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田蜜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浣若君
夏晚尖叫道:“郭嘉,他要死了,他扑倒了。”她一张嘴,雨水随即砸了进来。
梁清吼道:“他扑倒了,难道是你能扶得起来的……”
夏晚也知道自己扑过去也不过白白送死,只是身为女子,身为一个男人的妻子,那怕知道冲过去必定是死,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送死。
就在梁清和夏晚挣扎着扭打时,城门上忽而爆出扬天一声轰响,接着,再是一声,那两扇号称火烧不穿,石击不烂的城门,在晃了两晃之后,居然破了一个大洞。
那是郭嘉的战斧砸穿的。
就好像当年在黄河堤上,他旋着一把斧子积蓄满力量之后扔出去,洞穿了呼延神助的大船一般,他方才其实一直在旋手中的战斧,直到战斧积蓄满了力量,于是让它呼啸着飞向城门,随即,固若金汤的城门于一瞬间,破之。
而身着武弁服的郭嘉于马腹旁站了起来,掸着身上的水滴,于城墙上所有人绝望的吼叫声中,就从那叫他的斧子砸开的洞里走了进去。
第148章
至于郭嘉一个人入宫之后,是怎么降服东宫那些人的,夏晚和梁清并不知道。在他入宫之后,宫城里发生过什么,夏晚也不知道。
等到天将黎明的时候,雨才渐渐停了。
夏晚在雨中的皇城外整整站了半夜,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只看到不停有东宫侍卫,或者内侍,宫婢模样的人往外逃着。
再等到天色大明时,大约宫里想跑的人跑的差不多了,梁清从城外调的援军也来了,这时候夏晚才敢跟着梁清一起,入宫。
宫城之中处处石漆燃烧过的残烬,空气中也是一股淡淡的石漆焚烧过后的刺鼻味道。
但整座皇宫极为干净,叫雨水冲涮了一夜之后,太阳升起来,石板上的水纹叫阳光照亮,耀眼而又刺目。
雨水冲涮掉了一切痕迹,若非偶尔清理兵器,抬着伤员的人走过,没人相信这带着雨后泥草香的宫城里昨夜发生过叛乱。
夏晚解了身上梁清送给的雨蓑扔在太极殿外,深吸一口气进了殿,这偌大的,平日里总是站满了人的宫殿中除了梁清所带的驻兵,内侍和宫婢已经全给清走了,所以显得格外空旷,冰冷。
再往里走,才是老皇帝的卧榻。
郭嘉一袭束腰白袍,就站在皇帝的床榻前,而等不及登基就篡位的李昱霖并不在。
夏晚于是走了过去。
初到长安时,夏晚所见的老皇帝,身板挺直,神熠熠,虽说年近七十,但瞧面相也不过五十岁而已,然后,一天又一天的,他疾速的衰老着。
清晨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照着他沟壑横生,白发如银的脸,夏晚一时之间竟没能认出来。
不用说,皇太孙谋反被抓,能登大宝的,就只有李燕贞了。
方才在殿外时,夏晚就听梁清说过,说皇帝准备退位做太上皇,要让晋王登基。照此时病恹恹的李极,应当是真的。
皇帝,天下最尊贵的人,此时躺在张窄床上,虽说锦被上绣着五爪团龙,枕头里垫着龙涎香甚,便捆手的那根绳子,也是最好的蚕丝质成的。可他看起来那么孤独,那么无助,而且,很快就要离开自己坚守了二十年的这座宫殿,被挪到属于后宫的栖凤宫去了。
因为他主动退位,皇位,此时将要归予他的儿子,李燕贞来继任了。
郭嘉一脸胡茬,因为他臂生的格外长,又习惯要用力,两腋撕开,露出里面沾了汗与雨的中单衣,一夜横生的胡茬,再兼那深沉冷漠的眼神,让夏晚瞧着格外陌生。
分明在甘州重逢时,她都觉得他还是当初那个轻狂少年,到长安之后就不一样了,他时而也有曾经的顽皮,但更多的时候,那双修俊的眉宇间藏着的,就是他此时看着皇帝的那种冷漠和空洞。
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了,想过篡权吗,或者说,想过走李极的老路吗,夏晚完全猜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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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看不出来。
就在皇上阖上眼皮,像是睡着了时,郭嘉走了过来,低声说道:“你照料着把他挪到栖凤宫去,王爷今日就要登基,一切都得由我来主持,只怕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好不好?”
