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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田蜜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浣若君
夏晚也不知明月公主,或者陈姣究竟生的什么相貌,能劳李氏两位皇帝牵肠挂肚,直到如今。
她道:“母后生气的,非是您在大臣们面前为她辩,或者不辩,而是,您说自己为绵延子嗣故,才与她同房。
一个女人,无论丑陋或者貌美,总是希望丈夫能爱自己的。昱瑾便是为了绵延子嗣才有的,到如今她再怀孕,您又说是为了绵延子嗣,她能不伤心吗?”
无论丑或者美,女人都是渴望爱情的。
一生之中,病时不离不弃,生死于共,却永远只是个在男人眼中有贤而无貌的糟糠之妻,曾经的孔心竹并不在意,因为她没有叫李燕贞疼爱过,如今,共患难过了,也得到过他的温柔了,这时候突然发现在丈夫的眼里,自己仍不过一个绵延子嗣的糟糠,那种打击,于孔心竹来说,才是她最无法承受的。
李燕贞迟疑半晌,道:“阿耶会改的。”
也仅仅是因为他知道了孔心竹的痛苦,然后尝试着掩饰,尝试着改而已。
陈姣是他此生床前的明月光,而孔心竹,则永远是他闭眼天年时,安放尸骨的那片墓地而已。
他于她没有爱,只有怜悯,为一片永远也得不到爱情的墓地所生的,由心的怜悯。但虽说怜悯,李燕贞却从不愧疚,毕竟世间能有几许女子,能真正得到爱情呢?
大多数的婚姻也不过彼此将就罢了。
至少,因为那份怜悯,李燕贞从此之后不曾纳过妃,不曾宠过别的女子,与孔心竹一夫一妻,百年之后,史书著注,还格外有帝后恩爱一段。
夏晚劝罢了李燕贞,转而就准备回去再劝劝孔心竹,帝后和谐,江山安稳,她和郭嘉,甜瓜的小家庭也才会和和美美不是。
转身要进长乐殿时,夏晚便见甜瓜和昱瑾两个皆是苍白的脸,呆滞的眼,满头大汗的跑了来。
折过身来,她揪住了正在跑的甜瓜,问道:“甜儿,怎的啦,可是有什么事?你为甚跑的这样疾?”
甜瓜侧首去看昱瑾,昱瑾连连摇头道:“没事,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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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比赛,看谁能先跑到栖凤宫,给皇耶耶上头柱香。”说着,他把小甜瓜一拉,转身俩人又一阵疯似的,跑了。
青睐殿。
如今这一处整个儿归郭嘉所管了。
六科,凌驾于三省六部之上,是直面皇帝,起草诏书,下达敕令的机构。所以,虽说小小六品,但一品重臣,到了六科的小官儿们面前,大气也不敢喘。
人人都是脱掉绿袍换紫袍,给事中郭嘉却是蜕掉紫袍,竟就换上了绿袍。
相比于老气横秋的紫色官袍,松绿色的六品官袍倒是更加衬得他如修竹般挺拨,白面如玉,眉修目润。只是他脸上的神色并不大好,所以,年青的下属们,一眼望过去一抹的绿,皆是颤颤兢兢的垂着脑袋。
“什么叫各安其位?”郭嘉冷声问道。
无人敢言声。
郭嘉指骨敲着桌案,一字一顿道:“你们是六科,是皇帝的手眼,而非皇帝的爪牙,六部有尚书,六部的公事,自然也是由尚书们公断,徜若断的不力,你们便可以在皇上面前谏言,公然插手,议六部的公事,你们是真觉得自己是天之骄子,比六部的老尚书们更懂公务?”
