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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田蜜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浣若君
他小心翼翼道:“待孩子醒了,总要吃东西的,我让河生从酒楼订了些饭菜回来。”
“孩子要吃粥,他才流过血,醒来必定虚弱,所以,我娘已经在家里替他熬粥了,至于酒楼的酒菜,大伯留着自己吃吧。”
夏晚见这人还不肯走,一把拉开了门,侧眸,眸光冷冷剜着郭嘉:“难道非得要弟妹把大伯您赶出去才行?”
郭嘉张口欲出,欲叫一声晚晚。
虽这七年他不曾和她一同经历,仅凭阿恒和齐爷两个的活,就知道她过的有多艰难,而那艰难,全为他所赐。
郭嘉怕自己一声夏晚叫出口,她从此连这礼节性的敷衍都不存,直接将他打出去。
原以为红山坳到水乡镇的十一年,已是受不尽的苦难,却不呈想这七年,她带着个孩子,依旧挣扎在生与死的边缘。
夏晚要赶,郭嘉不肯走,就在这时,床上的甜瓜嗫嚅了片刻的唇,轻轻唤了声:“娘!”
“甜,你怎么样了?肚子痛不痛,头痛不痛?”夏晚握过儿子的手,问道。
甜瓜道:“娘,我想喝水。”
夏晚早已备着温水,把儿子扶着坐了起来,便一口口给他喂着温水。
“究竟谁伤的你?”她道。
甜瓜瞧见那高高瘦瘦,一脸严厉中带着温和的大伯也在,毕竟小孩子之间的事情不好叫他这种当官的大伯知道,摇头道:“儿子只是自己不小心而已。”
毕竟儿子是自己生的,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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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神里的躲闪,夏晚便知儿子在撒谎。他非是不敢和她说真话,而是因为郭嘉在场,怕说出实话来要折自己的面子。
夏晚真是服了郭嘉这厮。
他屈膝半跪在床边上,两只眼睛格外贪婪的打量着孩子,像个狼外婆一样,混然没觉得她和孩子有多想赶走他。
甜瓜也觉得这大伯与往昔见的时候不一样,看着自己,眼中有些玩味,唇角带着丝极为狡诈的坏笑。心有灵犀,甜瓜自己想干坏事儿的时候,也会这样笑,他觉得这大伯应当要干什么坏事儿。
“甜瓜,你娘的脸破了,方才流了好多…好多的血。”郭嘉两只眸子紧盯着夏晚的眼睛,一根手指缓缓指上自己的面颊,说道。
到底小狐狸不比老狐狸更狡诈,甜瓜一听便急了,一把抓上夏晚的面巾,就从她脸上撕了下来。
第71章
是夏晚,这真的是夏晚。
鹅蛋般圆的小脸,两道舒润的长眉,一双明媚动人的眼睛,鼻根从人中位置隆起,挺拨秀丽,唇比在水乡镇时润了许多,也丰满了许多,时隔七年,郭嘉依旧记得那两瓣唇的味道。
象牙白的头巾从额头处裹偎,衬着她两颊略粉的脸,他的小夏晚,再不是当年新嫁给他时两颊微红的小土妞儿。
她美到叫他在一瞬间就停止了呼吸。
她明媚,艳丽,唯独两只眸子里没了当初望着他时的忐忑和期待。幽深,冷静,仿佛早料到会有此一刻,微舔了舔舒润的红唇,一伸手,便将头巾也解了下来,款款放在了床上。
一头明光可鉴,柔顺乌黑的长发,绾成个发髻,卸去夷妇的那一套,这才是他的妻子,他魂牵梦绕了七年,发誓便追入六道轮回,也追回来的妻子。
垂了垂眸子,夏晚道:“我到红山坳的时候,身上所穿的衣服都叫夏黄书给烧了,唯独剩下一只肚兜,在地窖里堵蛇洞,还有一双虎头鞋,藏在装面的板箱后面。
鞋子在你手里,肚兜当是在郭莲手中吧,她是凭借那个才叫王爷认她做女儿的,对吗?”
