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田蜜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浣若君
夏晚心说,那分明就是我的鞋子,难道说?
她心中怦然一跳:难道说,我才是李燕贞的女儿?
陈姑捧着双虎头鞋,轻轻翻开画册,低声道:“当初,有人打晕了老奴的头,抱走了孩子,然后,因为听说王爷在满城找孩子,怕王爷找到之后要发雷霆之怒,于是就把孩子送给了北齐商人,想让北齐人把她带走。
结果,北齐人半路遭匪,咱们年姐儿侥幸捡到一条命,叫个没孩子的乡里男子捡走,于是,她就到了水乡镇一个叫红山坳的地方,在那儿整整生活了十二年。”
毕竟陈姑是曾经丢了孩子的人,李燕贞在思考这话的可信度,便听陈姑又道:“找到年姐儿之后,老奴原也以为,那人不过一时昏头,误拐了孩子而已。可是,据老奴所知,就在年姐儿被扔到红山坳那穷地方之后,那人还不解恨,在她十一岁的那年,居然还拿两千两银子买通她的养父,把她带到关西大营去献祭,所谓献祭,是将她闷于石棺之中,活生生的闷死,与生杀无二。”
夏晚原本是站在屏风后的,又缓缓回身,坐回了椅子上。
所以说人活着就会有很多希望。
曾经满身血痂的时候,每每甜瓜发病的时候,夏晚不止一次想过死,甚至悄悄备了很多药,就是想那一日捱不过便带着甜瓜一了百了。
谁知熬了过来,叫她有一日竟发现自己是李燕贞的女儿。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场撕的有点久,233,明天继续。
不过放心吧,六畜不会有事滴,夏晚还需要他来拯救呢,谁叫人家是战神哩。
第67章
李燕贞捧过那双鞋子,看了许久,不过巴掌大的鞋子,跟画册上仔细对比了一番。他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早过了流泪的年纪,泪吧嗒吧嗒就往下流着,掉在那双鞋子上:“所以,她叫什么名字?”
“夏晚,她叫夏晚。就是曾叫呼延神助掳走的,最后跳河的,我的妻子。”郭嘉道。
李燕贞道:“就是我曾见过的,在我桌子上写了一幅字样又丑又难看的,语句不通完全读不懂的信的,那个姑娘?”
他语调中带着哭腔,不敢相信自已在七年前见到过女儿,却又与她擦肩而过,天人永别。
郭嘉唇角微抽了抽,道:“是。”
说着,他贴身掏出一张泛黄的宣纸来,缓缓展开,递到呼延天忠面前:“你不是想要证据吗?呼延大人,这就是证据,是您曾杀了我母,掳了我妻子的证据。”
呼一天忠,跳上红山。红山有吾o,叫他长剑戳穿。妾心哀哀,恨不能斩……
字丑到人神共忿,写的也狗屁不通,可夏晚的字是郭嘉教的,所以在从李燕贞手里拿到妻子所书的信的那一刻,郭嘉就知道吴氏是叫呼延天忠给杀的。
所以,他其实在七年前就知道吴氏是叫呼延天忠给杀的,也知道郭莲是拿着夏晚的东西去认的亲,他却将这事儿隐藏了整整七年。
李燕贞也不过四十出头,还是个盛年男子,此刻居然有些站不住,踉踉跄跄往后退了两步,吼道:“是谁,究竟是谁当初带走了我的年姐儿,又把她卖到那么个地方去的?”
