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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田蜜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浣若君
倒是文贞,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而已,他不期她竟能疯狂到如此地步。
“你可知道,一个女儿家的贞操有多重要,你就敢如此败坏自己的名声?”郭嘉转而问文贞,他一直只当她是个聪明,但又不过分的妹妹,不期她为了离间他和夏晚,竟然不惜玷污自己的声誉。
文贞叫郭嘉拎着脖子,愈拎愈紧,几乎要喘不过气来,挣扎着往外吐着字儿:“你还想娶我?便李昙年你也休想能娶到,我要亲眼看着你做为一条恶狗,死在我皇爷爷的手里。”
郭嘉的手愈来愈紧,捏的文贞几乎快要昏死过去,她渐渐有些害怕了,觉得郭嘉只怕要捏死自己。
他虽表面内敛,却是个贼狐狸,能放得下身段,善于表忠诚,比她还擅长讨皇帝的欢心。要真一把捏死了她,他会不会把她埋在这漫天的大雪里头,然后她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文贞两只手抓上郭嘉那只肌紧似钢的臂膀,用尽全身的力气连抓带挠,妄图要掰开他捏着自己脖子的手。她从郭嘉的眼睛里看到了杀意,无尽的杀意。
她这时候才觉得后悔,才觉得后怕,可是那只素有神力的手不过轻轻一捏,就能捏碎她的喉管,她渐渐窒息,脑袋越来越蒙。
忽而,随着郭嘉的手一松,突如其来的冷寒空气从喉咙贯下,文贞跌入雪地之中,大口大口贪婪的呼吸着,从来没有觉得这带着雪沫子的空气,如这一刻一般宝贵过。
“在我小的时候,我家里来了个妹妹,极可爱的小姑娘。在我四五岁的时候,父母要下田种地,那妹妹便由我和两个弟弟照顾。我记得那时候她小小儿的,在井台边洗杏子,洗好了便递到我手上,不停的说,哥哥,吃,哥哥,吃。”
是郭嘉的声音,他站在槐林之中,冷冽的声音就在文贞的头顶上方飘着:“你不知道那时候我有多爱她,甚至于,在她长大之后,我们兄弟都不曾让她下地走过路,那么好的妹妹,本该嫁个好男人,生几个可爱的孩子,我永远是她的哥哥,孩子的舅舅,可她不肯,她偏要找死。”
……
“我以为你会是个好姑娘的。”默了许久,郭嘉又说道。
他于雪地里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脚步来。小时候的郭莲的影子就浮在那雪地上,那么软娇娇的小丫头,和粗粗笨笨的郭兴,油头滑脑的郭旺全然不一样。
郭嘉自幼长于兵痞之中,那么渴望有一个跟自己不一样的小姑娘,于是曾像疼爱眼珠子一样疼爱过郭莲,却不期最后郭莲会落得那么个下场。
可于他来说,妹妹就是妹妹,他从不曾对郭莲动过一分一毫男女之欲的心思,当然也就不会对文贞动心思。
出了一口寒气,郭嘉转身离去。
次日一早,由郭兴把李燕贞抱进早已整好的马车之中,夏晚就在车上照料着,该要折身回长安了。
昨夜下了一夜的雪,今天却是一片艳阳高照,碧空叫雪洗了一眼,蓝的刺眼,放眼四野,京郊的大平原整个儿叫白雪覆盖,一眼望不到边际的白。
李燕贞今天已经能够坐起来了,叫夏晚扶着坐起来,掖了两只引枕在腰后靠着,在看窗外的风景。
李昱霖和文贞昨夜也是宿在洛河镇的,他们还带着太子的尸体,马车上妆裹了一朵巨大的绢质白花,就在李燕贞的车队后面。
李燕贞遥遥望着那纯白的车驾,一直沉默着。
过了许久,他深深叹了口气:“姐儿,阿耶一直忠于你皇爷爷,当然,将来也会忠于昱霖,这是你皇耶耶的心意,所以他才会下圣旨杀李承筹,他失了一个儿子,其代价便是要阿耶此生臣服于昱霖。
阿耶当然也想忠于昱霖,但阿耶不知该如何对昱霖表达自己的忠诚,经此一事,昱霖心里总会对阿耶怀着恨与防范的。”
夏晚倒是觉得郭嘉昨夜说的一番话别有深意,她试探着问道:“阿耶,您就没想过,不必忠于任何人,而是忠诚于自己的本心吗?”
