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第十二夜(H)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二分音
伊格尼兹微笑着点点头。
海克冷眼瞧着半灵,脸庞因愤怒和恐惧而轻微抽搐。他不知道自己不久前是吃错了什么药才会觉得这个灵恋爱了,伊格尼兹仍然是他最熟悉的样子,他知道他会惩罚他,具体手段不难猜测,天啊,他的孩子们……
倭巨人绝望地闭上眼。
第一局的赢者是伊格尼兹,所有成员都兴致勃勃地期待着他的决定。伊格尼兹淡淡地朝一个女孩招了招手:“来,你过来。”
是要让她脱衣服吗?成员们颇感兴奋,这是惩罚游戏中最喜闻乐见的一种,果然是男性都有相同的趣味。
伊格尼兹撩起女孩一缕头发,望着海克问到:“认识她吗?”
这个女孩有着和某人相似的金发蓝眼,蜂蜜象牙般的肌肤,天真又胆怯的目光。特征如此明显,海克知道伊格尼兹想问什么,他低下头,深呼吸两次后回答:“认识,每个货物都是我亲自挑选出来的……我都认识。她们在贩卖出去之前都被悉心照料着,我没让任何人碰过她们……我发誓!”
这个问题算问完了。
海克的心脏在掷骰子的声音中跳如擂鼓。
——他捉到西德尼后,为了报复伊格尼兹也有过把她丢进妓女堆的念头,但又改变了主意。他不敢想象如果真那么做,他现在会有什么下场。
第二局赢者依旧是伊格尼兹。
他先摸了摸女孩的头,问她:“你是怎么被卖到地下街的?”
女孩捏着衣角,与成熟装扮不符的稚嫩双眼中泛出泪光:“我……我不知道,我有一天在街上卖东西,晚上回家时突然晕过去……醒来,就在地下街了。”
“可怜的孩子,”伊格尼兹接着问海克,“如果我让你把她送出地下街,你会怎么处理?”
海克尽量稳住声线:“送到亚尔弗城主府,那里的佣仆待遇很好。”
——之所以会改变主意,是因为城主派人过来,提出用丰厚的报酬交换西德尼。城主从他这里得知西德尼对于伊格尼兹有特殊意义,所以准备以她为诱饵设计一个针对伊格尼兹的陷阱。他答应了。
“好。”伊格尼兹缓慢敲着椅子扶手,噙在嘴角的笑容一点点加深。
矮人表示不解:“如果您看上她了,最好的处理方式不应该是把她送到您那里吗?”
伊格尼兹没有回答。
第三局,赢者是伊格尼兹。
他问海克:“你心目中对于叛徒最好的处置方式是什么?”
周围众人早就察觉出了这两人之间不太对劲,第三个问题简直就像把某种罪名给坐实了,哄笑声渐渐消失,所有人看海克的眼神都跟着改变。
倭巨人庞大的身体俯倒在地,握紧手掌,后脊颤抖:“我会脱光他的衣服抽上一百鞭,再浇上辣椒水扔进垃圾堆……但如果他的孩子们对这件事一无所知,我不会伤害无辜的生命。”
伊格尼兹沉默着掷了一次骰子。
第四局的赢者是伊格尼兹。
他命令海克:“来,把上衣脱干净。”
海克屈辱地听从。脱下上衣后胸口一大片烙印袒露无遗。
伊格尼兹交搭十指,安静地微笑:“可以把这个烙印的来源和背景故事详细讲述一遍吗?”
海克如坠冰窖。
有关烙印的记忆顿时破了冰——屈辱的,难堪的,羞于启齿的,牢牢封锁尽量不去触碰的。海怪的触角开始伸展,带刺的藤蔓开始疯长,呕吐感从胃部渗透到身体各处。这个半灵知道,什么都知道,他作为黑法师洞悉人的内心,现在他要求他把一切都说出来。
“不,我……”海克握紧拳头,又松开,嘴唇哆嗦了一下,缓缓开口:“我少年的时候,被卖到一个半兽人贵族家,打上了奴隶烙印,”每说一个字,他都能听见自尊一点点消弭的声音,心灵上的践踏有时比肉体折磨痛苦百倍,自曝丑态的屈辱让他屡次呛声,“那家的主人是个喜欢同性喜欢性虐的老头。”
听众们兴致勃勃地起哄:“然后呢?”