事情的起由,其实是因为六科都事马骥,丈着自己离皇帝更近,自以为自己比尚书们更懂公务,于是指手划脚,以致于五月的桑蚕税,于淮南多征了一回而已。
虽也不过执行公务中的小瑕疵,但闹到淮南,却要造成多少人家为了重新缴一回税而凑钱,揭不开锅,甚至妻离子散。
所以,郭嘉才生如此大的气。
“今夜全部不准回家,尤其马骥,就在这殿外反省,直到你们知道自己错在何处为止。”
言罢,出了青睐殿,郭嘉便准备往长乐殿去见皇帝,谁知才走不几步,便见皇帝在不远处站着。
眼看六月的大毒日头,真晒上一天,六科那些年青人也受不了的。李燕贞一场大病之后,忽而开始注重起了养生,所以格外在乎的,就是大臣们的身体。
更何况,马骥行事,其实是李燕贞命令。所以,李燕贞道:“此事勒令两句,及时改正也就完了,你又何必动如此大的怒?”
郭嘉不曾因为照顾老丈人,就刻意走慢,反而走的很疾。
走了半天再回头,见老丈人依旧慢腾腾的跟着,郭嘉颇有些恼气:“您既身体不舒服,为何还要插手政事?您可知于您来说不过小事,但于百姓来说,这就是大事。”
李燕贞和郭嘉,曾在关西战场上有过五年相互搭档的经历,所以,俩人之间有种像结发夫妻一般,彼此嫌弃,但又不离不弃的知遇之感。
“若非你喂朕吃水银,朕又怎会像如今这般,力不济?”李燕贞一半恼怒,也是真的生气,毕竟郭嘉玩的这一手,害他在病榻上缠绵,将近九个月,一个妇人的孩子都能生出来了。
郭嘉垂了垂眸子,抬起头来,勾唇一笑:“若非小婿喂您吃水银,如今这宫阙里的主人,怕要姓孔了吧?”
李燕贞面色寒了一寒,亦是瞬时就冷了脸:“可它也差一点就姓郭了,不是吗?”
郭嘉断然摇头:“不会。”随即他又道:“但是皇帝也许不再是臣的泰山,而是舅子。非是因为臣不想,而是因为臣的妻子,臣只是不想她伤心而已。”
望着将要垂下远处那红红宫墙的乌金,李燕贞负起两只手,瞧那脸上的神色,是真的生气了:“六畜,有时候朕就想,为甚你待朕,就不能像待先皇一般。”
和颜悦色,极尽谄媚,当然,也不会被气的动不动就想杀了他。
郭嘉低眉笑了一笑,抬起头来,坦然望着岳丈:“所以先皇死了。”
不得不说,他说的也是实话。馋佞,谄媚,终究也只是郭嘉想要达成目的而已。他要真那样待李燕贞,李燕贞的死期也就快了。
毕竟在关西战场上的五年,俩人之间一直就是这样相处的。
李燕贞笑了笑,扶过郭嘉的肩膀,这是准备要回长安殿了。
他道:“当初年姐儿初生,有位神算子就曾说过,那丫头将是朕的福星,于朕来说,逢凶化吉,遇难呈祥,朕这一生,全呈了她这八个字。”
夕阳仿似溶金,相互嫌弃但又不离不弃的老战友,磕磕绊绊,最终,仍还是搭着伙,并着肩,牢不可破的俩君臣。
傍晚时,夏晚出宫,等了片刻,丈夫出来了,再等片刻,本以为儿子会出来的,结果有个小内侍却来报说,郭添今夜宿在宫内,就不回家了。
这样的话,就又是俩夫妻,并一个小小甜瓜了。
夏晚在孔心竹那儿坐了半日,吃了半日的茶,坐的屁股疼,望着那马车,就不肯坐进去,转而笑道:“如此暖融融的五月天时,不如咱们走回去?”