李燕贞眉头微簇了簇,却没说话。
他不是没有那个意思,但那样做未太对不起父亲,毕竟他极爱自己的父亲。而李极能让郭嘉带着圣谕斩太子,这就是他爱的表达,他不想让自己的父亲失望。
窗外的冷风刮进来,寒嗖嗖的,李燕贞一直望着自己的女儿。她跪坐在车窗侧,唇角噙着丝笑,叫雪衬着,肌肤格外的明亮,两只眸子亮比雪后的晴空。
看上去不过二九年华的大姑娘而已,温柔端庄,谁能想到她已经有个六七岁的儿子了。李燕贞每每想起这点,心里就格外的不痛快,当然,便郭嘉做的再多,也填补不了他心里对夏晚的愧疚。
顺着夏晚的目光望出去,外面是随车而行的侍卫和金吾卫们,雪后的田野上,梁清,郭兴和郭嘉仨人并排,正在策马前行,仨人在一处倒是有说有笑。
李燕贞这才又忆起另一件事来:“我听说你皇爷爷给郭嘉和文贞赐了婚,这是真的?”
夏晚依旧在笑,替李燕贞掖了掖被角,道:“他如今是皇爷爷的死士了。我公公杀了李承业,他杀了李承筹,皇爷爷是不会放过他的。至于文贞,皇爷爷肯定也不会把她嫁给他的。”
叫风刮起的细雪沫子扑面而来,李燕贞也转身去看郭嘉,跃然马上的少年郎,才刚刚活到他人生中最好的年华,但照如今的情形,他是真的没有生门了。
皇帝下令让他杀太子的时候,就已给他也判定死刑了。
但郭嘉并不这么想,他沿雪线策着马,渐渐儿就甩开了梁清,稍微过了片刻,郭兴则策着马赶了过去。
“听说你娶了妻?”终于到了一处往田野里引流的沟渠边,郭嘉始勒马,回头问郭兴。
说起新过门的妻子,郭兴未语先笑:“武将家的姑娘,倒有个好听的名字,杜心蕊。虽说粗鄙,但格外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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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与我很相配的。”
第122章
郭嘉道:“你不学旺儿,肯踏踏实实自己娶房媳妇儿,这很好。哥哥在普宁寺旁置了一房院子,三进三出的四合院,你且搬进去住,等到弟妹来了,也好有个去处。”
在长安,一幢三进三出的四合院可不是想置就能置的。
郭兴的妻子杜心蕊一直不敢跟郭兴到长安,就是因为长安物价贵,地价更贵,光是赁一处房子只怕就得花光他的俸银。所以,她宁可呆在金城,至少有所大院子住着。
郭兴愣了半晌,嗫嚅道:“大哥……”
他这个大哥,从小就对两个弟弟冷漠,倒不是因为别的。他自己体质殊异于旁人,素有神力,但两个弟弟没有,他书又读的好,相貌生的俊,长工们也愿意把他捧到天上去,他从来跟他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郭兴没想到郭嘉居然会在长安给自己置房子。
“非但你,我替旺儿也置了一所,不过他如今坐拥金山,怕是看不起我那点小院子的。”雪色映衬,郭嘉肤质格外的白,而郭旺格外的黑,两兄弟站在一处,就仿如渭河与泾河,渭泾分明。
但正如渭河和泾河汇到一起,会变成汹涌澎湃的黄河,无论什么时候,兄弟最终还是兄弟,郭嘉到长安的第一日就开始攒银子,在普宁寺旁一座又一座,买了两座三进三出的大院子,便是希望在自己死后,能留给两个兄弟的产业。
