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平则鸣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宋昙
说罢之后,蒲察对那小厮急急招了两下手,那小子会过意来,连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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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马牵了过来。徐三把着眼儿一扫,红唇微抿,似笑非笑地对蒲察道:“只这一匹?”
蒲察轻轻唔了一声,不复多言,但那副心思,已然是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了。
徐三轻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就要走。蒲察瞪大了眼睛,连忙又将她唤住,随即抿了抿唇,咧嘴一笑,无奈道:“只这一匹,你骑走罢。”
徐三瞥了他两眼,也不多说,脚踩马镫,翻身而上。她手勒缰绳,居高临下地看了蒲察一会儿,眼见得他打着赤膊,却还满头是汗,只顾着咧嘴傻笑,到底是心软了下来。
徐三轻叹一声,往后坐了坐,随即低头道:“你这马,受得住两个人吗?”
蒲察眼睛一亮,连忙应声道:“受得住,受得住。”
徐三挑了下眉,抬了抬下巴。蒲察会过意来,稍稍犹疑了一下,到底还是翻身上马,坐到了徐三身前
对于蒲察来说,这种感觉,真是怪异极了。
但同时,他也莫名地兴奋了起来。
第87章风月佳时逢故人(三)
风月佳时逢故人(三)
虽说同乘一马,但徐三也不曾和他贴得太近,隔了约莫两指的距离。然而即便如此,蒲察却也已经是面红耳赤,想入非非,待到徐三跟他说话之时,这位大商人才堪堪回过头来,咧嘴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三娘你,说什么?我、我没听着。”
徐三轻笑着摇了摇头,翻身下马,站稳身形,随即于那花灯之下,仰起头来,边轻抚着马背,边缓声笑道:“我说,我到了。这匹马,你骑走罢。”
蒲察一怔,猛地抬头,却见眼前所见,正是那远来驿站。男人一笑,故意重重叹了口气,毫不掩饰自己的失落之情。
他遽然稍稍弯下腰来,紧紧盯着徐三的眼睛,目露期待道:“小师父,明天来不来教我?”
徐三笑道:“不敢不敢。打从明日起,你也是我的小师父了。”她稍稍一顿,又正色道:“蒲察,我可是一心向学,你啊,可不要糊弄我。金文,我是定要学会的。至于算学……”
徐三低笑道:“你若是不会,也不必逞能了。还有那功夫,学起来绝非易事,你若要教我,可得对我严些,你若觉得我并非可塑之才,那就教我些小把式罢,也不必太强求。”
蒲察的神情也认真了起来,他薄唇紧抿,浓眉微蹙,有些着急地道:“三娘,我不欺你。前两日你教我习字,很是认真,我,我……我分得清的。我,我那个你,是一回事,教与被教,则是另一回事了。”
我那个你?这算是甚么话?徐三不由失笑,脸上微红,别开了眼来。蒲察见她如此,只觉得她这柳眉春面,娇娇笑靥,愈看愈是好看。
眼见得徐三又要哄他走,蒲察直起身子,手握缰绳,又痴痴对她笑道:“三娘,你今夜真美!”
这话说罢之后,蒲察只觉得自己双耳发热,胸膛里的那一颗心,此时亦是胡奔乱撞。徐三却只笑了笑,轻轻瞥了他两眼,这便转身,掀起门帘,进了远来驿内。
蒲察坐于马上,正不住回味着她那笑靥之时,忽地听得前方有人轻笑道:“晃斡出,这是被哪家美人迷住了?”
晃斡出乃是蒲察的名字,他的全名便是蒲察晃斡出。而眼前之人,不但知道他的名字,且说的还是十分地道的女真语。
蒲察眉头一皱,抬起头来,这一看,不由露出了惊喜的笑容来。他驱马上前,爽朗笑道:“十四郎!”
那人微微勾唇,眸中神色,却是分外阴晦深沉。
此时的远来驿内,因那掌柜的生了炭火,倒是比外头暖和许多。徐三掀帘而入,走了两步,额上便已冒出薄汗,不得已只能褪下羽氅,缓步坐到早已等候多时的崔钿身侧来。
崔钿见她过来,晃了晃手中杯盏,侧头玩笑道:“那金人厉不厉害?”
徐三扫了两眼,见她身边并未跟着那几名兵士,不由眉头稍蹙,心生疑虑。崔钿见状,又得意笑道:“徐老三,你快点儿猜猜,猜我崔钿崔监军,是怎么甩掉那几个跟屁虫的?”
