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田蜜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浣若君
这没头脑的一句话,当然也只有夏晚才听得懂。围观的人太多,他握了握她的手,终究没瞧她身上的衣裳,转身便走。
怏怏儿进了巷子,正准备要进自家大门,脑后忽而一阵风,一只瓦片子便砸在了夏晚鬓额间,疼的她险些崩出眼泪来。
只听一阵怪笑,夏晚便知是田狗剩那个泼皮小子。
她气的柳眉倒竖,追过去一把拎上田狗剩的后衣襟儿,两巴掌便打在他屁股上:“果真是七岁八岁猪嫌狗憎,好好儿的你凭啥打我?”
田狗剩挣扎着,连连儿呸道:“我爹和我爷爷说了,就是因为你不肯去填棺材瓤子,蚩尤才不肯帮我们打仗,眼看北齐的蛮人就要打过来了,咱们都得死,你就是个惹祸。”
夏晚啪一巴掌拍在这孩子脑门儿上,骂道:“要填棺材瓤子你咋自己不去填?我一个大活人,活的好好儿的凭啥要死?”
田狗剩猛得挣脱,跑进自家门里便开始骂:“你不死我们就得死,水乡镇就得完蛋,甘州人全得死,你这个扫把星。”
他娘水红儿也在门里站着了,眼看着自家儿子打夏晚,撇嘴冷笑了笑,一把掩上了自家的门。
夏晚回过头来,便见郭银在身后站着,笑的跟只狐狸一样。
“这种皮孩子,是该有个人打上一顿,叫他识顿教训。”他道。
夏晚不语,转身就要走。
郭银紧追了两步,将夏晚堵在二院儿里头那怒放着的牡丹树旁,递了只巴掌大的木匣子过来,当着她的面揭开,里面是串戈壁玛瑙串成的镯子。
戈壁玛瑙,是只产于凉州以北戈壁滩上的玛瑙石,色泽艳丽似虹一般,一枚枚只有指头肚儿大,一枚就已是珍稀,能串成手串,自然价值连城。
夏晚早知道这厮变着法子,想拿自己从呼延神助那儿换个五品游击将军的官职回来,遂也不语,要看他耍些什么花招。
郭银又岂会不知道。若说寻常的姑娘是花儿,那夏晚就是朵刺玫儿,花虽好看,要摘,扎手着呢。
“这是兴儿托我给你的。”他淡淡说了一句,见夏晚果真变了脸色,又道:“他是先锋骑兵,寻常都在边关,可又想你想的紧,所以让我把这东西带给你。
他还说,六畜要敢跟你睡,他就打死六畜。”
“我是他嫂子,他送我这东西作甚,拿走,这种脏东西我不要。”夏晚连看也不看,转身便走。
郭银语中颇有几分阴阳怪气:“我都跟你说过多少回了,妻后母,报寡嫂,这是我们鲜卑人的老习俗。六畜是个病身子,兴儿打小儿见你就格外的喜欢,对你当然是势在必得。”
当初在入兵营之前郭兴还曾当着夏晚的面说过,等自己在兵营里加官升爵,将来做了关西提督,若她还不肯答应嫁他,他就是带兵生抢都要把她抢回家。
再想想郭兴那铁塔一般的身子,微张的臂膀,脸上狡^放肆的笑,夏晚遍身已是一寒。
“他要敢伸手,我叫我公公打死他。”她恨恨道。
恰这时候,二房那齐氏手凑着鼻子,嘤嘤儿哭着出来喂鸡了。
串串娘还在后面跟着,指戳着齐氏的脊梁骨儿:“克死我儿子也就罢了,叫你种地你拿不动锄,叫你喂个鸡你你能把鸡全引炕上去,白白托生成个庄稼人,好不好明儿叫人牙子卖了你。”
郭银指着远处哭嘤嘤的齐氏道:“瞧见我三叔母没,那当初可就是我大伯作主,在我三叔死后嫁到我们二房的。等六畜死了,老郭家就是我大伯说了算,你觉得他和兴儿两个会让你给六畜守寡?”