“为了逃出去……我,我……穿女人的衣服,像个女人一样浓妆艳抹,勾引他,跟他上床。”
逃出去后,很长一段时间他唾弃自己,一想起这事就会像个绝望的野兽在房间里痛哭嘶吼,以至于厌恶任何性行为。
伊格尼兹捧着书站起来,向外走,经过匍匐在地的海克。“你们可以接着玩。”他推门走出去。
剩下的人交换视线后,若无其事地接着掷骰子,这群恶棍能在地下街混到今天这个地位,最不缺的就是察言观色和见风使舵的能力。新一局的赢者是地,他满面笑容地对海克说:“原来你喜欢同性,船上正好有几个小男孩,我帮你叫来,你也要好好享受放松。”
“是难得的机会。”
“我还没见过男人跟男人性交呢!快表演一个!”
原先的手下在这时一个个都兴奋地起着哄,面容扭曲成黑黝黝的剪影,将他包裹,将他围绕,侵犯进他灵魂每个角落。被叫上来的年幼男妓更是让他想起从前的自己,他哆嗦个不停,几欲呕吐。
他哆嗦着闭上眼,一点点解开裤带。
西德尼醒来时,发现自己被关在笼子里,一个红发女人守在笼外……等等,那不是伊莉丝吗?
“……”是噩梦。
“我的小美人,终于醒了?”女人凑近了,眯着双眼打量她,湿润的舌尖探出一点来在鲜红嘴唇上轻扫,看清西德尼警觉的神色后又掀起眼睫放出点不满,哀叹着,“你总是这样伤我的心。”
西德尼:“……???”
“别这样看着我,城主严令禁止我碰你。”伊莉丝耸耸肩,笑容却越加深了,“当然,看还是能看的。”
她用尖长的红甲点着嘴唇,然后一点点深入,舌尖缠上去吮吸,涂了口红的嘴唇被挤出饱满诱惑的潋滟水色,似乎在借此忍耐某种渴求,目光近似着迷地黏在她身上。
西德尼一低头,发现自己的衣服被换成了有大片裸露的魅魔服务员制服。深叉式,两片单薄的布料勉强遮住乳首的颜色,花苞般玲珑突起的形状在纱褶中激起波澜,中间系带来回交织穿梭,锁骨到小腹有如在繁枝纤草遮盖下寂静流淌的河水。裙子很短,恰好修饰了后腰到臀部的柔和线条。
西德尼恼怒地护住胸口:“你抓我干什么?”
“城主想让你当诱饵引伊格尼兹伦桑进入圈套,再杀掉那个恶龙的头号走狗呗,”伊莉丝轻声嗤笑,“说真的,这个计划蠢透了,他竟然指望那样一个恶魔以身涉险来救他的小囚犯,宝贝,你觉得他会的呢?”
西德尼:“这样看来我一点用都没有,为什么不放了我?”
“放了你我怎么办?”伊莉丝将手伸进笼子里一把扯住她的金发,用力拽近她,指甲沿着她的颈线滑动,“我就不好吗?只要你有危险,无论如何我都会来救你哦?”