皆叫雨洗了一夜,夏晚头上所有的发饰全冲雨给冲掉了,一头半湿的发及腰而披,只觉得无比的疲惫,毕竟活着的,死了的,荣耀的,或者沦为阶下囚的,都是她才刚刚寻回来的亲人。
在这场争斗中,上至皇帝,下到李燕贞,没有输赢,全是失败者。
她在大雨中,在城门外整整站了一夜,此时也撑不住了,本是欲要往前迈的,差点就摔跌在地上。
郭嘉两手将她撑起来,放她坐到皇帝的榻侧,问道:“可是不舒服?”
“倒不是不舒服,只是不知道这前路将要如何走下去。”夏晚道。
她不确定李燕贞药丸里的水银是否郭嘉加的,也不知道李燕贞及位之后,他们一家三口将要面对的又会是什么。
这权力的漩涡就像泥潭一样,似乎只要踩进去,就没有人能够干干净净,毫发无伤的抽出脚来,任你再聪明的人,也总有被人算计的一天。
就比如李极,自恃绝顶聪明,身边还有个文贞慧眼如炬,可也落到了今天的地步。
夏晚从未有一刻,尤如此刻一般贪看郭嘉的脸。
他实际上性子并不好,从小骨子里就藏着深深的自傲,又冷漠,但论滑头,大约谁都比不过他。虽面貌生的俊朗,但为人远不及孔成竹那般温柔,也不及孔成竹更懂得用言语去讨好女子。
他是天生的战神,能用力量攻伐的,就绝不会多语言,所以至今,夏晚都没听他说过几句关于情爱的甜言蜜语。
随着李燕贞的登基,他是会安心做个驸马,还是仍将站在这太极殿中,站在权力的漩涡之中,夏晚并不知道。
郭嘉出了殿,她于是也跟了出来。
郭嘉也不避走,直接从丹陛所雕的龙脸上往下走着,本是欲要出宫迎李燕贞的,总觉得身后有双眼睛盯着,回过头,便见夏晚还是昨日那件牙白的衣服,乌发蜿蜒着,素素净净站在大殿的红柱下,美的像朵白芍药一般,两眼中满噙着悲伤,仿佛生离死别一般。
上一回叫她这样看着,还是当初他要离开红山坳,赴河口救郭兴的时候。
郭嘉于是折了回来,道:“此事拖延不得,只要王爷登基,大宝稳定,我就去栖凤宫找你。”
夏晚深深点头,道:“好。”
郭嘉下了丹陛,到次一台的丹墀上,再回头,便见夏晚依旧在哪儿站着。
他还急着要去晋王府,把病重的李燕贞给带到宫里来,以稳朝纲。
再走了两步,蓦然回头,郭嘉便见正要转身,她居然两眼都是泪。不得已,他又两步奔了回去,柔声劝道:“等你爹登基了,我就带你回水乡镇,好不好,这样你总该放心了吧?”
夏晚摇头,但依旧在哭。
郭嘉还甚少见夏晚哭过,也从未见她如此无助过。她仰面看着他,并不说话,手背揩了把脸,泪依旧往外涌着。
她看起来也是疲惫之极,想靠进他怀里休憩片刻,可又强撑着,背挺的直直的。
他于是道:“晚晚,你究竟怎么啦?”