恰好前几天夜里,夏晚明明白白儿听见郭万担说,等郭嘉死了,他会让郭兴帮郭嘉照料她。
两道柳眉儿一簇,粉嫩嫩的小脸儿上满是哀愁,夏晚一手擒着枝怒绽的牡丹花儿,愁的我见犹怜:“出了老郭家,就得去蚩尤祠填棺材瓤子,在这老郭家,那郭兴也真真儿叫我害怕,大哥你说我该咋办?”
郭银一看夏晚果真上钩,一把就将那只装着玛瑙手串的匣子给扔了,伸手便要来扶夏晚的腰:“到咱们二房去坐坐,哥哥跟你仔仔细细儿的说,好不好?”
方才还忧着的夏晚,忽而溜一把便照准郭银的脸上抓了过来,转眼之间,郭银的脸上已经是四道血呲胡拉的红痕。
她这脸色说变就变,方才还犹如西子捧心,此刻已是冷若冰霜:“大哥,我可是你弟媳妇儿,你这手它怎的就不老实,要往我腰上扶,莫非你也心不老实,寡嫂没得抱,想抱弟妹了?”
郭银早知小夏晚的泼辣,顶着张叫她抓烂的脸,忍了几忍,道:“走,去隔壁,咱们慢慢儿聊,好不好?”
夏晚侧眸,两只杏眼儿,冷笑时泛着丝浮浮儿的桃花,碧衣白裙的,就跟着郭银一起到隔壁了。
要说郭万担家有多敞亮多富有,隔壁的郭千斤家就有多寒碜多肮脏。
院子里四处是柴也没人扫一把,鸡就在院子里乱吃乱窜,沾着鸡毛的鸡屎满天乱飞。三叔母齐氏也进来了,又叫串串娘指戳着脊梁骨儿,正在扫院子里的鸡屎和鸡毛了。
见夏晚进来,她揩着脸上的泪道:“瞧瞧晚晚身上这件碧色袄儿,可真是漂亮。”
夏晚从她身边经过,椎骨处冒出一股寒气来,心说我的娘唉,郭嘉要真死了,将来我落到郭兴的手里,他再讨房正头娘子,我怕不就是齐氏这样子?
她讪笑了讪,提起裙子刚想进郭千斤家那破破烂烂的正房,便见自家老爹夏黄书已经从屋子里冲了出来。
他上前便是哭:“晚儿,我的好晚儿哟,老郭家可把你给坑惨了。”
第20章
一看见夏黄书,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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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心头便是一笑。
若她猜的不错,郭银这会子就该拿她娘来钓她了。
果不其然,夏黄书道:“呼延神助绑了你娘关在关西大营里,说你只要一天不去,他就一天不放你娘回家,这可怎生是好?”
夏晚随即两腿一软,险险就要跌倒在地,一脸的惊乍:“大哥,果真?我娘她可还活着,她要是死了,我也不活想了。”
说着,她小手帕儿一蒙脸,眼看就是个撞墙的架式。
在被填进蚩尤祠那座灵壁石雕成的棺材之前,夏晚可算是这甘州城第一大宝贝儿,毕竟如今整个甘州百姓的命,可在她手里捏着呢。
郭银连忙安慰道:“伯娘虽在营中,不过你尽可放心,她并未受过刑。”
夏晚随即撤了帕子道:“爹,我娘身子有病,在家还要挨你的打,你听听,郭银大哥说她未受过刑,可见她过的好着呢,那咱们又何必把她带出来,就让关西大营养着她多好?”
郭银和夏黄书皆叫夏晚噎了个半死,好在郭银还未忘了自己的使命和官职,连忙道:“虽未上刑,可也顿顿粗糠烂菜,动辄还要受士兵们侮骂,过的很不好。”
“那以哥哥您的意思呢?”夏晚立刻从善如流,脸上显出焦急来。
郭银头凑了过来,一脸的神秘,悄声道:“哥哥如今是个五品游击将军,有办法把你娘从大营里弄出来,到时候,大哥再赠你五百两银子,叫你和你娘远走高飞,你看如何?”