在跟夏晚一起到长安之后,他又将旁边另一户也买了下来。等将来真正天下太平,他能掌握一切的时候,一家三兄弟,他仍是希望能像在水乡镇时一样,虽不说亲密无间,但彼此血连着肉,肉连着筋,可以像一家人一样和平相处。
郭兴仰头看了片刻的天,那原本黝黑的脸忽而就成了酱肝色。
虽说他的拳头硬,可天下间没人的拳头能硬得过郭嘉。小时候俩兄弟一样大,又喜打架,郭兴没少吃过郭嘉的黑拳,所以养成一幅在外面凶神恶煞,在郭嘉面前就颤颤兢兢的怂样子。
这一点后来又传到了夏晚那儿,起初是因为她身体不好,总哭,动不动就抱着孩子求死,要让着她,哄着她,后来渐渐低声下气,打那之后,郭兴的腰就没有直起来过。
他似乎是下了极大的决心,说道:“说这话怕你要打我,但我和夏晚之间清清白白,我从不曾碰过她,这点我得跟你说清楚。倒不是因为怕你不信夏晚,而是我那娘子是个泼辣货,她说世间没有男人不在乎这一点,揪着我的耳朵,必得要我跟你说清楚。”
郭嘉讶然的张着嘴,嘴巴大到能塞个鸡蛋进去:“你再说一遍。”
郭兴以为是自己没说明白,还想再说一遍来着,郭嘉却不再听,策马回首,转身就跑。
四蹄腾着雪,一路追上李燕贞的队伍,远远就能看见夏晚跪坐于车中,帘子仍旧搭着,她应当是在跟车里的李燕贞说着什么,侧着脸,唇角笑的弯弯,间或点点头,两只眸子专心致致盯着前方。
梁清见郭嘉一直盯着夏晚看,骑马凑了过来,道:“郭六畜,你莫不是疯了吧,又不是头一回见,何必盯的这样紧。”
郭嘉苦笑道:“我怕是犯了个大错,但不知道该如何挽回。”
梁清跟郭嘉混了五年,早习惯了他的神神秘秘,反问道:“奸佞,那你准备怎么办?”
“抢吧,大概只能用抢的了。”郭嘉说完,率先一步,侧马离去。
基于他说宫里死个人,自己和文贞的婚事就破了,最后果然太子死了,梁清大概猜得到,郭嘉从皇家俩父子手里娶不走夏晚,是准备要抢亲了。
郭嘉策马往前跑了约有半里路程,又停在半途上,傻呆呆的看着来路,等载着夏晚和李燕贞的车驾经过。
在宫里的时候,他曾死皮赖脸,要过她两次。
倒不是他饥渴到了那种程度,非要不可。他的潜意识里,总是觉得夏晚跟郭兴也曾有过,而他自认不比郭兴差,想从心底里,从身体上,彻彻底底覆盖掉郭兴留给她的痕迹。
但那是会叫夏晚误解的。
尤其在文贞昨夜不管不顾说了那番话之后,她会觉得他无心无肺,只是贪图她的肉体。再还有,会误会他待她好,是想从她手里哄走甜瓜,哄走她的孩子吧。
从和文贞的婚事开始,郭嘉就没跟夏晚过多的交谈过自己内心的想法。文贞有一双如炬的慧眼,他必须装的足够像,才能迷惑得了文贞,但他没有想过,当他夜里和她欢好,次日一早便答应皇帝的赐婚,夏晚心里也会痛苦。
白茫茫的雪原上,一行车队缓缓使来。
皇帝的猜忌和杀招,李昱霖在惊魂初定之后将要酝酿的复仇之计,李燕贞对于他的不信任,仿如扑天盖地而来的乱麻一般。
不过郭嘉向来最擅长的一招,就是快刀斩乱麻,毕竟他向来都是善于从绝境之中,凭空劈生门的那个人。
这一回,他得把夏晚和甜瓜从皇帝和李燕贞的手里,给抢过来了。
回到长安之后,借着照顾李燕贞的名义,夏晚就不曾入过宫了。