“晚晚。”
夏晚紧搂着儿子,鼻子抵在甜瓜额头上重重嗅了一气,抬起头来笑的泪眼婆娑:“你差着一步,就永远赶不上,轮回之中,夏晚和你的缘份尽了。至于我,我是阿昙,我和你没关系的。”
“甜瓜的病,我帮他治,我既是他的父亲,你就该卸下如今肩头的重负,让我……”郭嘉一语未尽,甜瓜小声提醒道:“大伯,我爹是郭兴,关西大营的先锋将军。”
郭嘉握过儿子的手在手在自己额头碰了碰,道:“你爹是个好人,将你养到这样大。”他心说,我要揍死那个长工养的狗杂种。
夏晚道:“兴儿和旺儿都是好的,他们瞒着你也是我的意思,你的官途无论顺还是逆,与我们没关系。曾经的夏晚会很感谢你翻出她的身世,为她而不惜杀太子,但现在的阿昙只想照顾好孩子,养大我的小甜瓜。”
说着,她忽而站起来,将甜瓜抱在怀中,把自己那头巾往他头上一包,防着孩子的伤口要受了风,起身便走。
瘦瘦高高的儿子,额头还缝着针,两只大眼睛眨巴着,两肩柔韧的妻子眼眸低垂,从他面前走过,夏晚连眼皮都不曾抬过。
两家子离的并不远,孙喜荷听说大孙子又犯了病,熬好了一锅子粥在灶里煨着,正在门上巴望,便见夏晚一张素面,怀里抱着孩子,从齐爷家走了出来。
郭嘉一袭官袍,垂手跟在身后,两只眼睛直勾勾望着夏晚怀里的孩子。
这样子,显然是戳穿了。
她悄声道:“儿,毕竟他才是甜瓜的亲爹,他要来抢孩子,咱们可怎么办?”
夏晚亦是低声:“他不会的。”
才当众杀了一个知府,拿刀差点捅了太子,便再是天子宠臣,郭嘉七年的好日子怕是要到头了,他如今的处境,若不想拖累孩子,就只会离甜瓜远远儿的。
至于她,夏晚回头,郭嘉犹还站在齐爷家的门上,形单影只,直勾勾望着她。
明知道他只差三头六臂,当朝储君,想杀就杀,可瞧他站在青砖墙下,高高瘦瘦,孤孤单单,就像甜瓜一样叫人放不下的委屈,夏晚狠了狠心,抱着儿子,转身就进门了。
晋王行府之中。
众人已散,唯有晋王李燕贞坐在居中的交椅之上,他膝头放着那本硬装的画册,上面端端正正,摆着一双褪了色的虎头鞋,另有一件发絮的肚兜儿。
梁清走了进来,小心翼翼道:“三舅,太子已经带着全部的大灵猫起程回长安了。”
毕竟是储君,李承筹在郭嘉走后,称李燕贞有意谋反,才会设局谋害自己,要回长安在皇帝面前将此事断个明白,并坚称自己当年决对没有拐过李昙年。
棋差一着,功亏一篑。不过转眼之间的事儿,郭嘉弑储君,李燕贞再抓到郭嘉,往长安一送,郭嘉必死无疑,但他将从此拥有争储的资本。可惜郭嘉在最后一刻松了匕首,转身跑了。
阿耶!
阿耶,骑马马。
翻开书页,脸儿圆的像轮满月一样的年姐儿就在这行府中跑来跑去,一声声喊着阿耶。
“周后养的狗杂种,老子饶不了他。”李燕贞背对着梁清,忽而似吸水烟般一阵呼啦啦的声音,梁清听罢片刻,才醒悟过来,李燕贞这是在哽着脖子抽噎,他是在哭。
“徜若二舅真的拐了年姐儿,那他就是该死,三舅您……”梁清试探着,犹豫着,伸长脖子望着李燕贞的侧脸。
李燕贞道:“李承筹算不得什么,真正难的是你大表哥李昱霖,有他在,东宫之基就很难动摇。”
“那年姐儿就白死了?”
