从哪里找来了形形□的东西书本、零钱、算盘等等……好歹也有个六、七样玩意儿,亲自去摆成了一个不大的圆圈,把小月儿放到了中央去。
古谷川还是第一次看这新鲜玩意儿,觉得十足有趣。叶海涛大略说了小孩抓周的意思,古谷川听罢觉着这习俗古怪,正要再问些什么,转眼看见中央的小月儿已经动作了起来。叶海涛两眼都瞪圆了,表情认真地盯着前头实际上抓什么都是一样的,皆是图个吉利,明白小娃娃心里爱些什么。
古谷川在旁同时注意着这对父女,忽然抬眼看看这幢房子,接着不知想起了什么,半掩着嘴暗自乐了起来。
热热闹闹过了一天,稍晚天暗了下来,叶海涛把睡下的女儿交到奶妈手里,接着便鬼鬼祟祟地挪到了院子去了。
古谷川向来害怕叶海涛离开自己的视线,他感觉到叶海涛一离开,便要由后轻飘飘地跟上去。叶海涛已经习惯了在监视下过活,他找来了一个盆子,手里攥着一小包包袱,一拐一拐地走到院子的角落去。
古谷川原先还不明白叶海涛是要干些什么,后来却也明白过来了。
叶海涛屈着腰,点了根火柴,接着便往盆里一点一点地烧冥钱这事儿也许放在这时候来做相当晦气,但是叶海涛安不下心。他也没说话,只满脸木然地往盆子里扔些冥钱,茫茫然地看着那一抹黄色化为黑烟,便再往里头扔一些。
古谷川就在不远处瞅着,他原想叶海涛也许就要烧上大半夜了,后来又摇了摇头这不成,晚上起风要是着凉了可就坏了。故此,他一直站到觉着差不多了,便慢慢移动到前方去。叶海涛也许是让黑烟熏得有点傻了,呆呆地弯腰,连纸烧完了都没点反应。
“阿海。”古谷川靠近他,两手轻放在叶海涛的肩头上。不想,他才一碰,叶海涛就垂下脑袋,两肩都颤抖起来,就这样流泪哭泣了。
古谷川知道叶海涛爱哭想起什么事儿都要流几滴眼泪,不过却又满脸的无奈,活像别人欠了他一样。
可是有什么办法?打从他从林素云口里知道了叶海涛对自己隐约的情分,他那点铁石心肠就化成了万川流水,满心只想着要爱这个嘴硬心软的青年了。
“阿海,别难过了。”古谷川轻声安慰,然而,他向来说不出什么好话,对林素云朦胧的好感也仅限于对方拼了命生下了小月儿除此之外,再无其它了。
叶海涛哭得毫无美感,呜呜地泪涕横流,哭了一阵后,模模糊糊地哽咽说道:“素云……我没给她过过好日子,我以前傻,没本事,只想干一番事业……只有她不嫌弃我。”
古谷川静静地听,叶海涛也许是长久无人倾诉,只想要倾吐出来:“……她原本不该跟着我,我只能害了她……以前,素云说要嫁给我,她爸爸不肯,气得要打断她的腿,结果她一个女孩子就哭着跟我说,阿海,咱走了吧,别管其他人了……”
叶海涛说到这事情,嘴角扭曲地勾了起来。
“她是真喜欢我、真为我……我做事却从来没顾念她,我以前犯糊涂,要去当兵。她拦我,我怪她不理解我。”
“……我学人抗日,家里都没米没粮了,日子快不能过了……素云说得没错,有些东西,不是咱能做的。她和我吵,说我认死理……我真的明白了、明白了,我不是个人物,我现在只想活着……过日子,打战了就躲起来……要不然一块死了也好,可是我偏偏让她一个人走了……”
“我现在清楚了,我错得离谱,大错特错了……”叶海涛咕含泪咕哝着,古谷川内心也有些话,差点要脱口而出,不过他终究还是忍住了。
