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临天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所来径
便如当年他的弟弟,在云中山别院里,虚耗了八年韶光岁月……
一只稳健有力的左手,手指微微有些凉。疼得迷迷糊糊的易舒云感觉到自己的下颌被抬起,整张脸朝左侧转了过去。他勉力睁开被冷汗刺痛的眼睛,就看到自家先生平静到肃然的脸,还有,正在挖走被死咬着的青瓷底座的手。
“松开。”简单直接的命令。
易舒云应声松开,牙齿缝里血迹俨然。
君宇似是没有看见,将底座放在一边,看着自家徒弟湿漉漉的眼睛,问道:“第三个问题,此次剿匪失败,有没有隐情?李崇德和你的奏折我都看了,现在,我想听你亲口说。”
易舒云缩了缩身子,心里夹杂着熨帖和惧怕:不管怎么样,被他私底下称作‘老古董’的先生,从来在公正严明之余,存着温暖的私心。可是……这一问,他失败得坦坦荡荡,无话可说……
“回先生……”易舒云撕扯着干涩的嗓子,借着嘴里的血腥之气,断续回道,“是舒云……掉以轻心……不敢狡辩推卸……推卸责任……”
“呵……”君宇气笑,“好一个不敢狡辩推卸责任!西川匪患半年有余,你用‘掉以轻心’四个字就想打发了我,打发了满朝文武?!”
“舒云知错,您……您责罚……”
“这是公事,是你分内的公事。”君宇手中的桦树枝抵在人臀腿相接的方寸之地,表明他要从此处落鞭,“你既然拒绝了李崇德的围剿方案,就该做到万无一失。责你五十,算是小惩大诫,你服是不服?”
易舒云被汗水泪水浸润的眼睛有些模糊,他有些艰难地抬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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睑,再次看了看书房角落里的灯火,颤抖着声音道:“服……舒云认罚……先生,能否求您……赏……舒云一根绳子?”
(六)
易舒云被汗水泪水浸润的眼睛有些模糊,他有些艰难地抬起眼睑,再次看了看书房角落里的灯火,颤抖着声音道:“服……舒云认罚……先生,能否求您……赏……舒云一根绳子?”
君宇一眼扫过易舒云挨了五六十下的后臀,红肿自是不带赘言,臀峰处挨得重的地方甚至已经破皮流血。盐水泡桦条,本就是他吩咐易舒云去做的,目的是为了将桦条泡软之后的效果一则更有韧性,抽打在皮肉之上虽是痛楚难耐,但能尽可能得只伤表面;二则桦条不耐腐蚀,也更容易断;至于盐水带来的附加的疼痛……既然易城主选择自己作死,后果自然也要他自己承担。
至于泡一捆备用,本就是在心理上让这个胆大妄为的弟子更加惧怕罢了。
“这是责罚,不是刑讯。”君宇并不理会易舒云的求恳,语气淡淡道,“自己撑住,把规矩守好,为师准备了足够的桦条,重来翻倍的,有的是时间陪你耗着。”
易舒云没想到自家先生会连他这个请求都驳回,心中越发担心这一次是真的将君宇气狠了,哪里还敢再多说一个字。
青瓷底座被拿走了,胳膊也不能咬,便只能捋着一股散落下来的发丝咬进嘴里;两只手依然攀援着书桌边沿这已然是他唯一能够借力的地方了;双腿绷直,双脚实实在在地踩在地上他需要足够的支撑去熬完这场责罚。
“准备好了?”君宇看到他的举动,多问了一句。
易舒云缓过一口气,颤颤道:“准备……好了,请先生……责罚……”
“啪……”
干脆利落的一下拉开了这一场痛苦的教训责罚,后臀早已无法再下手,君宇的第一鞭落在臀腿相接处的嫩肉上,成功地让易舒云狠狠一颤之后,不疾不徐地往他两条腿上排布着檩子伤痕。
因为常年病弱,易舒云的身体偏于消瘦;即便有这些年君三的药和朱明的医术好生调理着,擎天城的城主让人乍一看之下,依然是个文弱的年轻人。此刻辗转于桦树藤条之下,大腿后侧受到鞭打之处,早早泛起了血紫色的砂痕。
从臀腿相接处到膝弯,君宇极具耐心地落鞭。五十下的数目基本上能将整个大腿部分全部盖满。
趴在桌上的易舒云苦苦熬着,手不敢松,脚不敢弯,心里清楚地知道此刻的剧痛之后还将迎来下一鞭更加令人疯狂的痛!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渐渐得不疼了?屋里的烛光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暗淡?是夜深得蜡烛都已经燃尽?还是天终于要亮了?
