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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平则鸣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宋昙
将徐三娘放到榻上时,或许是他的动作稍稍重了一点,徐挽澜蓦地醒了过来





不平则鸣 分卷阅读14
。她梗着脖子,蹙着眉头,睁开双眸,边揉着眼睛,边朝唐玉藻瞧了过去。唐玉藻轻手轻脚,给她打开锦被,并温声笑道:“三娘子莫急,奴息了灯烛便过来。”
他此言一出,徐挽澜立时清醒了不少,回过神来。她怔怔地看着唐玉藻前去熄灭红烛,随即四肢僵直地,躺在一片漆黑之中。不多时,她便感觉到唐玉藻摸上了床,眉睫之间,二人呼吸相闻,着实令徐挽澜很不自在,不自在得连觉都睡不着。
按理来说,作为一个前生的已婚妇女,徐挽澜该习惯了身旁有人才对。可是前世……前世的记忆,实在不怎么美好。
作者有话要说:进度赶不上计划,这个章节标题其实是为了卖花郎起的,然而这四章里根本没他的影儿←_←
第12章醉折缃桃蒲帽簪(四)
醉折缃桃蒲帽簪(四)
黑暗之中,徐三娘仰面躺在榻上,忆起前生的悲剧过往,不由得百感交集,思绪万千,此时酒意上了心头,更是惹得愁思茫茫。只是这徐挽澜,到底是个冷静自持的人物,当然不会任由自己沉浸在负面情绪之中。她只紧紧闭了下眼儿,蹙了蹙眉,再睁开眼时,便已是神色如常,毫无异样。
她清楚得很,熬夜是完全无用的。今夜里起了心事,想得辗转反侧,捣枕槌床,睡不着觉,又能起什么好作用?隔日里起不来床,睡眠不足,岂不是又误了一天的事,完全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正所谓同床各做梦,唐玉藻虽与她盖着同一条锦被,躺着同一个床炕,可徐三娘心里在想些甚么,他便是绞尽脑汁地想,也无法猜出一二。而他的这满副心思,则俱都放在了如何迎奸卖俏,勾引这徐三娘之上。
徐三娘翻了个身,背对过唐小郎,正打算酣然入梦之际,忽地听到唐玉藻低低说道:“三娘子,你说,奴用不用去寻一方帕子来,再往那巾帕上洒些血迹,或许便能以假乱真,蒙混过关。”
他说这话,自是别有目的。若是徐三娘果然是东墙处子之身,那他这几句言语,必能逗得这小娘子面红耳热,低眉垂眼,羞涩不已。若她不是,他心里便也有了计较,知道该如何行事,才能投其所好。
只是这唐小郎,纵是有玲珑七窍,也断然猜不到徐三娘是何来历。徐三娘听了他这话,只微微蹙眉,不耐烦地低声道:“不必多此一举。明日我自有对策。”
唐玉藻怔了一下,虽有几分失望,却并不因此气馁。他也随着徐三娘翻身侧卧,于一片漆黑之中,盯着那小娘子的后背,压低声音,温声道:“三娘子果然袖有玄机,聪明得很,不似奴这般昏头昏脑的,实在教奴心服首肯。”
徐挽澜此时已是十分困倦,听了这话,只闷闷地应了一声,敷衍过去,接着便搂紧了自己这一头的床被,闭紧双目,酣然入睡。
唐玉藻卧身在侧,眼上眼下,打量着她那雪白颈子,酥玉胸脯,不由得暗中拿定了主意。寒来暑往再一轮后,他定要擒龙捉虎,将这徐三娘完全制住,更要在这徐家站稳脚跟,谋得一个安身之地。
却说到次日清晨,鸡鸣天晓,徐挽澜尚还在沉沉地发着梦,便感觉有人不住拉扯着自己,口中还如扬捣鼓一般,絮絮叨叨,没个消停,聒噪到了极点。
徐三娘一听这尖声尖气的嗓子,便知道是徐家阿母回来查房验了。她心里重重哀叹一声,不情不愿地掀了锦被,坐起身来。
徐荣桂坐在床沿儿上,见她起身,连忙凑近了些,笑眯眯地上下打量着她,揶揄道:“哎哟,瞧你这小脸儿,可真是粉面含春,娇娆可人。小娘子成了人,当真是不一般。”
徐三娘不搭理她,径自下床。徐荣桂瞧在眼里,只当她是羞于启齿,连忙紧跟到她屁股后头,色飞而眉舞,口中欢喜道:“小娘子,你躲甚么躲,莫要不好意思,快跟阿娘好好说道说道!那唐小郎果真有那婆娘说得那么厉害?伺候得你可还算快活?对了,落红呢,可有落红?”