初暖的六月,长安城一片绿意朦胧,夕阳已坠,夜风温柔,过了金水桥,夏晚毕竟有孕的人,便走不动了。
郭嘉也不说什么,知道她坐车坐累了,屈膝,马步一扎,夏晚也就顺顺儿的,趴到了他背上。
她道:“甜瓜和昱瑾之间似乎有什么事瞒着我,你明儿单独把甜瓜叫出来,好好儿问上一问。”
“好。”郭嘉道。
夏晚又道:“我瞧皇后也不甚开心,她似乎是真的伤心,而我竟无法开解。”
“明日入宫,我去开解开解她。”郭嘉又道。
无论如何,丈母娘是喜欢女婿的,所以,郭嘉的话,孔心竹颇能听得进去。
夏晚絮絮叨叨,又道:“杜心蕊快生了,兴儿还在关西,今夜起,只怕我得去隔壁照料。”
郭嘉道:“何须你亲自照料,我去照料就好。”
说起郭兴那个胖妇人,郭嘉就要皱眉头,心蕊二字,多好听的名字,等到见了面,才发现是个比郭兴还壮,比他还粗还黑的妇人,简直败胃口。
不过,为了能叫夏晚不操心,郭嘉身兼八职,把郭兴那胖媳妇儿,也就照料上了。
夏晚趴在郭嘉肩上,过了许久,又深深叹了一气:“丈夫身为皇帝,不纳嫔妃不开六宫,儿子聪明又听话,但皇后的哀伤,怕是永远也无药可解了。”
郭嘉道:“我劝她就好,会好的。”
暖风沉醉,心意相融,归家的路其实很漫长,从乌金西坠走到华灯初上,可分明又哪么短,聊着家长里短,邻里杂事,也不过转眼,就到了家门口。
两扇如意小门掩上,也不过是个平凡人家,有着属于平凡人的,无法用笔墨描摹,渲染,但只要置深其中,就会翘起唇角,满溢的幸福。
夜里洗罢澡,照料着夏晚睡下了,郭嘉装模作样,还得去过问两声隔壁的胖弟媳妇儿。
真的没有生过登极的野心吗?
真的没有想过,让郭添取代昱瑾吗?
走到郭兴家门前时,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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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抬起头,望着树梢那轮明月扪心自问。
有过,而且还曾狂热的预想过,但夏晚给予他的,平凡而又浓厚的幸福感,足以抹去那深深的遗憾,为臣子,尽本分,能一人退雄兵百万,也能恪守已职,卑微而又本分,只做自己的份内事,人生一世,恍如沧海一栗,也仿如月空下那一粒星的闪烁。
无比卑微,但也无比的伟大。
月华深深,皇宫后面最大的狩猎场,御苑内,两个孩子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着,撞到一起,便同时瘫坐到了地上。
那个嘴巴尖利,又坏又可恶的小姑娘,在掖庭局涮了几天恭桶,洗了几日衣服之后,因为不服管教,跟李昱瑾顶撞,吵架,李昱瑾把她绑在了御苑里河边一颗老柳树上,本是想吓唬吓唬她,晚上再来救她的,但等他和郭添两个晚上进御苑时,河水涨了至少两尺深的潮,而那个才六岁,个头矮矮的小姑娘也不见了。
李昱瑾找来找去,甚至于忘了自己到底是把她给绑在那棵柳树上了。
因为郭嘉特地吩咐过,让把杜呦呦给文安郡主送过去,俩孩子算是擅自行事,悄悄把她给拘起来的,这下倒好,因为他俩的擅自行事,一个才不过六岁的小丫头,居然就那么凭空消失,不见了。
过后文安郡主来查,这才开始满宫里四处的寻找,找了约莫半个月后,于下游的污泥潭里捞出一具极渡溃烂的孩童尸体来,这事儿才得已告终。
杜呦呦那个小姑娘,也就于这世上生生儿的,消失了。
