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徒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刀见笑
“你、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我这十几年来对你还不够好么?你……你……”林庄文猛地抬起脚来,狠狠地往叶海涛的肩上踹去,恨铁不成钢地骂道:“贱骨头!”
叶海涛往后滚了一圈,颤颤地喘了几口气,接着又爬过来犹如小鸡啄米一样地点头,“林、林先生,我……我、我……”叶海涛仰起头来,忽然悲恸地落下几滴清泪来,哑然低喃道:“我不能没了他,他也没能离了我呀……”
林庄文迷迷蒙蒙地听清了这么一句话,当下像是抓到了什么关键的线索,再度把叶海涛拎起来逼问:“……他?他是谁?阿海,你老实与我说,是那人把你害成这样的?”
叶海涛并不挣扎,眼里含着泪泡摇晃着脑袋,偏是不再透漏半句话来。林庄文再次受到了反抗,内心怒到了极处,恨不得去操起棍子把叶海涛打成烂泥可恨!实在是太可恨了!
林庄文用力地把他给甩回地上去了,愤愤地冲他恨一声,转头掀开帘子。
张远山正躲在一旁去偷听里头的动静,见参谋长突然从里头出来了,忙七手八脚地站直。
林庄文斜睨了他一眼,冷声问:“你干什么?”
张远山哪曾看见参谋长发这样大的脾气,一时间竟哆嗦着说不出话来。林庄文也无心要去追究他,只拉扯了自己身上的脏衣服,沉着脸盘算道:“你进去把他给看好了,千万别出什么差池。”
林庄文眯起眼来盯着他,“知道了么?”
“……是、是!参谋长!”张远山连忙跺脚站直了,林庄文这才稍觉满意地扭头离去。
张远山怔怔地看着参谋长离去的背影,那两眼堪称是烧灼热情的这样的参谋长,实在是太值得敬佩了,和那些只知道动嘴的软蛋果真不同啊!
张远山兀自陶醉一番,忽然听见了草棚里头传来了声响,猛地想起了参谋长的吩咐来,拽了一捆绳子冲进去,直接去把叶海涛五花大绑捆成了一团。
林庄文一整日怒气冲冲,旁人都受到了波及,就连平日伺候茶水的土族姑娘也受了他一顿没有来的斥责,泫然欲泣地嘤嘤落泪。这姑娘原来是这小村落的,后来盟军占领了此处,她也让捏着当丫头来使唤。
然而,这野姑娘平时不仅是伺候茶水,偶尔也是与参谋长到床上去谈情谊的这事情不多,一个月至多一两回,头一次还是因为参谋长酒后乱性,没由来地就把她按在桌上横冲直撞地办成了。
姑娘让林庄文劈头吼骂了两句另赏了一个耳光,委委屈屈地跑了出去,缩到了军营角落去抽泣。她哭了一阵后止住了泪,慢慢地去把手搭在了微隆的肚皮上,别别扭扭地又破涕为笑。
再如何委屈,她也给那男人怀了孩子,怎说也是参谋长夫人了。
林庄文此去自然是要给叶海涛善后的。跑了个俘虏,死了个老兵,严格来说这并非太大的损失,只是他做事一贯小心,无论如何都要去演一场戏,好帮助叶海涛完全脱离嫌疑他对阿海如此地用心,十年来如一日,可是这人心说变就变,简直可恶、可恨!
林庄文狠狠捶了桌案,前头的传令兵立马住了嘴,小心地唤道:“……参、参谋长?”
林庄文登时回过神来,看了看一旁的幕僚,有些讪讪地摆了摆手,颇为烦躁地道:“继续说下去。”
传令兵点了点头,重新再做一次汇报:“报告,四零五号海鲸队回报,在葛布河百码以南发现了敌军的工事痕迹”
几个参谋副官连忙去把地图和航空照取来,埋头做一番研究。林庄文作为参谋长,自然是凑前去参与了讨论。连长盯着地图的路线,狠拍了一下桌案,道:“上次派了冲锋队过去,结果这群他妈狡猾的家伙,又夹着尾巴退了来乱的是他们,退的又是他们,转设些陷阱,这次决不能再上”
林庄文忽然抬手止住他,说了一句“等等”,连长被截住了话头,却听林庄文开始向其他人发表了一串舆论高见。
“其实从长期的战事来看,我们虽然没有损失太多的兵力,不过敌人三番两次地来夜袭,又避开了正面迎战现在正是友军攻克密支那要塞的敏感时期,我担心这些鬼子是在等待时机……”
他扭过头站直了,指了指那传令兵,问:“四零五号可还看见了什么?”
