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H)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八爪南宫
……把她比作烽火戏诸侯的褒姒、纣王的妹喜?讽刺她是祸国妖姬?
江采衣睫毛微微一压,低声问嘉宁,“这个侍女,是不是在内务府打伤秋菱的那个?”
嘉宁暗暗点点头。
江采衣立刻转头提高声音,直透御书房,“这话此言可说岔了,当今皇上是明君圣主,哪里会被一个小小的女子左右?只有昏君聩主才会被女色所惑!你这话……可是把皇上一起骂进去了?”
江采衣的声音无比清脆,婉转高扬。
叶子衿脸色煞白!绘筝更是吓得浑身抖如筛糠,她俩方才只顾着讽刺江采衣,却忘了她们几人就在御书房门外,刚才江采衣那麽大的声音,书房里的陛下一定已经听到了!
江采衣冷冷的看着她们主仆二人,扬声又补了一句,“自从皇上治世以来,赏罚分明,妹妹到底是讽刺本宫是褒姒妹喜,还是在骂皇上是夏桀之君?”
叶子衿浑身发抖,牙齿打颤跪地,“三言两语,姐姐就要给妹妹扣个大罪状麽?”
江采衣见好就,闭口不言,微笑看着她。
话说到这个份上,皇上不罚,是不可能的,叶子衿说什麽都没有用。
果然,此刻御书房门打开,沈络面带笑意,歪头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笑吟吟的看着江采衣和叶子衿,显然是听得正在兴头上。
*******
一刹那,梨花是如此艳烈。
阳光从玲珑花枝和繁华空隙间缓缓流过。
帝王修长的身子下托着长长的轻纱衣摆,沈络的衣衫并不艳丽,反倒是清素的异常,素淡的玄色压着绯色,只是下摆极暗的银线绣了写意婉转、酣畅淋漓的一段梅花,举手投足间就仿佛深夜的水面泛起了一点映着月光的浪。
漆黑长发比女子的更加柔软顺长,如同春日阳光下晒暖丝缎一般柔润,将散未散的垂落在一侧,随意挽了个髻,发簪是白玉的,没有一丝花纹。
绯色袖子压上嘴唇,沈络轻转漆黑的睫毛下勾了朱红的眼,淡淡微笑。
“衣妃。”
他唤,眉梢眼角一段风流,唇边似笑非笑恁般多情,语调转折缠绵,柔和的让人发颤。
江采衣身体瞬间紧绷,整个庭院里的空气也渐渐稀薄,她能听到身边叶子衿的小声抽息。
色能杀人,一点不假。
头暗暗疼了起来,心脏也畏惧的缩紧,江采衣就算平日脑子能转一百个圈,这会儿也觉得毛骨悚然的压迫感从脊柱上攀沿,寸寸在绝世美貌的帝王脚下匍匐。
沈络表情十分悠闲,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江采衣,然後亲自走来伸手将她扶起,甚是亲密的半拢在怀抱里。
他的气息还是那样淡淡的海棠香,未曾被满院子的梨花冲淡,衣袍清浅的摩擦到她冰凉的手,江采衣不禁哆嗦了一下。
沈络的手压在江采衣肩膀上,指头修长白皙,形状美好,连五片指甲都修得整整齐齐,红润光滑,尖处一点,殷红妖魅。
似笑非笑的看了看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叶子衿,沈络微笑,扬了扬手,“叶容华出言不逊,掌嘴五十。”
叶子衿大惊!要知道,她堂堂一个宫妃,如果在御书房跟前被皇上罚了,还是被掌嘴,岂不是连续几天都要顶着一张红肿的脸?她的脸面在各宫面前只怕是要丢尽了!
叶子衿泪涕连连,膝行上去,却是拉着江采衣的衣袖哭道,“衣妃娘娘饶了嫔妾吧!嫔妾一时嘴快得罪了衣妃娘娘,希望衣妃娘娘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和嫔妾计较!”
这一番话不可谓不恶毒,分明赐她掌嘴的是沈络,叶子衿却来求江采衣,如果江采衣不向皇上求情,那麽她必定落个刻薄寡恩的名头。
红粉女儿的金戈铁马向来藏在柔弱泪水和红袖中,每走一步都是如履薄冰,何况,江采衣明显感觉到,身後的皇帝带着看好戏的态度,只看她怎麽处理。
江采衣咬咬牙,微微挣开沈络的手臂缠绕,恭敬无比的向着皇帝行礼,“皇上,叶容华是个女儿家,身娇肉贵,哪里禁得住掌嘴五十?方才,不过是後宫姐妹笑闹罢了,叶容华年幼无知,定是无意冲撞陛下。”
她重重咬住“冲撞陛下”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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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无知”几个字,迅速撇清自己,让所有人听明白────叶子衿冲撞的人是沈络,而非她!况且,进了宫做妃子的人,怎麽说也有十七八岁,哪里是“年幼无知”就可以饶恕的?