徐三抬起头来,看了两眼她面上的红印,自是了然于心,便含笑道:“瑞王治军甚严,不许麾下将士出入那烟花柳巷,如有违者,便要以军法处置。我想崔监军,必是钻了这个空子。”
崔钿撇了撇嘴,抿了口小酒,兴致索然地道:“又叫你说中了。我非要进那勾栏里去,那几个妇人自是进不去。我叫她们在门口等一个时辰,实则却是从小门溜了出去。在这远来驿里,独自一个,饮了好一会儿黄汤马尿,可算是把徐三娘你给盼来了。”
徐三见她话里带着怨气,连忙亲自给她斟酒,又自罚了三盏。崔钿知她酒量不行,平常若非有事应酬,也是绝不沾一滴酒的,此时见她如此,不由勾唇一笑,就此将她饶了过去。
徐三饮罢三盏,掏出帕子,轻拭唇角,崔钿凑近她身侧,又压低声音,对她缓声道:“瑞王营中,有一处染坊,说是给兵士染衣裳的,譬如那骑马的,和这走路的,就要穿不同的色儿。而这处染坊,则是由瑞王麾下四大将中的孙牧掌管。”
徐三心上一凛,知道崔钿这是要说正经事了。她早先也听罗五娘提及过,说这孙牧,打从瑞王还是少女时,便跟随其左右,乃是瑞王最为看重的。这染坊,既是由孙牧掌管,其中必定有些道理。
果不其然,紧接着,她便听得崔钿低声道:“那些在染坊里做活的人,都自有一套行话。孙牧跟那染坊的人,交待事宜之时,倒是也不避着我,还跟我提了几句。嗤,她必是以为我养尊处优,不会懂得这染坊的行话,可我先前在寿春为官之时,为了办起集市,东奔西走,日日与那些商妇吃酒。有一回在席上,众人行起酒令,便用上了这染坊的行话来。”
崔钿话及此处,面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来。她手指绕着自己的发丝,柳眉挑起,窃笑道:“不巧不巧,略知一二。”
徐三挑眉问道:“那这孙牧所说的行话,又有甚么反常之处?”
崔钿冷哼一声,道:“在染坊的行话里,靛青叫做‘烂污’,绿色唤作‘翠石’,白色则称为‘月白’。孙牧与那染坊妇人说话之时,却竟提起了‘蛇屎’之语。蛇屎是甚么?正是明黄之色。”
明黄色乃是只有天子方能穿的颜色,瑞王之心,已然不言自明。徐三听着,眉头紧蹙,又凑近她身侧,压低声音,对她严肃道:“这便跟打官司一样,咱们还不曾抓着确凿罪证,若是急着指认,说不定还会被反咬一口。且这燕乐县内,里外都是瑞王的人。依我之见,娘子还是要先扮作膏粱子弟,无能之辈,眼下这光景,无为即是有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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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钿点了点头,沉声道:“我知道。还要等。”
稍稍一顿,她又挑起眉来,对徐三缓声道:“不和你玩笑了,我问你,你为何要给那金人好脸色?”
徐三低下头来,勾唇轻笑,道:“我也不瞒你,我想学金文。宋金之战,已然过了五十余年,金国本就是豺狼野心,潜包祸谋,如今它元气已复,十余年内,两国之间,难保不会再有一战。既然来燕乐走了一遭,那便不能白走,总要学得点儿甚么才好。”
崔钿点了点头,又轻声道:“徐老三,你莫怪我多嘴,只是你以后,多半是要做官的。只要那顶乌纱帽,落到了你的头顶上,那就不知会有多少人,在旁虎视眈眈,背地里言三语四,只等着寻出你的把柄,将你一把拉下马来。”
她眼睑低垂,勾唇轻笑道:“那金人,鼻子挺,手也大,一看就是不错的货色,你若想试试,我非但不拦着你,还想把你推到他怀里去呢。只是记好了,你们必须得私底下往来,甚么亲亲摸摸的,千万莫要摆到台面儿上来。不然待你当了官,人家参你一本,说你曾勾结金人,那这脏水,可就怎么都洗不掉了。”
