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胡尘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寒闻冬
打狗还需看主人,这般做派,无疑是在当众打康里崉崉和李察罕的耳光。
“朵儿只班,你怎敢如此放肆!”盛怒的康里崉崉拍案而起,手边的酒杯都被震翻,琼浆玉酿流了满地。
朵儿只班是江浙行省的参知政事,与康里崉崉素来不睦,虽然位在其下,但仗着自己出身贵族,与朝中几位重臣又都是血亲,也因此敢与康里崉崉正面相抗。
在座的宾客见状都面露担忧之色,大煞风景的朵儿只班今日摆明了就是来闹事的,只希望他们的争斗不要波及到自身。
“夫人,你先回房,这里自有我和丞相应对。”李察罕一见到是此人前来闹事,立刻叫来两名丫鬟将康里安宁送回房里,以防他出言不逊,用言语恶意中伤妻子。
康里安宁也听说过一些关于这人的传闻,知晓他是个无恶不作的蛇鼠之辈,嘱咐李察罕小心应对以后便快步离去。
闯进来的朵儿只班伸出小手指抠了抠耳朵,不屑地扫视了一圈,嗤鼻笑道:“这杭州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倒是都被丞相大人给请来了,偏偏只我一人没有收到请柬。”
康里崉崉知道他是纯心来找茬闹事,言语上也毫不客气,“襟裾马牛之辈,自然没有资格入座。”
朵儿只班被他这般辱骂心中虽是不忿,但无奈他毕竟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嘴上却也不敢说太过分的话,只能将目光对准了旁边一桌将脑袋凑在一起对自己指手画脚的文人隐士,借此撒气。
“你们这些蠢材也不打听打听爷爷的名号!再敢聒噪,信不信我剥了你们的皮”朵儿只班的话音刚落,一只蒲扇般的大手便捏住了他的脖子,将瘦弱的他给提了起来。
出手的赛因赤答忽寒声道:“真当仗着有些朝中的关系,所有人便都怕了你”
朵儿只班的喉咙被赛因赤答忽捏住,别说出言反驳,便是连呼吸都有些吃力,两只手不停地拍打掰弄锁住自己脖子的胳膊。
但任凭朵儿只班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赛因赤答忽的胳膊都是纹丝不动。
直到朵儿只班快要闭过气去,赛因赤答忽才将手松开,任他摔在地上。
朵儿只班疼得“哎呦”一声,一手揉着自己的尾椎骨,一手指向独臂的赛因赤答忽质问道:“你是何人胆敢出手袭击朝廷命官!我饶不了你!”说罢就要从袖袍中掏出什么东西。
赛因赤答忽一见他要拿出的东西被黄绫包裹,立刻意识到事情不妙。
他敢当众闹事,自然有所倚仗,莫非……这黄绫包裹着的是朝廷下发的诏书
赛因赤答忽担心他以此彻底搅了妻弟的婚事,把心一横,立刻踏出右
第一百三十九章 领旨受罚
经朵儿只班一闹,筵席上原本热闹欢快的氛围变得有些沉闷,好在婚事已经顺利进行完毕,宾客们酒足饭饱之后纷纷告辞离去。
宾客散去之后,李察罕立刻将康里崉崉邀至书房议事,今夜发生的事情让他心神不宁,预感将有大事发生。
婚事已成,康里崉崉对待李察罕的态度也就越发亲善,在心底将他当作自己的子嗣培养,谈话议事也带了一些引导和解惑的意味。
康里崉崉抿了一口热茶提神,出声问道:“今夜发生的事情你怎么看”
李察罕正襟危坐,谨慎地道:“此事颇为奇怪,朵儿只班虽然是您的政敌,但平日里也都没有撕破脸皮,今日怎会突然到您面前如此撒野”
康里崉崉气鼓鼓地道:“他哪有那么大的胆子不过是因为有所倚仗罢了。”
李察罕自知不够了解这些朝廷官员之间的利益纠葛,于是小心翼翼地道:“他虽然与朝中的几位大人物有些姻亲关系,但按理来说也不至于如此胆大妄为吧”
康里崉崉听后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放下茶盏将身子微微前倾,眯着眼睛问道:“适才赛因赤答忽出手教训他的时候你可有注意到什么”
李察罕认真回想了一会,以为是康里崉崉要斥责赛因赤答忽鲁莽行事,便试探着道:“说起来姐夫今日下手的确太重了些,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殴打朝廷大员,这可不是小事。”
康里崉崉摇摇头,“他是得了我的默许之后才将那朵儿只班打得满地找牙。”
“您的默许这是为何朵儿只班毕竟是朝廷命官,此事传扬出去之后,您难免要遭人非议。”李察罕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康里崉崉叹气道:“你说的这些我自然清楚,可若是让他在今夜当着所有人的面宣旨发难,届时不仅你的婚事会被搅得大乱,我也会跟着威名扫地。”
“宣旨”李察罕闻言一惊,难怪朵儿只班敢如此放肆,旋即疑惑地问:“可您是如何知道他是来宣旨的而且他既有圣旨在身,为何不拿出来示人”
康里崉崉冷哼了一声,咬牙切齿地道:“朵儿只班不可谓不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他挑在这个时候来与我撕破脸皮,定是想先当着所有人的面羞辱我,等我怒不可遏的时候再宣读对我不利的旨意。”
李察罕听了之后面色也沉了下来,寒声道:“此贼其心可诛!”
