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雀儿看着周围密集的人流,赞同道。
“人的确比以往多了许多。不过妹妹大概理解他们的心情。求神佛保佑也是寻求安慰,心里好有些寄托。”
娇玉不解,问道。
“妹妹是遇到什么难事吗?”
不犹豫地,黄雀儿随即答道。
“姐姐担忧了,妹妹只是晚间睡得不太好。”
提起府里的事,黄雀儿不与外人说,只怕会有坏事。即便与她相关,她仅仅说一层表面的,又或是装作忘记。
“今日多谢姐姐陪同,妹妹改日再约姐姐。”
黄雀儿无心思在外玩耍,所以几句借口搪塞过去,娇玉也不作挽留。
马车上,黄雀儿看着坐在对面的陈冲,问道。
“陈冲,你可有听李常说些什么?”
“回夫人,小人未听说过。”
黄雀儿叹气,想想也是,陈冲日日守着自己,哪儿能听到些什么?
到府后,黄雀儿明显能感受到不同之处。以往虽是寸步不愿多离小院,人见得也少,但起码不像现在,只剩空寥寥的冷清味。
为此,她决定亲自下厨烹饪,聚齐家人,一起吃饭,帮他们缓解压力。可惜事与愿违,像是霉头凑一堆来,什么事儿都不顺利。
黄雀儿从地里摘菜、洗菜切菜、炒菜摆盘,最后整理清洁,全是一个人自己完成。这背后的辛苦作为,李媛却不领情。
一堆糟心事儿面前,任谁都没有好心情。李媛发泄在饭菜上,挑叁拣四,言语还要怼上几句。
“清汤寡水,菜品不佳,这种东西怎能端上桌来?”
李媛一说完,其余的兄弟姐妹仿佛如临大敌,不敢吭声。而李盛李常父子俩异常默契,他们自顾夹自己的菜,吃着自己的饭。
李常嘴里嚼着肉,正好搜罗到一块肥瘦相间的猪肉,然后将肉夹给黄雀儿。接着,他轻轻说道。
“不吃就滚开。”
下一刻,兄弟姐妹立马动筷,异常积极。反观李媛自然是忍受不得这句话,她站起身来,一手把饭碗挥到地上。
清脆的破裂传开来,只有一地碎片,李媛早已不见。
下人本拿着扫帚准备清理,没想到李常却把米饭一粒粒捡起。他弯着腰,低着头,神情认真,像是将米认作金子般宝贵。随后,黄雀儿也过去跟着他捡米粒。
众人当中,试问有谁见过李常这样卑微的姿态呢?李家的弟妹,总是认为兄长风流倜傥的模样,和对任何事皆是游刃有余的潇洒。为此,他们心中生出一阵悲凉意。
很快,一碗沾着细尘的米饭被重新放回到桌上。李常捻起几粒干净的米,放进嘴里,说道。
“今时不同往日,即便是一粒米也是不可浪。”
晚间休息时,黄雀儿好不容易哄人早睡,谁知李常还是半夜起来处理公务。她想了想,几乎每到半夜,他都是如此。
李常起身去开门,黄雀儿知道是又有人送信来了。每回到信件,他的脸色会变得凝重严肃。由此,她才猜测他是在秘密进行着什么。
黄雀儿起身走了过去,坐到李常身旁。她靠着他,一同看着信,嘴里念出两个字。
“君王。”
李常指着那两个字,纠正道。
“是‘郡王’。”
上次摔门而的戏码,并非不合,而是李常刻意演给细作看的。虽然表面是平息的样子,但这并不能让赵识尧放心,更为了从宁妃手中夺权,他自然是连带地打压李家。
若非李家与朝政内部太过牵扯,不然也不会被任钳制成这副模样。想到这个,李常突然觉得太阳穴疼了起来。
“头疼吗?”
黄雀儿关切的模样,李常竟像小孩子瘪起嘴,说道。
“头好疼,想要夫人按摩按摩。”
她喜欢照顾他,喜欢为他奉献,喜欢被他需要。
话说李媛这边,她得知家中近况,便想着将自己的金银饰品典当出去,换取一些余钱补贴。
接连十几个当行,无一家不是压价,更不用说听到李家的人时,甚至是直接拒绝。最终,李媛实在不好再委婉求人,只能咬牙答应。
回去的路上,李媛一直在唉声叹气。丫鬟以为是主子心疼珠宝,于是说道。
“小姐莫要愁眉苦脸,老爷日后一定还会给小姐买更昂贵的饰品!”