夏晚推了郭嘉一把,道:“无事,你快去吧,记得早去早回。”
终是她先进了殿,郭嘉才走。
夏晚始终觉得脚使不上劲儿,直到郭嘉走后,褪了脚上那只湿鞋,才发现自己右脚的小脚拇指不知何时叫利器割伤过,大约脚浸泡在水里的时候,血已经流干了,此时只泛着个白白的伤口而已,但半只小指腹都给割掉了。
在这玉堂金阙之中,又冷,又饿,最盼望的,居然是一口热粥。
宫中乱成这个样子,御膳房压根就不做饭的,所以宫里连饭都没有。
梁清惯会弄吃的,如此乱的时候,还替夏晚弄了热腾腾的粥来,夏晚揭开一看,是鲍鱼燕窝粥,闻着一股子的姜气。吹着烫起吃了一口,从心暖到了胃。
皇帝此时还昏迷着,梁清和他手下的金吾卫们想办法,是准备要把皇帝从这太极殿给挪出去了。
他忽而侧首,道:“年姐儿,你今儿怎么了,失魂落魄的,是昨夜在宫门前吓着了?”
夏晚抿了口粥,摇了摇头。
抱着只砂锅,于这空旷冷寂的大殿里,她才算找着了点暖意。
夏晚不是叫宫门前的生死离别给吓怕了,而是叫帝王家这平日里看似和和美美,天伦恩爱,可变起脸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无情给吓怕的。
她在红山坳的时候,便夏黄书是那样无情一个爹,她依旧养了他十年。孙喜荷那样的娘,她到如今还带着。郭兴和郭旺那样的兄弟,只要他们回来,她依旧是他们的嫂子,会给他们一张床睡,会给他们热饭吃。
就算郭莲,两度险些害死她,可她是亲人,是郭嘉的妹妹,她抓到了也只会放出去,不会伤害她分毫。
她所经历的亲人情义是这样的。
当郭嘉站在流矢箭雨中时,她确定自己是爱他的,若非梁清将她拽住,她就冲过去了,傻子一样,也许不过白白送死,可便死,也绝不会叫他死在她前面。
因为他除了是她的爱人,还是她的亲人,和李燕贞,孙喜荷一样,天下间再亲没有的人。
但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格外的害怕。
在他亲手把她的父亲推上皇位之后,夏晚不知道接下来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她这个公主,将来会不会成为明月公主那样的公主,而郭嘉,会不会成为李极那样的皇帝。
第149章
梨花败后,牡丹就该开了。
栖凤宫中值着一园子的牡丹,但只有两个品种,便是姚黄魏紫。这是牡丹中最尊贵,也最珍惜的极品了。
周后在时,最爱这一园子的牡丹,平日里都是亲修亲剪,亲自侍弄这座牡丹园的。
不过,在皇后仓惶搬出去之后,栖凤宫就比太极殿更加凄凉了。那一园子怒放的牡丹,也因为无人照料,虽说开的繁艳,可依旧是一股子的冷清寂寥。
抱病的李燕贞在半个月前登基做了皇帝,据说东宫余孽,以及不满意李燕贞的大臣们闹的很厉害,但李燕贞的老丈人孔方在此时赶回长安,镇住了时局,也清除了东宫余孽,李燕贞也就坐稳了皇位。
夏晚一直在栖凤宫照料病重的李极。
他胳膊上叫陆莞莞刺开的伤口在缝合之后,就引起了高热,这些日子数度高热惊厥,还有几回没了呼吸,到底他是个贼硬的骨头,大家都以为他要死了,等过一会儿,那口气就又喘上来了。
虽说成了太上皇,但因为李燕贞病重坐不得朝,照例是由中书侍郎郭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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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每日的早朝,听罢朝之后,再进到栖凤宫,把当日重要的事情一一复述给李极听,重要的事情,还是会象征性的请他的示下。
