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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平则鸣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宋昙
徐三轻笑着摇了摇头,随即沉声道:“娘子多加小心。十日过后,我在远来驿等你。”
崔钿却是一笑,扬眉道:“用不了十日。我早打听过了,两日过后,便是当地的驱魔节,也叫那甚么洛萨节。到那一日,我就能出去找你了。”
这洛萨节,若是追根溯源,实乃西域节日,蒲察先前也曾几次三番的提起,软磨硬泡,想让徐三去看。燕乐县与大金接壤,城内的异族男女也并不少见,时日久了,难吸纳了一些外族的节日风俗。
徐三听着,虽对崔钿担忧不已,生怕她中了瑞王的圈套,但对此情此景,也隐隐觉得有些好笑。两人盼着相见,说甚么我等你、你找我的,倒好似小情人一般。说来也是,这做幕僚的,设谋献计,一心为辅佐之人着想,倒比男女私情还真上几分。
徐三一笑,又俯下身来,与崔钿约好相会的时辰及地点。只是她和崔钿说好之后,再一抬头,正对上那郑素鸣的目光。显然,郑七是在探询求亲之事。
徐三没吭声,只对她笑了笑。郑七不解其意,眉头微蹙,又朝徐三身后的那车架看去。只是她看了一会儿,那车架却是毫无动静,实在叫郑七这眉头,蹙得更紧了些。
只是她便是着急,也是无用。对于郑七来说,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先过了瑞王这关。耳听得那妇人不耐烦地催促起来,郑七别无他法,只又深深看了徐三一眼,这便跃上车架,手握缰绳,继续为崔钿赶起车来。
那几人走后,徐三赶着车架,按着那妇人所指,寻到了远来驿前。哪知她进门一问,那掌柜的却是面露难色,说是近来燕乐城内,这又是洛萨节、又是要过年,不少邻县之人都来此赶庙会,驿站内早已客满,几日内都没有空房。
徐三一听,不由蹙起眉来,忙又问那掌柜娘子,可知城中哪间驿站会有空房。那掌柜的操着北方口音,一边拨弄着算盘,一边笑呵呵地道:“姑娘哟,你这来的真不巧。咱燕乐县城里,甭管哪家驿站,姐姐我门儿清,哪个都没空房给你。只是你也别犯愁,驿站没得住,咱就赁个院子呗。你这拖家带口的,还是赁个宅子划算!”
话音落罢,她抬手一指门口,示意徐三往门边看去,声音爽利道:“瞧着没有,那儿有个金人,耳朵边儿夹着根儿狗尾巴草。这甚么意思?就是说他手里头有宅子,咱都管这行当叫‘庄宅牙郎’。姑娘你放心,燕乐是咱宋人的地界儿,那小子不敢欺你。你只管去问他便是。”
这北方女子说话时的口音,倒让徐三觉得很是亲近。她前生就是北方人,之后又来北京上的大学,而这所谓檀州,差不多就是北京密云一带。前生的她从未想过,会用这样一种奇异的方式,于千年之前,再次与这片土地相遇。
徐三笑了笑,谢过掌柜娘子,这便提步出门,凑近那个插着狗尾巴草的金国小子。那小子见她过来,立时露出极为谄媚的笑脸来,飞也似地自怀里掏出个册子,双手捧着,递到了徐三手中。
徐三低头一翻,不由一笑。眼前这所谓的“庄宅牙郎”,倒是跟现代的房产中介无异,而他手里这册子,写的正是各处宅院的基本信息,而且是正面写着汉话,背面写着金文,足可见得这燕乐县城的商品经济,有多么的繁荣发达。
第83章纸画钟馗驱鬼崇(三)
纸画钟馗驱鬼崇(三)
那金国小子名唤独吉,年岁不大,生得黑瘦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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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但人却很是机灵。他在旁打量了徐三娘一会儿,见她来回翻着册子,久久不曾出声,便凑上前去,笑着道:
“娘子,我方才听你跟掌柜的说,你家里头,一共有四口人儿。我这儿正好有个宅子,因是才说要赁出去的,便不曾写在册子上,但小的我跟你拍胸脯讲,这处宅院,既宽敞,又便宜,桌椅板凳更是一应俱全,娘子你只需添些被褥便是。”
徐三瞥了他两眼,随即一笑,道:“这宅子离此处多远?”