为了他这个不肖的弟子,先生累日奔波来到西川,又教训了自己一夜,该当是十分疲劳的了……不知道自己挨的这一顿,能不能让先生消气……
易舒云脑海中翻腾着一些和“疼”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念头,渐渐失去了意识……
一梦黑甜。
易舒云觉得自己来到了一个神奇的地方,刮着呼呼的风,下着咸咸的雨,他捧着一个中年男子的人头,苦苦追随着一个伟岸的身影。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越是跑,那个身影离他越是遥远,直到最后,他连背影都看不到了……
易舒云猛然惊醒。
天光大亮,窗外的红枫将浓烈的秋意洒进房间,一盆颜色翠绿形如艳霞的文竹拜访在窗前的博物架上,与红枫相映成趣。
侍女紫衣靠在床角,打盹。
易舒云趴着,下半身好像已经不在自己身上。他撑起半个身子,想揭开被子看一看,却在瞬间感知了自己臀腿的存在,而与这种感觉同时复苏的,还有……疼,钻心蚀骨的疼!
疼得连牙关都来不及咬住,一声闷哼溢出了嘴角。
也惊醒了浅眠的侍女。
(六)下1
“城主醒了?”紫衣连忙起身倒了一盏茶,小心翼翼地喂趴在床上的易舒云喝了。
如同久旱逢甘霖,易舒云觉得浑身上下的知觉都回来了,自然也感觉到了身后臀腿之上除了疼以外丝丝缕缕的感觉这是……伤口上了药,正在恢复之中。
胸口被压得有些发闷,易舒云红肿的双眼略过熟悉的卧室环境,没有看到希冀中的人,想到昨夜那场熬得天昏地暗的教责,心中也开始发赌。
“紫衣,昨夜……我怎么回来的?”易舒云问。
紫衣答道:“这个……昨夜大公子屏退了主院所有的人,我们都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我也是今天早上接到大公子吩咐,才来这里照顾城主的。”
听到紫衣口中的称呼,易舒云心中更紧道:“那……先生呢?”
“怕……怕您还生气,不肯留在府里。”易舒云忍着疼,闷闷地说,眼里透着见到人之后的心安和释然。
君宇看了他一眼,手里的动作不停道:“你怎么知道我不生气了?昨夜最后判的五十只罚了三十一,剩下的……你找个时间把债还了。”
易舒云知道昨夜自己晕了刑,可也没想到在刚刚醒来的这一刻就被君宇讨了债,老古董果然是老古董!一朝做了古董徒弟的擎天城主不由腹诽。
“那您……不如现在就打吧……”城主大人带着情绪嗫嚅道,“省得治两次伤!”
“你挨得起?”君宇有些提高了嗓门,涂着药的手下略略加了两分力道,自然成功引起手下人嘶嘶的吸气声。
“别以为你那些心思用这一顿狠打就遮掩过去。”君宇极具耐心地在每一条伤口上均匀地涂药,没什么表情的继续说道,“你入主擎天的日子不短,今次的这些错……犯出来纯粹就是为了找打,我若不成全你,岂不是枉你这一片苦心孤诣?”
“先生……都知道?”易舒云撑着半个身子,看着君宇的眼神里有期盼、有惶恐、还有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软弱和天真。
“我都知道,”君宇肯定,又不肯定地说,“我却不知你此番与我斗气,是否依然怪我去岁中秋罚你的那五十板子。”
“先生教训弟子从来天经地义,舒云哪里敢责怪先生!”易舒云的话里带着些许的情绪,眼里漾出一漪微光,极淡,如昙花一现,“舒云只怕先生还未曾原谅我,所以无论我怎么请罪请罚,您都不愿再见我!”
