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田蜜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浣若君
不过虽说率兵作战勇猛果断,但李燕贞于生活上是个豁达的性子,倒不会因为父亲不喜就怀恨于心,爱就是爱,爱就爱到骨子里,恨就是恨,管你天皇老子,只要动了我的逆鳞,手头见什么扔什么,立刻就要砸过去。
“北齐人是散了,但我看关西兵最近松懈的厉害。”李燕贞道:“比曾经的北齐更可怕的是如今这些潜伏,蛰伏于四处的游兵残勇们。若咱们边防再继续松懈下去,只怕某一日内/乱突起,受伤的可都是百姓,因为他们就潜伏在百姓之中。”
郭嘉道:“但凡一日,只要郭某还是天子近臣,就会督促他注意这些事情。”
他俩有五年并肩作战的经历,虽说郭嘉一直冷冷淡淡,但李燕贞待他就跟梁清一样,比待儿子还真心。谁知阴差阳错天意弄人,郭嘉居然是他的女婿。
从昨天到今天,李燕贞一直在为跳河而死的女儿而感慨。
“你们是青梅竹马?”他忽而问道:“所以年姐儿那么小就嫁给你?”
郭嘉回想起夏晚头一回叫关西大营献祭,叫他从那石棺中拖出来时满身的鲜血,以及她当着他的面跳河,叫他抱上岸时满脸疤痕,还强撑着笑的样子,道:“是。”
“郭玉山在水乡镇经营的也不差,郭莲能读书善识字的,既有时间,为何你不教年姐儿读书识字,叫她临死时连封遗书都写不清楚?”
其实夫妻不过几个月,自打那一回,夏晚篡改了他教她的天苍苍,野茫茫,改成银哥等你在瓜房之后,郭嘉气她抛下自己独自离开,就未再教过夏晚认字儿。
……
“郭莲冒充是她,既你早知道,为何不说?”李燕贞两眼犀利的光,冷冷盯着郭嘉:“还是觉得,毕竟是自家妹子,既年姐儿已经死了,就让她占着年姐儿的位置,好给你妹妹寻一份优渥的生活?”
郭嘉断然反驳:“王爷忘了,我从未承认过郭莲是您的女儿。”
李燕贞将手中的书丢在石几上,道:“听说你昨天是为了你的小侄子才临时手,放了李承筹一条生路。”
郭嘉微翘的唇角一抽:“杀了李承筹,我就走不出这行府了。”
李燕贞微嗤:“便你昨日真的为了投桃报李而杀李承筹,本王也绝不会认你这个女婿……”
正说着,夏晚牵着小甜瓜,就上前了。
晨光照在她石榴色的袄儿上,明亮鲜艳,夺然欲滴。手里牵着的小甜瓜瘦瘦高高,白面红唇,一脸文雅的俊秀。
也不知是母子还是姐弟,总之,这一对儿叫人看着很舒心。
郭嘉没能讨好妻子,转而想在夏晚赶到之前讨好一把老丈人,不期也是碰了一鼻子的灰,见儿子鬓额上那道疤痕,满腔的怒意,恨不得一把捏死陈宝。
不过如今的他多说多错,倒不如让夏晚自己上前,出了她七年的闷气才好。所以他退了一步,就是想看夏晚要怎样拾郭莲,认这门亲,徜若她做不到,他再帮一把,她冷如铁石的心,必定会有点暖意吧?
李燕贞捡起桌子上的《司马法》,见夏晚拉着孩子跑在面前磕了头,便命人将她和孩子扶了起来。
他站了起来,踱下台阶,道:“这些年来,本王在金城找过多家书斋,若非油墨太多,便是字迹寡淡,雕版工人们总爱投懒,就没有印成过一本叫本王看着舒心的书。晋江书斋本王还是头一回听,不过书印的很好,倒不期是个女东家,可见女子不如男,不过是男子们癔想而已。但不知东家贵姓?”