叶海涛悼念得够了,哭得眼睛也肿了。古谷川牵着他回了房间,有些担忧叶海涛失眠,就拿了混了安眠药的温水给他喝。叶海涛疲累地躺倒在床上,古谷川就让小仆去拿点冰块过来,接着便坐在床缘,去给叶海涛敷眼睛。
古谷川侧坐着,给叶海涛敷会儿眼睛,叶海涛迷糊中觉得冷,侧了侧身,把脸往古谷川的手掌那里贴去。
古谷川微微笑了起来叶海涛渐渐地有些心软了、死心了,决定好依附着他了。他和叶海涛兜兜转转也要二十年了,到最后,叶海涛终究是回到自己的身边了。
他轻轻地抬起手,划了划叶海涛的鼻头,说:“傻瓜。”
接着,他笑叹了一声,俯身去抱住了叶海涛,无声地喃喃:“哥比她还喜欢你,还爱你呀,傻瓜。”
◎◎◎
一转眼就到了年底,叶家父女的生活简直是和外界断了联系,平平静静地活在古谷川塑造的世外桃源里了。
小月儿在古谷川的大胆放纵之下,摔了几回之后,总算能走几步路了。而小月儿在能走路时,就爱追着黄毛和亨利在她眼里,这两个活物并无多大的分别,都是黄毛。
亨利在外头是体体面面的书记,回来就要遭罪,偶尔要又要受到藤野平的骚扰,他简直要拎着狗,搬到码头去睡了。
叶海涛重拾了少年时候的兴趣,找了本影集,把拍下的照片都放在里边安放着。小月儿前些天冲着古谷川叫了第一声“爸爸”了,叶海涛内心已经要把古谷川给妒恨上了。直到夜里,古谷川软言软语地去说,和叶海涛谈起了给小月儿起名的事情。
小月儿只是个小名,大名到现在还没起叶海涛不知是真忘了,还是下意识地去把这事情给忽略了。
古谷川看去也不是正经地要谈这件事,弯着眼眉专心地胡说八道:“阿海,你说小月儿得起什么好?叶海川?叶川海?还是……”
叶海涛不与他认真,到后来总算生出了不耐烦,干脆抱起孩子扭头去院子坐着了。
古谷川满脸笑意,内心却生出了一点主意小月儿的户籍还没办理好,眼下这局势,若要图个长远的平安,兴许得弄个外国的户籍。不过目前来说,这样的举动暂时还不必要,等过段时间再看得了。
很快地,细雨飘飘的十二月也过去了。
一九四四年一月,缅北驻军传来了消息,中英组了几万人的联军南下反攻。
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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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回
囚徒
战争从来都没有结束过,除却马来半岛的十几支抗日志愿军外,就属中南半岛那里情势最混乱。
年头昭南岛军政府就到了太平洋区日军政首府的电文,其中包括了日本本国遭少盟军的毁灭式轰炸,以及印缅地区战事吃紧的消息。
古谷川等驻南洋的二十几位日军上级长官都参与了这一次在国泰大厦顶楼办事处的秘密会议,这一次的会议有从吕宋岛远道而来的一名叫做渡边太郎的日方空军司令,毫不保留地报告了日军在中途岛和珊瑚海战役的惨重损失。
“很遗憾的,我们已经丧失了南面的制海权,但是足以安慰的是,南洋的空陆部队依旧是充满力量的。此外,我和山下大将达到了共识,继续支援缅北要塞。”渡边三太郎鼻梁上架着圆眼镜,目光锐利地环视一干幕僚。