忽而一掌拍在桌子上,李燕贞道:“自己无能,嫉妒心重,就拿别人的孩子开玩笑,骨肉相残,可是他李承筹起的头,就休怪本王无情。”他这是动了要杀太子的心了。
皆是一家子,梁清的母亲玉华公主和李燕贞是一母出的,所以这个三舅才格外的亲。但舅舅们真打打杀杀起来,他也觉得不好过,所以,梁清插开了话题:“外面那个莲姐儿,怎么办?”
李燕贞侧眸扫了一眼,郭莲和吴梅两个就在外面跪着了。
他道:“叫陈蓉处理了就好,这等小事,勿来烦扰本王。”怀中依旧是那本硬装画册,李燕贞闭上眼睛,挥了挥手,梁清揩着额头的汗,缓步退了出来。
何其可悲,当初若非大清早儿的,他于马上那一句玩笑,夏晚是不会决然投河的。他害死的,居然是自己的亲表妹。
室外,陈蓉一袭本黑长袄,衬着一张雪白又艳丽的脸,正盯着跪在面前的郭莲和吴梅两个。
分明是嫂子的东西,却在小姑子手中,而小姑子拿着它冒充认亲,居然就在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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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昙那儿我就不说了,否则的话,我能放得过宝儿,她可放不过。”
陈雁翎也是因为郭兴好说话才来的,她道:“那个伙计已经叫我着人打断了一条腿,还在床上躺着呢,人我就不给你送来了,阿昙那儿,你看着糊弄过去,只说是甜瓜自己摔的就完了,行吗?”
郭兴在关西大营,干的是冲锋,守城的活儿,就是因为他脑子不甚灵光,不懂得拐弯子。
明眼人一听就知道陈雁翎是在袒护那个差点害了甜瓜命的小伙计,他却以为陈雁翎真的打断了那小伙计一条腿,就把这事儿给揭过去了。
回到巷子里,郭兴准备回齐爷家去看甜瓜的,才走了几步,墙后伸出一只手来,拎上他的耳朵便走。
这自然是郭嘉,虽说他生的壮,有蛮力,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打小儿,郭嘉就是那个能降伏他蛮力的魔。
“狗日的,老子操/你祖宗八代。”郭嘉咬牙道:“让老子的儿子喊你作爹,心里很爽吧。”郭兴还没回过神来,郭嘉一拳已经捣过来,捣的他鼻梁一酸,血就流了下来。
止这一句,郭兴便明白,郭嘉是发现夏晚了。他性子直,经郭嘉迎面这一拳,就把夏晚教给他的,万一她叫郭嘉发现之后他该如何应对的全都给忘了。
正值傍晚,家里都有人的时候,街坊邻居家正在外面玩的孩子忽而见两个男人打起来,呼啦啦就围了过来,好奇的张望着。
孙喜荷早怕这两兄弟要出丑,赶上前将俩人撕撸开,骂郭嘉道:“要打这个没人的地方,这不是要败坏我家阿昙名声吗?快,都给我滚。”
郭嘉依旧拎着郭兴的耳朵,穿过书斋,后面是当铺背面的小院子,一进门再给一拳,不比当年一拳能捶死一头牛,他失了当年的神力,一拳打出来果真力绵了许多。
郭兴一直不曾懈了武,肌肉鼓起来,郭嘉这点拳头的力完全能吃得住。
“她那时候很丑的。”他急吃红脸,脖子硬杠杠的倔着,语不择言:“你都不要了,凭啥我们就不能处在一块儿?”