夏晚冷嗤一声,心说看来呼延神助打不赢仗是真急了,为了能让她去填棺材瓤子,这就给郭银升了官儿,难怪郭银要如此卖力。
她瞧着一脸的犹豫,最后勉强点了点头,道:“银子就罢了,哥哥把我娘弄出来,再找只羊皮筏子,只要能过了黄河,往后我和我娘会自谋生路。”
郭银一看夏晚这般轻易就真动心了,自然大喜,二房一家子似乎都高兴的恨不能跳起来。
夏晚望着这鸡屎堆里的一家子冷笑,心说美的你们,我夏晚也是能叫你们卖的?
叫郭银送出了二房的门,夏晚回头一笑道:“大哥,等一离开水乡镇,我也就不回来了。我这儿有只荷包,是前些日子对门子的水红儿托我绣的,你把它转交给她,好不好?”
郭银从夏晚手中接了过来,见也不过一只普普通通的水红面儿荷包,连忙接了过来:“大哥一定帮你办到。”
夏晚一个眼儿飞过去,厉声道:“瞧你这假惺惺的样子,一看就是想赖我的荷包儿,此刻就去,我就在这门里看着你,非得你把荷包给了田狗剩我才信你。”
这小丫头喜怒无常,指气颐使,搞的郭银很不舒服,可偏偏他要拿她图富贵,不得不从。郭银无赖,拿着只荷包去敲隔壁田满仓家的门了。
夏晚勾唇一笑,施施然回了自家儿。
因为自家大姐,甘州司马家的夫人吴梅带着自家两个孩子,陈雁西和陈雁菱要来做客,婆婆吴氏正在指挥着一群短工婆子们拆窗帘儿,拆被面,整家里。
两家子的院墙太浅,夏晚时时回头,都能看见老爹夏黄书就在院墙上探头探脑。而西厢就正对着郭千斤家的院子,她在屋子里做什么,他都能瞧的清清楚楚。
回到卧室,夏晚故意打开了窗子,便像模像样的拾着自己嫁进来时箱子里装的几件衣服。
隔壁的夏黄书看了,自然就觉得她是在拾包袱,准备要走人了。
且不说夏黄书如何欢喜。这厢的夏晚叠了两件衣服,眉头簇了又簇,端地是眼看就要愁疯了。
事实上就在前几天的夜里,郭银头一回拿着肚兜儿勾搭她时,夏晚死皮赖脸,悄悄摸到郭嘉炕上,便把郭银的事儿全告诉他了,当然也是要问他该怎么办。
俩人虽说一炕睡着,一个在窗子跟儿,一个在炕柜旁边,中间隔着足足三尺远。
郭嘉语气淡淡:“你只管答应他就是,等他把娘从兵营里弄出来,肯定会说要送你们远走高飞,到时候你只管躲到咱瓜田里的瓜房里,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
在夏晚看来,郭嘉不过一个病秧身子,虽说会翻跟头,可翻跟头也不过杂耍。她想要娘平平安安,还想自己不被呼延神助弄走,老虎嘴里叼肉,可是个险活儿。
所以,当时她犹豫了半晌,便说了一句:“你能不能把这事儿告诉你家老二,他在兵营里,又勇武能打,让他把我娘帮着救出来多好。”
郭嘉原本还好好儿躺着,一听郭兴语中就带着气了:“你觉得我不如他?”