“我们拥有机械化的武装部队和充裕的资源,太平洋空军指挥部也会给予支援,战争必然要持续下去。”
围着长方桌直下的两排军官们互相交换了眼神,古谷川两手合握着,两只拇指互相摩挲。
他沉默着、思考着
还有,不安着。
这样的不安一直持续到了会议结束,仍旧在古谷川的内心盘旋。
古谷川心里想得与其他人分毫不差他们才过了一年多的太平日子,好吃好住地过几天,苦日子就又要降临了。单看电文,就能想象缅北的日军要塞如今受到了不一般的威胁,那可是一线战场,迎战的是中英美的盟军师团,并非那些山野丛林的没头没脑的敢死队。
古谷川忽然有些扼腕,也许先前他应该自动请缨前往马来半岛吉兰丹剿共,那么也不必留在这里等着被相中扔出关外去送死了也许情况也没这么糟,古谷川试图这么安慰自己。
他带着这样忐忑的心情前去了自己的私人办公所也就是南洋华侨协会的办公室。
协会会长在几个月前已经换个人来当了,至于马聪盛这个人物,早在许久之前糊里糊涂地被革职,后来宪兵传来的一些密报,马家大宅就让日军给封馆了,马聪盛也被投进了樟宜牢狱,几个儿子赶上了时候,送到了泰缅修铁路去了。
古谷川在这件事情上可是出了几分心力的,马聪盛是他拉上来的,踹下去的时候连眼眉都懒得提一下。
现在的新会长姓沈,大名嘉生,是个唯诺好说话的,不会多奉承,为人老实,年岁过了半百了,在华侨里声望算是颇好的。
古谷川还未驾临,沈老头儿听见了风声,就屈着老腰,赶紧把柜子的账本都取出来了将军看他老,不怎么要为难他,就是看看账本,不顺心也就威吓两句。沈老头儿正转动着金钥匙,古谷川就把门给踢开了,身后跟着两个穷凶恶极的宪兵,直接就走进来了。
“将、将、将……”沈老头连续“将”了几声,他说话自然地带着颤音,口吃起来就像是留声机卡带了。古谷川摆手点头,直接走到写字台前的沙发椅坐了下来。沈老头抬着树丫子般的手,对着门外唤着:“茶、茶”
“行,不用了。”古谷川皱眉,不耐烦地往后一挥手,说了两句日语,身后的宪兵就整齐划一地跺脚,回头走出办公室,顺道把门给紧紧地带上。
沈老头愣愣地盯着那门板,接着回头去看眼前的日本将军,两手搓了搓,正琢磨着古谷川的心思的时候,却听他一拍桌案,极不耐地斥道:“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把账本拿过来!”
沈老头的胆子差点被震坏了,他连声说了几句“是”,扭头急忙将柜子解锁,从里头把一本本的蓝色封面的账本给取出来。古谷川如今耐性尽失,不等沈老头把账本递来,就绕过写字台走到前头,低头取了一本来翻。
沈老头把近日的账本都取来放桌上,他已然是挥汗如雨,抬起袖子由额头逐往下擦了擦汗,把袖子都给浸湿了。
“就这些了?”古谷川把每本都粗略看了看,有的只看了前几页的账目,接着便抬眼如是问道。
“对、对,全部,都在这儿了。”沈老头点头答道。
古谷川眉头拧得更紧了,他合上了手上的账本,跟着诡异地环顾了一眼旁边,害怕隔墙有耳地前进一步,鬼祟地在沈老头面前压低声量问:“明面上的那几本,已经交出去了么?”