独吉忙道:“不远不远,走上半盏茶的工夫就到了。娘子若是想看,小的这就带你去瞧瞧。”
徐三想了想,转头又去跟那远来驿的掌柜娘子,交待了几句话儿,一说若是有人来寻徐三,还请掌柜帮忙留意,二又说自己要随牙郎去看院子,只能让亲眷先在驿站里候上片刻,也要请掌柜的帮着照看一番。
那掌柜娘子是个爽利人儿,一听她有忙要帮,当即应了下来。徐三连连道谢,又给徐阿母等人留了些银两,这才随着独吉往巷中行去。
那独吉说半盏茶就到,果不其然,徐三跟在他身后,不快不慢,走了半盏茶的工夫后,抬眼一望,便瞧见了一处宅院。那宅子纤巧秀丽,檐牙飞翠,徐三眯眼看着,便觉得有些喜欢。
待到走入其间之后,徐三粗略一扫,见这宅子果如独吉所说,刮楹达乡,很是宽敞,别说住下四口人了,就是几十人,也都绝对够住。院中景致,虽比不得魏大娘的府邸那般讲究,但也是栏曲萦红,雪压梅,可谓疏密有致,淡雅天然。
再一想这宅子的价钱,徐三却不由蹙起眉来。先前她扫了一遍那册子,也算是领略了燕乐的地价行情,而眼下这宅子,无论是空间面积、园艺景致,还是地理位置,都是相当不错的……这等便宜,怎么就落到了她手里头?
思及此处,徐三也不讳直言,向那小子问了起来。独吉一听,却是笑道:“娘子莫急,且听我细细道来。这宅子,可不是要整租给你,只那西边的两处院子,各带了一大一小两间厢房,是赁给娘子你的。娘子和小侍住一处,阿母跟小郎君住一处,依小的看,再合适不过。”
徐三点了点头,却仍是疑心未消,只又不动声色地问道:“这宅子这般大,怎么不曾住人?我瞧着,好似也没住过人。”
独吉连忙道:“娘子真是心细。这宅子自打建成之后,确实还没住过人。说起这个,就要说说这宅子的主人了。”
徐三提耳细听,却原来此间宅院,乃是一位金人所建。早些年燕乐的地价比现在还低时,那金人便买下了这块地,盖了这宅子。那人名唤金元祯,是个做买卖的,主要家业都还在金国,没甚么工夫过来这燕乐。
独吉笑呵呵地道:“这做生意的,有钱就得赚。这宅子放这儿没人住,也不能由着它落灰不是?若能赁给外来之人,每个月赚上十几二十两银子,总好过一个铜板也没有。”
徐三却是问个不休,又挑眉笑道:“好啊,他有钱买地盖房,闲置这么多年不住,倒还缺那十几两银子?小子你莫嫌我不好伺候,只是我拉家带口的,还有个待字闺中的弟弟,我随便住哪儿都行,但我那亲眷,必须要住没有半点麻烦的地儿。”
独吉忙道:“没麻烦,没麻烦,怎么会有麻烦哩!娘子人美心善,是独吉见过最好说话的了!娘子你初来乍到,有所不知,来咱燕乐的金人,就是为了讨口饭吃,赚两个铜板,才不会想着去惹麻烦呢。我更是打小在燕乐长大的,从没听人说过我半点儿不好。”
那小儿接着又谄媚道:“娘子你有甚么想问的,尽管问罢。你问一个,小的答一个,绝对老老实实,没有半句虚言。”
徐三一笑,问道:“平日里主人不在,是谁替他看房的?”