西德尼被迫贴着牢笼,神色却透着点心不在焉。
这是在想谁呢?伊莉丝皱起眉,准备嘲讽她几句,窗外却骤然炸开巨大的轰隆声。
接二连三的巨响从地壳深处传来,从不远处的海面传来,剧烈的地震与声浪冲击撼动着一切,仿佛某种史前巨兽从长久的休眠中苏醒,与大洪水一同步步逼近这座致脆弱的水城。
如果在此刻朝窗外望去,便可以领略到毕生难得一见的奇景。临靠缇利尔城的海面之上,数不清的鲸鱼骸骨从深海底游到半空,在更为广阔的天空翻滚,翘尾,栩栩如生,没入缥缈云埃,尾骨浮出云雾,溅起无数朦胧纠缠的云潮。然后骨鲸一头接一头从天海里沉下来,游弋着潜入缇利尔城,阴影遮天蔽月。让人误以为是末日降临。
人群逃散,海潮般的绝望在月的一次强力牵引中骤然将城市倾覆,缇利尔城即将变成真正与深海鱼群相伴的亚特兰蒂斯遗迹。
操纵骸骨与亡灵的黑法师在讨要丢失的东西,以威胁全城的方式。
从容冷静的半灵这次耐性尽失,他需要将心爱的事物揽进怀里,一刻都不想多等。
西德尼有点懵,房门一下被推开,一个衣着庄严面容慈祥的白胡子老人走进来。
“城主,”伊莉丝望着窗外愤愤不平,“他太嚣张了,我们的法师呢?我们设好的魔法阵呢?为什么不赶紧杀了他?”
城主平静地回答:“已经被破坏了,全部做废。”
“什么……”
“你先出去,”城主打断她的话,“我想跟这个小姑娘单独聊聊。”
西德尼茫然失措:“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原因并不全在你,”城主慢悠悠的说话语调带着灵法师特有的深邃智慧,“伊格尼兹从小就不喜欢这座城市,当然只能说是无感情。他没有正常人的感情体系,却拥有优越且异乎于常人的思维模式,他从理性上觉得这里和《圣经》中的索多玛一样需要被毁灭。”
西德尼问他:“您很了解那个半灵?”
“我曾是他的老师,”年老的城主整理衣袍,“是很不称职的老师,他只问过我两个问题。在初次见面时问‘我知道你想说的一切,你的话对我而言有没有意义’,在最后离开这里去龙堡时问‘我想活下去,有更好的方法吗’。”他笑了笑,“两次的答案都是‘没有’。”
窗外又一声巨响惊醒西德尼:“您找我想说些什么?”
“让他住手吧,不要再积累这种无意义的罪恶了。”城主转头望向窗外,低声回答,“他已经扭曲成这样,死亡和地狱才是他最好的归宿。他却不肯死,我也没有能力杀死他……只能来恳求你,原谅我。”
笼门“咔”一声弹开。
西德尼急急忙忙地往外跑,年老的城主还在喃喃自语:“伊格尼兹伦桑从头到尾都是错误。”
他这话让西德尼有点不舒服。
她一路跑出城主府,发现外面果然如地狱一般,舞会愉快的气息早被恐惧冲散。不止骨鲸在游弋,深埋地层以下的亡灵与枯骨也受到召唤破土而出,曾经优美的城市如今千疮百孔,头顶永不熄灭的珍珠宝石也掉落在地任人践踏。所幸的是街道空荡荡的,没看见有人伤亡。
——庆典,原本要持续三天吧?
空气沉重,呼吸起来多少有点困难。
——第二天第三天要去哪儿,都是计划好的事。
粗糙的空气直往眼睛里钻。
附近的某处突然传来轰隆巨响,西德尼转过头,在朦胧水雾中看到一副巨大的骸骨从歌剧院底部钻出,嶙峋的背脊骨掀倒整个剧院。
……不要。西德尼张了这嘴,喉间挤不出一丝声音。紧接着骸骨的一只枯掌就按进她面前的河道,碾碎无数只弯如弦月、小巧优美的船。相隔不到十米,河水溅了她一身,她捂住湿漉漉的脸,想抹去水珠,却发现怎么也擦不干净。
她沉默地沿着河道行走,无数骨鲸如流星直坠大地。她看见十字路口起了火,火灾中心隐约站着人。
是伊格尼兹。
他安静地站在无数红芒与烧透的轻絮状灰烬里,繁重的长袍在地上积成丘,流成河。庞大的巨人骷髅匍匐在他身后,灿烂将融的银发无序地漂浮,垂落在骷髅那一根根不同的骨骼上,有如被岩石分流浇泄的山间瀑布。
足以让空气扭曲膨胀的高温在他脸孔上烘出红晕。眼底晦明难辨。
“伊格尼兹……?”