沈老头闻言谨慎地点头,磨着手心的汗,声细如蚊般地应:“都、都交了……”
古谷川的脸色总算有些舒缓了,他凑到沈老耳畔,嘱咐道:“一会儿我一离开,你就想办法把这些账本都销毁了。”
沈老头一愣,抬头去看对方脸上的神情。古谷川认认真真的,确实不像是找茬或是说笑。沈老头连呼吸都颤了,古谷川为了安他的心,便说:“你无需想太多,照我的话去做就成了。”
沈老头频频点头。古谷川又道:“这件事情,你得守口如瓶,我会在大将那里多为你美言的。”
“不、不敢……应当的、应当……”沈老头赶紧摆了摆手,然后转身去急急去拾那几本账簿。古谷川见事情办成了,把金怀表取出来一看,又瞅了那老迈的背影一眼,便抬步离开了。
古谷川让沈老头办的事情,乃是未雨绸缪那几本账簿记录的才是南洋华侨协会这段时间来敛财的真数目,先前交上去给军政府的都是过滤之后的。古谷川从这里得了不少财富,如今他内心有不好的预感,首先挂念的便是要把可能的把柄先销毁了,以防节外生枝。
◎◎◎
再过不久就要过年了。
家里去年年尾新添了红木家具,叶海涛就坐在那张宽大的红木椅子上,微弯着腰,目光柔软地看着前边坐在地毯上,玩玩具的小月儿。
小月儿脾气大,除了哭声轰隆之外,本身也具有十足的破坏力,经手的玩具没一个完好的。叶海涛认为女儿家该抱着洋娃娃才属正常,小月儿偏看不上,只管扯着男孩儿才喜欢的玩具若要严格来说,小月儿也并非不喜欢洋娃娃,但是她已经看上了亨利那头黄毛,对其他的丑娃娃已经无知无觉了。
这事情叶海涛自然领会不来,他只当女儿愿意与亨利亲近,这并非坏事。
叶海涛把亨利当成了半个学生,同时也是某些心灵上的寄托他自己说不上来,也没要去仔细地探讨。
“爸……爸!”小月儿玩腻了,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对着叶海涛东歪西倒地走过去。
“来,爸爸抱”叶海涛咧嘴笑着,俯下身就去把女儿从地上抱起来。小月儿爬到他腿上还没坐稳,就不安分地直扭动,要去抓桌案上摆着的水果硬糖。
古谷川先前怕小月儿把牙给吃坏了,曾提醒过叶海涛别老喂女儿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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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叶海涛尽管知道古谷川说的在情在理,不过他乃是慈父中的典范,溺爱女儿已经到了毫无理智,甚至是天怒人怨的地步了。
故此,叶海涛在女儿的几声“爸爸”和“糖糖”的攻势之下,直接卸甲投降,去扭开罐子。
“二爷。”
奶妈从二楼下来,刚好捕抓到了这一幕,连忙走过来边出口阻拦:“二爷这可不成,再吃下去,小姐就没牙啦!”
叶海涛当场让人逮着,脸上挂着讪笑,提着女儿说:“没这么夸张,就让再吃一颗吧。”
“二爷,您别说这话,每次这么讲,最后还是一把捞出来。我不能信您啦。”奶妈连连摇头,走过去就把小月儿给接过来抱好。
小月儿见七的糖罐离自己越来越远,皱起脸来准备要大哭一场了。奶妈哄过十几个孩儿了,可说是身经百战,抱着小月儿晃着直接唱起曲儿来。小月儿闹了两声,马上就被逗笑了,叶海涛见她这样有办法,心痒痒地十分想讨教。
然而,叶海涛没来得及开口,奶妈反倒先面露难色,开了个模糊的话腔:“二爷,说句实在话,这年头,您也算是个好主子了。”
叶海涛听了沉默,等着她说下去。奶妈犹豫地迟疑片刻,接着道:“二爷,我确实怕冒犯了您……”她稍作停顿,“我、我就直白说了……二爷,我能支点的工钱么?”
叶海涛看着她一会儿,也没多问,就上楼去到书房里,按着记忆从抽屉里拿了票子出来工人的月钱都是亨利去发的,叶海涛身上一般没攥什么票子,只记得屋子几处放了点钱。他琢磨着奶妈必定有难处,也许正急着用钱,就直接上楼来拿了。
奶妈抱着小月儿跟着上楼来,接着就放她下来自己玩,走到叶海涛跟前把钱接了过去,低头粗略地估计了那数目,简直要感动得跪地磕头了。
叶海涛自认是没资格受这份大礼的,赶紧去把她扶起来。奶妈流着泪,抽抽噎噎地说:“二爷,我儿子前些日子病了,可是现在您也知道的寻常人哪里买得起药,靠着偏方也吃不好……”
叶海涛频频点头,理解地说:“赶紧去请个大夫看看吧,剩下的去买点吃的让孩子补一补”
奶妈摇了摇头,满怀苦楚地叹了一声,对着叶海涛说:“二爷,您是真的不知道外头的情势呀。”
叶海涛一顿他如今是逃避一样地甘愿受古谷川的软禁,与世隔绝地过日子。他仿佛日日地处在迷梦之中,连报纸也没怎么去看了,就只不闻不问地守着女儿安分冷漠地过日子。奶妈这一声哭,可要把他拉回了现实里来了。
“现在白米一斤都涨到四十几了,平常人哪里吃得起?二爷,您不理解最近发生的事情。前些日子您老说晚上打闷雷,把小姐给吵醒了。事实上我听说,那是有兵在放炮。二爷,我可真怕又要开战了,我家那口又瘫了,一家子能躲哪里去呀?”