夏晚道:“再怎么样你也是个病身子,就让他帮你一回吧。让他把我娘送出来,我再带她走,咱们也就两清了。”
……
等不到郭嘉回答,夏晚忍着发酸的鼻子又补了一句:“便将来走到天涯海角,我也是你的未亡人,会一生给你守寡的。”
郭嘉忽而就压了过来,那弯坚硬紧实的臂膀箍上她的脖子,勒的她险些喘不过气来。
“你不顾我在昏迷之中就夺了我的贞操,现在还想抛弃我一走了之?”他居然来了这么一句。
夏晚自来就大胆,手缠上他的手,整个人柔柔软软就靠了过去:“你要想夺我的也行,此刻就行。”
也不知那里惹到了郭嘉,他缓缓松了手,从此之后,就不和她好好说话了。
所以,到如今,夏晚究竟不知道,今夜夏黄书和郭银把她娘孙氏从兵营里弄出来以后,郭嘉以自己那个病泱泱的身子要怎么救孙氏,又准备怎么待她,是放她走,还是留她继续呆在水乡镇。
转眼就到傍晚了,夏晚把吴氏给自己做的衣服全都叠的整整齐齐在柜子里,只包了自己那两件半新不旧的衣裳,带两样破铜烂锡的首饰,先到隔壁交给了夏黄书,这才进来跟吴氏辞行。
夏晚定定儿望着婆婆,她埋头在雪白的被里上,一针一线的穿衲着。
这也算世间难寻的好婆婆了,天真单纯,于世无争。也许正是她的性子,才能养出郭莲那般性情柔软的姑娘来,可惜了的,和夏晚一般,也是生在黄莲上,命里带苦。
吴氏正在衲被面,听夏晚说自己要到渡口去等郭嘉回来,抬眉一笑道:“正好儿,我想吃栗子张的炒板栗有些日子了,快去看看,六畜替我带了板栗来不曾。”
夏晚应了声好,走到院门上回头再看,安宁祥和的大院儿,严严整整的一家子人,今日一走,只怕这辈子她也遇不到如此的好人家了。
偏吴氏还在窗子里挥手:“快去呀,呆在门上作甚?”
到了渡口时夕阳还未落山,河堤下那五百亩瓜田里,一排排竖立着的瓜苗已经生的碗口大了,才不过几日的功夫,郭万担已经率着长工们把竹架搭了起来,竹架笼罩在瓜苗上,一排排俨然正在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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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威风凛凛的士兵一般。
夏黄书瘦猴一般缩在夏晚身边,指着河上游道:“一会儿就会有一艘羊皮筏子来,等羊皮筏子来了,你和你娘就可以远走高飞了,晚儿,从此以后,爹和娘就全靠你了。”
夏晚当然知道夏黄书嘴里说的全是放屁的假话,只要她上了筏子,郭银肯定会把她带到关西大营去,送给呼延神助。
二房一家子的富贵,可都在她身上了。
望着浩浩荡荡的黄河,夏晚嘴角噙着丝冷笑。
河面上没有羊皮筏子,也没有郭嘉的身影,她渐渐觉得郭嘉怕是指望不上了。
还好,她也一直在积极的谋求自救,这不,她转身又掏了一只荷包出来,递给夏黄书道:“爹,女儿眼看就要离开水乡镇了,也许从今往后永远都不会回来,这儿有只香包,还是前些日子水红儿托我绣的,劳烦你跑一趟,把它递到田狗剩手中,就只说是给他娘的,好不好?”
夏黄书每每要卖女儿的时候,待夏晚都格外好,此时也不敢违怠她,眼看天色还早,拿着只小荷包儿就跑,急吼吼的去给田狗剩送荷包了。
塞上的天时,只要夕阳一落山,就黑的格外快。
今天的渡口也格外冷清,羊皮筏子都不知道哪去了,过了半天夏晚也没有看到一只羊皮筏子驶过来。
她一手揣胸闭眼等着,眼看暮色四合,远处的水乡镇上家家户户都燃起炊烟时,便见上游有一艘十只羊皮胀成的羊皮筏子慢慢的向着下游驶了来。
于暮色中筏子越驶越近,夏晚两只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忽而定睛一看,自家老娘孙氏正趴在筏子上,一手抚着胸,显然是在呕吐。
孙氏是个扁平子脸,眼睛小小,鼻梁塌塌的普通北方妇人,相貌生的不美,可心是极好的。
虽说打小儿贫寒,还有个好赌的爹,可她待夏晚的好,夏晚永生都不能忘。
天最冷的时候,孙氏会把她两只冰凉凉的小脚丫子捂在自己的胸口替她捂着,家里揭不开锅时,会骗她说自己吃过了,把最后一口吃的留给她,每每夏黄书发酒疯,孙氏也会把夏晚压在自己身上,不许夏黄书踢她一脚。
有一回夏黄书吃醉了酒踢了夏晚一脚,孙氏立刻进厨房拿了把菜刀出来,要不是夏晚拉着,那一刀她就能把夏黄书给劈了。
用她的话说,打我行,打我的孩子,我就跟你拼命。
夏晚眼瞧着老娘在船上,两眼一热,颤声叫道:“娘!”