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依。
因为那个无辜小姑娘的一条性命,风风火火,性子莽撞而又冲动的李昱瑾,在他十一岁的这一年,终于长大了,也沉稳了,当然,也正是因此,最终才能胜任那个位置。
十年后李燕贞丧,李昱瑾继位,郭嘉为中书令,便是大魏王朝,长达三十年的太平盛世。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依旧是个小故事,就算一场折子戏。
第163章番外
窄窄的青油蓬布小驴车慢慢儿晃悠,晃悠,出了华严寺,一路往东。
小毛驴暗猜,这大约又是要去乐游原了。
近来寺里的主持文贞法师总爱去乐游原,小毛驴也格外的高兴,无它,概因乐游原的草,总比少陵原的要绿一点,而且,也要更甜一点。
究其原因,小毛驴觉得,大概是因为乐游原美人多,少女多的缘故。
仲夏将近,又不是暑热的晒,乐游原上有一处乐游苑,每年仲夏时节,为了祈祷风调雨顺,天佑丰年,都会唱皮影,唱大戏以祭祀,所以,最近的乐游原可热闹了,光是长安的贵女们,都会整日游玩,看戏听皮影儿,直到日头落山,才懒懒归长安。
有什么能比恰美人年少好呢,美人们屁股坐下的草,就比那风吹雨打过的更好吃不是。
驴车内高高儿挂着一只鹦鹉,光着头的小尼姑趴在地上,裹腿麻鞋绑了细窄窄的脚丫子高高翘起,正在教那鹦鹉说话儿:“念一句,阿弥陀佛。”
“贼痴泼货!”鹦鹉来了这么一句。
“再说一句,我佛慈悲!”
“俺操/你娘!”居然还带着关东腔。
光头小尼姑无奈的指了指小鹦鹉,恼声道:“你呀,真真儿是个不听话。”
她转身,又给一个布偶娃娃梳起了头。
偶人娃娃的头发,是真人的头发,当是她一捋一捋缝上去的,僵硬而又呆板,终究没有真人的好看。
文贞法师今年也不过二十多岁,虽说出了家,但并未剔度,所以,一头长发是包在帽子里的。她笑了笑,道:“你若想还俗,不是不可以,想去文安哪里也行,表姐又不是不肯放你,这样整日的给个小偶人梳头,像是表姐强逼你出家一样,怎的,你还贪恋红尘,贪恋外面的生活?”
小尼姑手抖了抖,随即狠狠摇头。
文贞法师了然于心的笑了笑,将手中一串星月菩提甩个花子,默默念起了佛号来。
光头小尼姑爬起来,挑开小驴车的帘子,便开始眺望窗外。
初夏,正是一年之中最叫人舒心的时节。前往乐游原的路上,一辆辆的香车载着美人儿,绢帕伸出窗外,姑娘们的青丝招摇,真真儿是叫人羡慕呀,杜呦呦心说。
不过,她只敢羡慕,并不敢真的蓄发,出去,或者说,换个身份进到长安城里去。
十年前,在皇宫御苑内,河水暴涨,一点点漫过头顶时的那种绝望,根植在杜呦呦心里,她不敢出去,毕竟长安有两个小魔头,如今已经长大成人,其中一个还成了皇帝,要真知道她还活在世上,不知道要怎么折磨她了。
可是,做了十年的尼姑,杜呦呦着实做腻了,她知道佛祖慈悲,也知道死后万事皆空,皮囊化归,也终究不过一捧黄土。
可她连红尘都未涉足过,她真想知道自己若是有头发,会是什么样子,一生一回,她也想妆扮成少女的模样,于那绿野丰沃的原上走一走。
“表姐,我想去关东。”望着外面一辆辆经过的香车,杜呦呦忽而说道。
既然不能在长安露面,杜呦呦就想到关东去找她的大表哥李昱霖。李昱瑾和郭添两个再怎么手眼通天,该不会追到关东去吧。
文贞道:“怎的,想你表哥了?他虽是个渤海王,但渤海那地方穷苦之极,他自己尚都难以为继,如履薄冰,随时都怕李昱瑾降罪要暗害他,你去了,不更加是找死?”
