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聊斋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陈留堂
瞧着那外乡人在饭馆里大快朵颐,蹲在外面的陈虎看得口水直流。
等了好一会,外乡人终于吃饱,起身结账。
陈虎见其腰间褡裢,沉甸甸的,心中更是欢喜。
外乡人出了饭馆,低头离开墟集,往东南方向走去。
“天助我也!”
陈虎心里暗叫一声,他认出那边路径,是通往山野那边去的,地方偏僻,少见人行,正好下手。
他赶紧蹑手蹑脚地尾随而去。
陈虎这副行径,被墟集上的人见到,自是知道他要干什么。一个老者于心不忍,叫道:“陈虎,你莫要胡来,害人性命。”
陈虎把眼一瞪,晃了晃手中尖刀,恶狠狠地低声道:“蔡老头,你不要多管闲事,卖你的豆腐去。惹恼了本虎爷,连你一块做了。”
那蔡老头气哼哼的,却不敢再多说话。
出了墟集,走了一刻多钟,陈虎抬头一看,就见到刚刚还在前面的外乡人竟失去了影踪:
“咦,人呢”
陈虎赶紧四处寻找:“原来进林子了。”
他暗暗松口气,脸露狞笑,大踏步走过去,举着尖刀,喝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那外乡人霍然转身,面对着他,淡然道:“少废话,你想抢我钱”
陈虎一愣,随即道:“识相的把钱全部交出来,本虎爷饶你一命。”
外乡人笑道:“你饶了我,不怕我去报官”
陈虎一呆,面露凶相:“你敢报官,我就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外乡人摇摇头,道:“无趣。”
陈虎有些迷糊,怎么觉得自己这趟剪径,碰上了个傻子
但见那外乡人猛地从地上捡拾起一根棍棒,足有杯口粗细,长约三尺,挺结实的样子。
陈虎狞笑道:“找死。”
也不废话了,挺着刀冲来,要给对方放放血。其以往在乡上横行,仗着几分蛮力,遇到胆敢反抗的,不是动拳头就是动刀子,做惯了这勾当。
但他还没有冲上去,眼前一花,外乡人已经到了右则,呼的,一棍打下,不偏不倚砸到陈虎持刀的右手腕上,噼啪一响,陈虎就像杀猪般痛嚎起来。
他的右手掌软绵绵地垂落,手腕呈现出一个诡异的曲折弧线,那把尖刀掉落地上,再也拿不起了。
外乡人又是一踏步,棍棒贴地一扫,结结实实地扫在陈虎的右脚踝上。
咔擦!
这一扫,打得凶狠,棍棒都断成两截。
同样断折的还有陈虎的脚骨,他发出更为凄惨的嚎叫,滚落在地,痛得眼泪鼻涕口水全部流了出来,整张脸都糊了。
“无趣……”
外乡人把手中半截棍棒扔到地上,拍拍手,扬长而去。
身后林子内,陈虎痛得在地上直打滚,不断呼号,但此地偏僻,许久没有人经过,自然无人听见,前来救护。又或者,即使真有人来,当见到受伤的是陈虎,他们可能也会避而远之,不加理会吧。
从此以后,横行霸道的陈虎不见了;陈家庄上,断手断脚的陈虎成为了废人……
对此一众村人们拍手叫好,纷纷说道:“恶人自有恶人磨!”
陈虎不说,没有人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再见到那位神秘的外乡人……
……
“故曰:善恶之分,不在一念;而在执念……”
破旧的书房中,陈唐奋笔疾书,写下最后一段。
他在做题。
殷国科举,主考经义文章,出的题目,
第五十三章:窥伺
对于胡家庄,陈唐并不陌生,他曾经在庄上给胡家两位千金小姐当过半个月的塾师。
一月一千钱,当初胡家张榜,轰动一时。因为这个价格实在高得离谱。相比之下,寻常私塾的老师,收取束脩的话,一个童子也就百钱左右,而且是整年的学费。
因此私塾想要收入高,就必须要学生多,毕竟教一个也是教,教十个也是教。
不过在殷国,基本每个村庄都会有私塾,甚至族学,到私塾进读的,也基本只得本村的童子,数量有限。有些私塾,可能十个学生都收不够,塾师要养家糊口,教书之余,还得到外面兼职捞外快才行。
所以当其时,前来胡家应聘的秀才数以百计,但最后,是陈唐被选中。
不过他没有在这个令人羡慕的位置上坐多久,半个月就被解雇了,得了五百钱。
回想此事,整个过程都显得有些莫名其妙。
随着陈唐与詹阳春赵三爷等人的接触,随着了解增深,一个神秘的圈子渐渐浮现出来,形成概念。大概可命名为:“修炼圈”。
练武,隶属其中。
很自然地,陈唐也把胡老爷一家划进了这个圈子内。
这个圈子自成体系,无论消费观念,还是物价水平,皆与世俗体系不同,极为夸张疯狂,很不正常。
比如说赵三爷花三百钱买一幅用粗劣笔墨写成、没有任何装裱过的字词;
比如说詹阳春为买一张画皮,愿意掷出三千钱!