李极病了之后就像个孩子一样,不爱吃药,但偏爱吃荔枝。
如今不是产荔枝的时候,但他非得要吃,慢说药,只要不给他找荔枝来,连饭都不肯吃。
夏晚又想他吃药,又不能不给他荔枝吃,于是就想了个办法,把岭西进贡来的名品荔枝干水晶丸用药汤泡化了,再一枚枚喂给李极吃。
这又苦又甜的东西,李极居然吃的格外入味儿。
这不,夏晚坐在临窗,原本周后常坐的位置,一枚枚的剥着水晶丸,便见郭嘉率着几部的尚书令进来了。
许也是因为忙,这些日子他就没有刮过胡子,瞧上去身形高大,两臂健硕,再兼阴沉肃冷的眉眼,稳重成熟了许多。走在最前面,四平八稳的官步,甫一进来,庭前所有忙碌的小侍婢和小内侍们立刻弯腰行礼。
他也不过略点点头,挑帘子便进了正殿。甫一进门,群臣自然先问公主的安,再接着,待夏晚问过李极愿意见他们,才放他们进里间去见太上皇。
于他们商议的事儿,夏晚偶尔会听两句,但大多数时候,只要大臣们进来,她就会避出去,埋头做自己的。
朝臣们走后,郭嘉留了下来。
他今天和太上皇谈的,是关于原本的皇太孙李昱霖的处理问题。
李极的性子是,出了问题,暴怒,徜若在暴怒中处理事务,一般手段都极为严厉,但等他的气消了,又会后悔。所以,在经历了被孙子篡权的极端暴怒,又在病榻上缠绵了半月之后,他如今并不想处死李昱霖,只是想把他流放出去也就罢了。
郭嘉一听李极仅仅只是想流放李昱霖,眉头就皱起来了:“他是皇孙,曾经的东宫还有大把人簇拥,您把他流放出去,不是放虎归山?”
李极望着面前这年青男子,他的孙女婿,曾经在他面前真的就是一条乖的不能再乖的狗,叫咬谁就咬谁,又稳又狠又准的。
养狗,就要防着被狗反噬,李极一直防备着郭嘉这条恶狗反扑要咬人,却还是没能防得住,最终叫自己养的恶狗给咬了。
他如今其实已经不掌权了,郭嘉之所以带着群臣来,也不过每日闹闹门庭,让太上皇不至于太寒酸罢了。
所以,李极恨恨道:“燕贞身体不好,一切还不是你拿主意?郭六畜,寡人的江山将来是不是要姓郭了?”
郭嘉站在床前,望着这躺在病床上的老人,牵唇一笑道:“那就关东吧,我着人拟旨,把他送到关东去。”
关东是孔家的天下,李昱霖去了,还不得被孔家人给活活吃掉?
李极气的吹胡子瞪眼,偏偏此时郭嘉大权独揽,他便再气,也只有在郭嘉这淡漠的笑容里给活活气死,也奈何他不得。
所以,一手掐着自己的大腿,老皇帝忍着几欲气晕过去的痛苦,缓缓道:“既你决定了,寡人也就不说什么了,那就发到关东去充军吧。
不过,六畜,寡人委托你的事情,你是不是一直都没有替寡人办?”
李极在要退位之时,向郭嘉提了一个条件,这条件就是,郭嘉必须得把郭万担的尸骨从水乡镇起来,先移到太庙,待李极天年时,陪葬于皇陵,让郭万担在阴间做他的卫戌之臣。
这个按理来说,郭嘉都必得要答应的。因为他曾经红口白牙,说李极死后,自己一定殉葬,做李极的守墓之臣。
如今看来,郭嘉肯定是办不到了,才二十出头的年纪,正是龙虎猛的时候,还有个娇艳艳的小妻子就在外面坐着,想死才怪。
所以,郭嘉当时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而且,在李极退位的当日,他便遣了郭兴回水乡镇,去搬适郭万担和吴氏的尸骨,想要将他们带入宫中,将来再葬入皇陵。
所以,郭嘉笑道:“顶多不过一个月,我父母的尸骨就会到此,但是您确定要让他们进太庙?”
