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品
作者:逸青之青
信祁x封逸远。11he。※酸爽虐文,相爱相杀。※攻受……大概有互攻。
毒品 分卷阅读1
1
六月的草已生得半人高,挨挤在了无人迹的荒郊里。才过晌午,烈日已悄然掩进了云层,只在薄弱处透出些黄澄透红的光,像是皮肤薄的人运动后脸上隐现的毛细血管。云层压得很低,压垮了平行掠过的高压线,压得燕子只能贴地飞,压弯了神抖擞的草。
几间平房圈地为牢似的画在正中央,成了绿野里唯一的杂色,突兀得好像谁甩了一口水分过多的墨。旁边还迸溅出来一点,细看是间长宽高都不够舒展的仓库,让过分茂盛的夏草簇着,揉成了挤巴巴的一团。
仓库也被云层压得生矮了一截,人进去便要不住地低头哈腰,只怕头发不慎成了蜘蛛的猎物。排气的风扇代替了窗子的职能,外面的太阳一丝也挤不进来,若不是还有点灯光,这里活像个放大版的骨灰盒。
头顶吊着盏白炽灯,无端让人施展的空间又促狭了三分。灯泡时明时灭,电流声乱窜,好像下一秒就要呜呼哀哉。灯罩里积攒了厚厚的一层虫尸,让本就黯淡的光线又笼罩上一层不规则的阴影。
过低的仓库顶上缀着两根用意不明的铁链,尾端各挂着一副手铐,扣着个低眉垂目的男人。男人坐在轮椅里,身上的西装还挺括着,下摆因双臂高悬而乍起,破坏了随身自带的美感。
仓库生锈的铁门突然“吱嘎”开了,两双皮鞋一前一后地进来,前面那个步调匀称且端正,一板一眼得好像每一步都经过心丈量。后面的则透着股漫不经心的懒散,鞋跟在地上一拧,旋过身来站到了轮椅前。
插在裤兜里的手抬起了一只,缓缓在唇角抹出个意味不明的笑。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轮椅上的男人,本就飞扬的眉尾一勾仿佛要斜入鬓边。
指间多了张薄薄的刀片,捏住那男人的食指,在指腹上轻轻一划。皮肤被锋利的刀片割破,男人却没有醒,只在眉心聚拢出个细微的褶皱。
“你给他灌了多少安眠药?”他起了刀片,打开个类似离心管的小容器去接男人的血,用力在伤口处挤了挤,把血珠盛了进去。
“呃……好像是有点多了。”先进来的男人生着副标准的国字脸,五官往那一搁就透出股刚正不阿的气儿,眼神瞪起来活脱脱一个镇宅神物,能吓退八方恶鬼。然而他此刻却露出个与长相不符的讪然表情,抬手挠头,结果“啪”的一声拍到了仓库顶。
这一响吓得白炽灯光都跳了两跳,险些寿终正寝。国字脸上瞬间浮起一层窘迫的红晕,声音少了三分底气:“厉哥,这地方也太……太矮了,我都不知道被那铁门磕了多少次头,你看我这,都快磕成二郎神了。”
厉行顺着他的指向一掀眼皮,只见他额头横着一道已经晕染开的红印子,不由哂道:“你这不是二郎神,你这是抬头纹。”
还挺押韵。
离心管盛了一个管底的血,厉行盖起盖子,又拿出一个密封袋,把它装了进去。袋子里还有几根花白的头发,一并拍给魏成:“喏,拿去给孔祥。”
“哎。”国字脸魏成接了命令,腰板瞬间挺得笔直。厉行看着他的头发丝险险地擦过仓库顶,颇觉有趣的一扬眉,再次将视线投向轮椅上的男人。
随脚拨弄开一个乱扔的啤酒瓶,泠泠的声音一串地响到了墙角。他摸出根烟点上,打火机的火苗比白炽灯还亮。
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水气,好像排风扇装反了,把外面的风全抽进来了似的。厉行松开衬衫最上面的扣子,自言自语着拿起一瓶矿泉水:“这雨憋得也够久了,该下了。”
一整瓶水全部从轮椅男人的头顶淋了下去。
男人终于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一双擦亮的皮鞋,修长的腿……一直对上那充满了揶揄的双眼,在昏暗灯光下闪着不明不白的光。
“咳……”药力还没有完全散去,脑子昏沉,思维一时跟不上来。
“信总,别来无恙啊。”
这一声儿不高不低地钻入耳中,却宛如平地一个惊雷。意识终于完全清醒,男人惊诧地辨认出了面前的人:“……逸远?你是封逸远?”