又比如,胡老爷一月一千钱请塾师……
这些行情价格,在普通人看来,都是无法想象,难以理解的。
但洞悉了其中关窍后,陈唐明白过来:其实,这些都很正常,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好比亿万富翁一掷千金,收藏古董字画等物,落在寻常人家眼里,只会觉得花那么多钱去买那些鬼画符般的所谓艺术品,就是个神经病。
两者道理是一样的。
终归到底,就是圈子的差异,所导致的不正常观感。套句时髦话说,叫“贫穷限制了想象”。
陈唐甚至觉得,作为读书人,参加科举之路,也有些类似这个修炼圈,同样的需要大量烧钱,一本经义著作的价格,几乎够普通人好一阵子的生活费了。
以此参照,陈唐就觉得两千钱从赵三爷手里买下那座房子,实在物美价廉,物超所值。
当然,其中有友情价的折扣,计算的话,节省了近五百钱。但总归而言,殷国的房价真不算贵。特别从一个现代人的角度看,这个价格何止不贵,简直便宜到家。
房子为什么贵
人口多,人人都想往城里跑,大锅翻炒,以及学区房等因素。
但这些,在殷国是几乎不存在的。国内人口最多的就是农民,在农民眼里,土地就是命根子,乡土观念根深蒂固,打死都不会离开。
是以除了国都,以及个别的繁华大州府外,别的地方,房价一直不温不火。倒是饮食等生活耗费,价格不菲,所以才说“府城居不易”。
陈唐并不想关注计算这些经济学的问题,头疼。他更感兴趣的,是胡老爷一家的身份来历。
如果说赵三爷等买字画,是为了吸取上面的特殊文气,可胡老爷高价请塾师,做法就有些蹊跷了。
以文录取,符合修炼圈的标准,但别人都是取作品,胡老家这边却是找人上门来,实在有点想不通。
难道他们已经修炼到了一个特别高深的境界,可以直接吸取人身上的文气了
不对,记得前身在胡家庄任教时,只见过两三回胡老爷,天天面对的,是胡氏姐妹。上课的情形并没有诡异的地方,除了那胡不喜刁蛮任性,喜欢捣
第五十四章:文会
自从练出天人之气,陈唐各种感官变得敏锐起来,稍有风吹草动,便若有所觉。
他睁开眼,目光扫去,却并没有发现异常。
一排溜的棚子,绕着广场围开,一前一后,各开有进出口。不断有生员等人进来,依照号牌,对号入座。过了一阵,几乎所有的椅座上都有人了。
各乡各村的生员代表,差不多到齐。
又等了一会,一名头束红巾的汉子提着一面大锣走到广场中,砰的一敲,喊道:“各位老爷,各位秀才公,时辰将到,文会很快便要开始了。下面,请咱们十六乡的赵乡长说几句话。”
十六乡,便是举办这乡里文会的各大村庄统称,然后选一位乡长出来,负责协调组织,属于民间性质,与官方无关。官方任命的是里正,管理户口,收取赋税等,皆由里正来做。
只是乡下地方,宗族观念根深蒂固,有村长、族长一类,在村落中,他们享有威信地位,不容小视。
那赵乡长挺着个将军肚上来,抑扬顿挫地说了一通,无非都是些冠冕套话。
对于这些流程过场,陈唐司空见惯,不予理会,继续闭目养神,等听到胡老爷上来讲话了,他才又抬头看去。
胡老爷年约五旬的样子,个子不高,微胖,留三缕长须,脸颊圆圆的,有福相。
两世为人后,结合诸种情形,陈唐不可避免地对胡氏一家有所怀疑,不过寻不到实据,多为猜测,无法下定论。
同在潘州之地,修炼圈内人员,有些互相之间,会有结交往来,像赵三爷与詹阳春就属于关系不错的友朋。
陈唐曾在两人面前,有意无意提及胡氏,但他们都知之不深,赵三爷曾经到胡氏内庄造访,与胡老爷交谈过,但并没有发现什么端倪。
而胡家庄在潘州城郊处,立村百年,乃是一方大族。身世来历,都是明明白白的,做不得假。
所以陈唐才有些迷糊,眼下见胡老爷便站在广场中说话,当即打醒精神,非常仔细地打量起来。