夏晚道:“养父姓夏。”
毕竟她戴着面巾,李燕贞也没有与妇人多话的习惯,遂也不深问,只道:“本王瞧过了,书印的很好。”
夏晚道:“在七年前,金城还算边关,为兵的护戌国土,保护百姓,为他们印制书籍是民妇的荣幸。他们善用兵法,上阵杀敌也是为了保护百姓。民妇不在印刷上尽心,非是在敷衍王爷您,而是在敷衍百姓,是在敷衍民妇和自家的孩子。
毕竟当兵的腹中无墨,不懂得排兵布阵,吃亏的还是咱们百姓,不是吗?”
郭嘉以为以夏晚往昔的脾气,听说李燕贞是自己的父亲,必定会兴冲冲上门来认亲。当然,天一亮她就来了,可她进门不是像别的女子一般,要么喊李燕贞做爹,要么拼命拍着胸脯说自己是他的女儿。
虽说依旧蒙着面纱,可她眼中没有仇恨,自信,平和,以至于郭嘉都猜不到,她下一步准备要做什么。
就在这时,听说夏晚直接领着儿子去见李燕贞的郭莲手牵着自家大胖儿子陈宝,也急匆匆的赶来了。
“二嫂。”她一声厉喝:“有事儿咱们外头说去,不过俩孩子绊个口角,这也能闹到王爷面前?”
李燕贞都给郭莲吓了一跳,她连头都未梳,气冲冲的上前,一把拽上夏晚的袖子便要将她拉走。
夏晚轻轻摔开郭莲的手,道:“县主这话怎么说?孩子们绊口角会绊出三寸长的口子来?会雇凶进书院打伤弟弟?”
郭莲低声道:“阿昙,若还想和我二哥好好过下去,我劝你闭嘴,自己从这儿走出去。否则的话……”她轻咬着牙,白眼瞪着夏晚:“我的两个哥哥向来都听我话的,你这儿子不是我二哥亲生的吧?
一个野孩子而已,你是觉得我们老郭家的门太好入了是不是?”
夏晚摔开郭莲的手,转而对李燕贞一礼,道:“民妇七年前初次见面,就钦佩,仰慕王爷的为人,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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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身修已,一身清名。
陈宝是您的外孙,本该自幼学您的品德,但他小小年纪就知道□□,将我儿子打成这样,王爷是否也该责斥孩子两声,而不是一味的总觉得他不过个孩子,就纵着惯着,真到杀人的那一天,王爷也悔之晚矣吧。”
毕竟李燕贞在面前,郭莲蓦的就跪下了。
李燕贞知道郭莲有个儿子,但是见都不曾见过,信步走出凉亭,走至甜瓜面前,指着他额头那一道三寸长的口子道:“本王的外孙将你打成这样?”
他声音都变了:“本王自己出门尚且颤颤兢兢,生怕百姓说本王以势压人,莲姐儿,你的儿子倒成金城一霸了?”
一本书砸出去,他吼道:“把陈雁西生的那孽种带来,叫本王看看。”
第76章
正说着,郭莲的丫头双儿已经带着陈宝来了。
郭莲早在听说夏晚直接带着儿子找王爷之后,就教过陈宝该怎么做了,也是应急的法子,揽过儿子道:“两个孩子打架,无论起因为何,总归你弟弟受了伤,宝儿,去,给甜瓜道个歉去。”
陈宝乖巧的简直不像他娘生的,上前就往地上一跪,还是跪在块石板上,连连磕了三个响头,抬起头时,额头都已经磕烂了:“郭添有一回还把我打的在床上躺了好几天,外公,我都没喊过痛没喊过痒的,至于买凶一事,我也是个小孩子,问过娘才知道这话的意思,至于事儿,绝没有做过。
不过郭添一状就告到了您跟前,就是孙儿的不对,是孙儿给您丢人了。您想怎样惩罚,孙儿都没意见。”
说着,他又站了起来,上前一步,给甜瓜拱手作揖:“郭添同学,实在对不起,我知道自己错了,你大人有大量,饶了我一回,可好?”