按理来说,太庙那地方,除了皇帝的列祖列宗,也就只有德高位配,像安国公那样的开国之臣才有资格进。
李极一笑道:“进吧,先放到太庙,替寡人守着棺木,否则的话,果真天年,寡人怕棺木太冷,躺不进去。”
郭嘉笑了笑,道:“好。”
他如今除了应付李极,还得应付老丈人李燕贞,除了要以中书侍郎的身份处理朝务,还得监督甜瓜和昱瑾两个的学业,每日里恨不得一身劈做八瓣来用。
说是每天来看太上皇,但更大的原因,是因为李燕贞和李极两个一直把夏晚拘在此侍疾,他回到家里只有冷清清的寒寝,每日不到这儿来看夏晚一回,猫抓挠心般的不安。
她依旧坐在窗户边儿上剥干荔枝,象牙色绣着浅菊纹的绸纱两层交衽袄子,下面是件正红面的洒腿裤子,墨绿面的绣鞋,露在外的一点脚面,亦是同样的象牙白,杏眼霜腮,比外面的牡丹还要娇艳几分。
面前的佛桌上水泱着两支牡丹,正是怒艳的时候,香气也格外浓郁,充斥着整座大殿。
“就不能叫别人伺候着,我想你,甜瓜也想你。”郭嘉走了过去,站在炕床边,轻声说道。
夏晚心里想着别的事儿,倒叫郭嘉这突然的一声给吓了一跳。她回头一笑,顺手将枚干荔枝填进了嘴里:“这不是皇耶耶病的重么。”
她身上那淡淡的瓜甜气息,其实比牡丹好闻得多,郭嘉每日忙碌,心绪烦躁,多嗅两口她身上的气息,总觉得能止些烦躁,再离近一步,他道:“太上皇这样子,横竖也不过捱时日,你伺候这么久,也该回家了。”
夏晚再唔了一声,一手拈着那干荔枝上似龙眼般的肉子,柔声说:“我阿耶的病,是不是也只是捱时日?”
问这话的时候,其实夏晚是心惊肉跳的。
她虽不曾出去过,但听说他最近和孔成竹对恃的厉害。
孔成竹仗着自己是皇后孔心竹的弟弟,又在处理东宫的事情上有功,受李燕贞的委托,和郭嘉同为中书侍郎,同朝参政,大有想要逼走郭嘉的架势。
而郭嘉转手,却命人查抄了一回孔府,还从孔府查出很多私藏的兵械,以及御制的皇帝冠服来。
孔府自然说是郭嘉栽赃,但他们自己也辩不清楚皇帝的冠服是怎么跑到自已家的,于是,孔成竹父亲孔方的关东兵马大提督一职就叫郭嘉给掉了,继而,让梁清领了此职。
由此,虽说关东兵事还由孔府掌握,但孔方尚在狱中,没能洗脱谋逆的罪名,于孔家来说,是致命的打击。
孔成竹虽也是中书侍郎,到底不能和郭嘉分庭抗礼。
夏晚深知自己是爱郭嘉的,应当说,比爱李燕贞更甚。她小时候眼里就只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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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嘉,生了甜瓜之后,那便是小小的郭嘉,她苟延着生命,陪着他一起成长,到如今,这一父一子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人,也是最大的牵挂。
但李燕贞是她的父亲,昱瑾也是个极好的孩子。夏晚生怕再有一日早晨醒来,李燕贞和李极都会死去,而江山最终要姓郭。
那怕郭嘉最后让甜瓜做太子,她也不会开心,毕竟那样的话,还得经历一次失去亲人的变故和阵痛。
“你今夜就回家,我保证你阿耶活的长长久久的,好不好?”郭嘉轻笑了一声,慢慢凑了过来,手支在桌沿上,定目凝视着对面的妻子。
夏晚敌不过他饿狼似的眼睛,嘟囔道:“难道昨天夜里,你还没个够?”