叶子衿没想到江采衣如此滑溜,泪水连连的抬起头,祈求的看着沈络。
沈络眼睛一弯,差点笑弯了腰,低垂着长长的睫毛,将江采衣一把拉起来紧紧的拢在怀里,甚至将形状优美的下颚下压,抵住江采衣的头顶心,十分亲密的姿势,明摆着是替江采衣撑腰。
男人修长有力的手臂禁锢着她,又是如此美绝天下的人物,江采衣晃神了瞬间,就感觉到沈络的手臂亲昵的环在她的腰间,稳稳的手势和淡淡的体温。
沈络颜色鲜艳而形状优美的嘴唇轻轻抵在她的耳後,却没有亲吻,只是微微的吐着气。
“那你说怎麽办呢,爱妃?”
他凑在她耳垂边问道,气息拂的她一阵酥痒,简直是调情。
这种姿势实在是让她难以清醒思考,江采衣努力整顿昏聩的神智,好久才稳住有些发抖的嗓音,清脆的说,“皇上……叶容华妹妹到底不是有心,皇上就了她的罚吧……”
叶子衿神情一松,还没放心下来,就见江采衣撒娇一样小手扯了扯沈络的衣袖,语调软而清甜:“……可是……陛下,叶容华这做派毕竟对皇上圣名有损……绘筝姑娘作为叶容华的贴身侍女,教导扶持主子是分内之事,叶容华出言不逊就算是她的过错,那五十掌嘴,就且让她替叶容华领了吧。”
看着绘筝刹那间乌青乌青的脸色,嘉宁姑姑心头暗暗冷笑。
只怕衣妃娘娘本来的目的就是教训这个绘筝,替秋菱出气罢?虽然这嘴没有打到叶子衿脸上,可是贴身侍女被掌嘴也够没脸了。这一对主仆没那个手段气性,却还偏要和娘娘过不去,不是找死麽?
沈络优美的眉毛一扬,几个黑甲侍卫心领神会的走上前来,将绘筝拖至道路一旁,连拖带扯的按跪下,不由分说扬手就打!
绘筝莫名其妙挨着掌,一嘴的血,委屈万分,却也无可奈何,只跪在庭院里呜呜哭泣。
黑甲侍卫和太监不同,是苏倾容一手培养的锐,几十斤的铁甲穿在身上都仿佛没有重量一般,手劲哪里是一般太监可比?每一巴掌都扇的结结实实,一下过去就是皮开肉绽牙齿掉落,别说五十下,五下就让绘筝瘫软在地昏了过去。
叶子衿气得浑身发抖,却碍於皇帝在跟前,不能发作,只得将指甲狠狠掐入掌心!
江采衣!你就嚣张吧!过几天就让你身败名裂,死在这禁宫里!
沈络完全没有兴趣观刑,一副看一眼都伤眼睛的样子,全神贯注的垂下颈子,淡淡伏在江采衣耳畔很小声的低笑,“爱妃,如何?拿朕当枪使,可还顺手?”
语调异常温柔,里面阴冷的寒意却让江采衣脚都发软!
他发现了!他果然发现她方才是故意引他出来,借他的手教训叶子衿!
什麽都瞒不过他。
沈络轻笑一声,并不追究,只是亲昵的将她拉入御书房,关上了房门。
“别慌,等会儿你父亲就来了,嗯?”
美丽的黑眉轻挑,沈络俯下身,在她小巧的红唇上浅浅吻了一口。
作家的话:
下一章绝对是肉绝对是肉!我食言我是小狗!!!!!
老规矩,想看下一章多留言~
☆、眷宠上
御书房通向前朝的路上,是一整条白玉青龙篆刻白玉大路,路面上的浮雕上一分分龙爪、凤翼、云朵、山河、叶脉皆丝毫毕现,鬼斧神工,这条路是前朝臣子通向御书房的必经之路。
皇帝召见江烨的时间虽然定在未时,江烨还是提前了整整一个时辰就等在御书房庭院的路外,以防皇帝突然兴起提早传唤他。
就这麽站着,江烨听到男子沈重的脚步声,一抬头,就看到叶兆仑正从御书房出来。
叶兆仑面色蜡黄,灰头土脸,连带着走路姿势都萎靡了几分。
方才在御书房里,皇上狠狠训斥了他一番。
原因无他,吏部出了几个大贪官,而且贪的十分愚蠢,闹得沸沸扬扬。吏部尚书闫子航寻了个由头置身事外,皇上有心维护闫子航,又要出气,便将他召来一顿狠削,话里话外的意思竟然是问他吏部侍郎的位子是不是坐腻了?