独吉顿了一下,声音清脆地应道:“咱这宅子,左边挨的那户人家,也是个金人,跟咱金元祯金郎君相交已久。金郎君信得过他,便把这宅子交给了他打理。娘子到时候立契之时,也是先跟他画押。”
徐三垂下眼来,再含笑问道:“哦?既然如此,那我可得先见见这位邻人了。却不知这位郎君,尊姓大名?”
独吉低声道:“娘子唤他蒲察便是。”
蒲察二字,其实是个姓氏,并非名字。这金国人的名字,大多十分复杂,宋人念起来,往往会觉得十分拗口。为图方便,有的金人便只说姓氏,有的呢,则给自己起了个汉名。似这位金元祯,多半就是自起的汉名。
徐三一听蒲察两个字,蓦地想起昨夜里,那一双分外明亮的褐色眼睛。她稍稍蹙眉,兀自想道:照理来说,她比那蒲察走得早才对,那人好似也不急着走,现在回没回来都说不准。姓蒲察的人多了去了,独吉所说的这位邻居,也未必就会是他,约莫只是巧合而已。
这般想着,徐三摇头轻笑,又问了独吉几个问题,这便让他带着自己,到这位邻居那儿登门拜访。
二人由后门缓步而出,往左边一拐,这便到了那邻居所住之处。徐三细细一看,却原来这西边院落,与那邻人的宅院,不过就隔了条一米多宽的窄道而已。她在这儿扯着嗓子说句话儿,那边若是靠着墙,当即便能听得清清楚楚。
独吉上去叫门,徐三则立在檐下,低头思量起来。她方才看过那册子,若论性价比,实在是没有比金元祯这宅子更合算得了。她家这四口人,初来乍到,无处可去,必须要赶紧寻个地方住下,而眼下的这处宅第,两处院子,共四间房,实在是再合适不过。
若说还有甚么地方,让她犹豫不决的,一来便是这邻居了,二来便是房主的身份。且说这邻居,他只是个看房子的,若是他将宅院赁出,乃是瞒着房主所为,到时候房主得了信儿,指不定还要惹出甚么麻烦。再说这房主的身份,独吉说得也不甚明白,徐三对此仍是抱有怀疑。
她正兀自想着,忽地听得吱呀一声,却是大门已开。徐三连忙抬起头来,向那来人看去,只是她这一看,却不由当即怔住,皱眉道:“……蒲察?”
那男人好似才洗了头,长发微湿,披散过肩,都没来得及编成小辫子,但那双明亮的褐色眼眸,还有那露着大白牙的阳光笑容,倒是和昨夜一模一样,分毫未变。
蒲察看见她之后,似乎有点儿不好意思,一边咧着嘴笑着,一边将她迎进了门。二人坐定之后,徐三还在想着该要如何审他,却听得蒲察操着有些蹩脚的汉话,音调古怪地道:
“我……我昨夜遇见你之后,没来得及跟你说。你走了,我才想起来,燕乐县的驿馆,早就住满了。我赶紧骑马,回了城里。”
徐三轻笑着摇了摇头,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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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道:“那个叫独吉的小子,也是你的安排?”
蒲察有些不好意思,哈哈一笑,道:“是。三娘你真聪明。我找不到你,也不知道你,甚么时候才到。燕乐县里,消息最广的,就是庄宅牙郎,各个驿馆前都有。所以我就找了他们。”
稍稍一顿,他又凑得近了些,小声道:“不要钱的。我和他们的行老,有交情。”
所谓行老,就是这些牙郎的头儿。徐三先前听那蒲察说自己是做买卖的,但见他憨头憨脑的,还有几分不信,但今日再见蒲察,她却已然信了几分。
徐三一笑,又稍稍侧头,定定看着蒲察,轻声问道:“你如此大周折,就是为了将这便宜,拱手送给我?这个金元祯,是真的还是假的?”