到底陈宝这认错的态度诚恳,皆不过孩子而已,能认识到错误就是最好的,难道就因为我打了你,你也打我一顿?
李燕贞目光扫向甜瓜,大概想听他怎么说。
像李燕贞这样自来带兵的人,脸上就会有些凶气,再兼他性子暴躁,翻脸如翻书,满朝臣工见了他都是颤颤兢兢,郭嘉以为甜瓜会怕李燕贞,会吓的说不出话来,却不期他这孩子的表现,全然出乎他的意料。
他额头上还带着好大的疤,小大人一般,先是皱起眉头,再摇头一叹,才道:“陈兄大概不懂,我跟着我娘亲到王府,并不为你指使自家的伙计砸破了我的额头,也不为诈几个疗伤的银子回去。而是因为,你们修德班的孩子皆是将军眷属,欺的我们修仪班的孩子们喘不过气来。
就因为自己是官宦,将军之后,便逼着百姓家的孩子们给你们当马骑,给你们当人肉沙包,还喝你们的尿,这才是我所不齿的,你要能在此亲口承诺,往后决不以势压人,额头一点伤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谁身上没有几个疤?”
李燕贞随即一个警醒:“什么修德班,修仪班?”
甜瓜道:“王爷有所不知,当初学生和陈宝同争一个入学名额,陈宝未能争到。因他自称是新届状元郭嘉的儿子,山长便为他独开一班,让他和几名关西将军府的孩子组成一班,称之为修德班。”
这就对了,以势压人,还不止陈宝一人,而是关西大将的孩子们人人有份。李燕贞蓦然回首,冷冷瞪着郭莲:“莲姐儿,这又是怎么回事?”
陈梅干的事儿,郭莲哪知道啊。
她道:“我家宝儿分明是凭着自己的学识考进去的,什么修德班修仪班,这我不知道。”
甜瓜道:“大姑,那想必您连陈宝□□之事都不知道吧,那个凶手,就在方才还摇大摆从这行府中走了出去,你不知道事情的原委,那人就是陈宝自已雇的喽。”
连孩子都说真有□□之事,显然是真的了。而郭莲连这些事都不知道,她这个母亲当的也太不称职了。
李燕贞断然道:“郭嘉,郭莲姑娘原也不过义女,既她如此仗势欺人,本王也不好再留她,让她还归本家去,至于这陈宝,叛徒之后,皋兰书院容这种孩子,难道是要败坏自己的名声?”
这意思是,县主的身份丢了,连陈宝的学籍都没了?
郭莲哇的一声哭,上来就要拽李燕贞的袍帘:“义父,您听我说,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而已,宝儿错了,我叫他给郭添赔不是,给他磕头道歉,好不好?
您不能就这样让女儿走,女儿还得回长安给您伺候王妃,带弟弟了。”
不说这个还且罢了,一说这个,李燕贞越发来气:“自己的孩子尚且教导不好,昱元和昱瑾跟着你,岂不皆要叫你带坏?”