康里崉崉接着道:“赛因赤答忽起初也只是想出手威慑一二,将他逼走罢了。怎料他吃亏以后立刻想要从袖中抽出诏书发难,我与赛因赤答忽离他较近,清楚地看到了他袖中露出的纹龙样黄绫。”
“好在赛因赤答忽反应得极快,还没等他喊出宣旨二字,就阻止了他,将他给打昏了过去,不然我们此时的境遇只怕会更加为难。”
“原来如此!”
李察罕恍然大悟,“姐夫他到现在还没有返回府上,想必也是怕将祸事牵连到我们身上,仗着无人知晓他的身份,直接逃出城了。”
康里崉崉知道李察罕担忧赛赤答忽的安全,安抚道:“你放心,他只身承担了这么大的祸事,我绝不会放任他不管,我已经派人吩咐下去,他归家途中会很顺利,绝不会有人对他发难。”
“如此便好。”李察罕听后稍稍放心,心中愈发感激自己的姐夫,他的恩情自己只能日后慢慢偿还。
“朵儿只班有恃无恐地上门找麻烦,想必朝廷的旨意对我极其不利,你婚事已成,就不要在江浙久留了,明日一早就带着安宁去大都吧。”
 
第一百四十章 海道千户
朵儿只班宣旨时每念一句,跪在地上的康里崉崉就要心寒一分。
康里崉崉万万没有想到,圣上竟然亲自下旨褫夺了他的兵权。
“臣领旨谢恩。”饶是他心有不甘,也只能叩拜领旨,接受这个无法改变的事实。
整段旨意念完,朵儿只班发出桀桀怪笑,瞥视着跪在他身前的康里崉崉道:“还请丞相大人备好粮草,供我出征之用,待我除贼得胜归来,不会忘了在向朝廷上奏的折子里替你美言几句。”
这番话说到最后已是阴阳怪气,满是嘲弄讥讽的意味,连康里崉崉身边的下人听了都愤懑不已。
“送客!”康里崉崉站起身后再也不想多看到朵儿只班一眼,立刻向他下了逐客令。
朵儿只班满脸轻蔑之色,对左右道:“估计丞相这是还有内务政事处理,咱们走!”
康里崉崉赶走了朵儿只班后,又吩咐下人紧关大门,避不见客。
自己付出一生心血,才勉强爬到了这个位置,却因一次大意兵败便深陷泥潭,被小人所欺,康里崉崉不禁越想越气,回房的路上竟是眼前一黑,怒火攻心之下气晕了过去。
这一晕便是卧床不起,连带着生了一场大病。
李察罕已走,康里崉崉也跟着病倒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无忧岛上。
东风一到,早就做好了万全准备的方国珍立即带人出发,几十艘轻便快捷的小船分成几队出发,入海拦截从台州路码头出发运往平江路刘家港的漕粮。
负责漕运的海道千户德流于实正在官船上拥着舞妓,往嘴里灌着美酒。
听到手下奏报有海寇来袭也毫不慌乱,不耐烦地道:“别来打搅老子的好事,海寇来了就按照老规矩给他们些银财买路就是。”
手下答应一声,正准备听令去办,德流于实却突然想到了蔡乱头已死,于是又将手下喊了回来,吩咐他将买路的价格降下二成。
德流于实做海道千户这个肥差多年,各种敛财的手段摸得清清楚楚。
就拿当下这次来说,便是在利用官运来运送私物,官船的船舱里也不过装了三分之二的粮食而已,余下的地方都用来存放他私自运送的各色物品。
所以就算要花费大笔的银子打点各级官员,每一趟入海押粮还是会让他借机赚得盆满钵满。
德流于实只想着捞油水,从不介意分给拦路的海寇一些蝇头小利,以防与他们结怨,保证自己这门“生意”长远发展。
大家和气生财,各得其利,岂不美哉
德流于实让舞妓喂了自己一杯美酒佳酿之后,正掰着手指头计算这趟出海的利润,方才派出去的手下却狼狈不堪地跑了回来。
“大……大人,不好了!”
德流于实不耐烦地斥责道:“没用的东西,能出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这伙海寇不答应!”手下急切地道。
“不答应”德流于实嘴中咕哝了一句,看来这群海寇的新头目也不蠢笨,入海没几天就将价格摸清了。
德流于实思忖了片刻后回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就依照着原来的价钱给他们!”