其实几乎连着夜夜,他都是歇在栖凤宫夏晚的床上的。夏晚的寝室离李极的卧室并不远,因只是间宫婢住的屋子,床并不好,夜夜叫郭嘉折腾的咯吱作响。
李极退位后又睡眠不好,夜夜听着将自己逼退位的郭六畜这个禽兽在隔壁强占自家孙女,气的见什么就砸什么,三更半夜嗷嗷直叫。
但夏晚拗不过郭嘉那双强硬紧实的臂膀,李极也拗不过已经退位的无力感,就只能一起忍受着。
不过于郭嘉来说,那怕再在宫中横行霸道,到底还是自家那比炕不结实的榆木大床睡着更舒服。
但是老丈人是皇帝,虽说借他处理朝政,到底不肯把女儿嫁给他,老丈人的爹是太上皇,虽说如今没有权力,只剩了空架子,可甩物砸东西的力气是有的。
他悄声道:“去皇上面前求一声,就说你不想侍疾了,今儿咱们一家三口齐齐儿的,都回家,你娘给咱们包饺子。”
夏晚轻轻呜了一声,瞧着药汤里泡的荔枝够多了,端起来便准备要进去喂给李极吃,顺手也搡了郭嘉一把:“你快走吧,再闹一会儿,皇耶耶又该吵了。”
果然,里面李极已经开始砸的哐哐响了。
要说李极不这样闹腾,故意隔开他们两口子,郭嘉也许就走了,但在当时的宫变中郭嘉没有一把捏死他,已经是看着夏晚的面子,他如此不给面子,郭嘉反而觉得,今天自己非把夏晚带走不可。
第150章
为帝后的李燕贞身体依旧不好,成为皇后之后的孔心竹也依旧还是在王府时那样的大大咧咧,没心没肺。
因李燕贞抱病,他们便入了宫,也没有住进皇帝住过的太极殿,那一处留给了大臣们当朝议政。他们搬进的,是明月公主当年住过的长乐殿。
李燕贞因为头发掉的厉害,如今连冠都戴不得,索性只罩了个软网兜,穿着明黄面的绸质夹面的宽松绸袍,就在卧榻上躺着,暖洋洋的日光洒进来,洒在他身上,窗外花香阵阵,格外的舒适。
按例,早晨是李燕贞考校两位皇子,并他最疼大外孙子郭添功课的时间。
沈太傅亲自带着两个孩子就进来了。
李燕贞见大儿子昱元不在,顿时就皱起了眉头:“昱元呢?”
沈太傅道:“回皇上,大皇子说今日感了风寒,所以来不得。”
不分嫡庶,儿子总归都是自己的。
大儿子昱元跟了她娘一般,今日头疼明儿脑热,不知道躲在何处,李燕贞气了片刻也就揭过了。因见俩孩子身边还跟着个明眉大眼,脸儿圆圆下巴却很尖的小丫头,认了半晌,道:“这是杜铎杜侍郎的女儿。”
沈太傅连忙道:“这孩子算术学的极好,老臣恰算术差,她如今非但是二皇子和郭添的夫子,也是老臣的夫子。”
杜呦呦大大方方给皇帝施了一礼,说了声不敢。
李燕贞常听人提及这丫头算术好,便有心有考校考校。
他道:“朕带一千五百兵士出去打仗,战死四五百人,站三人一排,多出二人;站五人一排,多出四人;站七人一排,多出六人,但问杜姑娘,此时还剩多少兵士?”
昱瑾十个指头并用,立刻就算了起来,甜瓜虽不用指头,但也在脑子里速算,俩傻小子请来个比自己还小的先生,总是想要学的更好,打败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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