这位皇上训斥人从来不会大声怒喝,反倒是悠悠闲闲语调柔和,只是吐口而出的话听似婉转却极为吓人,短短半刻锺,叶兆仑觉得自己已经快要虚脱了。
他举起袖子擦脑门上的冷汗,一抬头竟然遇上了等待召见的江烨。
江烨看到叶兆仑,连忙迎上去,恭敬无比的向着叶兆仑拱手,“兆仑兄……”
他以二品尚书的官位和四品侍郎的叶兆仑以兄弟相称,便是十分的做低伏小了,甚至带着明显的讨好意味。
原因无他,叶兆仑虽然官阶在他江烨之下,但叶兆仑是北周世族叶家的现任家主!
叶家和江家一样,都是效忠慕容世家的大家族,但是,江烨在北周世族中的地位却远远不如叶兆仑。
北周的世家大族们基本都有百年的根基,不仅实力雄厚,更仗着家族古老而十分自傲,个个自诩百年簪缨世家,具有很大的排外性。
叶兆仑虽然资质一般,但毕竟是叶家上任家主的正经嫡子,而他江烨……只是老晋侯的义子,没有血缘,因此在世族中间很受歧视和猜忌。
……一个旭阳镇子出来的贱民,也想跻身於北周贵族圈?
江烨虽然号称是现任江家家主,事实上,许多世族根本就看不起他!
当初是慕容尚河力推江烨成为新任晋侯,否则只怕他根本无法在北周世族圈子里立足。
……他不能得罪任何一个世族家主。
因此,虽然叶兆仑最近对他百般不待见、各种冷嘲热讽,江烨还是一味退让,对叶兆仑十分恭敬。
叶兆仑心情正坏,他最近在吏部连连受挫,女儿叶子衿在宫里也不如江采衣得宠,不由得心里对江烨的恨意又多了几分。
哼……一个旭阳贱民,靠着讨好慕容老坐上晋侯的位子,女儿又在後宫狐媚惑主!
叶兆仑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冷冷的看了一眼江烨,甩袖就走。
他并不给江烨还礼,甚至连一声“下官”都不屑於说。
虽然他官职并不如江烨,可是在叶兆仑心里,自己才是正统贵族,面对着江烨的时候有着浓浓的优越感。
江烨眸子里抹过一丝恼怒,但是还是无奈的又拱了拱手,站在原地送走叶兆仑,深深叹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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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
由於江采衣得宠,叶兆仑最近在慕容尚河身边没少挑拨离间,说江烨野心勃勃,只怕是要推自己女儿做皇後!
北周的皇後向来出自慕容家,为的就是让每一任皇帝都能有慕容家的血统。而这一次选秀,慕容家女儿落选,慕容尚河对江烨也是心有不满的,只是嘴上不表现罢了。
现在无论如何,他不能得罪北周任何一个世族,更要牢牢抓住慕容尚河的信任!
江烨在江采衣被册封为妃的第一晚就赶忙造访慕容尚河的府邸,很是表了一番忠心,才在慕容尚河半信半疑的目光中仓惶回家。
偏偏皇上似乎是嫌对他的宠信还不够似的,紧接着又是升官、又是赐豪宅。
江烨只能一次次赶往慕容府,顶着叶兆仑的冷嘲热讽和慕容尚河的斥责,不停表达对慕容尚河的忠诚。
慕容尚河年纪已有七十,目光虽然浑浊却丝毫不减明,江烨数次硬着头皮发誓,一定会推辞掉皇上御赐的豪宅。
官位他不能推辞,可是这宅子,他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他最近皇恩太过隆盛,已经惹的其他世家贵族眼红,平白遭到排挤了!哪里敢再接手一座豪华宅邸日日炫耀?!