手下闻言更是大急,结巴着解释道:“大人,他们是……是不答应收钱!”
“你说什么”德流于实闻言大惊,心中变得忐忑不安,立刻站起身搡开手下出去看外面的情形。
德流于实刚将脑袋探出船舱,一支冷箭就射到了舱门旁,吓出他一身的冷汗。
缩了缩脑袋之后重新向外看去,只见密密麻麻的小船已经将己方的官船团团围住,船上尽是弯弓搭箭的贼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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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跪地求饶
与内陆的秋季不同,无忧岛上此刻正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空气之中弥漫着的湿寒之气越来越重,无孔不入地钻进每个人的身体。
文瑄、沐冲、盛文郁、李铁牛四人正穿着蓑衣侯在无忧岛的浅滩之上。
“这鬼天气!”铁牛不满地咕哝了一句,他在山里长大,这般阴冷潮湿的气候无时无刻不让他感到不舒服,心头生出许多躁郁之气。
文瑄微笑着安抚道:“李兄姑且再忍耐几日,等苏生办完了最后一件事,我们便启程回山。”
“回山”其他三人都有些讶异。
“怎么这般突然温州王伏之不是还没抓到么福州的情况咱们也还没去看过。”铁牛不假思索地问道。
文瑄解释道:“福州那边我已派人去探查过,明教在那里的分坛早就已经如同虚设,连坛主都已经不知所踪。”
铁牛浓眉一横,“那我们不是更应该过去重建那里的分坛么”
文瑄苦口婆心地开导道:“就算消耗人力物力将其重建,对浙东的局势又有何助益”
铁牛闷声道:“各处分坛的位置可是几任教主亲自规划设计,或许有何不同寻常的作用也说不定,我们既然听令下山整顿青龙堂,那就应该尽力而为!”
文瑄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解释,铁牛对明教的忠诚虽然难能可贵,但却带着一丝愚忠的意味。
若是自己告诉他青龙堂各处坛口的设计规划本就有问题,那他必定会认为自己对教主不敬,大家闹得不欢而散。
更别提告诉他自己心中真正的筹划了,届时他恐怕会直接将自己当作叛教之人对待,与自己划清界限,甚至按照徐农的嘱咐对自己出手。
文瑄思索了一番,只得拿出圣火令沉声道:“江浙的局势我自有谋划,你听令便可。”
铁牛见到圣火令以后才悻悻地闭上了嘴,不再与文瑄争辩。
“那王伏之呢他难保不会再生是非。”盛文郁接话问道。
文瑄淡淡地回道:“等苏生的消息,到时候再做定夺。”说罢装出身体虚弱的样子连连咳嗽了几声。
盛文郁见状便欲言又止,将满腹的疑惑都给吞了回去,将目光重新看向海面。
方国珍是否真的会想文瑄所说有领兵据岛之能,才是他现在更感兴趣的。
沐冲知道其中的各种隐情,担忧地看了文瑄一眼,劝道:“你的伤势刚好不久,要不还是回去等着吧,有我们在这里就可以了。”
“无碍。”文瑄摇了摇头,执意等在此处h虽说他对外表现出对方国珍无比的信任,但实际上内心也有些担忧。
岛上已经快要没粮,元廷又已经下旨准备派人来攻,这样的时刻指望沈富派人送粮是不现实的。
如果今日方国珍没能将官船押运的漕粮劫回来,恐怕岛上会生大乱,这样的时刻他如何能够放心的下
众人又在小雨中站了半个时辰,直到雨声渐止,天空放晴,目光所及的海面上终于出现了船只。
“回来了!”盛文郁指向海面惊呼一声。
文瑄等人定睛望去,只见一条条轻快的小船正簇拥着十余艘大船缓缓向岸边而来。
“是官船!”盛文郁对方国珍此次入海劫粮的准备始终有所关注,知道他没有带一艘大船离岛,因而第一时间就看出了那些大船赫然正是元廷的官船。
不多时,船只便逐一靠岸。
脸上挂笑的方国珍从船板上一跃而下,快步走到文瑄面前躬身施礼,兴奋地道:“方某不负
第一百四十二章 海上商路
沐冲等人对视一眼,都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知道文瑄这是又有什么鬼主意了。
文瑄一本正经地道:“可是就算我们放了你,押运的官船也已经被海寇所劫,你回去了恐怕也没法交差吧”
沐冲笑眯眯地摆了摆手,反驳道:“话也不能这么说,若是倾尽家财打点上下关系,应该也可以博得一条活路。”
“你们究竟想要怎样”德流于实失魂落魄地跪坐在地上,无奈地看着一唱一和的二人。
文瑄摸着下巴,做出一副思索的样子问道:“你既是掌管朝廷漕运的海道千户,想必民间的商运你也没少掺和吧”
“职责所在,自然免不了要与那些商贾打些交道。”德流于实应了一声之后疑惑地反问道:“可你们又不经商,问这个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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