徐三娘早就想好了说辞,一面拿起由马尾加工而成的刷牙子,洒上松脂与茯苓制成的牙粉,一面漫不经心地道:“阿母也是女人,想来也该清楚才是。这初夜落红,也不是谁都有的。”
徐荣桂眯起眼来,扫量着她,又问道:“当真没有?”
徐三娘回过身来,直直地盯着徐阿母的眼睛,一挑眉,撒起谎来比说真话还真,道:“我还能骗你不成?我若是想诳你,直接扯来一方手帕汗巾,洒上些鸡血狗血,岂不是逼真得很?没有就是没有,先天没带来,一生也改不了。”
徐荣桂一听这话,细细一想,也觉得徐三娘若想作假,直接摆出一巾落红便是,她又不是想不出这法子,她既然没有,那便多半是真没有。
她确认了此事为真,不由得呵呵笑了,站到刷牙漱口的徐三娘身后,重重拍了拍她的后背,欣慰道:“我家老三出息了,再不是那乳声乳气的小姑娘了。你今日既不打官司,便在家里头歇上一日。等阿母干完活计,给你带些鸡子腰子回来,教你好好地滋一滋肾,养一养血。”
言罢之后,徐荣桂便喜滋滋地上工去了,留下徐三娘同贞哥儿一起用着早膳。往日里这一日三餐,都是贞哥儿烧火做饭,徐三娘每次兴起,想亲自下厨,都会被贞哥儿拿“君子远庖厨”当理由,死命拦下。现如今来了唐小郎,自然便改由他来煮饭烧菜了。
不得不说,唐玉藻的这业务水平,着实出色,化妆化得巧,烧饭烧得好。徐三娘尝了两筷子,便食指大动,但觉得齿颊生香。而吃了唐玉藻做的饭菜后,她再看这唐小郎,竟觉得他那副笑眯眯的小狐狸样儿,也显得可亲可爱了几分。
徐三娘这几日,过得倒还算顺遂,不但蒙混过关,骗到了徐阿母,还将计就计,捞着了好几顿好吃的,美其名曰“滋肾养血”。饱食快饮之外,她倒也不曾忘了正经事,及至开堂审案的前一日,便按着规矩,携了笔走龙蛇、吞珠吐玉的三份状纸,到那县衙拜访崔知县。
此时已是日上三竿,朱色赤黄,徐三娘由婢子引着,从后首仪门入了内宅。早些年李知县在时,徐挽澜来过不少次,对这路径已是十分熟悉,不曾想婢子却将她引到了别的路上去。
眼瞧着两边景致愈发陌生,徐三娘忙出言问道:“知县娘子如今不住内宅里了?怎么这路,离内宅愈来愈远了?”
婢子一笑,答道:“崔娘子说,内宅住不惯,不如大仙楼那边儿待着舒坦,便搬了全副家当,到那大仙楼里住去了。”
徐挽澜一听,轻轻摇头,暗想道:这崔知县,果然是个不按套路来的,那大仙楼哪里能住人?