他回想七年前自己初到河口城的那个夜晚,那个穿着北齐兵服,摇着两面旗子,要代甘州人命感谢他的那个小姑娘,那是他的女儿啊。
两番相见,他嫌弃过她写的字儿难看,还差点与她相认,之所以最后不曾相认,似乎是因为痣,她身上生了很多的痣。
然后,次日一早,他就听人说,那个女子是郭嘉的妻子,在天明之前跳河自杀了。
李燕贞当时猜过许多原因,一度还以为是自己束兵不力,有手下的士兵们趁着无人时强辱了她,她才会跳河的。为此,还曾严刑铐问过手下兵士,看可曾有人动过歪心。
当然,也不过一个小妇人而已,他把她写的那封语不详焉的信交给郭嘉,后来安慰了他几句,这事儿也就完了。
可谁能想得到,那是他苦苦寻了十一年的女儿,当时满打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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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才不过十四岁,在一个小山坳里风吹雨打着长大,还被关西大营献过祭,死去活来了一回,小小年纪便嫁了人,长安城里,像她那个年纪的少女们正是娇生惯养,谷物不识的时候。
她却早早成了个妇人,为了找丈夫,穿着两国兵服,拿着两国旗子,因为想在寻死前给丈夫留一封信,在他的书房里咬着笔杆儿,拿自己所有认识的字,竭力的拼凑着。
他的长女,他曾经那么期待过她的出生,也是因为实在放不下,千里迢迢从长安带到甘州,为此,不惜惹恼皇帝,不惜丢掉做太子的资格。
他视如珍宝的女儿,叫人那般践踏,踏进尘世间的恶道之中,这不是因为孩子,这是因为他,肯定是因为出于对他的恨意。
李燕贞双拳紧捏着,环视周围,忽而一把捏上陈姑的衣衽,鬓额间青筋爆涨:“快告诉本王,当初打晕你,抱走孩子的人是谁?”
大堂中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皆集中在陈姑身上,想听她说,打晕她,抱走孩子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陈姑缓缓伸出一只手,往某一处指着,李燕贞燃着怒火的目光,也往那一处搜寻着。
屏风后面的夏晚也站了起来,手摁着脸上的巾子,也想知道,那个会恨她恨到要把她送给北齐人的人究竟是谁。
随着陈姑的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太子李承筹身上。
他站在大堂正门第二道小门处,而郭嘉就堵在他身前,呼延天忠与郭嘉已是剑拔弩张之势,太子身后是太子的护卫,郭嘉却唯有他只身一人。
这情形瞧着,似乎是太子想走,而郭嘉堵着不肯叫他走。
“是他,就是太子殿下。”陈姑厉声道:“当时,老奴才出行府大门走了不过三五步而已,太子忽然而至,从老奴怀中抱走了年姐儿,然后说要抱年姐儿去看灯,同时命王府的侍卫不必跟着,就老奴一个人陪着,到灯市上走了久,到个背巷处,老奴便叫人打晕了。
老奴晕之前瞧的清亮着呢,抱走年姐儿的,就是太子。”
李承筹唇角抽了抽,忽而也是一声雷霆般的怒吼:“一个疯婆子而已,居然胆敢离间皇家兄弟之间的关系,来人,将她给本宫斩了。”
不过顿时之间,梁清所率的金吾卫,李燕贞自己的亲兵哗啦啦亮出了兵器,而太子的人是早就亮了兵器的,大堂内外,两队人马眼看就要杀到一处。
李燕贞像头发了怒的狮子,于大堂里走来走去,忽而搬起一把椅子,朝着太子便砸了过去:“李承筹,我操/你妈!”
他吼道:“金吾卫梁清听令,杀太子李承筹,待本王入长安,自会在父皇面前自刎以谢罪。但今日不能叫他活着出行府。”
原本,进行府的时候是来审呼延天忠的,李燕贞以为顶多不过当着太子的面责上呼延天忠几句,让郭嘉出个气也就行了,谁知道郭嘉今日要翻的,却是当初李昙年被拐之案,而且还牵扯到了太子头上。
谁能相信,他当时把行府所有的下人几乎尽屠,想要找到凶手,拐走孩子的却是他的亲哥哥,当朝太子。
一个七尺高的堂堂男子,他的亲哥哥,居然把弟弟最疼爱的女儿卖给北齐人。
一把椅子当头砸过去,李燕贞道:“杀了他,杀了李承筹这个狗娘养的。”
呼延天忠替李承筹挡开了凳子。
李承筹道:“三弟,你性子冲动,易怒,动不动就打打杀杀。带点脑子好好想一想,此刻咱们兄弟相拼,于谁最有利?是不是郭嘉?