第21章
孙氏当然是叫人哄出来的,但她脑子清楚着呢,也知道郭银不是个好人,遥遥看见夏晚在河堤上,便开始挥手:“我的尕娃,不要管娘,快回老郭家去。”
夏晚已经迈开步子往栈桥上跑了。
孙氏眼看喊不住,气的在筏子上大吼:“尕娃,你要再敢过来,娘就跳进这河里淹死自己。”
筏子是由郭银自己撑着的,他当然不止一个人,随后还有一艘大船,由呼延神助亲自护队,就准备软的不成来硬的,趁着郭万担父子不在,无人看见,把夏晚生抢进关西大营。
他挥着手道:“夏晚,快,快跳上筏子来,咱们就此过了黄河,你们娘俩就自由啦。”
夏晚远瞧着夏黄书还未来,低声道:“不行,我得等我爹。”
孙氏在筏子上也气坏了,指着夏晚的鼻子道:“尕娃,你要再不回老郭家,娘就跳进这黄河里去。”
夏晚也着急啊,心说这夏黄书怎么还不来呢?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下面一阵怒吼声,从河堤下面已经窜上一群人来,皆是田氏一族的人,正在追着赶着打夏黄书,而夏黄书鞋也跑掉了,衣裳也叫人扯没了,拼了命的,正往栈桥上跑了。
夏晚瞧在眼里,就知道自己谋划的事儿是成了,遥遥一把将郭银拉上岸,搡着他就往前去:“大哥,你快去瞧瞧我爹可是惹到什么人了?他要不跟着我们走,我们那儿也不去。”
郭银都准备好带着夏晚去邀功赎赏,也不知道夏黄书究竟惹了什么事儿,仗着自己如今是个游击将军,挎着佩刀上前,指上为首的田兴旺道:“田祖公,好不好的你为啥打人?”
田兴旺指着大家围起来揍夏黄书,一个人气哼哼走上前来,跳起来就给了郭银一耳光。
郭银噌的一把就拨了佩刀:“田祖公,你凭啥打我?”
田兴旺抬头,一口浓痰呸过来:“夏黄书勾搭水红儿也就罢了,连你这么年青个娃娃,竟也和个寡妇不清不楚,你还敢给水红儿写酸诗,你还敢给我家满福戴绿帽子,老子不打死你。”
说着,田兴旺猛跑两步,一头就撞了过来。
郭银险险叫田兴旺撞进黄河里去,又不好提着刀去刺个老者,吼道:“老子何时勾搭过你家水红儿,那么个烂货,送老子老子也看不上?”
田兴旺跳起来再是一巴掌:“啊呸,还天苍苍,野茫茫,银哥等你在瓜房,不就是你写的。老子让你淫,老子再让你淫。”
不等郭银反应过来,田兴旺脱了布鞋,照准了郭银的脸便了起来。
郭银被打的无法,佩刀一挡,不小心割破了田兴旺的手,这下可好,一见红,田家的男子们扔开奄奄一息的夏黄书,就朝着郭银扑过来了。
老爷子望着自己手上的血,叫道:“给老子打,打死这淫棍!”