所以今天,江烨来御书房见沈络,除了谢恩之外,更有两个目的:
第一,将江采茗的礼送到皇帝手上,引起皇上注意;
第二,坚决推辞沈络赐给他的京城豪宅。
捧着手里的漆盒,江烨在周福全的引导下,走入了御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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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地上铺着厚厚的柔软地毯,梁上挂满了巧的绘宫灯,结着绚烂的绸子,帝王坐在御案後面,左右摆设着一人高的雕花盘丝银烛台。
银龛里掺着香料,整个大殿中弥漫着一种温暖和煦的醉人气息。
光线明净,书房两侧放着几排青枝缠花瓷缸,十分小巧,几朵含苞待放的睡莲静静安养在瓷缸里,小艳疏香最娇软,阳光透过薄薄的绢纸窗纱透进来,碎金般洋洋洒洒。
江烨大礼参拜之後,抬起头,就看到了御案之後斜斜靠坐的帝王和他身畔的江采衣。
沈络手腕托着颊侧,长长的头发没有梳成发髻,而是挽在肩头,墨染的流泉一般,从月白的纹路上流泻而下,漆黑的头发上枕着一截皓腕,犹如桃花冉冉盛放,那般妩媚艳丽。
他微微垂眸,似乎是非常感兴趣的把玩着江采衣的手,修长五指如同凝脂一般玉白,却又柔韧刚硬,交缠着女儿家的娇软柔荑,隐隐透出丝丝暧昧气息。
江采衣站在沈络身边,垂头不语,十分乖巧的模样,只是唇上一点微微湿润肿胀,十分显眼。
……显然在他进来之前,皇帝和江采衣很是唇齿缠绵了一阵。
想起茗儿在家中脸色惨白,气息奄奄的模样,江烨就觉得胸口怒气略略涌滚!
今早出门前,茗儿抖颤着捧着装着礼物的盒子,珍而重之的递给他,发白的粉唇翕动着,却是什麽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一串串落泪。
他上了马车之後,都能看到茗儿跪在家门口,殷殷渴盼,望着他马车的车辙。
茗儿……柔弱无辜良善的茗儿,好像冬日淅淅沥沥的小雨,纯净透明,她本应该入宫陪伴在君王身边,享尽荣华富贵和帝王的宠溺。
为什麽?江采衣这个做姐姐的,竟然如此恶毒,如此折磨羞辱这样柔弱无依的茗儿!
江烨暗暗冷斥着江采衣,却似乎忘记了,这个站在帝王身侧,单薄而倔强的影子,也同样是他的骨血。
是他的发妻拼命为他生育的骨血!
他只顾着暗斥江采衣阴毒,却丝毫也不反思,他这个做父亲的,可曾给过这个女儿一丝一毫的温暖?
他的心里只有那柔弱善良的二女儿,却忘记了自己如何让自己的长女尝尽了人间至痛至苦,失去了一个又一个最爱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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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络极其敏锐的发现,手中江采衣的指头微微一颤。
……啧,究竟是个小姑娘罢了,半点心思都藏不住。
红唇微微上挑,密密长睫搭下来,沈络越发温柔的缠紧江采衣的指头,江家长女和父亲关系冷淡,他自然是有耳闻的。
只是,是真的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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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拜谢、君臣寒暄过後,江烨献上了江采茗准备的礼物,一个红檀青鸟镂空漆木盒子,放在沈络的御案头。
沈络漫不经心的将手放在漆盒盖子上,却并不打开,而是淡淡嗯了一声。
江烨本来正琢磨着怎麽趁机跟皇帝提起江采茗的事,却被沈络冷淡的动作弄得很尴尬,有些不知所措。
江采衣站在一边,透过侧面看到阳光镀上沈络优雅艳丽的侧面和缓缓上勾的鲜艳嘴角。
沈络开口问江烨,爱卿新接手户部,交接可还顺利?
江烨连忙回答顺利。
还没等江烨回答完,沈络就淡淡启唇打断他,说最近吏部几个贪官闹腾的很凶,爱卿你可要把户部看紧了。
江烨连忙点头,正打算接着皇帝的话头往下说,沈络却又换了问题,笑着问:爱卿,新宅子住不住的习惯?
江烨脑子转不过来,慌忙组织语言准备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沈络却迅速抛出了另一个新的话题,话题切换极其迅速。
许多问题江烨还没有想好如何应对,皇帝就已经把话题跳开了。
江采衣看着父亲脑门上越来越茂密的细细汗珠,不禁心里暗暗一抽,悄悄看了看沈络,只觉得他的手段实在深的可怕。
皇上说话的时候,语气并不严厉,甚至可以说是难得的柔和。但是你如果被他柔和的语调弄懵了那就完蛋了。皇帝语速并不快,但是云遮雾罩的提出一堆问题,并且个个话题之间没有任何联系,把江烨彻底搞昏,所有思路均被打乱,极度不知所措,也极度不安。那麽接下来,无论江烨原本想说什麽,只怕都会受到情绪影响很难组织好句子。
这一番言语交锋下来,江烨大概已经昏昏沈沈,原本十分的明也只有三分了。
果然,江烨脸色泛起青黑,话语也开始不流利。
沈络唇畔笑意越发明显,於御案上微微倾身,把玩着江采衣的手指,似乎是非常漫不经心的对江烨笑道,“江爱卿,朕今日看你越发清瘦了。是不是平时不太顾惜身体,下朝之後也忙着和诸多爱卿处理政事?”