皇帝在李燕贞回到长安的那一日,私服至晋王府,亲自迎接儿子,他看起来苍老了不少,将李昱霖的手递到李燕贞手中,对李昱霖说道:“杀你父王,乃是朕下的旨意,与你三叔没有任何干系,便记仇,只记着皇爷爷的仇就好。
你从今日起,就是朕的皇太孙,而你三叔,也是朕最疼爱的儿子,他会交出自己手中所有的兵权,也会专心辅佐于你,但徜若你敢动一丁点的歪心思,想要走你爹的老路,任意戕害亲人,你父王,就是你的下场。”
到底老皇帝英明,不过短短一席话,立刻说服了李燕贞和李昱霖两个,顿时,他俩个就跪下了。
李极还特地与甜瓜和昱瑾,昱元三个用了一顿家宴。虽说从面子上就能看得出来他对于三个熊孩子的不耐烦,但总算没有把昱瑾和甜瓜两个熊孩子给打出去。
之后,皇帝低调发丧了太子。接着,便封李昱霖为皇太孙,为其择太孙妃,太孙嫔,并在除夕之夜,命李昱霖代自己以祭天,正式巩固李昱霖的位置。
至于文贞郡主和郭嘉的婚事,因没有正式下过诰券,除夕之夜不曾赐婚,看来也是凉了。
回长安之后,郭嘉就没有再来看过甜瓜,但是偶尔,他会叫河生送几本自己临的贴子过来,在边上细细备注好自己的心得感悟,这于甜瓜来说,是格外有用的东西。
除此之外,他还教甜瓜打坐调息,善用自己身上的力量。所以一到夜里,甜瓜都会坐在床上,听着隔壁的经声,小和尚一般打坐半个时辰。
每日清早起来,雄赳赳气昂昂的,便扎马步,翻跟头,和昱瑾两个对打,相比之原来夏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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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的时候,皮实了不少,个头直逼他小舅李昱瑾。
转眼就到了元宵节。
在元宵节的这日,孔心竹的祖母孔老夫人终于撒手人寰,驾鹤西去了。
孔心竹母亲已丧,亲自在孔府侍疾半月,眼看老太太都好起来了,有一夜在床前短短睡了一觉,早晨起来一看,老太君人都已经凉了。
此时李燕贞也好起来了,遂带着夏晚和甜瓜,李昱瑾几个,前去赴丧。
一辆鎏金宝盖的马车摇摇晃晃出了王府,本来,甜瓜和昱瑾两个该要骑马的,但一看夏晚上了车,甜瓜要粘着好容易才能跟自己在一起的娘,眼不经的就窜了进来。
昱瑾和比他大两岁的哥哥昱元之间自来无话,倒是和小外甥甜瓜好的仿如莫逆,恨不能掏心掏肺穿一条裤子。虽说他比甜瓜大着两岁,可简直就是甜瓜的小尾巴,吊着甜瓜的衣摆子,他也就窜进来了。
两个瞧起来一般大的小小少年,因是去奔丧,都穿着白衽,蓝布面的圆领袍子,昱瑾浓眉大眼,虎头虎脑,郭添清眉秀眼,笑的颇有些小狡猾。
为了防着俩个孩子动手,夏晚坐在他们中间,专门将他们隔开,不一会儿就发现他们在自己身后戳戳捣捣,彼此拳脚相向了。
夏晚跪坐于中,一会儿说一句:“甜瓜,住手。”一会儿又说一句:“昱瑾,你是舅舅,拿出你舅舅的稳重来,不要理甜瓜。”
“我白鹤展翅!”
“我黑虎掏心。”
“我狐狸上树……”两个小声儿的说着,说着说着就比划起来了。
夏晚怕他们要吵到李燕贞,忽而发怒,一边揪了一只耳朵,怒道:“信不信我把你们扔出去?”