郭嘉解了身上那件官服,叠整齐挂到树叉上,叉腰站了半晌,再给郭兴一拳,捣黑了他另一只眼睛:“狗屁,那是老子媳妇儿,老子稀罕着呢,谁说老子不要了。”
真的是,稀罕的命都能填搭给她,稀罕到恨不能到奈何桥上去陪她。要说夏晚活着,不论什么样子,只要活着,郭嘉都想跪下给阎王爷磕一百个响头,那怕她在要饭,她瞎了眼断了手,他都能接受,只要她活着就好。
可没想到她偏偏是跟郭兴和郭旺在一起,这种叫兄弟背后捅了闷刀子的怒火,若非夏晚还活着的狂喜,他今天非一刀捅了郭兴不可。
“要,你把她糟蹋成那样,你要什么要?”郭兴也不敢喊救命,任凭郭嘉的拳头像雨点子一样往身上落,只知道抱着脑袋一味的躲:“你是没见她当初的可怜样子,身上就一个肚兜儿……”
不说这个,郭嘉大概也就打几拳泄气,听见这一句,郭嘉再忍不住,恰是平日练沙袋的架势,气也不喘拎拳上去就打了一气,连踢带踹,踹到自己都累了,才指着大门道:“滚,你给老子滚的越远越好,永远都不许再回金城,再回一次,老子直接打死你。”
人抬屁股狗占窝儿,既人来了,狗也就该挪窝儿了。郭兴叫郭嘉打缩在葡萄架下,缩着脖子道:“甜瓜的伤还没好了,好歹让我休完了假,等孩子脸上的伤好了再走,成不成?”
“不成,此刻就滚,滚到伊犁去,永远都不准再回来。”郭嘉越看越气,再给郭兴一脚。
“大哥也太霸道了吧。”穿过书斋和住家之间的,窄窄的巷子,进来的是郭旺。
他穿着件青布面的棉直裰,直裰下摆浮着一层子黄土,脚面上也蒙着一层土,显然是出过远门的。
一双浓眉微簇着,他脸色沉如寒潭:“你是气老二于黄河里救了夏晚,还是气我们照顾她到如今?”
正值秋天,葡萄架上一嘟噜一嘟噜紫皮饱涨的大葡萄晶晶透亮。郭旺摘了一串下来,掂在手中轻丢着,就在郭嘉面前走来走去。说一句,揉一颗葡萄,汁子带着肉噗噗的挤在地上。
那肉噗噗的声响,总叫郭嘉想起北齐人毒发时的场面,整个人溃成一滩血水而爆时的寒渗。
旺儿这孩子,用郭万担的话说,混身上下长满了心眼儿,没别的毛病,就是聪明。人太聪明了,读书就不会有大出息,因为读书不是个靠小聪明就能成功的事儿。但他善于做卖买,见人三分笑,高大,温和,厚实,一看就可信赖。
他不比郭兴憨厚,打小儿就知道自己不是吴氏生的,跟长工们关系处的好,连自己的生身父母是谁大概都知道,而且,还知道很多郭万担当年在朝为大将时的旧事儿,就这点,他比郭嘉都厉害多了。
须知,郭万担当初在朝做大将,以及为何杀前太子李承业的事情,除了临死之前给郭嘉透露过一些,也就郭旺知道的最清楚。
金城威望颇高的郭家三爷,笑嘻嘻的笑面虎儿,真要寒了脸也挺吓人的。
行至郭嘉面前,他道:“夏晚初来的时候,满身溃血,混身都在往外爆血珠,直到她生产前才好了一段时间。生了甜瓜之后,她的身子好了许多,但一张脸就没有好过,不停的溃烂,流血,再结痂,再溃烂。”一把将一嘟噜葡萄整个儿捏碎,扔在地上,郭旺又道:“当时二哥把她抱回来,我们也曾想过给你送过去。
但莲姐儿不是成县主了吗?还说娘是为了保护夏晚才死的。试问,在那种情况下,一个你不要了的,满身血污的女人,我们把她给你送回去,你会不会恨她害了娘,会不会因为她那样的身子而嫌弃她,然后再弃她一回?”
郭嘉道:“徜若那时候你们把夏晚给我送回去,咱们如今还能做得成兄弟。”
“咱们是能做得成兄弟。但夏晚呢?背负着害死娘的过失,混身溃烂成那个样子,郭六畜,毁了容的夏晚,比嫫母钟离春还要丑,还要吓人,你能因为愧疚而陪伴她一年,两年,还是三年?
当你春风得意,步步高升时,回到家面对着那个样子的妻子,你对于她的愧疚,将在多长时间内被消磨光?”