“我不是愁这些,而是这点儿钱根本帮不上忙。
等到晚上,李媛揣着银子,独自去找李常。可到了院外,她又犹豫地徘徊几番,望着屋里的烛光,不知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你在这里作甚?”
陈冲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是吓得李媛差点失魂。稍后定了神,她撇撇嘴,说道。
“来作送财童子哩。”
陈冲望一眼屋里,似催促道。
“那还不快些进去?”
说完,他还小力推她一下。正是如此,她倒不再别扭,干脆爽快地进去,轻敲一声门,说道。
“兄长睡么了么?是小妹来哩。”
很快,门被打开,李常走了出来。李媛双手递出一个小木盒,解释道。
“这是小妹自己的一点儿私房钱,兄长拿去给兄弟姊妹。”
李常看着李媛的神情,然后接过木盒。他打开盒子,里头银子并不算多。所谓的私房钱,他也猜到是从哪儿来的。
“兄长好生休息,小妹先回屋了。”
“媛儿,兄长一定会帮你把东西赎回来。”
李媛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首* | woo1 8 . v i p
丫鬟 第六十一章:照阳事变
欲望百般磨,难逃众生中。
善恶一念间,佛道好轮回。
照阳鼠疫大乱,当地民不聊生,人人都喊着苦不堪言。当初病弱祸微,官府却无动于衷,以至于最后瘟疫一夜之间爆发。
少数富裕人家,提前到风声,是立即拾包袱,连夜赶路,出城避难。等疾病迅速传染开后,官员才醒悟过来,即刻下令派兵封城,只可惜一切为时已晚。
那一日,照阳城中无尽哭声哀嚎,有为死去亲人的悲恸,也有白白等死的煎熬。
国难当前,幸得众多志向人士纷纷前去救援,无论是大小地方的医师,无一退缩,但是照阳如同饿虎,进去它嘴里的,就没有能活着出来的。
这封城的事儿传开后,百姓只是有口难言,他们心中都唾骂当今朝廷的无用。不仅他们,李常也是。他身在朝廷之中,看着一群老庸腐臣在朝上推卸责任,却不愿想办法解决当下问题,只顾着浪口舌在无用之处。
稍后提及前去支援的队伍应有谁带领时,方才唇枪舌战的人顿时闭嘴声,缩头缩脑像极了乌龟。他们人人自危,贪生怕死的有哪个赶去送死?
不论死亡,即便是提及死亡,人们下意识都认为这是晦气的。可若没有前人栽树,何来后人乘凉。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出现,打破僵局。
黄雀儿整日都在府里闲逛,她细数了人数,下人总共二十个。途径西园时,里头花萎树枯,零落一地碎叶,也无人清扫。
当初贵府荣耀,花草长得是生气勃勃,但如今衰败了,花也跟着残败。
这样低迷的状态,一点也没个好头。黄雀儿干脆自己拿起扫帚,把地上的落叶一通扫完,顺便打理修剪了花草。
等待拾结束后,她驼着一大麻袋碎叶往后门走去,仿佛是回到当初还是个小丫鬟的样子。那时,即便她是最底层的劳务丫鬟,平时繁忙之际,无心之余也曾见过眼边李家的繁荣景象。
黄雀儿丢完垃圾,来到银杏园。她坐在秋千上晃呀晃,突然出现李常朝服衣襟尽开,手持官帽,神色匆忙地朝自己跑来,嘴里不停地说着多么想念自己。
她盯着院门口,打了个赌:看看李常是否会来这里找她。不出意料,他真的来了,而且又是一副急急忙忙的样子。
李常回家,还没走进屋里,就知道人不见了,于是提着裤裙,风风火火地跑到银杏园,果真还被他猜中。
“怎么不带上陈冲来?”
“想自己走走,所以没让他跟着。”
李常来到黄雀儿身边,随手把官帽丢到地上,为她晃秋千。可她见到帽子落地,却即可捡起来,拍走灰尘,说道。
“带头上的东西怎能随便丢地上呢,这多不吉利啊。”
李常不以为意地回道。
“反正之后我会向朝廷辞官,这帽子如何也不干我事儿。”
黄雀儿手停住,诧异道。
“怎么突然决定辞官了?”