在这个女尊男卑的大宋国里,每个地方的县衙门里,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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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一处大仙楼,便是在徐挽澜所生活的时空里,在真实的历史上,亦有不少县衙,也建有这么几间双层小瓦楼,一概称之为大仙楼。
这所谓的大仙楼,有两个用处,一是供奉大仙,二是存理档案及官员印信。在徐挽澜前世那时空里,这大仙楼中,供奉的多半是守印大仙,然而在这个阴阳颠倒的宋朝里,供奉的却是“狐黄白柳灰”五大仙,即是狐狸、黄鼠狼、刺猬、蛇和老鼠。若论起原因来,那是因为开国女帝宋十三娘,暮年之时,对这五大仙是深信不疑,久而久之,便推广开来。
这件事说来也是奇怪,宋十三娘这一辈子,开基立业,广辟皇图,干出来的都是惊天动地,改朝换代的大事儿。这样一个磨砺自强的女人,怎么临到垂暮之年,反倒信起那鬼神之说了?徐挽澜穿越以来,对此着实是琢磨不透。
却说那婢子引着徐三娘,二人一前一后,缓步来到了大仙楼前。徐挽澜立在院子当中,把着眼儿一瞧,便见紫薇花下,玉树庭前,那崔钿正瘫坐在那交趾黄檀躺椅上,头儿歪倒,眼儿紧闭,嘴儿微张,还不住发着细细鼾声,分明就是在困觉打盹儿。再看她那衣裳,虽穿的正是七品官员该穿的浅青色官服,佩黑银犀角带,可是那官服,也皱得不成样子,到处都是褶纹。
徐挽澜手捧着三份状纸,立在原处,眼上眼下,打量着这一点儿官样都没有的崔知县,不由得抿了抿唇,无奈失笑。
作者有话要说:留言起床之后回!这几天太忙了……谢谢各位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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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才敏明辩超无伦(一)
才敏明辩超无伦(一)
崔知县在躺椅上打着盹儿,那引路的婢子一瞧,连忙寻了个月牙凳,让徐三娘在旁坐下,好慢慢地等。幸而这徐三娘的运气实在不赖,她这屁股才沾上那小凳,便听得鼾声乍然而止。
徐挽澜立时站起身来,却并不急着上前。这人刚睡醒的时候,难头脑有些混沌,若是被吵醒的呢,往往还要再发上一顿脾气,徐三娘摸不准她,生怕讨了她的嫌。
崔钿歪倒在那黄檀躺椅上,手支着下颌,懒懒抬眼。她瞥得徐三娘立在跟头,不由一笑,坐直身子,招了招手,道:“带状纸来了?拿过来,赶紧拿过来。昨日晌午,我看完那秦娇娥连夜赶出来的状纸,便寻思着你甚么时候过来,早就急着看你如何应对了。”
徐三娘心上稍安,这才缓步上前,毕恭毕敬,将那三封状纸呈了过去。崔钿一面接着,一面吩咐婢子,快声道:“小娘子,且先抬张小桌儿过来,再做些冰食。这五炎六热的,我不过打个小盹儿,就浑身是汗,实在难受。”
那婢子领了吩咐,忙与人抬了张黄花梨的茶案过来,并再拎来了一方月牙凳。崔钿下了躺椅,坐到月牙凳上,将那状纸一份份展开在茶案之上,细细品阅起来。她看起来倒是极快,一目十行,不消片刻便完全读罢。
徐挽澜低着头,暗中观察着崔钿的神色,却见崔钿笑了两声,高声道:“写的着实不错。我跟你说老实话,官家近年颁下来的新律法,我还没来得及细读,若不是你提起,我都不知道还有这等规矩。”