“逸远?”笑意浓得好像要透过语调满出来,“你认错了,这儿没什么逸远。我叫厉行,‘雷厉风行’的厉行,记住了吗?”
信祁却全然不管他后面的话,仿佛已认定他就是封逸远,嗓音微微地颤抖起来:“五年。你现在回来,要做什么?”
“你不觉得自己这话问得很可笑吗?”厉行把袖口一抬露出块表,随意地看了眼时间,“你记我记得倒是真清楚,礼尚往来,我也‘日思夜想’着你呢‘咱们’信大老板还安好吧?”
信祁目光贴在他身上,皱了皱眉。
“你们父子两个欠我们封家的债,欠得也够久了,利滚利怕是你们还都还不过来。今日我来讨回属于我的东西,不过分吧?”他身体一倾,双手撑住了轮椅扶手,“你说呢信总?五年前你从我父亲手里拿走了什么东西,现在该原封不动地还回来了吧?”
“我……拿走了什么?”下意识地一舔嘴唇,舔去一滴挂在嘴角的矿泉水。
“少他妈给我装蒜!”厉行陡然抬高了音量,回音被仓库放大,震得人耳膜直疼。他一步迈到信祁身后,手握住轮椅把手猛地向后一撤
一声闷哼不受控制地从喉咙里滚出,像那个被厉行踢开的啤酒瓶,灰头土脸地滚了一地。膝盖毫无缓冲地磕在水泥地面上,本就因阴雨将至仿佛钉着根钉子的骨头缝里,此刻更像是硬被楔了个对穿。
信祁眼前一黑险些背过气去,腕上的手铐一下子承受了全身的重量,金属片宛如锋利的刀削进他薄薄的皮肤里。还不等他缓过劲来,厉行又绕回他面前,抬脚踹在他肋下。
皮鞋的尖钻进肋下的软肉,胸腔山崩地裂地一震,开天辟地似的要把他整个人撕成两半。还没喘上的那口气被硬生生憋在肺里,意识瞬间扭曲拉长,要从他天灵盖里脱壳而出。
下一刻又被矿泉水重新浇回,氧气争先恐后地涌入喉管,带着暴雨前夕潮湿的腥鲜,在肺里猛地炸开。整个胸腔此起彼伏,不受控制地痛成一片。
厉行看着面前人痛苦地挣扎,想要蜷缩却因手铐迫使而直挺挺地跪着,原本清俊禁欲的脸上一片扭曲,睫毛被水打湿,像是将泣未泣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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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无边地升起某种报复的快感,唇角微勾,他已经把对方的轮椅拉到自己屁股后面,施然一坐,叉开长腿满意地听着铁链发出的响儿,也不管对方那孱弱的身体能不能禁得起这么一摔一踹。
信祁不知过了多久才喘匀那口气,喉咙生疼,肺叶生疼,浑身上下无一不疼。他终于有了点力气抬头,将半死不活的视线向厉行投去:“你想杀我……就直接杀。”
厉行挑着下巴瞧他,并不打算接这话茬,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轮椅扶手:“我再问你一遍,你把‘东西’藏到哪去了?”
嗓子哑的像两片砂纸在磨:“你说什么……我不知道。”
“哦。”厉行竟没再发作,好像对方的回答早在意料之中。仓库铁门又吱一响,魏成裹着狂风回来:“这天儿怎么回事?光刮风不下雨?再刮云都要刮跑了。”
他看见了苟延残喘的信祁,继而看到厉行朝他摊开的手,又挺直腰板擦着天花板快步上前,递上一条窄窄长长的钢笔盒。
里面装的东西却全然不是钢笔,厉行从中取出一支细针管,内有半个指节的透明液体,微泛着点黄茬儿。
长腿在地上交替点了两下,轮椅挨到信祁面前,厉行一倾身,拽着他的领带将他拉向自己。
“你还记得它吗?”
信祁的视线被迫集中在针管上,看清了以后,瞳孔顿时缩得跟那针尖般大。他浑身一紧,低喝道:“你从哪弄来的?!”
“就准你有,不准我有?你这是看不起人吗信总?”
针管里的液体被推出了一点儿,摇摇欲坠地挂在针尖上。厉行眯起眼:“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东西呢?”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像是下定了决心,这话是从牙缝里咬出来的。
“挺好。你就护着你那畜生爹,看看到最后到底是你们谁坑谁。”厉行没由来说了这么一句,神色迅速冷下去,修长的手指扣上了对方的腰带。
信祁好像预感到了他要干什么,身体剧烈一颤,神色彻底慌乱起来:“封逸远,你停下,停下!你疯了吗!”