话到嘴边突然失去了自信。
是他吗?
他笑了笑,像是宽慰,像是松了口气。
无数句话在脑子里纠缠不清——亚尔弗城主语重心长的叮嘱,伊格尼兹在河边对她说的“不管是面包屑还是碎石子,你走过的地方总会留下痕迹”。
他的声音温柔得像缇利尔河水中情人的吻。
——“找到你了。”
番外狄德诺人鱼(十一)【西幻】第十二夜(h中篇集)(二分音)|popo原市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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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狄德诺人鱼(十一)
糖果城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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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这个吗?”
“不喜欢?”
“那这个呢?”
望台上,黑发的观星者将年幼的孩子抱在怀里,宽大的衣袍为她遮挡凛冽的夜风。水晶球安静漂浮在半空,咒文闪烁着将它环绕。承接如瀑如缎的星空、投影大地与万物,俯瞰众生。
塞西尔多朝哪儿看了一眼,林德便把那儿从投影中挑选出来呈现在她眼前。曾经他借助水晶球阅读星轨变幻牵引出的晦涩信息、调控日出日落与云聚雾散、传达带有不同征兆的神谕。现在他借助它找寻世界上各种绮丽雄伟的景色,让塞西尔能目睹外界的一切。
塞西尔对一切未知都充满好奇,从他怀里跳出去,兴致勃勃地围着水晶球转圈,脸上的苍白和郁郁寡欢终于褪去一点。
不过小孩子的兴趣总是转移得很快。她下一刻又被不远处缇利尔城点起的万盏星灯吸引了,踮着脚扒住围杆,问到:“那里在干什么?”
“在举行庆典,”林德揉着她的金发,“穿上奇装异服,戴上各式面具,以相同而平等的身份共同享受节日的快乐。”
塞西尔好奇地问:“为什么戴上面具就平等了呢?”
“自然赋予众生平等的灵。”林德教导她,声音低缓,“虽有差异,但不存在高下之分。隐藏起外形只通过神和智慧交流,将会体验到难得的乐趣。”
“要怎么隐藏?”塞西尔迷惑地摸着自己稚嫩的犄角和尾巴,“我知道我有角和尾巴,但你没有。我是龙你是人,不同就是不同啊。我的灵也不是神给的……”
林德重新将她抱入怀中,轻叹声融进风里。幼龙在这些方面有着顽固的自我认知,很难将她往更亲世更包容的方向引导。
不远处传来沉闷的轰隆声,林德抬起眼,入目是无数的骸骨。水城的上空已被骨鲸遮盖,它们如活着一般自由游移,发出悠长的鸣叫,迫不及待要吞噬这座灵的城。鳞次栉比的建筑在尾骨带起的流云薄雾中岌岌可危,接近沙子积起的塔。
塞西尔好奇极了:“发生什么了?”
