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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君歌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兰芝
早些年,周如水尚自年幼,公子沐笙为次子,不受父喜,不得母重,倒是过的颇为逍遥。彼时四处游历,交朋结友,才有了今日阔达仁善的美名。亦便是彼时,公子沐笙一次回宫,曾为周如水捎过个石草所做的小枕,枕面松软,清香浓郁,很得周如水欢喜。哪想娄后却瞧不上这乡土俗物,便就擅自扔了,又给周如水换了一方玉枕。
明处,周如水自不敢伤了娄后的好意,只是真到了夜里,不哭过几回。因此,昨夜匆忙之中,她一眼就瞧清了铺在石阶上的正是石草。如今既有闲情,便想着换些用用,反是接济那老妪的心思倒真是次要。现今这世道,实是太乱,她若能在大局上匡正一把,便是此生不枉。至于那些细枝末节保无辜一二之事,她已是管顾不上了。
不多时,夙英便自那老妪处换来了石草,一面捧上前来放在几面上,一面朝周如水回禀道:“女君,那老妪一听,奴是要将粮食换她的石草,真是千恩万谢,直道这石草沾水晒干,都是上好的。若是编些个小物,定是不在话下。然,一听是女君要换,她连粮食都推拒了,伏跪在地千恩万谢,道是女君昨夜之恩德无能以报,这些个石草,她愿悉数献予女君,实不敢以物易之。”
闻言,周如水捏着石草的动作一顿,明眸善睐,眉梢轻抬亦动人至极,问她:“你便应了?”
夙英忙摇首,微微露出笑来,道:“奴怎会做这样的事儿,该给的悉数都给了,石草也只拿了这么一些。女君便是要做一双草枕,也是够的。”
周如水看她一眼,慢慢一笑,石草的清香气扑在鼻尖,她捻起一根绕在指尖,问她:“你怎知,我要做的是草枕?”说着,周如水的双眸便是一亮,日正当头,阳光明媚,她看向温柔笑望着她,正往庭中走来的王玉溪,螓首微歪,盈盈望着他,声音清亮,娇俏地问道:“三郎以为,兕子今日取这些石草,是为作何?”
第176章孤光点萤
见是王玉溪来了,夙英朝他一礼,忙是知趣退下。
周如水眸中带笑,水润润的,斗篷罩在肩头,月白色的缎带缠着乌发,未戴钗环,更是显得亭亭可爱。
王玉溪亦朝她勾起一抹笑,眼神微妙,走近她坐在榻旁,搂住她,有意揶揄道:“小公主莫非是要做个草囊,赠给那魏津做见面礼?”
草囊草囊,这不就是斥骂魏津是无用的草包么?
周如水扭头看他,嗔了他一眼,耳边挂着的珍珠耳铛跟着摇晃了几下,娇软道:“便是石草做的佩囊也是不能随意送人的。”说着,又睨他一眼,翘了翘嘴角道:“三郎可是缺佩囊了?”
她稍一抬眸,那目光就似能蛊惑人心。王玉溪扶着她的后腰,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目光落在她清澈的眸子上,不可置否地笑答:“若如此,便劳烦小公主了。”
“不劳烦,我为你绣一双鸳鸯。”周如水微微一笑,晶亮的眸子盯着他,挑了挑眉,拉得他再次垂下脸来,俏生生亲了亲他的眼睫,双目弯弯,压根不信他不懂她,又问:“然三郎真不知我要石草作何么?
“凡事心齐,则事成。阿念是要以石草做,用作城防罢。若阿念如此,城中妇孺自会效仿,彼时,自又是一股战力。”说着,王玉溪将周如水抱入怀中,清俊如画的眉眼透着暖意,贴着她饱满的额道:“阿念所想,倒是与吾殊途同归。”言至此,他便将今早与众将所言的计策细细与周如水说来,声音低低,极是缓慢,在旁人看来,怕根本无法想到,这二人情意绵绵,却是在言经国之大事,御敌之妙法。
周如水亦是觉着王玉溪这法子妙,阴是阴了些,但倒不损害什么。一时也有些欢喜,雀跃道:“彼时我愿再登高楼,击鼓助战。到时众志成城,又有了舅父送来的锐,不打得魏津跪地求饶我还就不走了!”