她端坐在中间,梳着干干净净的发髻,素绫面的交衽棉袄,下面是牙白面的提花缎长裙,仿似一朵盛开的雪莲一般,怎么看,都不过两个孩子的大姐姐而已。
李燕贞笑道:“男孩子这个年纪,正是长个子的时候,要抻骨头,不让他们动他们骨头痒,这才是为甚人总会说,七岁八岁,猪嫌狗憎了。”
夏晚左瞪一眼再右瞪一眼,两个孩子噤着声儿,低眉耷眼的,一幅委屈样子。待夏晚捏捏他们的小耳垂露个笑脸,两个小赖皮立刻就又欢实起来了。
转眼已到了孔府门外。
与朝同始的孔府,三开扇的朱漆大门,为迎李燕贞,正门大开,下门槛,孝子贤孙们白麻布衣满满跪了一地。
若夏晚记得不错,趁着孔老太君的死,皇帝便要着手开始关东提督孔方手里的兵权。这大约将是他最后一次用郭嘉了,以李极的戾性与明,最后一次用完郭嘉这个人,李极就该对他下杀折了。
“娘,我大伯今儿真的会在孔府吗?”好久不见,甜瓜有点想郭嘉了呢。
夏晚道:“会的。”
以她对郭嘉的了解,他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她其实也格外好奇,他将要怎样破解如今的局面。
第123章
带着两个孩子赴丧,是件颇烦恼的事情,毕竟孩子小,不懂事,夏晚生怕这俩孩子要在孔家闹腾,要叫人家耻笑,说晋王府的孩子没规矩。
不过甜瓜和昱瑾两个的表现算得上叫夏晚咋舌了。
李燕贞伤才好,披裹的格外严实,若非扶着夏晚当个拐杖,是站不住的。
而昱瑾和甜瓜,则是替他拈香的人。
俩个孩子一进灵堂便敛了笑意,恭恭敬敬拈香,磕头,看主家还礼,也齐齐跪拜。
站在回廊上,李燕贞笑道:“瞧见了否,这就是有家教的孩子,无论在家里怎样的皮,到了外头,有礼有节,所以,姐儿,你很不该对甜瓜太严厉。”
夏晚随即回嘴:“您对昱瑾和昱元两个,还不是一样的严厉?”
他也只是对甜瓜格外溺爱而已,真正对着昱瑾的时候,一脸寒霜,经常吓的昱瑾袍子颤簌簌的发抖。
被迎进内院,孔心竹披着麻孝,头发枯黄,一脸的憔悴,见了丈夫,毕竟长年生疏的,也不过略点了点头,倒是把儿子揽入怀中,埋头在昱瑾胸前,闷了片刻。
她娘死的早,父兄们又常年在边关,生平最亲的亲人就是老祖母了,而且还是因为自己照料不周才死的,格外伤心,但昱瑾糙里糙气的,不烦叫娘这样抱,略一挣扎,和甜瓜两个转身跑了。
孔心竹抬起头来,见夏晚手里捏着帕子就抱了过来,将她揽入怀中,就替她擦起了泪。孔心竹顿时呜咽了一声,道:“瞧那没心没肺的小子,还是女儿跟娘亲。”
虽不是亲母女,但因为脾性相投,夏晚和孔心竹也胜似亲母女了。
府中铺盖卷起,处处灵堂,也处处都有客要待,唯独孔心竹曾经住过的闺房无人打扰,于是孔心竹就把李燕贞和夏晚两个迎了进去。
李燕贞自打回家之后,就一直在病中,而孔心竹则一直呆在娘家,照料孔老太君。
她自年青时嫁给李燕贞,俩人就相敬如冰,而且在她的印象中,李燕贞一直都是冷冽刚肃,神勃发,随时准备要奔赴战场的样子,侍疾月余,还以为李燕贞也不过小伤而已,直到看他走路都要夏晚搀扶着,才知道丈夫是真的病的重了。
她这闺房里还生着火炕,连忙把李燕贞迎到了火炕上,见他依旧咳个不停,孔心竹自来没有服侍过丈夫的,也不知该如何服侍他,转而问夏晚:“姐儿,他咳成这样子,怎么办?要不,你们赶紧回王府吧。”
夏晚心笑孔心竹傻,夫妻之间,也得有接触才会有感情不是。
她道:“娘,我得去找甜瓜和昱瑾两个,防着他们在这儿捣乱,您叫人端一碗冰糖燕窝来替我阿耶润润喉咙,千万记得,他胳膊受过伤,手上使不得劲儿的,要喂他吃才行。”说着,夏晚就急匆匆的走了。