“没什么,”林德起水晶球,抱着她走下望台,“去睡觉吧。”
回去的路上他们没有进行任何交流。
语言的,肢体的,全都没有。
返回龙堡的路因而显得漫长,无数亡灵与枯骨蹒跚跟从着,骨骼摩擦岩石与草丛点起一串木炭在壁炉中灼烧殆尽的噼啪声。终于有骸骨疲惫地瘫倒而下,然后是接二连三的——巨鲸落了,巨人倒了,他们走过的路上无数尸骸匍匐在地构成一幅奇异的朝圣图。西德尼回过头,又觉得缥缈夜雾中弯折扭曲的断骨像极了被圣子践踏在脚下的无数呐喊。
西德尼望了眼伊格尼兹。
伊格尼兹摧毁那座城市,就像修剪花树一般平静自然。亚尔弗城主的话让西德尼以为伊格尼兹这么做只是为了满足报复欲和毁灭欲,可半灵看上去根本没有任何过激的欲望或感情倾向。
——但是。
——原本她做好了计划。
节日第二天,去叹息桥和大运河,听说黄昏时那里的落日余晖美丽极了。节日第三天,去观赏特别的吹制玻璃表演,到了晚上则有绚丽的烟火升上天空。
——都在顷刻间覆灭了。
回到龙堡,走进房门之前,西德尼默不作声地望着伊格尼兹。
他拍了拍她的肩。她捏住衣角,红着眼圈望他。
可他什么都没说。
西德尼回到房间,准备换了身上那身衣裙,却感觉伊格尼兹碰过的地方有微妙湿意,温热粘腻,像有某种生活在浅海里的软体动物贴了上来。掀开衣服摸了摸,她惊讶地看到满手的血污。
西德尼立刻从床上弹起来,跑去敲伊格尼兹的房门。
没人回应。她用力推开房门。
油灯那的一盏暗橘划开黑夜的幕,半灵安静地坐在高背椅上,眼睫盖下,透出几分慵懒疲倦。灯光斜抹过去,晦与明在深邃清晰的五官上渐次交替,他依旧如一幅优美倦懒的古典主义油画。半解的衣袍,与银发一同流入平坦胸膛的血液,让他变成画家笔下被刺杀在卧室里的年轻贵族。
一路上,深色衣袍掩盖了伤口涌出的血。
西德尼终于明白他一直沉默不语的原因,咬着嘴唇从窗帘上扯下一圈布,小心解开伊格尼兹的衣服,想为他止血。可伤口实在太多,魔法隔着衣服直接伤害躯体,几乎都深可见骨,四处汹涌的鲜血她根本照顾不过来。鲜血将绒布彻底浸湿也没有止退的痕迹,西德尼感觉心脏跳动得异常艰难,小声叫了一声:“伊格尼兹?”
伊格尼兹睁开眼。他的人鱼,那一团软软的小东西正面色苍白地缩在他胸口瑟瑟发抖。
他抬起尚还完好的那只手,施展魔法止血,之后手掌垂下来直接按在西德尼后脑上。
“你能处理伤口为什么不尽快?”小人鱼还没从恐惧与急切中缓过来。
伊格尼兹轻揉着她的金发,声音低沉,略微沙哑:“我想先休息一段时间。”
大型召唤术施展得太久,神上的极度疲倦比肉体疼痛难忍很多。就在刚才,他面对的敌人是整个灵城,还有无数来自永恒之塔的英法师,他们迫切地希望他能够死去。
“我帮你……包扎一下。”西德尼站起身翻箱倒柜地寻找医疗用品,金发掩面,话语的磕绊声中隐约藏着近似抽泣的轻叹。
柜子里只有装着各种实验试剂的瓶瓶罐罐。西德尼只好接着撕窗帘,准备用最干净的一面为他包扎伤口,回过头却发现伊格尼兹已经施展了治愈术,狰狞裂开在躯体上的缺口缓慢缩,森白的沟壑底翻出新鲜的筋络与充填物。
他将消毒试剂召唤过来,省略了涂抹的过程直接浇下去冲刷伤口,皮肉生长与灼烧的细碎响声令人毛骨悚然。
西德尼捏着布条,不太敢看:“还用包扎吗?”
伊格尼兹点点头,脱下衣服,上身赤裸。小人鱼温暖纤细的手指抚上来,四处游移着擦拭鲜血缠绑绷带,她的眼神天真胆怯,却没有躲闪。伊格尼兹在血液鼓噪中轻声喟叹,这条小人鱼是怎么长大的呢?在族人和所有海洋生物的呵护与眷顾中成长,几乎不会遭受痛苦与伤害。
西德尼小声问他:“你怎么还会治愈术?”