传令兵频频点头,“报告,海鲸队黄副队长回报,从他们的观察来看,敌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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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营应该就离该工事二十码之内。”
林庄文点了点头,目光扫了扫旁侧的干部幕僚,直接指着其中一人道:“我想敌人的数目不多,为了防止什么变化,我们得马上派人攻上去。李连长,由你来指挥第九连队进行这一次的作战,对了,迫击炮弹炮够不够?”
李连长擦了擦汗,“参谋长,我觉得这事还是得等统帅来”
“来不及了。”林庄文皱起了眉,指着他扬声问:“你只需要回答我,迫击炮弹炮,还够不够?”
李连长止住了话,点了点头。
林庄文接道:“迫击炮由顾连长做指挥,做延伸射程尽管开炮,我会送电报给威廉将军,资源的事情你们不用担忧。”
一干幕僚面面相觑,林庄文俨然成了军中的独裁者,一连说出了全部的作战计划,接着拿着笔杆敲在地图上的标点处,语气骤冷,“明晚实施。”
会议结束之后,林庄文独自一人坐在写字台前。
他单手支着额,神色冷峻地轻轻敲击着桌案,两手渐渐地攥紧成拳过了一阵之后,他再把手掌给摊开来,默默地去看手心那些狰狞的伤疤。
“我这是为了什么……?”林庄文无意识地喃喃自语:“我为了他……我、我忍耐了这么多年,我都是为了他好……”
他忽然站起来,用力地把桌上的东西掼到地上去,咬紧了牙关在心中道:“我尽力去做他心里那光明正大的林大哥,我得到了什么?他前一刻还在我怀里,后一秒就去想着四妹从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现在又是谁……?日本人?女人?……呵,男人?”林庄文忽然想到什么,心中蓦地一紧,终于按捺不住地愤恨地低喃:“……贱人、贱人!”
当林庄文正宣泄脾气的时候,那黑乎乎的野姑娘又战战兢兢地钻到了他的视线里去了。由于她怀了孩子,又是参谋长身边的人,在许多方面都受到了照顾,衣裳也是由城里带来的,七的花裙系在身上,一双灵动的眼睛,倒还勉强说得上是善心悦目。
林庄文冷瞪着她,姑娘见她的男人盯着她看,忽然就有些羞涩地垂下头。
她爱这青年才俊,虽然这男人脾气一点也不好在旁人绝对不会露出这样的坏性子,可到了自己面前就显出了本性来。不过这并不奇怪,哪家的男人不会这样呢?她阿爸还没死时也是这么模样,把她娘三两头抡起来一顿毒打。
林庄文看着这女人,忽然就轻笑了一下,向她轻轻地招了招手。姑娘见自家男人叫自己了,连忙堆起了笑,方才的委屈全都忘了她就爱这坏男人了,还要给他生孩子。
姑娘走到林庄文跟前,目光潋潋地瞅着对方,接着环顾了周围,见四下无人,心里难想到了什么。她笑吟吟地去坐到了林庄文的腿上,凑前要去亲她的男人时,蓦地迎面就受了一个巴掌。
姑娘被打得软倒在地,还来不及痛呼,林庄文就抬起脚去用力地踹她,嘴里不断地骂着:“贱人,这个贱人……!”
姑娘哪里知道自己无故招来一顿胖揍,哭着去哀求他,林庄文却发起了狠,她越哭就打得越卖力直到头破血流了,才愤愤然地止住了拳脚。他难抑激动地去看这姑娘,见她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地哭泣,并无产生一点怜惜来,只是掸了掸衣服,慢慢地点了点姑娘的额头,冷声道:“……做梦!”
他泻了愤,冷笑了一声,转头抬步走了出去。
翌日清晨,再来到草棚的时候,林庄文便瞅见了缩在床板上的叶海涛张远山把他捆得死紧,无法动弹。
当林庄文一走近,叶海涛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一样,张了张嘴。林庄文去看那口型,好像是个“哥”。
一瞬间,林庄文就心软了。
他缓缓地坐了下来,伸手去轻轻地揩着叶海涛额上的汗珠,静看一阵后,诡异地去把那汗水含入了嘴里。
他与叶海涛之间的事情,是很难说明白的。
林庄文在十七、八岁就遇到了这个小弟,当时的叶海涛,身高不过与他的胸膛平高。那时,这十几岁的少年拿了一个相机和一块金表来当铺,软言软语地与他说话这实在很奇怪,他身边多得是家世好、模样上等的女子,可偏生就是稀罕这人。
林庄文对着叶海涛,眼下有着青肿那是他一夜没睡的痕迹。他去仔细思考了叶海涛与自己该有的正确关系,忽然觉着自己过去十年来的坚持十分地滑稽。
他在阿海面前装圣人、尽心尽力地去当他的大哥,到头来还是没办法把他锁在身边。哪怕是养条狗,都得一辈子忠于自己了!