蒲察抿了抿唇,眉眼带笑,也不知在兀自想些甚么,半晌过后,才挠了挠头,用那古怪的汉话,笑呵呵地回道:“金元祯,名字带个‘真’,当然是真的。他要将宅子赁出去,也是真的。”
话及此处,他清了清嗓子,又离徐三近了些,在她身侧低声道:“那个村子,我派人去看了。他们想跑,但是遇着了土匪,一个都没活下来。这个仇,是你替我报的。所以我呢,就替你贴、贴……贴补了,一些钱。这是我的报恩。”
贴补这个词语,对他来说,似乎是个难点。他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了怎么说。徐三听着,不由莞尔。
说罢之后,蒲察眨着一双又大又亮的褐色眼睛,又有些委屈地道:“但是报恩,是一码事,三娘你对我动手动脚……可不能就这么算了。你都没有说我的胸好看。我知道汉人有句话,叫‘痴心妇人负心汉’,后半句我不记得了,但我觉得,说的很有道理。”
蒲察说到最后,紧抿着唇,重重点了两下头。徐三不是蠢笨之人,自然早就懂了他话里的意思。
只是一来,她无心与他谈情说爱,二来,她还没摸清蒲察的底子,不想跟他有过多牵扯,因而此时此刻,她也只能故作愚笨,装聋作哑,假装甚么也听不出来。
但徐三也清楚,无论如何,在人品上,蒲察还是信得过的。他深入狼巢虎穴,乃是为了替手底下报仇,由此可见,他是有武技傍身的,而且,他很讲义气。
而昨夜她和他作戏之时,蒲察也不曾借机占她便宜,老老实实的,由着她来回摆弄,宽衣解带,作为一个来自男尊女卑国家的男人来说,他的品性,实属难得。
蒲察对她有意,但徐三觉得,或许只是因为他生在金国,没见过她这般的女子,不过是一时新鲜罢了。这新鲜劲儿,迟早是要过去的。再说了,他这周身上下,总有几分浪子的气息,这浪子的话,哪能和他认真?
徐三想着,礼貌一笑,身子稍稍往后,与他拉开了些距离,随即轻声道:“你,我自然是信得过的。话不多说,咱两个立契画押罢,契书定过之后,我就将银子给你送来。只不过……你给我贴补,我当然高兴,但是,我并不是替你报仇,只是顺便报了你的仇而已。汉人还有句话,叫做‘无功不受禄’,你的好处,我不能拿。”
蒲察挑起浓眉,抿唇想了一会儿,随即一笑,沉声道:“你是顺便,还是不便,你都给我报了仇,我心里高兴,那就偏要给你好处。三娘,你要是觉得心里过不去,我有个法子,能让你好受。我啊,汉话说得还行……”
他说到这里,徐三没忍住,抿唇一笑。蒲察看在眼中,也跟着咧嘴笑了,又继续道:“但我现在,只能读懂账本、契书上头的汉字,你要是有空,就教我认字罢。这样就是有来有往了。”
教汉字而已,哪抵得过那么多银钱?徐三知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这好处可不能白拿。两个人讨价还价,来回扯了好一会儿,总算是最终定了下来徐三每日黄昏过后,都要来教他一个时辰,教的是习字、书法、作诗、为文。
徐三这样打算,其实也有自己的用意。一来,崔钿每隔十日,才能出得军营,她这个幕僚当的,基本等于赋闲,总得找点儿事儿做;二来,她每日读书备考,也要找点儿闲事做做,转移一下注意力,可不能死读书,读死书;三来……
先前罗昀曾对徐三提过,说是金国日后,必会卷土重来。而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无论是作为幕僚,还是作为官员,她都必须对金国有更多的了解。而蒲察,无疑是一个不错的渠道。