听她这般讲,王玉溪倒是难得不如她的愿,他挑了挑眉,双眸静静地盯着她,慢慢道:“魏津跪地求饶的模样,你我怕是见不着了。待援军至此,城中局势大定,咱们便该改道往天水城去了。”
“天水城?我不该回宫向君上谢罪认罚么?怎的却越行越远了?”周如水眨眨眼,纤长浓密的睫毛如是扇翅的蝶,有些不明就里,疑惑看向王玉溪。心道,难不成,是因娄擎表哥来了?这么一想也觉不对,她那娄擎表哥真非量小之人,绝不可能容不下三郎与她。更,她撇撇嘴,蹙起眉头,继续嘀咕着道:“我曾言要与鹏城共存亡,这可非是虚话!如今若草草走了,又算怎生回事?”
“鹏城自是危在旦夕,然昨夜,蒲城失了。”王玉溪自然晓得她在琢磨些甚么,不疾不徐,细细将蒲城之失说与她听,又语重心长地道:“吾王氏暗哨来报,君上已命公子裎往天水城督军。你可还记得,彼时你我所遇那断桥么?你当你这庶兄可真当得起守国夺城的大任么?”
周如水如何能忘却那断桥呢,彼时,她走投无路跪地求他,她甚至以为,从那以后,他将会长长久久的厌恶她了。谁曾想,他二人如今会亲密至此。
周如水心中百感交集,阳光普照大地,在叶与叶的缝隙之间,温热的光落在他们的肩上身上,周如水望着王玉溪的目光别是缠绵,如玉的手指抚上他的眉梢,颔首轻道:“自是记得。我更记得,彼时我见你慢慢走远,只觉着心都跟着坍塌如碎石。更那时,我心中也有千头万绪,不知从何下手。好不容易越过了高山,紧接着,却见前头又是火坑。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自醒过神来,心便从未安过。”说着,周如水轻轻勾住了他的手指,指与指交缠在一处,她望着他,轻轻地,呢喃般地说道:“然如今,眼见着情形是更糟了许多,却不想,我的心竟也平静了许多。想来,只因与君共处,人间拂意之事,皆可涣然冰释。”
闻此一言,王玉溪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低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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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吻她的眉眼。便听她又问:“裎既是信不过?你我何不即日启程?”
她吐出的清香之气拂在他鼻尖,他眯了眯眼,轻轻勾住她的舌尖,唇齿交缠,缠绵许久。待得微微喘息,他才在她耳畔温柔低语道:“若他无错处,你我此去又有何意?更趁这空当,女君可得制出个来。”说着,王玉溪朝她勾唇一笑,搂着她,自几面抽出一根石草,温柔关切地继续问她:“可做得来么?”
好一句,若他无错处,你我此去又有何意?