厉行已将他的西裤褪到腿根,倏地抬头,眼神像头挨了猎人枪子儿的狼:“五年前我也是这样问你的!你是如何回答我的?!”
他一把掐住信祁的大腿,将针头抵在他股沟处用力刺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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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针头刺进皮肤,正中大腿根部血液涌动的静脉。
信祁牙齿在轻轻地打颤,可到了这种时候,脑子反而冷静了下来。他没有挣扎自然也挣扎不得,惊惧交织的双眼换上一副决绝的漠然:“你要杀我,我绝无怨言。你要折磨我,我也奉陪到底。”
厉行的动作并未因他的话语而停下,继续缓慢地推净了针管里的液体,眼皮一抬,笑模样地注视他:“信总这话怎么说的,什么叫‘折磨’?我可是好心给你无聊的生活增加一点调味品,整日泡在公司加班,你不累吗?据说你已经连续五年没有休年假了,这多不好,你再不消遣一把,可就要老了。”
信祁疲倦地闭上眼,紧紧抿起了唇,似乎放弃了跟他交流。
厉行弹了弹烟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人。魏成忽然在身后干巴巴地开口:“厉哥,他这第一次就‘开天窗’,能受得了吗?万一闹出人命来……”
“受得了受不了都得给我受着,”唇角慢慢地绷直了,鼻端随着烟雾逸出冷冷的一哼,“他要是死了,那也是死有余辜。”
海洛因随着血液上行,很快在体内生效。信祁的呼吸先是凌乱几分,随后被拉长、放缓,好像跟意识脱了节。
眉心褶皱渐渐地展平了,他整个人平静下来,只有心脏在鼓噪地乱跳。厉行盯着他被水打湿的前襟,蓦地伸手在他领口用力一扯,扣子欢蹦乱跳地响了一地,黑衬衫下裸露出大片白`皙的胸膛。
眉梢一撩,视线毫不客气地钻进领口,仿佛自己领地似的巡睃一圈:“衣、冠、禽、兽,我这么称呼你不过分吧?”
“咳,”魏成煞风景地干咳一声,“咱们什么时候联系姓信的?”
厉行被他打断,十分不爽地掀他一眼,站起身来弹一弹烟灰:“你急什么?皇上不急太监急。信祁的手机呢?”
“在这。”
“有没有定位?”
“他的私人手机,检查过了,没定位。密码是……”
厉行没听他最后一句,接过手机,直接把信祁的手指按在上面解了锁。
魏成:“……”
信祁垂着头任他摆弄,意识早在幻觉的海洋里徜徉了一圈,丝毫不知自己现在的样子被拍了照。拍之前厉行还好心地帮他系起腰带,拢了拢领口,勉强维持住衣冠楚楚的模样。
随后从通讯录里揪出一个备注为“a”的号码,将照片以信的形式发了过去。
那个号码正是信博仁的,天信集团的董事长,信祁的父亲。没过几分钟,号码就打来了电话,厉行抽掉最后一口烟,双指一拧捻灭了烟屁股,才慢吞吞地打开事先装好的变声软件,将电话接起。
电话那边却没有声音,对方不说话,他也不说话。诡异的僵持持续了十几秒,还是信博仁首先妥协,声音压得极低:“放了信祁。”
“放了?”被变声器扭曲过的声音显得格外滑稽,“这恐怕不行,我邀请信总来做客,怎么也得尽了地主之谊客人还没尽兴,我怎么能先赶人家走呢?您说是吗,信董事长?”
那边沉默了两秒,又让了一步:“你要怎么才能放人?”
“这个嘛……”厉行故意拖长了尾音,好像认真思索似的,“实不相瞒,小弟我最近手头有点紧,想搞点钱来花花不知信董肯不肯赏我这个脸。”
“你要多少钱?”
“两千万。”
信博仁的冷静终于被撕破了口,音量抬高了两个度:“两千万?!你狮子大开口?!”
厉行绕着信祁慢慢地踱步:“对,我就是狮子大开口。对于信董来说,两千万也就是动动手指的事。动动手指就能换儿子安全,信董叱咤业界这么多年,这点利害关系不会算不清楚吧?”
信博仁又是一阵沉默:“我给你两千万,你就放人?”
“信董想多了。两千万只是买你儿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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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你给我两千万,我能保证你见到活着的信祁。至于其他的……”
“疯子。你去跟警察要吧!”