李燕贞给侍卫一个眼色,随即便有人来处理郭莲和陈宝。他身边的亲卫们处理惯了这种事情,也不过转眼之间,连嚎哭的郭莲带蹬着腿还想打甜瓜的陈宝,干净利落的就全给拖走了。
夏晚握着儿子的小手,侧眸看了眼郭嘉,他身上一件瓦蓝色的布面直裰,分明坐在石杌子上,一直在翻那本《司马法》的,就在她眼神扫过去的那一刻,他随即攫住她的眼神。眸光深沉沉的,也不知心中在想什么。
老皇帝的宠臣,孤臣,初到金城的时候,冷漠孤傲,猖狂无比,便眼神都拒人于千里之外,如今他倒和气了,目光逐着夏晚的眼睛,再不肯松开。
在夏晚看来,他是想看她要如何向李燕贞证明自己是李昙年了。深吸了一口气,夏晚轻轻唤了声:“阿耶。”
李燕贞的母亲是前朝亡帝的明月公主,前朝皇家旧称呼,不像本朝一样称父皇母后,唤父唤母皆是阿耶。
毕竟改朝换代了,皇帝李极还是篡朝而立的,所以讨厌前朝皇室的所有东西,也极讨厌孩子们唤自己为阿耶。便李燕贞的几个孩子,除了李昙年以为,也没人唤他阿耶。
唯独李昙年,小时候李燕贞宠她,所以悄悄教她叫自己为阿耶,听着女儿一口糯米白牙一声声的叫着,总叫李燕贞想起自己小时候跟着母亲明月公主住在宋州时,夏日傍晚,他常卧在她膝头,轻声的唤着:阿耶,阿耶。
在前朝亡后,有人笑说,李极攻破宫城,不为江山,只为夺得皇帝的心头明月,所以,前朝江山是因为明月公主才亡的。
李燕贞都准备要走了,回过头来,便见面前的小妇人正在解自己脸上石榴色的面巾。她额心有一处溃烂,那叫人觉得不适的溃烂衬着一张明艳如玉的脸,肌肤弹透,眉如心月,秋瞳剪水,她的面容叫李燕贞格外熟悉。
她像他的生母,前朝亡帝到死时最放不下的女儿,明月公主。形肖之极。
夏晚拉着甜瓜,见李燕贞回过头来,随即便跪:“女儿不孝,离开这么多年,叫阿耶为女儿操白了一头黑发。”
李燕贞四十生华发,两鬓斑白。他蓦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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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去看那个害他女儿早死的女婿郭嘉,想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便见郭嘉也起身,跪到了这小妇人和孩子的身侧。
一眼望过去,一家三口,儿子生的极为肖父,而这妇人,虽说明艳了许多,但细辩五官,分明就是七年前在河口主帅府中咬着笔杆子写字的姑娘,他的女儿,年姐儿。
李燕贞玄色的袍帘微颤,背影有些佝偻,稳着步子走进亭子,坐回了石几上。
死了的女儿怎么活的,李燕贞不清楚,怎么来的这半大孩子,李燕贞也不知道。他七年前放走的少女,本以为死了的女儿,就这样突兀的出现在他面前。
从甜瓜的书袋里翻出块优昙婆罗木的镇纸来,夏晚将它递给甜瓜,道:“那是娘的爹,你的外公,这是他七年前赠予娘的东西,把它拿给你外公看看去。”
这恰是七年前,李燕贞在河口主帅府送给夏晚的,他当时讲述这块优昙婆罗木的来历,讲述他对女儿的思念,并把它转赚给了夏晚,完全可以肯定,这就是七年前的那个姑娘。
紧闭着双眼,两鬓斑白的李燕贞瞧着瞬时苍老了十岁。不过很快他就睁开了眼睛,就在夏晚不知道他会不会认她,会不会信她说的话时,便见李燕贞又从亭子里走了出来,拉起甜瓜,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甜瓜道:“学生姓郭名添,我爹说了,就是添子添福的意思。”
唇红齿白的小小少年,从一进门就彬彬有礼,大大方方,小小年纪进退有度,小大人一般。人常言抱孙不抱儿,李燕贞连自己最小的儿子李昱瑾都不曾抱过,不知为何,就想抱抱这孩子。
他一搂手便将这孩子抱了起来,回头,眸如鹰顾:“他是谁?”