叶海涛听完了这些话,必然又陷入了沉思。
要开战了?哪里开战了?是英国人要打回来了还是怎么?叶海涛深思了片刻,便隐隐觉得头疼,扭头看见坐在地上一劲儿地玩乐的女儿时,渐渐地生出一抹物是人非的伤感来。
他慢慢地叹了口气,摇头往后倚着椅背战争、民族、血仇……其实来来去去的都是人祸,这一切都不具有什么意义了。
叶海涛的棱角已经在一次又一次的打击和折磨之中,慢慢地被磨平了。他还年轻,可是却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动力,若不是之后再次遭逢巨变,也许他就要在这样的迷梦之中,渐渐地失去所有的知觉。
古谷川阴晴不定地从外头回来,正好过了吃晚餐的时候。叶海涛如今不督促亨利的功课了亨利聪明,学习快,叶海涛发现自己有些失去记忆,能教的东西有限,而亨利时常要用热切地眼光看着自己。叶海涛指责了他一回,亨利含着满腹委屈直接哭了出来,把叶海涛弄得不快了,从此就失去了严格指导他的热情。
叶海涛多出了这点时间,除了陪伴女儿之外,就是呆坐着缅怀过去。古谷川回来的时候,叶海涛正坐在写字台前翻看着影集,连古谷川走近了也没有发觉,神情专注得几乎呆滞。
古谷川走近去瞧一张张的照片,全是去年拍的。每一张采光都足,拍得够漂亮好看,完完全全地像一家子。古谷川顺着叶海涛的目光,瞅到角落那一张。
那一张并没有小月儿,只有古谷川一手揽着叶海涛,贴近地站着,对着镜头。
看过去就像是感情极好的兄弟,乃何两个人生得一点也不像,古谷川抛开了脑中杂乱的思绪,指着照片中的叶海涛,轻声说:“老婆。”
叶海涛并不惊讶他的出现,他早就习惯古谷川的神出鬼没。他心平气和地看着照片,接道:“你漂亮,你才是老婆。”
古谷川支起叶海涛的下颚,让他与自己对视,诡异地认真说:“老婆,给老公笑一笑。”
叶海涛盯着他良久,古谷川把叶海涛的发呆看成了含情脉脉,决定自己笑给老婆看,故此大大地扬起了嘴角。
叶海涛承认了对方美丽,而这也是事实古谷川少年时苗苗条条的,站在哪里都是西洋风景油画般的亮丽景致。现在尽管和少年有些不同了,不过五官还是漂亮得看不出年岁,说是二十几也不夸张。唇还是一样地薄凉,合该是个没良心的毒辣人物。
但是事到如今,叶海涛也不知该怎么去评价眼前这个人了,而他也放弃了这样脑的行径。
古谷川对着叶海涛,从来都是越看越合意。他的脑袋把叶海涛勾勒成了绝代佳人,除此之外,世间再无其他颜色。后来,他得出了结论他真是爱极了阿海了。
他们两个两两相望片刻,自然而然就凑前去亲嘴了叶海涛有点受对方的美色蛊惑,在温暖暧昧的气氛之中,顺其自然地把眼睛闭上,去与对方亲作一团了。两个人这回古古怪怪的没生出情欲,只是吧嗒地互相吮吸着对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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