林庄文做了一番思想,最后竟是阴阳怪气地得出了鬼怪的结果。
他见外头那苍茫暮色,心忖无人会来,便缓缓地俯下身去,轻轻地亲吻了叶海涛的锁骨。林庄文初尝了这常年无法踏足的禁地,很快便躁动起来,一鼓作气地去噙出叶海涛的嘴,仿佛遇上了杀父仇人一般地深深吸吮啃咬。
叶海涛并没有醒来,只是迷茫地做了挣动,发出了一声低不可闻的吟咛。林庄文摘了眼镜,去解了叶海涛的绳子这样捆着,不好办事。他边去解开粗绳,边细细碎碎地去亲叶海涛的脸,这期间叶海涛忽然发出了低咳,蓦然抬眼。
叶海涛看清了身上这人,两眼惊愕地瞪直了。
林庄文私心就是要让叶海涛醒着与自己成事,此刻便显得坦荡,情真意切地轻声说:“阿海,你跟了我吧。”
叶海涛深深地吸着气,竟是被哽的说不出半句话来。林庄文做这事原就没想要去征求他的同意,只一手扳了他的肩膀,低头去撕把叶海涛的裤子撕成了破布条子。叶海涛浑身都颤了,他觉着自己陷入了极其可怕的梦魇里简直要万劫不复了!
“大、大哥……住手!”他扯着嗓子发出一声惊呼,似是要去把林庄文给唤醒。
林庄文两眼发红,专心致志地去做了开拓尽管是第一次,不过他存心要让叶海涛记住这刻骨铭心的痛楚,待到把自己撸得硬了,便急不及待地对准了那一处入口。
叶海涛怕得哭出来了,疯狂地扭着脑袋,两腿用力地蹬着。林庄文抿紧了唇盯着他,心肠冷硬得仿若刽子手。他这么做似乎并非因为情动,乃是单纯地要完成一个仪式。林庄文提了提腰,慢慢地就要把自己给顶进去。
与此同时,外头忽然传出了几声急唤:“参谋长!参谋长!”
帘子忽地被掀开来,只见张远山把头给探了进来,当场便瞠目了。林庄文当下吼了过去:“滚出去!!”
张远山啊地往后一退,让那惊骇的画面吓得坐倒在地。接着又猛地回过神来,爬起来隔着帘子焦急地吼道:“参、参谋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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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李连长让我来找你,有、有急报!”
林庄文这会儿已经入了一半,叶海涛疼得面目扭曲,哑声地哭叫着:“出去……出去……”
“参谋长……”
林庄文恨了一声,抽身而出,提起裤子,阴着一张脸大步走出。张远山虎背熊腰地跪在那里,茫茫然地仰头去看着他。林庄文不分由说地就把洋枪给掏了出来,对准了张远山的脑颅,冷声威吓道:“今天的事,你要是敢透漏一句……”
张远山惊得冷汗直流,连忙晃着脑袋。林庄文觉着这汉子粗鄙丑怪,很不愿意多看对方一眼,起了枪转头便走。张远山跟条狗一样地欲追上去,还在后方喊道:“参谋长,我对您是忠心耿耿的啊参谋长!”
◎◎◎
林庄文一走进指挥所,李连长连忙就迎了过来。
无线电台和电话频繁地响动着,林庄文走去接通来听,只闻见那头传来嘈杂的声音:“五零四号、五零四号,在葛布河以南四十码发现了敌军!”
林庄文当下皱起了眉头,看了李连长一眼,只好把夜晚的突袭改为正面会师。然而才过了几分钟,无线电台又开始作响。
“四八九号、四八九号,三二零炮兵阵地失联!”
林庄文面色一青,连喊了几声“喂”,都无人回应。他与李连长对视一眼,快步走到外头,在装甲车上摊开了炮弹射表。
林庄文听着李连长断断续续的报告,忽然就失去了耐性,吼道:“你带上第九连队,和我一起到三二零炮兵阵地!”