“我大伯。”童言无忌,一句话就把郭嘉的老底儿给揭了,也把夏晚的处境显露无疑,既如此,为防女儿难堪,李燕贞也就不问了。
“告诉他,这座府宅不欢迎他,叫他立刻出去,往后也不准再踏足一步。”抱起甜瓜,再伸手,粗糙满茧的大手牵上女儿柔软的手,李燕贞道:“走,阿耶带你们回家。”
从那个元宵节起,历时整整十八年,李燕贞佚失在外的女儿,牵着自己的孩子,就这样自己回家了。
郭嘉这个昨日还差点为了李燕贞而死的女婿,则被晾在了外头。
西华苑中,庭前黄叶遍地,绿纱窗,朱绮户,条案上燃着薄荷与肉桂、茉莉调成的香片,香气太浓,使人昏昏欲睡。
陈蓉揉着鬓额,似乎是又犯了头疯,显然格外的痛苦。陆莞莞一声都不敢吭,跪坐在她身侧,也是忧心忡忡的样子。
丫头木棉走了进来,悄声道:“那新来的妇人,王爷将她安排到东华楼去住了。”
东华楼恰是太子来时住过的地方,李燕贞自己都怕愈制而不敢住,甫一认了女儿,就把她给安排过去了,这下倒好,这行府上下,人人都知道那新来的年姐儿在王爷心中的位置了。
陈蓉抬眉一笑,挥手叫木棉退下,深嗅了口安神香道:“罢了,年姐儿是你的表姐,这回没错了是正主儿,莞莞,打起神来去迎接她。”
陆莞莞颇有几分气恼,叫陈蓉拉了几番都没能拉得起来。
她道:“你不是说天下间绝不可能有那幅画儿一样美的女子吗?必定是画师为了讨好人,才故意画的比真人美着七八分,可我瞧见了,李昙年跟那幅画儿生的一模一样的。她若先一步去了长安,我怎么办?”
陈蓉道:“便她去了,也是李昱霖的妹妹,不会危及到你的。”
“可你不是还说,皇上压根就不相信王爷是他的血脉,所以才会防王爷就像防贼一样的……”陆莞莞一语未尽,陈蓉厉眼已经瞪了过来:“你再这般口无遮拦,咱们娘俩都得死。”
末了,她又道:“那又怎样,李昙年是有丈夫的,孩子都有了,一个妇人而已。便真的肖于画像又如何?那画像上写的是陆莞莞,她就是陆莞莞,只要咱们到长安,有机会面见世子,娘就有办法让他立你为妃。
而王爷的身世是皇家绝密,满朝人知道的人少之又少,徜若咱们传出去,漏到王爷耳朵里,咱俩都得死。”
陈蓉再叹一气,在见到夏晚之后,才后悔自己不该把那幅画当成陆莞莞送到长安去,但如今再追都已经晚了,悔之晚矣,只能带着女儿,尽早赶往长安,以期能在夏晚之前,见到世子李昱霖。
遂提起笔,她将李燕贞认女,郭嘉之妻尚在人世之事,原样书成信,快马加鞭,立刻就传给了正在赶往长安的太子李承筹。
第77章
夏晚,哦不,如今她叫李昙年了,多别扭,但又充满父爱的名字。
到底甜瓜还小,打小儿就住在六道巷里头长大,夏晚和郭兴又没有尊贵些的亲戚,就是像样点的四合院都不曾见过,慢说东华楼这样为皇帝而造的行宫。
从墙到壁到地,再到各样古玩摆件,样样都致到让甜瓜真叹息。
偌大的一楼大厅里,古船木的地板干净明亮,暖阳照在地板上热乎乎的,甜瓜恨不能趴在上面打个滚儿。不过他可是个小大人了,为了不叫墙角那些丫头们看笑话,当然也会行止端正的。
上到二楼,一间间屋子找过,便见娘一袭红裳,站在扇窗子面前。
外面隐隐传来几个妇人哭天抢地的声音,其中还有个孩子的哭声,甜瓜颠脚一看,从二楼上可以看到另一侧隐于黄叶中的一幢小楼,楼前的旷地上,跪着两个妇人。一个是甜瓜的大姑郭莲,另一个是他拐着弯子的表姑陈雁翎,俩人带着小陈宝,正在那儿跪趴着哭天抢地。
哭着哭着,不知为何,郭莲忽而一把抓上陈雁翎的脸,陈雁翎随即也蹬了她一脚,俩个女子就于那旷地上不顾羞耻的抓打了起来,吓的甜瓜目瞪口呆。
“行府重地,岂是能由着你们这些泼妇们随便来闹的?”一个年约四旬的美妇人走了过来,出声便极为威严:“来人,将她们给我赶出去。”
郭莲尖叫道:“义父,义父,求您再来看女儿一眼,女儿还想回长安,替您孝敬母妃了,义父……”
她还在尖叫,在蹬腿,和陈雁翎两个扭打在一起,啐陈雁翎一口,骂一声贱/货,婊/子养的。陈雁翎也不示弱,回骂道:“我能有你贱?自个儿舔巴巴的跟了我哥,那你送来的银子就该是我的,都是我的。
连郭六畜都说你活该,你可不是活该?”