人生在世,何异禽兽?气节而已!彼时,朝廷拨款,修缮邺城周边官道并未有多少银子,然如此,周裎也贪得痛快。可见此人,表面书生,内里却失了信义,更莫言气节。遂叫他这般的儿郎做督军,周如水真觉着,君父是想叫天水城拱手让人了!更想当年修缮一事,他能瞒天过海,隐得许久,也是颇有手段。也无怪乎,王玉溪道是要叫他先露出马脚纰漏,她此去才能有用处。只不知,萧望能不能斗得过他?又至于她去,便是个搅浑水的,只能将这国事换做家事,叫她这个嫡生的女君,去压压家中这庶兄了。
周如水心中分明,嗯了一声,自王玉溪手中抽出那根石草,又在几面上取了五根过来,指了指一旁的玉壶,指挥他道:“编石草时需时时洒水,如今阿英不在,便由三郎来罢。”说着,真就手指轻动,绑起了草来,她的动作十分的灵活,不时还朝王玉溪吩咐:“再洒些。”王玉溪倒也由着她指挥,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后头不知不觉,周如水便累了,迷迷糊糊倒在他怀中,睡得朦胧。
他稍稍一动,她便又醒了一瞬,忽然叹息:“英雄末路,虽死不得其所,韩拔实在可怜。”说着已是淌了泪,再看,却又是睡熟。手中的石草落在他膝头,轻悄悄的,几乎无有重量。
见此,王玉溪亦不由叹了口气,对着沉入梦乡的周如水,他慢慢一笑,如玉的脸孔对着她嫣美的小脸,温柔至极地深深凝视着她。少顷,幽幽地,清浅地叹道:“然世间人,谁不可怜?不过,各归其所罢了。”
蒲城之失,叫周王夜不能寐,便是派了公子裎往天水城督军,他的心中却仍未有片刻的安宁。偶尔与王笺等一众老臣商讨国事,他更是不由自主会想起王端,想起谢浔。再念往昔故人皆入了黄泉,他亦有了恍惚之感,深觉时日无多。一时,便就更信鬼神,急求长生,更想火速了结这边境的战事。这一想,他的目光自然而然就转向了他百般厌恶却不得杀之,近些年来,一直悄声无息隐避在庵堂的娄后身上了。
这次第,一念太子早丧,二念凤阙无踪,他对娄后的恨意更是冲破了凌霄。左右思虑后,终于召来了谢姬,命她亲往兰若庵去,撬开娄后的嘴,逼她交出凤阙。
自周王口中听及凤阙二字,谢釉莲直是愕然,她知娄后与周王多有隔阂,甚不得周王喜。也知往昔那生死争斗到底是因何而起,却她实在不知,往日里在暗处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周国至宝凤阙,竟然是在娄后的手中!这一刻,她才终于明白,为何这些年来,周王能如此容忍娄后,叫她偏避在兰若庵中独享清静。
冷秋已深,渭水寒凉,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谢釉莲的脸已被秋风刮得透了白。习秋搀着她缓缓迈下竹筏,不多时,便见岛上游人如织,三两女郎手中皆缠着根红线,显然均是来求月老的。见此,谢釉莲的步伐更快,未经通传,便在寺人的开道下,直进了娄后所在的庵堂之中。
庵堂内别是寂静,谢釉莲的环佩之声便显得格外清晰,就见娄后跪在佛前,双目紧闭,大拇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指尖的佛珠,似是老僧入定。
她泰然如是真入了佛门,谢釉莲冷笑,三步并作两步,直直上前,须臾便挡在了娄后身前。绯色的裙裾如盛放的花瓣,她居高临下地望住娄后那显然苍老了许多的面庞,目光冰冷而刻薄,撇了撇嘴,嗤道:“还以为你在庵中尽得逍遥,却原来,已是老妇可憎了。”
谁也不会想到,自太子薨后便避事不理的娄后,竟是垂暮得如此之快,可见,她心中之事何其沉重!
谢釉莲这姿态话语,直是半点规矩也无,却她浑然不觉,更是蹲下身来,正正对上娄后已现出老态的脸,啧啧两声,继续冷嘲道:“你这老妇要装聋作哑到何时才肯歇?你当知,你那一双儿女,周沐笙娶了无权无势的郑国孤女。周天骄原要嫁做魏人妇,却尚未过门便克死了魏擎,又引得两国交战,实成了扫把星。这般,你也仍能坐得住么?”
庵堂之中,香火袅袅,窗牖由内被封住,香气更浓,别是宁神。她尖刻的声音尤为格格不入,然娄后却平静无波,安然定坐,如是未闻。
见她如此,谢釉莲更是不急,扭头望向身后的香案,弄着猩红的手指,唇边扬起一抹别是阴柔的冷笑,她慢慢地,意味深长地继续道:“愈是心狠之人,便愈信佛祖鬼神,愈信因果。然若是真信,你我罪孽傍身,怎的仍在这浊世中游?若又无有因果,你当兕子心纯,何能遭此厄运?难不成,是你之往昔罪孽均报在可她身上不成?若如此,你当她来日将丧于何地?”