徐三心上一凛,连忙点头称是。她红唇微抿,手指轻轻摩挲着杯盏,眼望着那茶叶飘于水间,沉浮不定,一时之间,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宦海浮沉,如履薄冰,容不得半点马虎。
蒲察……不过是个过客罢了。
夜色苍苍,街巷之上,花灯渐灭,人声渐退。徐三与崔钿说完了话儿,又与她约定好下次相会之处,接着便拜辞而去,归于家中。
唐小郎见她回来,且身上带着酒气,故意嫌弃了她好一会儿。徐三与他笑语几句,便坐于桌前,摊开书册,专心一志,做起了算经题目来。这夜她神不错,思维很是清晰,一做起数学题目来,竟于不觉间,攻克了许多先前困住的难题。
待到她从那算经之中,回过神来,却见四下已然静寂无声,约莫已到了丑时。徐三起书册,缓步而出,走到唐小郎那屋前,默不作声,轻轻一瞥,却见那小郎君坐于榻上,身子歪倒,已然打起了小盹儿来。
徐三微微一笑,蹑手蹑脚,走上前去,轻轻按着他的肩膀,让这小狐狸躺卧到炕席上去,接着又将锦被展开,将他身子盖了个严实。明明她才是主人,唐小郎才是仆侍,然而今时今夜,两人的身份,倒好似颠倒了过来一般。
徐三耳听得唐小郎微微起了鼾声,知他已然睡熟,这便出了门去。虽说已然被唐玉藻伺候惯了,但徐三也不是个废人,自己梳洗的能力还是有的。
她挽起袖子,自缸中舀出水来,接着又去了灶旁,点上柴火,烧起水来。等候水开之时,徐三坐在院门之前,仰头望着璧月珠星,玄云开合,心中思量不定,不知不觉间,竟轻轻哼起了歌来。
其实无论前生还是今世,徐挽澜都是个没什么音乐细胞的人。她会唱且不会唱跑调的歌,就那么几首,无非国歌、校歌、生日歌等而已。此时她哼歌,哼的也是当年上大学时的校歌。
那年她上大三时,当过两个学期的班长,其间还领着全班同学,参加了合唱比赛。作为班中干部,不能不参加集体活动,而这首校歌,她可是下了苦功夫,每晚睡前都要唱上十几遍。
徐三娘哼着这熟悉而陌生的曲调,一时之间,竟有些放松下来,殊不知这独特旋律,早已被有心之人偷听了去。良夜清风,大雪又至,似是故人来。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写得快了,几乎一个多小时就可以写完一章哈哈哈
明天会留言~
第88章风月佳时逢故人(四)
风月佳时逢故人(四)
虽说睡得有些迟,但隔日一早,鸡鸣才过,徐三便神抖擞地起了身。她一用过早膳,浇过花草,就坐于书案之前,翻阅起了书册来。
约莫看了几个时辰后,徐三离了椅子,到院中缓缓踱步,放松神,哪知便在此时,隔壁那位大商人差了小厮过来,问她此时是否有空,能不能去他家院里教课。
徐三一看日头,见已是晌午时分,又闻见自家后厨内,悠悠飘出了阵阵饭香。她垂下头来,稍稍一思,便打发了那小厮回去,叫他告诉蒲察,自己午后再过去。
蒲察的小心思,她可是清楚得很。若是此时去了他那小院里,一到饭点儿,那家伙肯定不肯放她走,定要留她用膳。他这一行一止,一言一语,为的无非就是要跟她多些牵扯。
可是徐三却只盼着,他能做到他昨天所说的话。对她有意与否,这是一回事;教与被教,则是另一回事了,定要划清界限不可。
待到她用过了膳,歇了一会儿,方才带上书册,到了那蒲察院中。她甫一跨入院门,蒲察抬眼看见她,当即就不自觉地咧嘴笑着,站起身来。
可紧接着,男人又强逼着自己止住笑意,转而蹙起眉头,迈上前来,负手而立,故意有些严肃地道:“咱们,必须要定好时辰。甚么时候习字,什么时候学女真语,都要定好了。谁也不许吃……不是吃,是迟,谁都不许迟!”
徐三听着,不由失笑。眼见得蒲察要定课程表,她自然是十分愿意,当即走到案前,执起笔墨,缓缓笑道:“我不过是闲人一个。蒲察师父,你是大忙人,全都要先依着你来。”
蒲察闻言,却抿着唇,摇了摇头。徐三见状,很是不解,皱眉轻笑道:“怎么了?你不愿教我?”
蒲察见她误会,心上一急,赶紧说道:“不不不,我,怎么会不愿意教你?我是想说,我不是大忙人了。”
“哦?”徐三眯起眼来,玩笑道:“你的那些铺子,全都做不下去了?”