林庄文与李连长的人马还未赶到葛布河便受到了攻击,敌人并非由正面而来,而且数量不多,多半是弱小残兵拿着三八式步枪做一番挣扎,很轻易地便能消灭殆尽。然而,待他们一赶到前线,便闻见了仿若是不远处传来的敌火炮弹。
林庄文艰难地蜷伏,在炮火之中与炮兵观测员做了简单的讨论,在约莫确定了敌人的炮弹数量之后,便很快地做出了反击。
这一战乃是持久战,待炮火声完全止住了,已经是大半天后的事情。接着,李连长便带兵往南进军,直接去闯那敌军军营。
林庄文留在原处静候,他烦躁地紧抓着无线电话,过了足有一个小时之后,总算传来了消息。
“五五零、五五零,参谋长,我们发现了弹药筒和四门小迫击炮,还有十几门小炮”
林庄文不耐烦地应了一声,“敌军军营呢?”
“报、报告参谋长,这里”
林庄文听到了消息,忽然就睁大了眼日军本营竟是一片空荡?
他沉默了半晌,猛地仰头看了看盟军大本营的方向,心里立马生出了一股强烈的不安,当下便急急吼道:“李队长!快速带兵回营!”
就在此时,天际传来阵阵轰隆的闷雷声,林庄文回头去看,只觉触目惊心。
十几枚的炮弹直接从天而降轰在了盟军本营,一朵血红烟花横贯青空。
林庄文怔了片刻,下一秒便惊跳而起,与顾连长数人攀上了装甲车,沿着开辟出来的林中大路带兵急急赶回。
葛布河离盟军本营并不远,林庄文由车底翻出了冲锋枪荷在身上,又穿上了防弹衣,车子驶到在十码之外便急着要下车。此时,军营里已然是满目疮痍,硝烟弥漫,几乎看不清视线。
外头一伙人正要前进,军营里就有大批军人仓皇逃出来原来是鬼子拿着榴弹,疯了一样地寻死,尖喊着冲进去,不仅把自己炸得粉身碎骨,连带着炸散了盟军军营。林庄文在一片混乱之中高吼着,几个连队队长急忙站起来去率领如同散沙般的军队。
在那一刻,林庄文忽地想到了什么,他只觉周身一冷,扭过头看着眼前那漫天火海。
“参谋长!参谋长!我们现在”顾队长唤住了林庄文,林庄文咬牙切齿地扭回了头,撕心裂肺地吼道:“不用待在这里了!展开追击!不要让他们跑了!”
漫天烈火燃尽了他所有的光明,也熏干了他眼角的一滴泪水。
第四十回
囚徒 完结
那是朦胧久远的岁月。
叶海涛还穿着草鞋,泛黄的背心渗着汗水,站在粥摊边看着前头越驶越远的车子。
他眨着眼,与黑色车子后座那扭头看着自己的少年对视着。少年仿佛是想触碰他一样,茫茫然地把手举起来,贴在了车子的镜片上。
两人相望片刻,少年慢慢地扬起嘴角来。
叶海涛静静地瞅着那笑容渐渐地远去,忽然之间觉出了恐慌,抬脚追了上去。
哥、哥哥!
叶海涛一睁开眼来,除了看见那简陋的草房之外,眼珠子往旁一溜,他悬着的一颗心渐渐地便落下来。
他的头就枕在古谷川的肩上,半身都往古谷川怀里贴去了实在太暖和了,让叶海涛觉着毫无真实感。他缓缓地抬手去摸了摸古谷川的面孔,隐隐地觉出了一股热度,手背又轻轻地拂过那还缠着绷带的半张脸。
那是烧伤的,抱着叶海涛从火海里冲出来,把左脸上半边伤着了。
古谷川睡得并不深,叶海涛这样一碰,他便醒过来了。
“阿海……?”他一睁开眼便下意识地去揽紧叶海涛的肩头,见他的阿海完好地躺在自己怀里,才松口气地问:“怎么了?是不是……哪里疼?”
古谷川的嗓子十分暗哑粗糙,叶海涛脑袋空白地看了他一阵,接着才颤颤地摸着古谷川未受伤的右边半张脸,轻声说:“哥,我……”
他刚要出口的话又打住了他哥是很不愿意瞧见自己难过的。故此,叶海涛强作了笑颜,轻轻地说:“哥,我刚才……梦到我们小时候的事情了。”
古谷川闻言慢慢去扬了嘴角,叶海涛又往他凑了凑,在他的耳畔娓娓道来:“我梦见,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时……我不大记得前因后果了,总之,我好像是和我妈闹脾气了,冲到了大街上。你们家的车子,差点就撞了过来……”
古谷川点了点头,两手去紧紧地环住叶海涛。叶海涛靠在他的颈窝里,梦呓一样地低喃:“哥,你还记不记得?你和你爸爸一起,坐在后面。我瞧见你了,连我妈打我的痛都忘了,就光看着你想”
叶海涛探出了头,与古谷川含笑对视。
古谷川摸着他的发丝,问:“想什么?”