“信董先别挂,且听我把话说完,”厉行被打断依然不慌不忙,“两千万,我不多要一分,也不少要一分。如果信董想通了,就把钱打到信祁的个人账户上,我保证他回去的时候依然活蹦乱跳哦不,活蹦乱跳估计有点悬,我保证他能步履生风。”
信博仁果然没有挂电话,也没再出声,厉行继续说:“如果信董想报警,我也不拦着,反正我是个亡命徒,不知道你儿子跟我谁的命更重要。”
他说完,便将通话挂断,同时将手机关机。一扭头看到魏成正盯着信祁和扔掉的针管,满脸兴奋地轻舔下唇,不由眉头一拧,擦着天花板一巴掌抽歪他抖擞的头“看什么呢!还想进去呆两年是不是?再露出这种表情,马上给我滚蛋!”
魏成浑身一抖,立刻低头认错:“我错了厉哥!以后再也不敢了!”
“亏你还当过兵,就你这点自制力,真给解放军丢脸。”
魏成方方正正的下巴几乎贴到胸口,脸皮又烫起来:“哥你就别再提那些事了,我当时也是……我这不早让部队轰出来了吗。”
厉行再白他一眼,手摸到了兜里的烟,指尖轻划,想拿却没拿出来。
他跟魏成在戒毒所认识,魏成比他晚进去一个月,年纪也小他一个月,吸毒的时间却长他半个年头。他家人嫌他丢脸,把他送进戒毒所就再没管过,宁可不认他这个儿子也不肯再让他踏进家门半步。魏成无处可去,出来后便跟着厉行混,从当初穷得一天一个馒头,到现在开得起车住得起房泡得了女人,这中间经历了多少辛酸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他现今的一切可以说都是厉行给的,如果没有厉行的督促,他可能早就去抢去偷,再拿那些脏钱去买白粉。从戒毒所出来的人,走上复吸这条路的有很多,可厉行三年里一次也没有再碰过,即便那玩意放在眼前也一把挥开。所以魏成是打心眼里敬佩他,心甘情愿叫他一声哥。
“厉哥,你说那姓信的……到底肯不肯出两千万来换信祁的命?”
“他肯也得肯,不肯也得肯。”厉行乜斜一眼半死不活的信祁,“他虽然是个废物,可两千万这个价码还是值得起的。”
就冲他手里的东西,别说两千万,两亿信博仁都肯掏。
“那咱们现在……”
“等。等钱送到我们手上,再开始下一步计划。在这之前你该干嘛干嘛去,前天不还说谈了个女朋友,把人冷落了也不好,约会去吧。记得把严你的嘴。”他说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魏成嘿嘿一笑,挠了挠头,因为胳膊不能抬得太高,这姿势多少让人发笑:“自然自然。那厉哥,我走了?”
“滚。”
这声滚却说得没有任何责备的意思,反而像朋友之间的玩笑。厉行面部的线条柔和了一瞬,继而浑身轻颤着微停了呼吸,表情瞬间被扭曲取代。
衬衣的扣子又松开一颗,他喘不过气似的皱起眉头,视线落向地上的针管,像看到什么脏东西一脚踢开。他大步走离仓库,匆匆关闭铁门,独自走进仓库不远处的一间小平房里。
他一进屋便立刻反锁房门,外衣甩掉扔在一边,随手按开空调调到十六度,一屁股坐进椅子,单手掐住两边太阳穴。
这间屋子非常的小,小到只有十平米,一门一窗,摆着一床一桌一椅,墙上的空调很新,是今年刚买的。冷风很快把这十平米的小屋吹透,他身上只穿一件单薄的衬衣,衬衣勾勒出匀称的身形。他打了个寒颤,却不肯把温度调高,从写字台的抽屉里拿出一盒酒心巧克力。
每当对毒品产生念想,他就会吃上几颗巧克力,纯正的黑巧与高度数的烈酒在嘴里化开,苦味会让他瞬间镇定。他讨厌苦的东西,也讨厌喝酒,但这种时候这两样加在一起,也不及他对那东西厌恶的百分之一。
有多厌恶,同时就有多想。毒品就是这么一件让人又爱又恨的东西。
就像信祁这个人。
他深吸一口气,内心深处埋藏的欲`望终于被再次压回属于它的黑暗。魏成当然不会知道,他对那支针管里透明液体的渴望,也同样在厉行身上生效。掐住信祁大腿的时候,他的手是冰冷的,理智只差一点点就要溃不成军,他几乎想要把那针管倒过来,让针头刺进自己的皮肤。
但是他没有。
这一次不会,下一次也不会,以后的任何一次都不会。
他站起身来,眼神又恢复到之前的冷漠与张扬,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屋里的一切回归原位,他整理好衣着,整个人又变得英俊且潇洒,双手插进口袋,大步走出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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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风吹得野草东倒西歪,活像群魔乱舞。厉行被这风灌满了两袖,衣摆猎猎作响,眯着眼抬头看天。
乌云更厚重了,浓得一丝光也看不见,好像下一刻就要有妖魔从云层里冲出来,将大地蚕食个干净。他在这世界末日般的景象里还想点烟,结果拿手拢火也护不住那担惊受怕般不敢冒头的火苗,只得面无表情地把烟回。
五分钟内被风剪出无数个新发型,厉行终于忍无可忍,飘萍似的往那小屋荡去。他一脚已踏在门前,身后突兀地闯进一个声音,清泠泠割裂风声,未被吹偏分毫,准地钻进他耳朵里。
“厉行。”
他脚步一顿,停在门把上的手指也一顿,随后飞快地转身,目光错愕地对上来人的视线。
“小音姐?”