蒲察咧嘴一笑,垂下眼来,想了一想,方才缓声说道:“前几日,你第一次教我,跟我说,你只在燕乐待一年。一年过后,你就要到开封府去。但是我,我是去不了开封府的。”
依照大宋律法,金人的活动范围,完全被限制在幽云十六州内,即便有金国郎君,甘愿舍弃身份,嫁入大宋国内为夫,那他也绝不能离开燕云路。而若想脱离这个限制,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官家的金口玉言。
徐三听过之后,垂下眼来,一言不发,只静静望着那笔尖墨水,缓缓滴落于宣纸之上,好似荷莲绽放一般,逐渐晕染开来。深沉的黑色,缓缓侵吞了白色,分明不过是随意一滴,可落于纸上,却竟生出了不同寻常的美感。
蒲察见她沉默不语,心上有些忐忑,面上却仍是笑着,缓缓说道:“三娘,你是聪明人。至于我是怎样的人,我是怎么想的,你都看得明白。我昨夜,睡不着,想了很久……我想好了,这一年,我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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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生意,先放一放。我会好好教你。所以,我也算是半个闲人了。”
徐三闻言,遽然抬起头来。她蓦地觉得自己的胳膊无比僵硬,一时之间,竟动弹不得,只能任由那笔尖墨珠,不住滴坠,几乎要将那薄纸染透。
蒲察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将生意放一放,好好教她?他、他怎么能这样说……她如何当得起他这深情厚谊?
徐三眉头蹙起,张了张口,欲要说话,蒲察却又勾唇一笑,抢声说道:“你不用劝了。我十三岁,就随着商队,出来做买卖。什么是重,什么是轻,我很明白。我打定了主意,就不会再改。”
徐三蹙起眉来,一言不发。蒲察却是一笑,坐于案前,提起笔来,一边在纸上缓缓记下,一边朗声说道:“打从明日起,每日一到卯时,我便会去叫你起身。你既要学武,那就要打好底子,而你的蒲察师父,则会陪着你打底子。到了辰时,你就去用膳。”
他话及此处,仰起头来,对徐三眨眼一笑,随即道:“你也不用想得太多。我虽说,要将生意,先放一放,但那也是因为,最近行情不好,赚不着甚么大钱。而且我晌午之前,还是要去看看铺子的。”
蒲察所言,不过是为了让她减轻些心理负担罢了。他手底下商铺众多,涉及了不少行当,各行有各行的行情,哪里能一概而论。而这一点,徐三自然也是心知肚明。
她默不作声,只低头看向蒲察那歪七扭八的字迹,看着看着,便抿起唇来,心中所思,自是愈发复杂难言。
蒲察却仍执着笔,边写边说,兴致昂扬,笑着说道:“晌午过后,一到未时,你先来教我一个时辰的汉文,我再教你一个时辰的女真语。待你用过晚膳,夜也静了,人也少了,我就可以教你算学了。就这样,每逢休沐,就歇上一日。”
一提起这算学,徐三不由轻笑道:“我昨夜说了,你若不会,也无需逞能。我虽是学徒,但你若教的不好,我可就不跟着你学了。”
蒲察却认真道:“三娘你,有所不知,《算经》这书,写的很好,在大金国,我们也用这个书教孩子。我们很看重算学。我小时候,跟着商队做生意,阿叔就给了我这本书,让我每天做十道题目,做不对,不准睡。我认得的字,都是《算经》上的。”
徐三一听这话,不由对他刮目相看,神色也随之认真了许多。她抿了抿唇,眼睛清亮,含笑说道:“那我就靠蒲察师父为我,传道授业解惑了。”
蒲察听得此言,笑得好似是个大孩子一般,那褐色瞳仁内,满满都是高兴。徐三看在眼中,忍不住心上一软,眉头微蹙,别过目光,复又垂下头来。
蒲察见她如此,大约也猜得她心中所想,连忙出言笑道:“如今已是未时了,小师父,你可想好,今日要教我哪几个字了?我昨夜没睡,可是写满了好几页纸,就为了能,好好教你,说我们的女真话。”
他稍稍一顿,又露着那一口大白牙,笑着说道:“我还替你想好了个金国名字,叫‘布耶楚克’。”
这个词语,徐三倒是不曾听过。她笑了笑,挑眉问道:“那是什么意思?”