他如今是父皇身边的宠臣,馋臣,是妄图妖言惑众,颠覆我大魏江山的大奸佞,你要听了他的话,兄弟之间闹的你死我活,才真是他想要的。”
他说的,似乎也有那么几分道理。于是李燕贞又转头,去看郭嘉。
随着他的目光,金吾卫、晋王亲兵,所有的茅头直指向了郭嘉,也不过瞬时之间,郭嘉成了众矢之的。
这是曾经的战神,即便自从七年前起他便宣称自己不再拥有那种神力,在军中五年也只做随军参谋,从不曾亲自披甲上战场,但战神就是战神,呼延天忠犹还记得他在水乡镇提着两柄斧子,疱丁解牛一般,眉头都不皱一下,是怎么把五千人屠杀在黄河边的。
他一扬手,重重侍卫再度逼近,矛锋直指郭嘉的胸膛。
郭嘉背着光,就站在门上,身前身后,皆是缀着红缨的长茅环绕。
他一笑,唇角勾着颇为动人的优美弧度,眼中泛着淡淡的亮光。缓缓抱拳,他道:“太子殿下,王爷,臣有个故事想讲给众人听,讲完之后,郭某不必人杀,必会自愿赴死,可好?”
说着,他自腰间抽了一柄腰刀出来,以拇指卸掉刀鞘,低头看着紧逼而上的矛头,淡淡道:“无论王爷还是太子殿下,皆知我已失了神力,如今不过一普通人尔,不过一个故事,也是一濒死之人的索言,便听听又能如何呢?”
李燕贞率先扬手,示意金吾卫和亲兵不必妄动。太子毕竟带的人少,见李燕贞似乎不生气了,遂也示意自己的亲兵不必再逼近。
接着,郭嘉语调浅浅,讲起了故事来。故事的主角,是某一朝,某一代的皇室两兄弟。当然,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那俩兄弟就是李燕贞和李承筹。
在郭嘉的故事里,哥哥资质平平,却占着长,所以才能继承储君之位,但弟弟能征善战,屡立奇功,所以一直威胁着哥哥的太子之位。
哥哥怀恨于心,便在某日驾临甘州时,抱走了弟弟的女儿,并将她送给了北齐人。
不过北齐人被杀,孩子没能到北齐,反而阴差阳错之下,到了红山坳。
哥哥一直在关注孩子的去向,也知道孩子就在红山坳,可他不曾悔过,也不曾告诉弟弟孩子的切实去处,就在弟弟疯了一样满世界找孩子的时候,一个人独自幸灾乐祸。
原本,恶作到此,神不知鬼不觉的,他也该手了。
可是,弟弟在关西战功愈盛,颇得皇帝器重,就连能够主宰关西兵输赢的战神,都只听李燕贞的召唤。
在一次馋言,让皇帝贬去弟弟的兵权后,哥哥让自己的部下做了关西提督,也想请战神出战,没想到关西换了提督,战神拒不出战,哥哥心中忿恨之极,才会于甘州万千的少女之中,独独拎出弟弟被扔在穷山坳之中的女儿作祭。
一个山坳里的小姑娘,其屡屡的不幸,似乎也不过时运不济,可谁能想得到,就在她的头顶,有这样一双大手,翻手为云覆手雨,一直在主宰着她的命运,她的生死。
既是这样,她再努力,再勤奋,又怎能逃开那双命运之手的桎箍?