微热的风拂着脸,杜呦呦摸了把光光的小脑袋,心说,若也能有长发在耳畔飞着,多好。
“不会的。”她道:“李昱瑾若真的想杀大表哥,早就杀了,何苦等到现在。”
“人心险恶啊呦呦。”文贞道:“永远不要相信李昱瑾那些人的话,他们为了权力,地位,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杜呦呦手伸在窗外,捋着指缝中往外投的风,风从中间梭过,就像幼年时头上的头发从指间穿过一样。
不过,不止李昱瑾的心险恶,文贞,李昱霖,他们的心其实也一样险恶,彼此倾扎,相互而差距,为个什么呢?
最初,在杜呦呦小的时候,以为李昱霖和东宫是正义的一方,李昱瑾和晋王府是邪恶的一方。不过,渐渐长大,见过的人多了,听过的事儿多了,她渐渐就发现,其实都是恶人,相互倾扎,也不过狗咬狗而已。
正如当初在当归山下,郭添所说的哪样,她不过是只学舌的鹦鹉,叫人牵着线的小偶人儿,仗着点儿小聪明,叫人拿着做矛头,最终落得个,小小年纪,却仇家满身,好容易从涨水的洪水中逃出来,为了保命,只敢投奔到华严寺,做个小尼姑尔。
再抬头,便见路上走过来个小姑娘,提着只小垮篮儿,丢哒丢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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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的正欢。
那小姑娘约莫八/九岁,生了一张鹅圆的漂亮小脸蛋儿,一头长发梳成格外漂亮的小垂髻,亦是丢哒丢哒,随着她的步子而摆。
杜呦呦爱这小姑娘那漂亮娇俏的容样儿,也爱她那一头乌黑的长发,于是便目不转晴的望着。
“阿菩,阿菩,你能不能慢一点?”
正在疾步赶的,是个年约三十的中年男子,身材修挺,颌有青须,眉眼斯文俊秀,臂膀却格外的宽阔。
“爹,女儿是慢不了的,不过您能不能快一点儿?”
语声清脆,说话的是约莫十岁左右的小姑娘,穿着件葱白面的交衽长袄儿,同色,摆绣雏菊的裤儿,脸儿圆圆,臂膀儿也格外的圆,甩开两只手,正在前面卖力的走着。
小阿菩手里提着个小垮篮儿,篮子里装的,是自己和娘两个昨夜亲手蒸的小花卷儿,葱油搁的格外多,装了满满一篮子,揭开白布瞧了一眼,小阿菩又极为满足的将它盖上。
阿菩的爹,人称郭六畜,是本朝的中书令。
中书令,据说是整个长安城除了皇帝之外最大的官儿。
不过阿菩并不觉得有什么,因为她娘还是长公主呢。非但娘是长公主,她的二表哥如今还是皇帝呢。
今天,是阿菩的外祖父,先皇李燕贞的百日祭。娘有身孕不能出远门,便吩咐爹带着小阿菩到位于乐游原上的青龙庵去上柱香,顺便,再给青龙庵后面孤独园内的孩子们送些点心和衣服过去。
衣服皆是小阿菩幼时穿过的。
而点心,也就是小花卷儿,全是小阿菩自己蒸的。
乐游原离长安城可有一段距离了,若是爹带着娘一起,肯定会套车,但只要是带着小阿菩,则必定就是走路。
因此,小阿菩觉得爹疼娘,却不疼她。
出了长安城,阿菩走的太多,就觉得脚有点儿疼了。
“爹,背背阿菩吧。”小阿菩于是央求道。
“女孩子总要自己走路的,你娘小的时候,每天都要走十多里路,你这才走了几步。”
“那您替我提着篮子?”小阿菩又道。
“你娘小的时候,提的篮子比你这重多了,爹也从未见她哭过喊过,快提着,自己好好儿走。”
瞧瞧,这就是爹,讨人厌的爹。阿菩气的什么一样。人都说爹疼女儿娘疼儿子,但小阿菩的爹显然不是这样。
长安那家的姑娘像她一样?