“须知,夏晚病了整整五年,那五年之中,她只能用四个字形容,那就是血肉模糊。”郭旺道:“那样的她,跟着你会成个弃妇,在别处生活,也许早就死了。唯有我们兄弟,不看她的容貌,不因为她丑或者难看就嫌弃她,而把她当成家人陪伴在旁,她才能活下来。”
整整五年啊。若非郭旺一遍遍说,我们稀罕你,稀罕甜瓜,你再丑我们也稀罕你,她是活不下来的。
抛开情/欲,抛开因容貌而发的爱,一起手挽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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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渡难关的亲情,才是支撑她熬过漫长的,五年地狱生涯的关键。那些东西郭嘉给不了她,徜若和郭嘉在一起,夏晚早死了,和别人在一起,世上也早没了夏晚这个人,唯有郭兴和郭旺,才能叫她脱胎换骨,成就今日的阿昙。
郭兴点头如捣蒜,激动的真往外飚泪:他想说的,旺儿全替他说出来了。
郭嘉扶起郭兴,抵上他额头碰了碰,道:“既这么着,哥哥多谢你,现在,有多远给我滚多远,滚!”
“就一眼,让我再看甜瓜一眼。”郭兴缓缓伸出一根手指头:“我就只看我的阿昙和甜瓜一眼,一眼就好。”
自打五年前成了亲。一开始的时候,夏晚那个身子,俩人便想同床也是不可能的,但那时候郭兴的心格外踏实。于他来说,夏晚死了,这是阿昙,不能用美丑来形容,也不能说她是个妇人,她就是他的妻子,他无论在何处,只要一想家里等着他的阿昙和小甜瓜,他就混身充满了力量。
原以为夏晚一辈子就那样了,夏晚也以为自己这辈子就那个样子,永远都不会好了。
可谁知道熬过了五年,她渐渐儿的蜕尽那层疤,仿如脱胎换骨,容貌大变,反而美到叫人惊艳。
但在七年前,当他从黄河边抱起混身溃血的夏晚时,谁能知道会有今日的阿昙?
第73章
所以,等夏晚身子真的好了,褪去一身的痂,娇美明艳到揭下巾子来,郭兴会睁不开眼,会觉得配他这样一个粗人,生生替她惋惜。
所以他爱她,爱甜瓜,可他不敢碰她,怕亵渎她。他就那么卑微的守着她,守着甜瓜,无论在什么地方,只要一想到阿昙和甜瓜,一颗心就欢喜到仿佛要溢出来。
但这是偷来的欢喜,他知道早晚郭嘉要回来,要把属于自己的东西拿回去。所以他就像个看家护院的狗一样,明知东西不是自己的,还格外的忠诚,既忠诚又绝望的守着。
悲噎了两声,熊一样的汉子,真哭起来,连鬼神都为他而动容。
“就一眼,你让我再看阿昙一眼,看甜瓜一眼,一眼我就走。”郭兴塌肩缩背的,像冬日里叫积雪眼看压垮的大树,头都抬不起来。
“你能为了七年前的夏晚而玉石俱焚,那你能为五年前的阿昙做什么?”郭旺自来就瞧不起二哥的窝囊样子,一字一顿,声音份外沉哑,再道:“如今她的容貌好了,你就理直气壮的想要赶走二哥,那万一有一天她变成原来的样子了?你再让她投一回河,那再来一回,谁来救她?谁来陪伴她?”