谢釉莲前头那些话,若可算作挑衅,如今这些,便可道是恶毒了。果然,娄后的脸色终于一变,似是被泼了墨,黑得能滴出水来。她指尖用力,佛珠顷刻便散落在地,就见她仍握在手心的佛珠猛然甩在谢釉莲的面上,睁开眼来,眸光冷冽如含刀,言辞犀利,毫不留情地斥道:“本宫乃奉天地祖宗之命,由君上自正门迎入之正室原配。你一淫奔之妇,又是甚么东西?有何颜面在本宫面前兴风作浪?便是祖宗礼法在上,也不容你如此放肆!”说着,往日威风仍在,一掌便甩在了谢釉莲嫩白的面皮之上。
第177章孤光点萤
按理而言,娄后这一巴掌明晃晃打在谢釉莲脸上,她该大怒才是。却哪想,谢釉莲非但未怒,反是笑了,便是细腻白皙的面皮上清晰可见着鲜红的掌印,她的容颜依旧是风情万种,只见她眯了眯眼,俯身,盯着娄后,勾了勾唇道:“好在你还记得,你是奉天地祖宗之命嫁入周家的妇人。既如此,吾便也懒得多口舌。这次来见你,挨你这一掌,全是因君上已容不下你这老妇,才遣了吾来,给你两条路选。”
言至此,她退开身去,自娄后身前慢慢站起来身来,挑了挑眉,右手一扬,华丽的广袖拂打在娄后面上,指着一旁寺人端着的酒盅,笑得既妖又冷,慢条斯理,满是恶意嘲弄地继续说道:“要么交出凤阙,要么饮下这鸩酒,王后,您自个选罢!”
外头天光大亮,边境四起的战火并未引得邺城中人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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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依旧在繁华的城池中拥抱着秋日难得的艳阳,庵堂外人声鼎沸,特别是月老祠前,烟火鼎盛至极。却这小小的庵堂之中,却是阴冷非常,供台上的香火自室中铺开,也透着森冷的意味。
鸩酒?是要她服毒自尽了?
闻言,娄后缓缓抬起脸来,冷冷一笑,眼中透着厉鬼般的凄厉与绝望。岁月毫不留情地在她面上显出了难以磨灭的痕迹,她本因谢釉莲的起先的挑衅生出了怒容,然在看清那杯鸩酒之后,燃着火焰的眸子却渐渐沉了下来,她低着头,目光无意识地落在谢釉莲华丽致的衣袍之上,盯着那金线绣出的并蒂纹路,蓦地,勾了勾唇。
早自避入庵堂的那一刻起,她便知会有今日。她霸道了一辈子,傲气了一辈子,她曾以为,她是这世间最为有韧劲的草,她可以生长在寒冬中,可以经得住风雪的凛冽,她能一步步踏着旁人的尸骨站在这山河之上。她曾也得偿所愿,曾也母仪天下,曾几何时,她真觉此生已是圆满至极。却哪想,一切都一切都是骗局。却哪想,今日终是沦落到了如此之境地。曾一心求娶她,将她比重过江山的男人,终是来向她索命了!