今日孔府宴客,冰糖燕窝肯定是备着的,但是孔心竹从来没有给李燕贞喂过吃的,待婢子芸儿把燕窝端了上来,望着眼眶深陷,消瘦无比的李燕贞,发了半天的怔,道:“芸儿,你给王爷喂,叫他吃口燕窝。”
芸儿应了一声,端着碗燕窝颤危危的走过去,刚想伸勺子,李燕贞啪的一把打过来,一窝燕窝全洒在了芸儿的裙面上。
孔心竹一点就燃:“既不肯叫人喂,端来你自己吃吧。”
说着,另有个丫头又端了一碗进来。孔心竹亲自端到李燕贞面前,伸着手,示意他自己端着。
李燕贞低了片刻的眸子,忽而抬起头来,颇深邃的眸子盯着孔心竹,柔声道:“难道本王九死一生的回来,就不能叫王妃喂着吃一口粥?”
孔心竹总还记着当年李燕贞的眼睛和心都在陈姣身上的时候,对着陈姣时,老远就在笑,待转眼看到她,从眉眼到唇角到整个人,就全冷了。她嫁过去整整五年都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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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个女儿身。
后来袁氏也不知怎的有了身孕,生了昱元那个庶子,之后李燕贞为要一个嫡子才跟她圆的房。
她也不是没恨过,没怨过,但终归她是个嘴巴硬,心地善良的女子,尽心尽力,替李燕贞打理了二十多年的王府,耗尽了一生最好的年华。
所以,李燕贞于她来说,活着当然好,孩子有父亲,王府有男主人,但便是死了,她心里也没有太多的伤感,毕竟他活着和死了,于她来说实在没有太大的干系。
坐在炕沿上才喂了两口,忽而孔心竹觉得腰间一空,居然是李燕贞搂上了她的腰。她侍疾多日,身为家中唯一的女儿,忙着操持丧礼,头发乱糟糟的不说,连着几日澡都没洗过,生怕李燕贞嗅到自己身上的气息要生气。
岂料李燕贞埋头在她身上,却是就那么静静的偎着。
“心竹,叫为夫靠一靠,靠一靠就好。”他似乎极为疲惫,压着嗓子里的咳喘,轻声说道。
李燕贞兄弟仨人,如今死剩他一个,父亲爱他,但也提防着他,人到中年,孩子还未长成,整座王府的命运都得由靠他的决断,做为府中唯一的靠山,他找不到可依靠的人,也唯有在自己这粗粗笨笨的王妃肩头靠一靠,才能消解了那种疲惫。
孔心竹乍乍然见到丈夫软弱的一面,不能适应,也不好惊动他,僵着身子,就那么乍着两只手,木木的挨着。
夏晚出来之后,并没有先去找甜瓜和昱瑾两个,反而是转到了正院,重又进了灵堂。
此时梁清正在拈香。
待梁清拈罢了香,给老太君磕罢了头,夏晚便陪着他走了出来。
冬日之中,处处天寒地冻的,来吊唁的客人们,任你高官大贾,也得挤到一间屋子里乌烟瘴气的吃点心去。
不过梁清总是能找到好去处的。
他带着夏晚出了正院,往右侧走,不过几百步的远,一处门前栽着两颗腊梅树的院子,双扇如意小朱门,门上贴着白楹联,还有铁将军把着门,显然,这是不宴客的去处。
梁清将夏晚往自己身边拉了拉,叫她替自己遮着,忽而一把,直接连锁带座儿一并扯了下来,拉着夏晚就进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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