(七)先生,丞相(上)
“先生教训弟子从来天经地义,舒云哪里敢责怪先生!”易舒云的话里带着些许的情绪,眼里漾出一漪微光,极淡,如昙花一现,“舒云只怕先生还未曾原谅我,所以无论我怎么请罪请罚,您都不愿再见我!”
君宇擦着药的手一顿,看着人的眼睛,下一刻,便放下了药罐。轻轻的一声“砰”,仿佛砸在人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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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舒云心里‘咯噔’一下。
“去岁中秋,你放下擎天城城务,只身前往京城。”君宇放下药膏,转身去架子上的水盆里净手,一边洗,一边继续说道:“我以擅离职守、非诏入京责了你五十板子,结果你在第二天中秋当日,留了一封公事公办的书信,带伤回川……”
“舒云知道自己鲁莽,不想让先生为难!”哪里是不想让人为难,分明是受了委屈闹着脾气,便如同此刻。
“你这是在……断我的话,顶我的嘴?”君宇一个轻飘飘的眼神略过易舒云苍白的脸庞,从床沿上站起,看着他。
“我……”擎天城主急于想说什么,却在这样的眼神下感受到了几分沉重,脱口而出的话在嘴里转了几圈,出口便成了其他。
“舒云不敢。”
“呵……”君宇不明意味地哂笑一声,移开了目光,转身走向窗边,背负着双手看着窗外如血的红枫没有说话。
易舒云趴在床上看着那个背影,忽然想起了之前的那个梦境。他心中一慌,借着丝丝药力缓和了臀腿上的痛楚,艰难地穿起亵裤。当双脚踩上地面的那一刻,却仿若漫步云端。
君宇听着背后悉悉索索的穿衣声,艰难步履下掩藏在喉间的痛吟,甚至是差点将房间里桌边的圆凳推翻的仓皇,最后是双膝落跪,和终于压抑不住的痛呼。
他不为所动。
“先生……”易舒云隐忍的嗓音里有复杂的情绪,可是都被很好地掩藏了起来,只剩下显而易见的恭顺,“舒云错了规矩,请您责罚……”
君宇转过身,第一眼看到穿着雪白亵衣的人端正地跪在圆桌边的地上,脸色又白了几分,额上有清晰可见的晶莹冷汗。旁边一只圆凳跪省了十日的膝盖,伤势比昨夜一顿桦条只重不轻想必,刚才他就是撑着这只凳子跪实了的。
君宇在另一只圆凳上坐下,腰背挺直,一手置于桌上,一手负在膝头,修长五指虚握,双脚在衣袍下微微分开每一个动作,都展示着气度和威仪。
压在人头顶。
“错了什么规矩?”
易舒云苍白的脸色在听到这六个字之后爆红起来,他今年二十有六,不是十六更不是六岁,如此面对顽童一般的提问,让他无法清楚地体察到面前之人心中有多少怒意。
正在犹豫纠结之时,却听得君宇又开口说道,“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还是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错?就像去岁中秋你满怀诚意来到京城又负气离开,事后虽写信请罚,可是你心里真的知道错了?还是只是怕我会生气?”
易舒云一时无话可说,只垂着眼睑虚握双拳。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君宇的话直直地戳进人的心里,“你在自己的规则手段里摸爬滚打二十年,骨子里比我三弟还要无视朝廷法度。所以,即便你身为一城之主,依然可以抛下城务,赶赴京城;仇家寻仇,无非借口,你就是为了和李崇德置气,才故意不与他配合剿匪……”
“先生!”易舒云再一次打断君宇的话,抬起的眼眸里有仓皇也有委屈,这些都是事实,可是事实背后还有事实!
君宇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还是没忍住一巴掌抽在人脸上,看着跪不住倒在地上的一城之主,先生终于将所有的怒意直白地表达出来,“我警告过你守好君门的规矩!还有,我君宇的弟子,公事在先,私心在后,你给我分分清楚!我知道你私底下唤我‘古董’,既有如此觉悟,怎么还敢利用公事满足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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