要说那淫诗,自然是夏晚自己编的。郭嘉这些日子教她写字儿,她学的用心,也学的快,套了一首古诗分别给夏黄书和郭银,却全是送给水红儿的。
田狗剩拿到荷包之后,本是想给她娘的。
但不是有个巧宗儿么,郭嘉今儿出门了,不在水乡镇。但凡郭嘉不在的一日,水红儿打儿子就打的格外厉害,田狗剩一生气,那荷包儿就交给他爷爷了。
田兴旺一看同时两个淫贼勾搭自家小寡妇,气的火冒三丈,可不就追到渡口来了?
这厢,混乱之中,夏晚一个小包袱皮儿背在肩上,利利索索就解了捡在栈桥上的绳索,两只浆一提,自己划着小筏子,就准备要渡黄河了。
要说撑筏子,黄河边的孩子们当然都会,但夏晚手腕力小,黄河水腾涌,她想要划到对岸去是不可能的,顶多,也只能掌着筏子不翻,于这黄河上慢慢漂流,漂到那里算那里。
孙氏因祸得福,在关西大营里时,呼延神助给她找了个好大夫,治好了她的胞宫垂。她爬过来从身后抱上夏晚,哭道:“我的尕娃哟,娘也不会架筏子,万一遇到个暗漩,这筏子翻了,咱娘俩可就没命了。”
夏晚两只手要撑浆,拿头在孙氏怀里拱着,淡淡的炕腥味儿带着淡淡的药香,这才是娘的味道,也叫她莫名心安。
“娘呀,没事的,女儿三年前就死过一回,能跟娘一起死在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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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里,不冤。”她卖力的划了两把,筏子依旧在黄河里打着圈子。
孙氏抹着眼泪道:“三年他们拿你祭完棺,回来之后,身上连一块好肉都没有,你自己抓烂了自己的身子,有一年多连指甲都没有,还是这两年才渐渐长起来。
娘至今还记得,那时的你就像个血人儿一样,趴在娘怀里,整整昏睡了三天才醒,娘是死也不肯再叫他们拿你祭棺的。”
夏晚连忙安慰孙氏:“不会的,你瞧瞧,咱们这不是已经跑出来了,划过黄河,咱们就自由了。”
孙氏一边替夏晚撑着浆,一边问道:“郭六畜了,那不是你丈夫么,他怎的也不帮你一把?”
夏晚愣了愣,强笑道:“娘,老郭家再有田也是普通百姓,我这样的命,怎好麻烦人家,咱走咱的吧。”
她也不相信郭嘉能帮到自己,反而更倾向于他是不忍看到自己被抓走,躲起来了,心说也不知道郭嘉此时正在何处哭鼻子了。
就算他那病侥幸不会让他死,还能活下来,将来再娶妻,夏晚觉得他一生都不会再娶到比她更好的媳妇儿了。
心中这样想着,夏晚心中幸灾乐祸般的喜,鼻子却又不由一酸,也暗自起誓,便郭嘉不肯帮她,只要能活下来,她就永远替郭嘉做个未亡人,替他守寡,此生不渝。
傍晚正是涨潮的时候,渐渐河水越涨越猛,夏晚正卖力的划着,便听孙氏叫道:“晚儿,快看,上游来了一艘大船。”
夏晚回头一看,果真是艘大船,呼延神助就站在船头,两侧火把照着他金丝熠熠的黑袍,一张俊脸上笑如阎罗,正远远朝她伸着一只手。
只要一看见呼延神助这恶鬼般的笑,夏晚从头凉了个脚底心儿,立刻就卖力的划起筏子来。
可到底她不是船手,划的没有章法,筏子只会随波逐流着打转儿,眼看大船就要追上了,却怎么也跑不快。
眼看大船离的越来越近,孙氏将夏晚抱在怀中,哭道:“难道咱母女俩的命今日就要绝于此了吗?
娘一辈子没替夏黄书生出个孩子来,叫他打了十几年早就活够了,也不想再活了,可我的尕娃,你还是个孩子,又生的这般娇美,还未长成个大姑娘呢,新衣服没有穿过一件,好饭没有吃过一口,你要死了,娘才真觉得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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