蒲察抿了下唇,随即轻声应道:“聪明的,健康的。总之,是好话。”
徐三默默念了念“buyecuke”这个名字,随即勾唇一笑,也不忍拂他好意,姑且算是认了下来。
二人坐于案前,点起烛盏,接着便认认真真上起了课来。徐三虽不似蒲察那般,提前备课,写满了好几张纸,做了个自编教材,但她也算是因材施教,打从街上买了几册话本儿回来。
这些话本所描写的,大多乃是宋人的生活日常,其中所用言语,可用性很高,非常适合似蒲察这般的人来学习。蒲察对于这样的教学方式,显然是非常喜欢,对那几册话本,可以说是爱不释手。
虽说这些话本的主角,大多乃是女子,令他少了几分代入感,但徐三挑的这几本,恰合了他的口味。为了知道后续情节发展,蒲察学起汉话来,也多了不少动力。他还缠着徐三起誓,叫她答应下来,绝不提前翻看后头的章节,非说要两人一起看才好。徐三无奈至极,哭笑不得,只得依他所言,发誓不看。
待到徐小师父教过了汉文课,二人吃了两盏茶,用了几块点心,稍事休整之后,便又上起了金文课来。
徐三一看蒲察那架势,又是摆出自编教材,又要她一字不差地跟着自己复述,当真是下过不小功夫,且是个名符其实的严师。而蒲察所教给她的话,也都十分实用,徐三此时学了,几乎马上就用得着。
二人在书案之前,你写汉话,我说金文,如此过了两个时辰,竟是全然不觉得疲乏。蒲察教罢之后,才打算跟她交待明日习武之事,忽然之间,仿佛想了甚么似的,瞪大眼睛,一拍脑袋,赶忙对徐三说道:
“三娘!倒有一事,忘了跟你说了。你可知,那位名唤金元祯的,就是你那东家,我那好兄弟,他回来燕乐了?”
徐三一怔,蹙起眉来,摇了摇头,兀自想道:若是那人已经回来,住到了府里,怎么无论昨夜,还是今日,都不曾听着过甚么动静?
蒲察立起身来,轻叹一声,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低头看向徐三,缓声说道:“怪我怪我,只顾着想你了,倒忘了说这正经事。你住在那个宅子里,他作为东家,想请你去吃两盏酒。我也去,就在今夜。看这时辰,也差不多了。三娘,你去不去?”
话音落罢,他又冲徐三对着口型,一个劲儿地说着去罢。
徐三瞥他两眼,轻笑摇头,也跟着立起身来,一边整着衣衫,一边轻声说道:“去,当然要去。住在人家的院子里,捡了这样大的便宜,无论如何,也要跟人家道声谢。”
蒲察见她应允下来,点了点头,很是高兴,这便与徐三一同,朝着那金元祯所住的东院行去。去时路上,徐三低声向他打听这金元祯,蒲察却竟面露难色,犹疑半晌,方才朗声笑道:“三娘你不必多想。他虽然,是大金国的贵人,很贵的那一等,但是他,是个好人,待我也很好,绝不会为难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回留言……这几天太累,又是感冒又是奔波_(:3」∠)_
第89章弱肉眈眈恣虎视(一)
弱肉眈眈恣虎视(一)
蒲察说这位金元祯,乃是大金国的贵人,且是很贵的那一等,徐三细一思量,心中便有了猜测。
金姓乃是辽金国的国姓,这个金元祯,既然身份十分尊贵,那就定是皇亲国戚。只是在金国,皇帝的亲戚,可谓是多如牛毛,着实算不得稀罕。就说上京宫中的那位大王,如今已有六十余岁,后宫之中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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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如云,光孩子就生了四十来个,若论皇亲国戚,哪里数的过来呢?
徐三跟在蒲察身侧,随着他往东院走去,不经意间,瞥了蒲察两眼。她忍不住想道:蒲察他和这样的贵人来往,且能做得这样大的买卖,想必也是有些来头。崔钿之言,确乎有理,和这些有钱有势的金人来往之时,务必要小心谨慎,千万莫要被有心人抓了把柄。
这般想着,徐三娘敛心思,一掀衣摆,与蒲察一同跨过门槛,进了那金元祯所住的东厢房里头。二人甫一入内,便听得缕缕琴声,自那雕镂屏风之后,悠悠传了出来。碧窗月落,小雪初起,伴着这琴声清淑,当真是雅趣十足。
只是蒲察,从小是跟算盘、账本睡在一块儿的,对这瑟瑟琴声,着实是体会不出个中意味。他坐于蒲团之上,悄然瞥向身边的徐三,却见这小娘子,也不解其中韵味,只以手支腮,眉头微蹙,不知在愁些甚么,显然不是在细悟这琴声。
蒲察抿唇低笑,见徐三发呆出神,便干脆侧着头,直直地盯着徐三,细细地看着她那张清秀的脸。过了好一会儿后,徐三猛地回神,却见蒲察已然瞧了她半晌,二人相对而视,不由都勾唇轻笑。
金元祯从那屏风之后,稍整衣襟,缓步而出,眼儿一扫,便见这两人面对着面,不知在笑些甚么。这男人心中一沉,很是不悦,面上却勾唇笑道:“百闻不如一见。想必这位,就是徐三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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