江采衣只觉得头皮上每根头发都竖了起来,万万没有想到皇帝的第一个问题就如此凶险!
这句话可不是闲话家常,这位皇帝向来不说一句多余的话,不做一件多余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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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看上去是个很简单的问题,实际上暗藏杀机:
────如果江烨回答自己非常积极,勤勤恳恳,下了朝也和各位大人打成一片,玩命处理各种政事,那他基本上就完蛋了。这可不就表示他私底下在拉拢大臣、结党营私麽?真真是不得好死的罪!
────可是如果江烨回答,他下朝之後就什麽都不干,赋闲回家风花雪月,那也就是自己骂自己消极怠工。那江烨这个户部尚书还要不要做?一样完蛋!
江烨脑仁儿发麻,冷汗顺着背脊淌落,思考良久还是没有好的答案。
末了,他咽了口口水,期期艾艾的说,“启禀皇上,微臣刚刚接手户部,最近事情多,所以清减些也是有的……”
江采衣微微皱起眉头,暗暗冷笑。
江烨的回答,等於是将皇帝的问题绕了过去,他自以为聪明,其实正犯下大错!
帝王提问,做臣子的就一定要正面回答,哪怕会得罪皇帝也不要紧!绕过问题只会让皇帝觉得油滑明,猜忌更重!
御书房的门半开着,此时突然闪过红光一角。
江采衣抬眼一望,讶然发现半开门外站着一个十分美丽的红衣女子,也不知是何时来的。
那女子面若银盘,杏眼桃腮十分美艳,胸前的抹胸开的很低,隐隐露出丰满饱满的雪白乳房,似乎随便一掐,就蜜汁四溢,让人看了就情生欲动。
女子不仅容颜美丽,更有一份异域风情,她和侍卫一样站在御书房外侧,十分恭谨的低着头,唯独一双大眼睛含情带笑,很是神。
她表情高傲,却完全不会惹人反感,反倒有种茂盛年华少女的耀眼任性,看在人眼里只觉得明媚鲜妍,仿佛这般青春年华就该有这般理所当然的张扬。
江采衣分神看了她一眼就回了目光,十分茫然。
在这个当口,为什麽会突然跑来个美人,还站在御书房门口?
没有皇上的命令,没有女人可以站在御书房门口的,这位女子是来干什麽的?
莫非是皇上的新宠?
不太像啊!
这个问题江采衣来不及思考,就听到沈络笑声兀然一,突然倾下身体,话锋如剑单刀直入的问江烨,“江爱卿,你对朕打算北伐瓦剌这件事怎麽看?”
江烨大惊,头上来不及擦去的汗被风一吹,冷飕飕的发寒!
糟糕!
皇上已经接连几日不曾提过北伐,他和慕容尚河都以为皇帝已经将这个心思搁下了,早已经放松警惕……哪知道陛下竟然会突然提起!
毫无防备!
如此突然!
沈络淡淡的垂着雪白眼皮,看着江烨青红交杂的脸色冷笑,“江爱卿你哑巴了?有什麽想法,说说看。”
……老天!这才是皇上今天召他谈话的真正目的吧!
方才东拉西扯了一大堆,其实都不在正题上!
江烨手心发寒,迅速在心里百般合计。
北伐这件事,他是无论如何必须反对的!
因为一旦打仗,就要动用大批户部和国库的钱粮,这些钱粮虽然表面上属於皇室,实际上却属於北周世族,被慕容尚河牢牢控制着,如果大肆抽钱,就会极大损伤世族们的利益!
况且,北周世族们已经过惯了好日子,都想要安享太平不愿意打仗。
於是江烨整合心情,尽力平静的侃侃而谈,“皇上,臣认为,北伐这件事,实在不可行!”
沈络懒懒搭着十指,“哦,怎麽说?”
江烨拱手,“回圣上,理由有三:
其一,陛下北伐的目的不外乎是继续打击瓦剌残余势力,可是自从七年前的那一战之後,瓦剌在胭脂山外的部落已经几乎被扫荡平坦,目前对我北周绝对无法形成威胁,没必要;
其二,瓦剌部落东面边境和南楚接壤,如果此刻发兵,只怕会引起南楚的警惕,认为我北周野心勃勃,两国从此和平交好只怕会就此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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