徐三娘笑了笑,平声道:“新法于年初方才谟印颁行,累累十二卷,拢共有五百零二条之多。也就我等做讼师行当,为了换几两银子,买米下锅,一等新法颁下,就通宵彻昼,一字一句,细细研读。娘子那时候还不曾做官,未曾细读,也是正常。”
崔钿挑了挑眉,呵呵一乐,笑道:“你是个会说好听话儿的,偏巧我也爱听人说好听话儿,倒是投了我的胃口。只是我心里也清楚,咱也不能光听人家捧着不是?高兴罢了,该学什么、该读什么,还是要去学,去读。”
她既然爱听好听的,那徐三娘也不吝于多说两句。她抿了抿唇,笑眯眯地朗声道:“娘子既然愿意去学去读,那便称得上好官二字。从此以后,咱们寿春县便多了一位听讼明快、雪冤理滞的好官,官清而民靖,如阳春煦物,实在是一方之福。”
徐三娘先前其实就看出来了。当日钓月楼上,崔钿刚进来时,多少还是带着几分笑的,然而秦娇娥这一开口,辞锋逼人,与质问无异,登时就令崔娘子这小脸儿一下子就沉下来了,那几分笑意,也变作了冷笑。
这也并不奇怪。满打满算,这小娘子才十八岁,放到现代,说不定大学都还没上呢,多少还有几分小儿女的脾气。再加上她又是左相之女,门庭显赫,富贵尊荣,从小到大,惯常是被人捧着的,她虽是个明白人,可难也沾上些娇纵任性的习气。
此时徐三娘说了这一番好听话儿,果然逗得崔钿喜笑颜开。她抚掌笑罢,随即却摇了摇头,叹道:
“这寿春县虽也算山明水秀,可比起开封府来,实在是无趣得很。一入了夜,街巷空空荡荡,连条狗都没有。想吃点儿什么稀罕物吧,也统统只有京都才吃得着。真该每日都将你召来,听你插科打诨,变着花样儿地捧着我,倒也能消不少烦,解不少闷儿。”
二人正说着话儿,婢子款款前来,摆了两碗冰食在案上。崔钿一见这冰食,那原本耷拉着的眉眼,也立时鲜活了起来,忙不迭拿起小瓷勺,舀了一口,送入齿颊之中。
她细细品着那冰食,十分享受地眯起了眼儿来,徐挽澜看在眼中,忍不住在心里笑叹道:果然还是个半大孩子。她原本觉得自己装少女已经装得够像了,可一遇上真少女,还是自愧弗如。
叹过之后,徐三娘低头看向自己这碗冰食,却是穿越以来不曾见过的花样儿。她一面舀食碗中之物,一面出言问道:“我倒不曾见过这等花样,却不知这是何物?”
崔钿抿了抿唇,挑眉道:“这是奶冰,打西域传来的。我先前见开封府里随处可见,还以为天底下人都吃这个的,不曾想到了寿春后,买也买不着。我渴得不行,可谓是日思夜想,便干脆自己教了那厨娘做,试验了好几回,总算是学得了七八成。”
这所谓奶冰,便是牛乳与碎冰的混合之物。牛乳里加了樱桃、荔枝等冰果子,冰块将冻的时候便搁了蜜糖和珍珠粉,轻舀一勺含入口中,立时便觉得奶香四溢,清甜可口。
徐挽澜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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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一个现代人,都没这么吃过,这头一次吃,也有几分惊艳,兀自叹道:这京里来的贵女,果然见过世面。她都牵肠挂肚的吃食,果真是十分美味。
眼见得崔钿吃得快活忘言,徐三娘却是心上一动,朗声笑道:“娘子若是想日日召我来,我自然乐意得很,不为别的,就为了这碗奶冰,我也心甘情愿,随叫随到。”
崔钿闻言,微微一笑,默而不语。徐三娘轻轻一顿,随即又道:“这寿春县,确乃一隅之地,没甚么新鲜玩意儿。只是我有区区一言,娘子不妨一听。现如今你驻守一方,秉钧持轴,这寿春县里该有甚么,不该有甚么,不全都是你说了算么?”
崔钿听了这话,持着小勺的手凝在半空当中,眼儿也直视向徐挽澜,定定地瞧着她,道:“你这话是何意?”