至于这最后一点……实在是因为蒲察的眼睛,有点儿像狗的眼睛。她一对上他那眼神,又见他待自己这样殷勤,心里头多少有些不好受,总想将他给自己的好处赶紧还回去。
崔钿说她心硬了,但她却知道,自己还是那个自己,从来都没变过。
作者有话要说:让女主来这个地图兜一圈儿,也是为了给她更多储备~
第84章纸画钟馗驱鬼崇(四)
纸画钟馗驱鬼崇(四)
徐家几人住进这新宅子后,还要数唐小郎最是高兴。那小郎君能和徐三住一个院子,虽说没能住一个屋里,但这孤男寡女,同在一个檐下,再没旁人来扰,唐玉藻的心里,早就又胡思乱想起来。
至于徐阿母,却是另有一番思量。这夜里她过来找了徐三,先抱怨了这燕乐城里都找不到卖瓜子儿的地儿,过后又对徐三蹙眉道:“郑七若是这回没出事儿,乌纱帽还能将将保住,咱也不图别的了,赶紧把亲事办了。只是那郑七,乃是穷苦人家出身,手里头不定有几个子儿呢……”
她话音未落,徐三便已心知肚明。徐阿母愁的不是别的,就和数千年后的人们,有着同样的愁绪房子。这安身立命之所,当真是一啼万古愁。
在徐阿母看来,若要成亲,起码也得有个小院子,总不能还似现在这般,赁着院子,着实不像话。
那妇人越说,越犯起愁来,又对着徐三低声道:“闺女,你给阿母拿个主意。若是咱又给买院子,又搭上好一笔嫁妆,这不就跟倒贴无异了么?且不说让郑七捞着个大便宜,咱身段放得这样低,等你弟弟过了门,人家便也不会高看咱一眼了。”
徐三低着头,一边整理着才从街上买来的书册,一边缓缓说道:“阿母听我一言。那个郑七,只要能过了瑞王这个坎儿,日后定是还要升官儿。到那时候,她在不在这燕乐县里,都还说不准呢。再说了,现如今她在军中当差,便是成了亲,又能回宅子待多久?她若能按我所说,找找门路,调至城中守备,那倒还能好些。”
她将最后一本算经,重重压在那一沓书的最上头,随即勾唇一笑,抬起头来,轻声道:“阿母,这时候想得再多,也是白想。明日便是洛萨节,我见着




不平则鸣 分卷阅读121
崔娘子,再跟她打听打听。”
徐荣桂听着,叹了口气,也知道一时之间,唯一能做的,就是干等着。这几日里她又是赶路,又是被土匪掳走,难有些疲乏,便又对徐三道:“你这丫头,也不知心疼心疼你娘我。咱家里头,你弟弟的事,还要数我最操心!”
徐三无奈而笑,连忙又走到她身后,给她揉捏起肩颈来,嘴上更是跟抹了蜜糖似的,一个劲儿地奉承起她来。徐荣桂自是最吃这一套,徐三夸了她一会儿,她便满面生花,笑呵呵地道:
“这闺女没白养。老三,你弟弟是泼出去的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以后就改姓郑了,郑七去哪儿,他都得跟过去。俗话说得好,养女才能防老,阿母我就指着你升官发财,接我去开封享福了!”
徐三没吭声,笑了笑,好不容易将她哄走之后,又坐于书案之前,翻阅起书卷来。她看了整一个时辰的算学,手中执着炭笔,写写停停,将那几张草纸写了个密密麻麻,满是字迹。
州试之时,崔钿曾经说过,她之所以负于那贾氏文燕,就是输在了算学及诗文两门。诗文考的是平时功夫,她功底比不过古代土著,加之也没甚么天分,著文也是靠逻辑取胜,没太多的文笔可言。思来想去,徐三还是打算先将算学补上来,争取将弱势转为强势。她也坚信,自己一定能做到。
学了一个时辰之后,徐三才一搁笔,便听得那唐小郎立在门前,眉眼含春,丹唇微启,娇声说道:“娘子,天色已晚,可要奴伺候你歇下?”