对于一个女子由心的喜爱,是发自于容颜,还是她的内心,或者兼而有之。但当她化成恶鬼的模样,还有谁能穿过她血肉模糊的容颜,看到她珍珠般闪亮的内心,这世间又有几个人能真心守护她。
郭嘉还是头一回领教郭旺的口才,头一回,他发现这小郭三儿不止做卖买巴结人有一套,口才更是十分了得。他的小跟屁虫儿长大了,能耐了,要造反了。
三兄弟呈三角之势,站在窄窄的院子里。
“你只见过她相貌娇美的时候,不曾见过她几乎要溃成一滩血水的时候。七年时间,尚若这七年你都和她一同经历,也许你早已厌弃她,并离开她。”郭旺难得有如今日般认真的寒过一回脸,置身事外,说的又毒又准。
郭嘉伸手在郭旺肩头拍了拍,咬牙说了声滚,转身便走,才走了几步,随即便止步。
是夏晚,她就在那窄窄的巷子里站着。白底绣着绿萼梅的面巾,只露一双眸子在外,盈盈楚楚,眩然欲泣,两只窄窄的肩膀却又格外绷的格外的直。
“兴儿,走,咱们回家。”她道。
郭兴像只受了万分委屈的狗,在葡萄架下呜咽着,极为委屈看看夏晚,想跟她走,再看郭嘉,又不敢近前一步。
夏晚厉声道:“过来,难道他能吃了你?”
郭兴于是摇着酸疼的臂膀,怯怯颤颤的从郭嘉身边走过,紧跟在夏晚身后,时不时的回头,愣是迎着郭嘉要吃人的目光,就跟夏晚从窄巷子里出来了。
曾经瘦窄窄的小丫头,如今身姿高挑,长衣摇曳,真是他的夏晚,怀着私心去打量。看她行走时的步态,那般优雅从容,一行一动都格外的雅致。而跟在身边的郭兴,就跟头黑熊一样。
郭嘉气的脑袋发昏,恨不能立刻自戳双目。
别的就不敢往深里想了,再想,他得死在当场。
出了巷子,河生正在外面探头探脑。见郭嘉出来,他立刻道:“少爷,王爷四处找您呢。太子下午就摆驾回长安了。他要您也赶紧回长安,否则的话,只怕太子先进馋言,皇上真要赐您鸠毒。”
馋言这东西,当然是先进的管用。皇帝的恩宠是个虚无缥渺的东西,跟血统相比较什么都算不上。
要是太子真的回长安之后先进馋言,慢说宠臣,只怕郭嘉的小命都得丢掉。他道:“无事,让太子先走,咱们慢慢儿的赶。”
见郭嘉仰面看着头顶的瓦檐,河生道:“少爷,咱不是该回长安了?”
郭嘉心说:操,老子媳妇儿都要叫人给睡了,回长安作甚?
顺着一颗树,他一蹿就蹿上墙了。便没有神力,他一个跟斗也能翻上墙的,到底如今稳重了,但攀墙爬壁,这些能耐放之四海,能如郭嘉一般熟溜的也少。
以他来说,曾经的就算了,毕竟他们老鲜卑人没有汉人那么多教条,他闭个眼一忍也就过了,但从今天起,郭兴胆敢再挨夏晚一指头,他就得把他剁成肉馅儿。
晋王行府,西华苑。
陈蓉闭着眼睛,毕竟有了年纪,灯光下两只眼圈下有淡淡的淤青,唇侧也有深深的泪沟。她身侧站着位少女,鹅圆的脸,双瞳明如新月,姿容与夏晚有几分相似,这就是陈蓉的女儿,陆莞莞。
原本,她是要跟着太子一起到长安,嫁给东宫世子李昱霖的。结果太子走的匆急,就把她给丢下了。陈蓉经营多年,满以为自己无希望了,但女儿能从此飞上枝头荣冠长安的,不期因为郭嘉的一通闹,居然功亏一篑。
郭三儿答应要送太子个美人儿,太子走的时候匆忙之中都未忘了美人图,叮嘱陈蓉替他卷起来,不过陈蓉李代桃僵,另卷了一幅给太子,正品如今还在陈蓉这儿放着呢。
陈蓉只要一睁开眼睛,就去看那幅画上的美人。
大意了。她心说。
往昔找画工给陆莞莞绘像,总是想要突出她的美,她的玉手香腮,她的蜂腰溜肩。但画工们画出来,无一不呆板难看。这小像不过寥寥几笔,还只是个侧颜的回眸一笑,但灵韵兼具,画中美人欲笑还敛,欲语还羞,眼中仿佛藏着满腔的话儿欲诉,却又轻易不肯告诉任何人,必得那仰慕她的男子跋山涉水,劈荆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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