徐挽澜连忙笑道:“我土生土长在这寿春县城,没甚么大见识,娘子若觉得不妥,全当我是说笑便是。方才娘子讲那京都府,当真是人稠物穰,花天锦地,我听了,自是稀罕不已。我听说开封府还有草市、夜市、水市等,咱们莫不能有样学样,学一个来?寿春县城虽说地方不大,却也是坐守要津,六通四达,平日里还有不少外地来的,特来此吊古寻幽,赏月吟风,只不过停留不久罢了。”
她生怕崔知县觉得她有僭越之嫌,无自知之明,于是稍稍一滞,又笑眯眯地道:“我出这主意,实在是为了我自己。我这辈子,怕是出不了这淮南西路了,更不用提到京都府开开眼界了。要是能多吃些稀罕东西,看些见所未见的新鲜玩意儿,那我可知足了。”
徐挽澜说这话之前,崔钿对她虽还算喜欢,可这喜欢,不过是皇帝之于弄臣的喜欢,为的是消烦解闷而已。毕竟聪明人说的奉承话儿,总要比笨人说的好听些不是?然而徐挽澜说完这番建言之后,崔钿对她,却是多了几分另眼相待。这主意算不上多高明,但是却正中崔钿的下怀。
她一拍茶案,笑道:“你这主意,我很是欢喜。阿母早先给我下了定论,说我就是个贪吃懒做的,见天只想着招财纳福,可偏生她还要将我逼到这官道上。若真指望我言不及私,一心为公,我可没这等觉悟。你说得对,现如今这地方我做主,那我便非得把它建成‘小开封’不可!”
徐挽澜敢说这话,自然是早看穿她乃是膏粱子弟,过惯了快活日子。徐三娘别的不会,专会投其所好,同时也不难为自己。
崔钿享乐惯了,养得骄纵恣肆,绝不是那等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的人物。幸而她不是愚钝之辈,亦不失赤子之心,又因着生养在富贵门第,多半也不会做出那受赇枉法的贪污之事。因而徐挽澜,也愿意捧着她,顺着她,明里暗里帮扶着她。
崔钿听徐挽澜的建言之后,一扫颓态,神焕发,又留了徐挽澜一同用午膳,拉着她说个不停不休。午膳罢了,因崔钿要开堂审案,徐三娘不便久留,这才请辞而去。
她告别之时,崔钿整着衣衫,与她说话的态度也亲近了不少,但笑道:“一码归一码。别以为我不知道,先前李阿姐做知县时,明里暗里,偏帮了你不少。明日上了堂,我和你可不论交情。你若是输了那秦娇娥一头,我可只会幸灾乐祸,落井下石。”
徐挽澜拜了一拜,含笑道:“幸灾乐祸才好,出了事,惹了灾,哭也没用,合该付之一笑。落井下石更好,石头多了,踩着石头,便也有出头之日了。”
作者有话要说:以后我打算上午更新,只有周四例外,因为周四上午有课……都是为了鼓励自己早起!!我要做一个早睡早起的我!
第14章才敏明辩超无伦(二)
才敏明辩超无伦(二)
隔日东方既白,鸡鸣叫罢,徐挽澜早早起身,这就开始梳洗裹帻。虽说今日要唇枪舌剑,连辩三案,且不知是赢是亏,徐三娘却仍是意气自如,从容不迫,悠哉悠哉地坐到了桌边,享用起了早膳来。
按着这时代的规矩,男人是万万不可上桌吃饭的。往常徐阿母不在时,徐挽澜眼里可没这规矩,常常软硬兼施,逼着弟弟贞哥儿与她同坐同食。只是这贞哥儿,却着实是个胆儿小的,他素来不敢坐下,往往是立在她边儿上,小脸儿憋得通红,急匆匆地吃上两筷子,这便逃也似的,随便找个由头,去做旁的事了。
今日徐阿母在家,贞哥儿便只能在自己房中用膳,且还必须要等到阿姐阿母吃完之后,他才能动筷子。至于唐家小郎这做奴仆的,便更是可怜,天还没亮就得起身,先忍饥挨饿,炊火烧饭,接着还要服侍徐三娘梳洗盥漱,整整一个早晨,都只能空闻着麦饭豆羹之香,却是一丝半粟也入不得口。
若是旁的奴仆,多半都是肩劳任怨,可谓是黄牛咬黄连吃苦耐劳。只是这唐家小郎,早摸准了徐三娘的性子,晓得她外冷而内热,心软而意活,故而这唐玉藻,在徐挽澜面前,向来是有一分的辛苦,便卖弄一分的委屈,接着再以此为饵,钩来她一分的心软。
眼瞧着徐三娘要往县衙去了,唐玉藻趁着徐阿母回房,便借着拾碗筷的空当儿,近了徐挽澜的身侧,假作无意,笑眯眯地道:
“早先便听人说,娘子替人打起官司来,当真是‘枪刀不见铁,蜇人不见蝎’。可惜奴出不得门,不然若是能亲眼见识一番,那可当真是三生有幸。”
徐挽澜一听这话,不由轻笑,先拿巾帕拭了拭嘴,随即便抬眼看向唐小郎,笑道:“你这鹦鹉学舌都能学错,原话那是‘枪刀不见铁,杀人不见血’,分明是明夸暗损,埋汰我黑白不分呢。你这一大清早,赶着我出门之际,还要在这儿暗骂我一通,你这是何居心?”