“家中近况你也晓得,都城很快就没有李家的容身之,我们何不干脆回老家,远离喧嚣,老老实实地过好我们的小日子。”
这时,黄雀儿好像明白李家发生的所有事,都是有人刻意为之。她歪着头,继续问道。
“你打算何时回老家?”
“等我从照阳回来之后。”
“照阳?是那个疫灾的照阳吗?”
李常点头,稍微缩起脑袋,小心观察她的神情,担心着她会责骂自己。
“那你何时回来?”
“大概四五日。”
“四五日”
李常凑到黄雀儿跟前,问道。
“你不气我吧?”
她摇头,无奈道。
“说实话,我的确不愿你去那里。但是我知道你作父母官的,救民于水火之中本就是你的职责,难道我还能拖着你,不让你去?但是你要答应我,你必须整个人好好地回到我身边。”
李常牵起她的手,嘬了几下,许下诺言。
“我一定会回来的。”
这次前去照阳,不仅仅只有李常一个人,还有静王和郡王。李常自告奋勇的目的,其实是为了配合郡王完成刺杀。照阳城里疾病四散,若以染病为由上报朝廷,即便是有纷争议论,但只要人死了,敌派纵使千般能耐也无能为力。
话说李常刚进入照阳城时,即便用布捂着鼻子,那种弥漫的尸臭味仍是窜入鼻子里,简直是令人窒息。所有人的面上蒙着双层布料,全身上下捂得严实,只敢露出一双眼睛。
李常仿佛身处在一座巨大的活死人坟墓里。他看见救援队伍里官兵皆有,但看上去是分成两派。
其中迎面走来一名年长的军官,那盔甲与佩刀相碰时的声音,似乎在提醒李常。军官朝李常作揖,说道。
“李大人,静王殿下在后方的楼里。”
“多谢。”
李常跟着军官走进一栋平凡的楼所里,除了门口有人驻守,屋里头也是散布许多护卫。来到一间屋前,官员敲了敲门,说道。
“殿下,李大人来了。”
里面传来回应,官员打开门口,李常遂然走入。只见赵识尧站在窗前,一动不动。
“李常,你觉得这次谁会赢?”
李常两手互揣进衣袖里,沉思了一会儿,说道。
“当然是静王殿下。”
赵识尧转过身,看着李常,笑了起来。
“我还以为雀儿也会来。”
李常不吭声,装作没听见。赵识尧没见到李常发火,自是觉得不讨趣儿。他们在屋里讨论其疫情的解决办法,那样子就不像是仇人。
晚间休息时,李常一直坐在凳子上发愣,他的神色时而悲伤时而狠厉,像是在犹豫和果决之间徘徊不断。桌面上放着一小包药粉和一壶酒。如果按照计划,待会儿,他便要用迷药迷晕赵识尧,好让郡王殿下的兵马闯入。
做杀人帮凶,李常是第一次,说镇定自若根本不可能。但论及黄雀儿以及李家的未来,他只能下狠心。
既然决定至此,李常迅速把迷药放入酒中,然后晃了晃,接着拎着酒壶走去赵识尧的房间。
“殿下,是我。”
李常站在门口小声说着,不一会儿,门就被打开。赵识尧见到李常拿着酒,心底或多或少有些惊讶,毕竟两人关系早已破灭。
赵识尧疑心重,他先是问道。
“怎么半夜来找我喝酒?”
李常将酒壶放到桌上,各自倒了两杯,笑道。
“想起以前我们一起喝酒的快乐日子,于是来找你说说心里话。”
赵识尧接过李常递来的酒杯,但却未直接喝下。李常来到窗边,看着明月,最先聊起黄雀儿的事情。
“雀儿或许真不爱我,她的心好似好在殿下身上。”
这一说,赵识尧是欣喜起来,他问道。
“她仍爱慕本王?”
李常转头,眼神可悲地看向赵识尧。
“如若雀儿回到殿下身边,我猜她会高兴的。”
赵识尧根本坐不住,他似欣喜若狂的样子,一脸不可思议地不知说什么好。似趁着他情绪失控,李常朝他举杯,说道。
“这件事处理完,殿下便接回雀儿吧。”
赵识尧听了,怎能不同意?紧接着,他爽快地喝下酒。
**首*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