横看竖看,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看,一番观察下来,陈唐没有任何发现。
放在地上的书箧内,里面装着的天人剑匣也无任何反应动静。不知是否相距有些远了,还是人家原本就只是个普通人,甚至都不属于练武之人。
看不出名堂,陈唐便不再纠结此事。
几位乡绅轮流说完话,文会正式开始,上午进行的,是关于诗词书画的项目,考核内容是:命题作画,画上得写有诗词题字。
如此一来,一幅作品上,所有要考核的内容都集于一身,画的水平、字的水平、诗词才学,全部显露其上,一目了然。
有个红巾汉子手举一面牌匾,沿着广场走一周,牌匾上白纸黑字,写着题目,一个字的题目:
耕!
这个题目,倒是相当贴近地气,不是那种空泛的风花雪月之类的玩意。
文会安排妥当,文房四宝都有提供,不用生员耗费。
在桌上铺开纸张,陈唐慢慢磨着墨,开始想要画什么。
在殷国的士子圈子里,书画其实属于独立的科目,有别于科举。寒门子弟,在金榜题名之前,只会专注于经义文章,对于诗词画画之类,少有涉及。
毕竟一个人的精力有限,读书都读不过来,哪有空闲的时间去画画,吟诗作对
只有考出来后,有了身份地位,才会对书画科目进行浸淫修习,提高水平。
毕竟这些才能,也是士大夫圈子必备的手艺。能否成大家是一说,但起码得具备基本的鉴赏和挥写的能力。
至于书法,科举考试要求,工整美观,乃是基本功的体现,但凡读书人,都得掌握此道。
王甫叔侄,几乎没有学过作画,信手涂鸦倒没问题,但最后的确会画出个乌鸦,黑漆漆的一团,艺术水平几可忽略不计。
两叔侄对视一眼,非常默契地把桌上发放的笔墨等物原封不动地席卷起来,然后装到自个书箧去了。
既然画不出,何必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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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魁首
“明哲兄,你看此画!”
他把那画递过来。
那明哲兄接过,心里有些纳闷:自己身边这位同伴虽然称不上书画大家,但也是在画坛上有一定名气的人物,能让他拍案叫好,绝非易事。
拿起画,周明哲只看了一眼,便眼前一亮。
这是一幅工笔具象:烈日炎炎,下面阡陌田野之上,一老农手持锄头,正在躬身耕种。
姑且不谈意境意韵那些,光是笔触线条,人物形象,四下景致,便描绘得栩栩如生,很是生动。
这绝对是一幅水平之作,虽然达不到名画水准,但挂到翰墨街的书画店铺里售卖,是没有多少问题的。
周明哲再去看题字诗词,读完,不禁一拍案:“半山兄,这题诗才是精品。”
“哦……”
石半山侧身过来,刚才他顾着看画,没有看诗,现在读着,一字一句地念诵起来:“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顿一顿,叹道:“好句呀,此子必出寒门。”
这首诗简单朴素,浅白易懂,却又琅琅上口,其中自有诗意,把农耕之苦的道理淋漓尽致地表达了出来。
两名夫子对视一眼,立刻有了定论:上午的书画才艺比试,魁首非其莫属。
……
一众生员代表,不管交作品还是没交的,都在棚子里等待结果揭晓,不能离场,不过互相之间能够走动,说话。
王甫走过来,说道:“不矜,我看你画画了。”
陈唐笑道:“手痒无聊,就画了一幅。”
王甫点点头,不以为意,压低了声音:“不矜,你早上吃过饭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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