叶海涛满脸笑意,微带戏谑地应道:“想这是哪家的小姐,真漂亮,以后给我当老婆多好。”
古谷川愣了愣,接着便让叶海涛逗得微微笑起来。
“哥。”叶海涛挨近了他,轻声道:“……别打战了。”
古谷川并不做犹豫,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轻轻拍抚着他的背。叶海涛抿了抿唇,仰起了头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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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哥,我养你。”
古谷川笑了一下,艰难地支起上半身,慢慢地把唇印在了他的眉心。
日军连连受了几日的追击,到最后只剩下了不到百人,弹炮炸药几乎都在先前的工事里用尽了,营里也只余下了一些老弱残兵。
一九四四年八月末,就传来了盟军攻克了日军在缅北的军事要塞密支那的消息。
古谷川在草棚里把残余的连队兵长叫了过来,扯着嗓子,轻轻地道:“这里的战争已经结束了。”
几个汉子互相看了看对方,他们身上皆有不大不小的伤处,眼里尽是疲惫。
古谷川慢慢地摘下了军帽,庄重地放在了一旁,语句清晰地说:“从现在开始,我不再是你们的将军了,向其他地方逃走吧,保住自己的一条命,不要白白地牺牲了。”
沉寂了片刻之后,终于有人站了起来。
“将军……不。”那人顿了顿,最后只是拉下了自己的军帽,一拐一拐地走到古谷川跟前,无声地一叹,弯下腰来道:“古谷,在这里,向你辞行了。”
古谷川也站了起来,躬腰回了礼,“向你辞行。”
此刻,叶海涛正站在草棚外,静静地去瞧那蹲在地上的藤野平前头摆着一个罐子,里面烧着一些零碎的东西。
藤野平依旧是黑得无法辨认面目,他的左耳断了半截,血淋淋地用绷带抱着。他呜呜地哭着,把草鞋和旧衣服都扔进了罐子里烧着。
叶海涛神色木然地看着他,直到藤野平颤巍巍地从自己的裤兜里拿出了一个小荷包一样的东西。他皱着一张脸,哭着把里头的东西取出来那玩意儿破烂得难以入目,藤野平小心翼翼地去摊开了它,轻轻地抚平。
叶海涛凑前去看。
那是一个破烂的红色剪纸,过年的时候,叶海涛熬夜剪了不少,却没来得及用上。藤野平摸着这个剪纸,泪眼蒙蒙地把它放在脸边轻轻地去蹭。然后,才又把它塞回了小荷包里,慢慢地扔进了罐子。
这小荷包,是亨利先前随身携带的,里面放的全是他最重视宝贝的东西。
叶海涛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肩头不管过了多久,那里的咬痕,怎么也消不去。
当小荷包烧成灰烬的时候,藤野平终于趴到了地上,难以抑制地嚎哭起来。
叶海涛红着眼眶,静静地垂下了眼。
之后十几日,陆陆续续有人下山了。
叶海涛也拾了行囊,然后慢慢地挪步到了床边,坐了下来。古谷川立马就醒过来了,茫茫然地扭了扭头,有些艰难地眨眼。
叶海涛忽然颤抖起来,伸出了手,在古谷川面前摇了摇。古谷川仿佛是瞧不大清楚,合了合眼,又睁开来到后来,才勉强瞧出了一个影儿,轻轻地唤了一声“阿海”。
叶海涛骤然哽咽,张开手去紧抱住了他,带着哭腔道:“哥、哥……你别担心,我、我给你找个大夫,你的眼睛……一定会、会好的……”
古谷川摸着他的发丝,浅浅笑着,并不说话。
叶海涛和古谷川二人相携着翻山越岭,过了几日才走到了一个村落。由于古谷川的伤势忽然坏起来,叶海涛只好在这地方落脚。
如此又蹉跎将养了两个月,古谷川烧退了,伤口结痂了,左眼自然是全坏了,右眼的视力却慢慢受到了影响事到如今,他已经算得上是半个瞎子了。
叶海涛亲自搭建了一间小木棚,勉强充作了他们二人的落脚处。他们身上只有一些泰铢,叶海涛把这些钱全拿去找药了药物在这时候何其珍贵,外来的商人带了一瓶消炎药来,几乎都要叶海涛付上全部的家当。
这是个小村落,不缺人力,叶海涛无地无种,只好做些藤篓等等的东西来卖,辛辛苦苦地去挣那一点零钱。古谷川当时烧得厉害,感觉到叶海涛吃苦,疯了一样地抓住他道:“阿海,我们有、有钱……不用、不用吃这种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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