所有人都还沉浸于故事之中,当然,也在思考这故事的可信度,就在这时,郭嘉手中的腰刀忽而一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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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一个错身而已。
他身形并不算太快,也不知虽怎么避开的矛头,不过寒光一闪,护戌在太子前面的呼延天忠脖颈间血流喷涌,他大张着嘴,气管呼吃呼吃,还妄图用手去堵住疾速喷涌的血液。
随着几声女子的尖叫与惊呼,呼延天忠颓然倒地,郭嘉手中的腰刀已经逼到了李承筹面前。
他身上那件紫袍衬着冷白色的肌肤,眸中非但没有怒火,反而是燃着焰火般的兴奋,眉头扭曲,唇角牵着鬓角的青筋爆起着,腰刀抵上李承筹的胸膛,他道:“殿下毕生的谋断,怕都在夏晚身上,在李昙年身上,在我郭嘉的妻子身上。
一个庸才,以长而占得太子之位,嫉妒弟弟的战功,嫉妒他的能力,于是折磨他最疼爱的女儿,以此为乐,以此牵制他,让他在关键时刻无法和您相争。”
一朝储君,心胸狭矮到这个程度,在害死弟弟的亲生女儿后,居然还能心平气和没事人一样跟他相处,住在他的府宅之中。
门外黄叶远山,银/枪锋寒,一层层的亲兵与金吾卫,兵器与肉帛相抵,而郭嘉一袭紫袍,脸上带着诡异的笑,眼中亮晶晶的大约是泪,也不过短短一柄腰刀,就抵在太子李承筹的咽喉上。
“不过一个妇人而已,死了也就死了,谁会在乎她生于何处,长于何处,又过着什么样的人生,谁又会在乎她是怎么死的?不过一个妇人而已,天下有何其多的妇人,能在你春风得意时锦上添花,斯人已逝,哀悼两句也就完了,大不了在她的忌日做首诗,还能搏个好名声。”虽说失了神力,七年中不曾动过武,他露在外的手臂上依旧有盘根错节的筋蟒,在他颤哑的嗓音中疾剧的颤动着。
郭嘉缓缓转头,目光投向李燕贞:“夏晚是你的女儿,是李昙年,这种安慰的话,王爷还能说得出口吗?那时候,您还会觉得,一个妇人而已,死了也就死了吗?”
便你皇亲国戚,便你金枝玉叶,一样是血肉生成的身子,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太子也得毙命当场。
但当众杀国之储君,郭嘉要么是不想活了,要么,就是把皇帝的恩宠想的太美好了。
第68章
这时候所有人蜂涌在一处,大堂内外,一层又一层,矛头对着矛头,剑抵着剑,这时候慢说金吾卫,就亲兵们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效忠于谁,又该要杀谁。
夏晚不顾乱势,跑到了前面。但是人太多了,又都是人高马大的男子们,她在外面什么都看不到。
直到跌跌撞撞跑到一张椅子上,夏晚才看到郭嘉拿腰刀抵着太子的脖颈。
便真的要为她复仇,便真的想杀太子,私底下能有多少机会,夏晚不知道郭嘉为何这么冲动,偏偏要在太子和李燕贞齐聚甘州的时候,当众揭出此事来。
他就好像是故意的一样。
这一腰刀下去,慢说前程,他这辈子就全完了。
也就难怪他会说不要告诉郭兴和郭旺两个,原来他也知道自己走的是一步死棋,之所以不想让他们知道,是不想牵累他们。
而刻意让她来看一回,大约是想让她转告孙喜荷,让孙喜荷知道,真正的郭嘉并没有那么忘情负义吧。
就在这时,河生于乱中找到了夏晚,立刻就开始把她往外搡:“娘子,咱们少爷交待过,到这会儿您就该走了,趁着乱,咱们从后门溜吧,他自己会想到办法出来的。”
确实,此刻是最乱的时候,这行府中所有的人都在关注那剑拔弩张的太子和中书侍郎,一重又一重的惊天内幕,才没人管一个妇人是不是趁乱走了呢。
“河生,你可真是个傻子。都这个样子了,你家少爷也早不是战神了,你觉得他能从那里三层外三层的兵甲之中逃脱?”夏晚道。
河生道:“他说他可以。”
夏晚瞪了河生一眼:“所以我才说你是个傻子。”她甩开河生的手,于拥挤的人群中向李燕贞奔了过去。
这时候徜若她揭下头巾,说自己就是夏晚,就是李昙年,她还活着。还能不能救得下郭嘉这条命来?