阿菩提着只小挎篮儿,走的灰头土脸的,遥遥见有些趁着牛车马车,要前往乐游原上游玩的姑娘们,漂亮的绸帕伸出窗外,迎风招展着,车中欢声笑语,阵阵不停。
真真儿是羡慕啊,小阿菩心说。
她如今最大的愿望,就是等哥哥从江陵府回来。哥哥答应好了,一从江陵府回来,就快马加鞭,到乐游原去接她。
来回三四十里路,真要叫小阿菩再走回长安,要死人的。
青龙庵的主持法师法号叫名性觉,至少且五十多岁了,瞧模样儿格外的慈祥,奉罢了茶,便开始跟文贞聊起了天儿。
“郭添从江陵府护送至长安的,是江陵都护府大都督杨之水的女儿杨丹露。朝律,天子立六宫,会置一正妻,二妃,三嫔,共计六院。而杨丹露,则是皇上钦点的正妻,所以,郭六畜准备把阿菩姑娘留在原上的孤独园,叫她跟那些苦孩子们一起玩儿,等到傍晚,会让她哥哥郭添来接她回家。”
文贞虽才不过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容色枯黄,法令纹深深,看着像个三十几岁的老妇人。默了半晌,她道:“所以,今日我可以见她一面?”
性觉道:“只要法师想,当是可以的。”
文贞道:“久不见长安故人,着实想念,那孩子格外的可爱,我很想见见她,等郭六畜走了,我就去一趟孤独园,见见她。”
性觉法师捏着串珠,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文贞也跟着念了一句。
杜呦呦戴着顶僧帽,穿着褚黄色的僧衣,坐在里间,面无表情,就那么静静儿的听着。
她的姑母文贞如今已不在是当年野心勃勃的无品重臣了,当然,也就除了每日骂李昱瑾几句泄愤之外,不再妄图光复之计。
但吃斋念佛没能涤荡她内心的恶念,反而让那恶念绞成了一股绳,让她走火入魔。
这不,她听说郭六畜隔一段时间,就会带着自己的女儿小阿菩到青龙庵后的孤独园,给孤独园内的孩子送衣服,送吃的之后,她竟想出一个好法子来,那就是想办法让小阿菩在孤独园内染上天花。
虽说不能致死,小孩子生天花也是常有的事。可是,谁会知道这后面有文贞一只手的推动了?
至于让一个心地那般良善,又生的甜美可爱的小姑娘生天花,受一回天花之苦,究竟是为了什么,文贞不说杜呦呦也能猜得到。
韶华葬在青灯古佛前,江山大权旁落,在永远都无法出头,无法翻身之后,偶尔这样伸一把黑手,让郭六畜和晨曦长公主痛苦,痛不欲生,大约就是文贞永远无法与人言说,但最快乐的事了。
“染着天花的东西,可准备好了?”进了里间,文贞问杜呦呦。
杜呦呦在七岁那年,从皇宫里出来,就曾得过天花,所以,她不怕天花会传染到自己。
手里捏着只人偶娃娃,光着头的小尼姑小肩膀忽而疾颤了颤,轻声道:“徜若叫郭添和李昱瑾抓住,他们会把我溺死在水里的。”
“可要是事情真成了,我就让你蓄发,还给你盘缠,让你去关东,找你大表哥去。”
去关东,这是杜呦呦唯一的希望,她捏着那只人偶娃娃,手愈发的紧了。
孤独园中,小阿菩正在分发自己蒸的小花卷儿。
衣着褛烂的孩子,有很多生了癣,还有些长着疮,更有瘸腿的,瞎眼的,全是些小姑娘,可没有一个相貌生的好看的。当然,相貌稍好,也不会落在这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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