“进屋说。”
小屋虽然简陋,门一合还是能隔绝开外面的呼啸。高跟鞋的声音瞬间清晰起来,十二公分的细高跟,让人无端联想起了崴脚。
“这马上就要下雨了,时间又这么敏感,你也敢来。”
姜音一挑下巴,耳环跟着晃了两晃。风吹乱了她齐耳的短发,却吹不去她身上高傲疏离的气质。在风中隐匿的香水味这会儿又悄悄钻出来,不浓不淡地散进十平米的小屋。
“怎么,还有我不敢做的事?”
“没有。姓信的那边情况怎么样?”厉行摸了摸鼻子。
“刚给我打完电话说他儿子被绑了,问我两千万要不要掏。你也真敢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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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千万不能少了,姓夏的要两千万我就只能给他,我自己一分也留不下。”他看了看姜音,“你也真行,短短几年就让他对你死心塌地,连要不要赎儿子这种事都要征求你的意见。”
姜音没理会他的恭维:“信祁呢?”
“那边仓库里。”
“你可悠着点虐待他,他身体不怎么样,你要是把他折腾死,得不偿失。”
厉行抬手一蹭鼻子,掩去嘴角的尴尬。姜音还不知道他对信祁又踢又踹……还是别让她知道得好。
“我有分寸。他再怎么说也是个男人,不至于容易那么死。”他抬起头,“你来还有什么别的事?”
“信博仁的最新动向,我已经交给孔祥了,不知道少一个信祁会对天信产生多少影响替身找得怎么样?”
“放心吧,早就就位了。”他划开手机,“照片在这。”
姜音仔细将照片与信祁比对:“还真像,就是不知道能力如何。”
“傀儡扮傀儡,本色出演吧。”
“我回去后把他资料发给我。”
厉行点点头,送她出了屋子。姜音在门口又叮嘱了他几句,说得早点走了,今天姓信的被绑儿子又被勒索,一定心情郁闷需要人陪。
厉行看着她即将远去的背影,听到那“要人陪”三个字,就感觉她的高跟鞋不是踩在地上,而是踩在自己心尖上。他攥紧双拳,一咬牙便脱口而出:
“姐!”
他的嘶喊被狂风吹哑,走了调。他看到姜音的脚步并未产生任何停顿,高跟鞋兀自在这几乎没有路的荒野里走远,只留给他一个冷漠的背影。
他忽然一拳砸在墙上,牙齿紧紧地咬着,咬住某种名为仇恨的东西。蓦一转身,他开始绕着仓库奔跑,他那双腿在奔跑起来的时候显得格外长,他的步子迈得很大,每一步都带着鹿跳跃时的优雅。但此刻这种优雅却变了味,每一步都重重践踏在那些生命力顽强的野草上,像是要把它们踩得再也抬不起头。可等他过去,它们又在他身后一点点直立起来。
跑到第八十六圈的时候,他身子一歪撞在墙壁上,继而两腿一软跪倒在地。他想要再次爬起,但呼吸已经完全凌乱,肺部炸裂般疼痛,他张着嘴,却喘不过气。
“厉哥!”有人在喊他,一个瘦小的男人被风吹来,是已经办完事回来的孔祥。大雨将至,他的效率自然高了很多,脚步匆匆地走来,试图将他扶起。
视野一阵剧烈地闪烁,是闪电撕裂了天,紧接着震耳的雷声轰鸣而至。老天终于敛了它的虚张声势,豆大的雨点和着他的汗珠砸进草里,迸溅起草的芬芳与泥土的腥气。他浑身扑在草里,裸露的脚腕被草叶割出纵横交错的伤。他站不起身,即便有人扶也站不起,他好像回到五年前被信祁往酒里下药的时候,像那个时候一样无助,浑身绵软,眼皮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