李燕贞一直没有动过,就站在原地,两手虚张着,梁清在他身旁。
“总得把郭侍郎劝下来。”梁清道:“王爷,他这是在找死。”
李燕贞摇头:“不必管,让他杀。待他杀了太子之后,会束手就擒的。螳螂捕蝉,他这是把渔翁的机会让给了本王,本王不承恩,他就白死了。”
太子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象征,象征着权力的顶锋,所以坚如金玉。而郭嘉是一柄钢铸成的锋刃,他非是想杀人,要真的仅仅只是杀太子就能复仇,多简单的事情,这七年之中,只要他肯用心,会有很多种方式杀掉他。
他是钢,义无反顾的撞向金玉铸成的山锋,山崩玉碎,钢亦折,他是拿自己的一条命给李燕贞铺路,给李燕贞争取最终能够问鼎皇位的一点缥缈之机。
李昙年,优昙婆罗花盛开的那一年降生的孩子。
李燕贞忽而深吸了口气,抑着要往下滚的眼泪:她确实是他的小福星,便身死七年之后,依旧能够帮到他,可惜他并非一个好父亲,整整十二年,他在关西大营的时候,她就在水乡镇,相距不过七里路程,她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却始终没有找到她。
屋子里到处是女子们的尖叫声,人挤着人,夯着人,夏晚压极就挤不到李燕贞身边,而郭嘉的腰刀,眼看就要捅进李承筹的胸膛了。
他要真的杀了太子,他这一生就完了,天下之大,容不得他,只有死路一条。
但变故往往在不经意间。
就在这时,夏晚当铺里那个小阿陶不知何时从行府外挤了进来。她才是真正的夷族姑娘,虽说瞧着个子小小的,但嗓门外格外的大,就在堂外高声的喊:“东家,东家,您在不在里头?”
正是神仙打架的时候,这种事儿,只要不是当事人,自然是能避就避,再不济有好热闹的,躲起来看个热闹也就完了,所以行府中的下人们早就乱了,居然叫阿陶就给大剌剌的闯了进来。
“东家,东家,您快些儿出来吧,咱们甜瓜出事儿了。”
夏晚每日里第一重忧心,就是怕甜瓜犯病,自打他上学堂之后,再一重的忧心就是怕他在学堂里犯病,既阿陶声音这样大,显然甜瓜这一回病的不轻。
一边郭嘉七年筹谋,在杀太子,准备一命换一命,一边甜瓜犯了病,俩父子,她究竟该先去看谁?