唐玉藻弯着一双桃花眼儿,只低头拿抹布净着桌子,笑吟吟的,却是默然不语。徐三娘眼上眼下,扫量着他,见他袖子湿了大半,多半是浣洗抹布时沾上了水,又听他腹中咕咕作响,可谓是蝉腹龟蛇,饥不可堪。即如唐小郎事先所料,这徐挽澜,到底还是动了恻怛之心。
她心底暗叹一声,随即佯做随口一说,道:“你既没开过眼界,今日我便替你向阿母请情,让她允你出去。等三桩案子了结,就带你东游西逛一番。”
唐玉藻喜逐欢容,却是不敢就此放松。徐三娘是一道关,徐阿母便是又一道卡。若是讨了徐阿母的嫌,那他这如意算盘,真是不打也罢。
待到徐阿母打屋里头走出来,坐到这凳子上,徐挽澜把这话儿一说,徐阿母果然是不大高兴,皱眉道:“带他出去作甚?男人合该守在家里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做奴仆的,便是得了宠,也不能生出那等歪心思来。”
唐小郎闻言,心上一紧。徐三娘却是不慌




不平则鸣 分卷阅读17
不忙,笑了笑,道:“有我看着,他敢生甚么心思?实在是阿娘你考虑不周,我才要带他上街一转。”
徐阿母皱眉不解,嘴一撇,尖声利气地反驳道:“我哪里考虑不周?他能进咱们家的门儿,算不得是我的考虑?”
徐三娘饮了口茶,漫不经心地应道:“你瞧瞧他这衣裳,都是和贞哥儿混着穿的,且不说这衣裳短手短脚,极不合身,就说这主仆两个穿一身儿衣裳,真是足上首下,冠履倒施,没半点儿规矩。等旁人来了咱家,把这事儿传出去,平白污了贞哥儿的名声。”
徐阿母一听,立时没了脾气,但她这人,便是知道自己错了,也是死鸭子嘴硬,绝不服一丝的软。她只斜睨着低眉顺眼的唐小郎,冷哼了一声,道:“行了行了,知道你能说。赶紧出去赚银子,攒你自个儿的婚币礼去罢。”
徐三娘立起身来,转过身去,边往门口走去,边负手而笑,道:“得嘞,我这做闺女的,这就给你赚买瓜子儿的钱去。”
走了两步,她回过头来,挑眉看向唐小郎,朗声道:“你还愣着作甚?赶紧欢天喜地迎上来,也不枉我为你这一番口舌。”
唐玉藻闻言,先是一怔,随即眯眼而笑。他连衣裳也顾不得换,当然,也没得换,这就带上薄纱遮面,提步跟了上去。
一主一仆到了县衙,唐玉藻停了步,候于人群之中,徐挽澜则是大步上前,行走如风,入了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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