当初为了让郭嘉争风吃醋而跟着陈雁西奔,是郭莲此生都不能揭的伤疤。方才她被侍卫们扯出行府,恰好郭嘉也被赶了出去,她仿如抓到一根救命稻草,又哭着去求郭嘉。岂料郭嘉侧首看了看她,就只抛了一句: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郭莲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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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嘉的袍帘子,忽而就想起来,五年前她不管不顾拿着方儿肚兜入这行府的时候,郭嘉就曾说过:你这是明知不可为而为,自作孽,只要你跨进去,咱们的兄妹情就尽了。
那时候郭莲觉得,成了王爷的女儿,成了县主,还不怕你郭嘉追着腆着?
可惜时人目光短浅,五年前跨过那扇大门时,她那知会有今日?越想越气,郭莲扑过去抓上陈雁翎,将她一头乌发一团团往下抓着。
曾经小时候那么要好的表姐妹,长大之后也因为彼此的利益一直牢牢捆在一起,此刻看她们连为女了基本的尊严都不顾,一个扯着一个的脸,一个抓着一个的发,而陈宝毕竟也不过个孩子,站在旁边垂着手大哭,不停的叫道:“姑,娘,别打了,你们别打啦。”
夏晚伸出手来,揽过甜瓜的肩,捏了捏道:“防人之心不可无,但害人之心不可有,你瞧瞧,人须得正直,才能堂堂正正于天地间,作恶,迟早是要遭报应的。”
郭莲是因为失了县主的身份才会崩溃的。
而陈雁翎崩溃的理由则有点叫人啼笑皆非,却原来,她这些年一直未嫁,但二十岁的女子不怀春是不可能的,所以,吴梅开着当铺做生意,她渐渐儿的就勾搭上了个当铺里站柜台的小子,那小子生的皮白肉嫩,最会献小殷勤的,当然,也是一心一意痴恋着陈雁翎。
也就是吴梅被抓之后,陈雁翎带着来行府的那个小伙计。
就在早晨,夏晚到行府之后,李燕贞便命人去抓伤害甜瓜的凶手,一抓之下才发现,打伤甜瓜的,正是和陈雁翎相好的那个小伙计,而陈家的当铺里也压根没有什么伙计卷财跑路一说,真正卷了财准备跑路的,就是陈雁翎和那小伙计俩个。
谁知俩人才出了金城,那小伙计就叫李燕贞给抓起来下到大狱里去了。
就这样,郭莲和陈雁翎两个一番苦心,却皆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姐姐。”随着一声轻柔的唤,一个年约二八的少女缓缓上了楼梯,这少女一张鹅圆的脸,肤如凝脂,笑的格外娇艳,上前便握夏晚的手:“天知道我们盼了多久,才把你给盼回来。”
小家碧玉般的明媚,这小丫头生的不极她娘陈蓉美艳,但胜在年青,娇致可人。
说着,她自脖子上解了个繁花累累项着红宝石的金镶圈下来,咔嗤一声,以迅雷不疾掩耳之势,就扣到了甜瓜的脖子上:“这必是我的小外甥,小甜瓜。”
陈蓉所有的感情都拿捏的恰到尺度,握过夏晚的手,似乎是强忍着泪:“你娘在天有灵,今日始能闭上那双至死无法闭上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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