夏晚略一犹疑,毅然决然的转身,穿过层层拥挤的兵卫,因恰好她这一侧站的全是金吾卫,梁清一路放行,居然叫她给挤了出来。
阿陶可不知道这些人夯挤于一处是在作甚,她道:“东家,是咱家二爷捎的信儿,说叫您快去看看,咱们甜瓜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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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是……”
郭兴就在书院外守着的,既是他捎的信儿,怕就真的是大事儿。
“怕是怎么了,快说。”
“怕是不行了。”阿陶道。
她怕夏晚承受不住,要晕过去,所以这话不敢说出来。既说出来了,便来扶夏晚,防着她要突然晕过去。
但阿陶不知道的是,整整六年,一回又一回,夏晚一颗心早已千锤百炼。她稳稳的站着,深深吸了一口气,拉起阿陶的手,转身就往外跑。顾小不顾大,郭嘉于她来说,七年前就不相干了,此时,儿子更重要。
出行府,一路居然也畅通无阻。夏晚边跑边往四周看着,见王府外拴了许多的马,有些有主,有些并无主,径直奔到一匹无助的马前,解了缰绳就准备往上攀。
她爬了两番爬不上去,喊道:“阿陶,阿陶,你扶我一把。”
语音未落,夏晚只觉得腰身一空,回头一看,却是方才还在行府大堂之众,拿腰刀逼着太子的郭嘉,他居然也跑出来了。
郭嘉随即也翻身上了马,缏子扬起,马蹄腾空,撞向尖叫着的人群,夏晚只觉得风破面而来,马驮着两个人,已经飞速的跑起来了。
“孩子既有很严重的病,你们夫妻就该提早为他诊治,怎么不替他诊病治病,还送他去上学?”郭嘉吼道。
夏晚并不说话。
只要甜瓜有事,就都是她的错,这无可推卸。
马上只套着一个鞍子,鞍子还是弓腰状,俩人同趁,格外的挤,而且随着马四蹄的腾空也落下,她整个人被抖起,又落下,生怕要被颠下去,只能紧紧拽着郭嘉的胳膊。
她已经有七年没有跟人格外紧密的接触过了,于这种紧贴格外的厌恶,脖子努力往外扬着,以求不要闻到郭嘉鼻息间喷洒的灼气。
“他究竟病了有多久?是什么病?怎会用到麝香那种东西?你们难道不知道麝香是不能给孩子用的。”郭嘉也格外的扭着脖子,尽量的,想要离这夷族弟媳妇远一点。
夏晚始终一声不吭,等到了书院大门上,也不必郭嘉来扶或者来拉,就准备要从高高的马上跳下去。
山正陈贤旺和监院吴传智两个就在拴马桩处等着,见夏晚匆匆而来,陈贤旺抱拳就走了上来:“夫人,您家郭添已经叫他父亲抱走了,是去了齐爷哪儿,他请您往那儿赶。”
夏晚想下马,郭嘉伸手,于马上箍住了她的腰,问道:“齐爷在什么地方,我带你去。”
“究竟怎么回事?”夏晚叫郭嘉肘着腰无法溜下去,遂于马上问陈贤旺:“甜瓜是犯了痼疾,还是出了别的事?”看山正和监院躲闪的眼神,她觉得甜瓜应当不仅仅是犯了旧疾。
陈贤旺看了一眼吴传智,俩人皆是一脸的为难,愣了半晌,皆在摇头。
吴传智道:“不知有无痼疾在里头,但孩子确实受了外伤。”
既是外伤,就不是痼疾。但甜瓜的头才磕伤过,徜若再多受一重伤,确实险之又险,难道郭兴会说孩子不行了。
郭嘉随即调转马头,策马又跑了起来。
进了六道巷,再往右侧一拐,便是齐爷的家。这齐爷是从小到大,一直替夏晚和甜瓜两个诊病的老郎中,下了马,俩人疾疾进了齐爷的家。
齐爷不在,甜瓜亦不在,郭兴和郭旺两个也不在。诊室内间床头的竹篓子里扔了一团又一团的棉布,散发着淡淡的血腥气,整间诊室里,唯有一个小学徒阿恒正在清洗医用器具。
阿恒道:“郎中叫阿昙姐不必忧心,伤口虽深,却不险。他和您家二爷俩个在隔壁那间敞亮的屋子里替甜瓜缝针,一会儿就会出来的。”
夏晚若着急起来,就会语声嘶哑,她道:“我是甜瓜的娘,我得进去看看。”
就隔着一道门,夏晚想往里突,阿恒就有些生气了:“阿昙姐,您又不是郎中,进去了非但于事无补,怕还会惹得孩子情绪激动,横竖不过片刻,他很快就出来了,您这又是何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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