娄后一动不动,过了许久,才终于看向趾高气昂的谢釉莲。彼时,她的眸中黯沉无比,实是深不可测。她虽依旧跪在蒲团之上,浑身的气势却早已压过了居高临下看着她的谢釉莲,那是久居高位的气势,是统领六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母仪天下的气势。
秋风带着阵阵凉意,娄后的声音也带着凉意,她的手中已是空空如也,佛珠零散地摔落在地上,有的滚远了,有的已是轻易找寻不见。便如她年少时的气盛,便如她曾恨过的那些咬牙切齿,她渐渐平静了下来,似是想起了什么,眯了眯眼,慢慢地说道:“初入庵堂时本宫总想,君上恨本宫,你亦恨本宫,后宫的大多姬妾均恨着本宫。然,本宫被欺晦了半辈子,又该恨谁?如今参悟多年,才恍然明白,人生坎坷何为乎来,往往,皆自作孽耳。”
室中逼仄,静悄悄的,娄后这自问自答,平静得叫人哑然。更她这话,若问旁人怕是会一头雾水,却谢釉莲深知当年宫廷深处那错乱肮脏的种种过节,听此一言,真是喉头一哽。
见谢釉莲如此,娄后了然。她微微一笑,声音平静,意味深长地看住她,仿是感慨般地继续说道:“便如当年,阿笙一心求走,却吾将刀刃架于颈上,硬是拦住了他的去路。更威喝他,要么吾死,要么他留。便那雨夜,他生生在廊前磕破了头,可谓是血流满地。待得天明,吾才终是不忍放了他去。哪想,他硬撑着气力赶去。等来的,却是物是人非。”言至此,娄后微微一叹,道:“自那以后,他待吾便失了往日的亲近。这些,亦是吾自作孽耳。”
娄后的话音很轻,似是痛心疾首,又如是局外之人。然听着听着,谢釉莲抿紧了唇,她盯着娄后,被娄后这看似漫不经心无有关联的话语惊得心中掀起了骇浪,她掩在袖中的手指,更是暗暗蜷起,在掌心中掐出了一道红痕。
若不是有旁人在场,她真想紧紧抓住娄后的肩,质问她之所言是何时何地,质问她这话到底是真是假。然她问不得,她只要问出半个字来,一旦被传入君上耳中露出了端倪,便是无尽的猜疑,便是死路难逃。她好不容易杀了谢靖,苟延残喘至今。她早已下定了决心,做了她们同谋,便不能在此时自掘坟墓!更她心中其实已隐约明了,娄后之所言若是实情,她所言之时,便应是君上自灵山封土为坛,祭天之前夜。
虽是这般强自镇定,却谢釉莲面上的冷笑终还是僵住了,她极力的隐忍,却仍是不由地自嗓中发出了一声极是刺耳极是扭曲的呜咽。
彼时,她无意自父亲口中得知了周家的辛秘。她知太子就要死了,她知父亲为了不再将谢家再与太子绑在一条船上,遂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她。只要她死了,她与太子的婚约便也会作罢,谢家便可逃过一劫。
彼时的她,惊惧又恐慌,却无法在周沐笙面前全盘托出,无法言明太子怕是不保,她怕了她说了,他也会惹祸上身。遂她只好哭泣问他:“笙郎,你我如此又算是甚么?便是初时你我均不知彼此身份,然如今这境地,可该如何是好?难不成,我真要嫁给你大兄么?”后头他便问她,若是他一无所有,她愿随他而去么?她怎会不愿,她盼的便是这一天。遂她忙是颔首,只等着与他归于草芥,做一对平凡无比的村夫村妇。
他们约好了私奔,约好了去找一块净土,种满山的杏花,生儿育女,相携到老。然而那个夜里,大雨滂沱,她等了一夜,从日落到天明,他都没有来。自他们相知相许,他便从未失过约,却偏偏那一日,他失约了,他不要她了。为此,她被逼入了绝路,回头是家族要她身死,往前是被他背叛被他抛弃,无路可去不知该去何处的哀愁。痛与恨支配着她,她走投无路,被家族的暗刺逼得仓皇而逃,终是破釜沉舟,一头扎进了周王的王帐,委身于了周王。
念及过往的一切,谢釉莲的眸中枯死一片。见她如此,娄后轻轻一笑,算是达到了目的。她双手撑在蒲团左右慢慢站起身来,扭头望住酒盅中暗黑色的鸩酒,双眸晦暗,声音更淡,她道:“至于凤阙,早便丢了!吾曾以为,最危险之所便是最安稳之处。哪想,机关算尽,也不知为谁做了嫁衣裳。”说着,她踩着脚上的木屐走近谢釉莲,冷冷一笑,忽地问她:“你这般沉不住气,又是替谁做了嫁衣裳?”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娄后与谢釉莲僵持在一处,暗室之中,风浅楼弯了弯唇角,黄金面具下,眸光阴鹜如吃人的毒蛇。猝然转眸,扬着优美的下巴,盯向面覆纱巾的夏锦端,冷笑道:“丢了?”
他们机关算计,等的便是周境起干戈,等得便是周老儿自个来寻凤阙。却如今倒好,娄后竟是道丢了!