伊格尼兹缓慢点着扶手,嗓子像被火灼烧过一般沙哑:“会一点。”
生存环境比较特殊,总得什么都学一点。
最初的恐惧过去,西德尼开始打量半灵的身躯。平常在床上她总是被他按来按去的,几乎没什么细看的机会。
唔,很结实,不像个法师。清晰坚韧的线条在宽阔平坦的胸膛上略做舒展,一路延伸到修窄的腰部又恰到好处地紧,微微的绷紧与起伏透露出让人心悸的爆发力,令她联想到流动在豹优美皮毛下富有生命力的肌肉。
陈年的伤痕四处覆盖,西德尼试着点了点,五指立刻被他用手掌紧捏住。
“那里怎么了?”她盯着他左肩上最狞然的那块疤。
伊格尼兹爱怜地摸着她的脑袋,回答:“那里曾经有个不好看的烙印。”
“然后呢?”
男人的笑声又沉又哑:“我把它割了。”
小人鱼没往下问,沉默着包扎伤口。
轻柔的抚摸让伊格尼兹疲倦感更重,他眯起眼,有点恍惚地回想起有关那个烙印的事。
给货物肩上用火铁烫出烙印,是早些年南方地下妓院常做的事。生下他的女人就在其中一家里从事特殊服务,某次招待一个佣兵团中的灵法师时因疏忽怀孕,混血灵因数量稀少而在妓院或黑市里卖得格外昂贵,妓院主人要求她生下这个值钱的孩子。生产后女人又无可避地拥有了母性,她不忍心让这孩子就被困在暗无天日的牢笼里,一到合适的年纪就被迫去当童妓。
她借着这点母性做出了这辈子最大胆的事,把混血儿偷偷塞进了前往北方灵栖息地的货车里。
女人并不知道,这个混血孩子刚坐上货车就从地板上掰了一块生锈的铁皮,一点点将肩上代表低等奴妓的烙痕给剜去了。
伊格尼兹轻轻揉了揉太阳穴。那是他挣脱的第一道枷锁,却不是最后一道,那之后还有更多,当然他会一个个扼碎。野心勃勃的兽从不甘心雌伏,只要他的爪子还在,只要他的利齿还在。时至今日,距离卸下最后一道锁的时刻已经很近了。
“这是什么?”
小人鱼好奇地打量灵的身体,在左手臂上发现了一串接近纹身的字符。
伊格尼兹沉笑了一下,回答:“龙给她的仆人施加的契约。”
西德尼微怔。
虽然早有察觉,但事实清晰呈现在眼前时仍然对她产生了冲击。从被捕捉到现在,她所见所闻的一切疯狂地在脑海里翻腾,龙堡的窗,灰黑地砖,从不熄灭的古老油灯,爬上旋转阶梯的绿藤,森林巨树般沉默的冰霜巨人,入了夜能把人逼疯的死寂与恐怖,还有他们躲在房间里隐秘潮湿的欢爱,缇利尔城街道上难得的放松。她一直以为伊格尼兹和赫蒂一样是压迫侵略者,实际上他也不过是另一个孤独的囚徒。
汉泽尔更先被女巫关进笼子。
他们都被困在这座大得像城堡的糖果屋里了。
西德尼低下头,眼底折射出柔软的波光。
伊格尼兹问她:“饿不饿?”
西德尼点点头。
他打了个响指,无数乌鸫和黑鸦从窗外飞进来,托着食物。
“我真怀疑你是从哪儿弄来的这些……”西德尼拿起面包,却因喉咙干涩而下不去口。
但胃里实在空得难受,西德尼抿着脱水花瓣般的嘴唇,从储存水晶里找出在缇利尔城买的一大袋糖果,用糖果湿润的甜味来缓解胃里沉重下坠的空虚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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