徐三瞥了他两眼,又见夜色已深,有甚么事,大可以明日再做,这便立起身来,手捧书卷,坐于床沿,由着唐小郎替她褪袜沐足。
唐小郎蹲在地上,仰着狐狸般的小脸儿,一边轻轻揉弄着她那玉足,一边眯眼笑道:“娘子真是用功,这洗脚的工夫,都要用来看书。依奴所见,明年省试,娘子定能拔得头筹。”
徐三一笑,翻了一页,缓声说道:“你这马屁,可是没拍对地儿。这书可不是科举的书,而是教汉人学金文的。”
唐小郎不解道:“咱在这儿,也就待个一年出头,且这城里头虽有金人,但还是汉人更多,娘子……这是何苦。”
徐三笑了笑,却是没说话。她和唐玉藻有根本性的隔阂,虽说这小郎君聪明,有心计,甭管教他什么,他都一点就通,但有些东西,譬如远见,却是全然无法教出来的。
想要了解一个国家,必须懂得它的语言。而两军对战之时,唯有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还有一点,也是唐小郎所意识不到的。学习一门新的语言,可以有效地提高记忆力。对于徐三来说,这本《女真译语》,就是她用来放松的课外读物,也是她用来唤醒和提升记忆力的秘密武器。
这徐三娘一不回声,唐小郎便瘪起了小嘴儿来。他既不知哪里惹了娘子不快,亦觉得有几分委屈难言。徐三抬眼一瞥,见他耷拉着眉眼,自是明白了过来,便故作漫不经心地道:“这几日,你可还住得惯?”
小狐狸眼睛一亮,可算是得着了机会,连忙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先说这宅子里没人儿,他们虽只赁了西边两个院子,可却是哪儿都能去,实在是占了天大的便宜,接着又说在这燕乐城里,放眼望去,哪儿都能瞧着金人,那些郎君又黑又壮,打扮得怪模怪样,真是可笑又滑稽,不懂该怎么做男人,怎么讨女子的欢心。
徐三原本还没甚么困意,可听他说了这么一通,忍不住打起了哈欠来。唐玉藻看在眼中,瘪着小嘴儿,连忙噤声,不吭不响地替她擦过双足,又伺候起她洗面漱口。
徐三困意上涌,自是顾不得他是怎么一番心思,洗漱罢了,便撵了他出去。唐小郎回了自己那厢房里头,侧躺于榻,咬着指头,又是苦苦寻思起来
如今没了晁四,三娘也还没上京,他必须抓住这空当,赶紧将生米煮成熟饭……不然的话,等到下一个晁四出来,他说不定早人老珠黄了,娘子哪里还瞧得上他!
唐玉藻如何心急,暂且按下不提,却说明日过后,即是这燕乐县的大日子驱鬼节。及至半下午时,徐三拾妥当,才要出门,去那远来驿等候崔钿,不曾想却听见院子里有人声若游丝,每个字都拉长了音,缓缓道:“徐……老……三,你还不……赶紧出来……迎我……”
徐三一听这声音,立时回头,却见崔钿靠着门,苦着脸,瘪着嘴,瞧那模样,也不知瑞王是怎么苛待她了。徐三怔了一下,赶紧迎她入内,又端来砂瓶,给她亲自斟满茶盏。
崔钿一瞧见那茶汤,叹了口气,当即一饮而尽,只留了一点儿茶根,接着便拉着徐三,絮絮然诉起苦来。却原来那瑞王说了,你崔钿既是来监军的,那你就必须懂军中的规矩,不然又要如何监之?她便令麾下四将,挨个带着崔钿,上午看粮草,下午看兵备,夜里头还要看士兵如何操练,看完了将士,半夜三更还要被瑞王叫去,一同秉烛夜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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