“这话你也信?”夏锦端瞧他一眼,声音悠悠,眯了眯眼,沉吟道:“这谢姬已然落了下风,今日是问不出个所以然了。你不是料事如神么?不若再猜猜,凤阙到底会在何处?”
闻言,风浅楼回目光,垂着眼摩挲着腰间的玉笛,眸光冰凉,“最危险之所,一为她自个手中,二为周宫之中,三为她那一双儿女处。至于她之母族,凤阙若在娄氏,娄家早便可反了,她又何必躲入庵堂,苟且至此?”说着,他又抬起眼来,几分恶意地睥睨着夏锦端,扬唇一笑,嗤道:“若真在周天骄处,你我便是败了,王三那厮如今与她可是如胶似漆呐!”
邺城之中,暗潮涌动。另一头,本该与王玉溪如胶似漆的周如水却是冷着张脸。她也不会想到,不过趁着离城再去瞧瞧城防,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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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碰着刘铮。更不会想到刘铮能与眼高手低的娄九冰释前嫌,跟着娄擎来了鹏城,在军中得了官职。
见了他,周如水自不愿多言,秀美的面上露出骄矜之色,眉目半敛,恍若不知。
却刘铮哪能眼睁睁放着她走远,想着如今的周天骄已是背上了“克夫”的恶名,明是坏了名声别是难堪,他却从中看出了端倪,忙是拦住了她的去路,说起话来,更是厚脸无皮,竟是道:“臣虽琵琶别报,已负旧思。然身去而心留,日日惶然,终念女君之好。知女君徒糟恶名,心伤不已。便想,若能再续当年之好,臣定无惧流言,只盼留女君身侧。”
有了娄九在后头撑着,刘铮近日倒过出了几分人样,不复往日的狼狈模样。乍一看来,还真是翩翩俊俏儿郎,他又会作态,不知的怕真会以为他是出自高门的子弟。却对上他满是含情的眼,周如水冷冷一笑。秋风飒飒,她的笑比秋风还冷,连话也不愿与他说,语气锋利,扭头就朝车外吩咐道:“炯七,打烂他的嘴,将他扔回娄擎那去!把他今日所言全都说与娄擎,叫他瞧瞧,九妹求来的是怎样的中山狼!”说着便甩下车帷,愤愤斥了声:“真侮眼浊物!”
为此,她气哄哄与王玉溪的车队汇合,便是见了王玉溪,黑白分明的眸中仍透着寒意。见此,王玉溪挑了挑眉,倒是未动声色,直待出了鹏城,才叫停了车队,拉着她下了车来。
周如水懵懵看他,他便朝她轻轻一笑,那笑极是温柔,如是月华高照,拉着她走近马前,清俊有力的手便将她抱了个满怀,须臾,便半搂周如水跃上了马去。
周如水猝不及防被他圈在马上,一双杏眼瞪得溜圆,直是惊呼出声。
她这一惊,怒气倒散了。便见王玉溪低头看她,贴在她耳边,嗓音优雅低醇,扬唇一笑道:“定是车中逼仄,才叫阿念闷闷不乐。即如此,不若与溪纵马前行,以解心中烦忧。”说着,也不待她答,搂紧了她,策马扬鞭。马儿长嘶一声,便在月夜中朝着天水城奔驰而去。
如果我更文比较慢,真的是因为卡文了…………………………
第178章孤光点萤
话说,公子裎万般不易自众公子中崭露头角,可谓壮志凌云,誓要在周王面前记上一功。却哪想,他满腔抱负至于天水城,那冰般清明,玉般光润,比之女子更是绝色的的萧望,竟是通战事。愣是在内囊不足的境况下,将天水城守得似铁桶一般,更又得民心,做了许多体恤百姓的实在事,不光城主师湛对他信赖有佳,城中百姓亦无有不对他夸赞连连的。
公子裎此来,是为督战,更为助萧望夺回蒲城,一血前耻。按理而言,萧望治军手腕如此有力,他该分外心悦才是。然,真见了如此情景,公子裎非但不喜,反是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只觉萧望是他的拦路石,会堵得他毫无用武之地。而若他此来无有用武之地,他便难能讨得周王欢喜,更难能趁这国难之时在朝中寻一立足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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