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雪飞

    吴世通接过酒瓶，看到上面封蜡已经变成褐色，可见年代久远，想来一定香浓醇厚。

    又打开装药的盒子，买卖提投来一个神秘的微笑，说道：“你晚上试一颗，会有当孙猴子的感觉……”

    吴世通会心一笑，不禁举杯相邀，请买卖提再饮一杯。

    买卖提走后，尚衍在山海关旱路西门讨敌骂阵。

    黄绅依仗小白龙轻松击败了尚衍三员武将，顺势出兵掩杀，尚衍丢盔卸甲跑出几十里。

    得胜之夜，黄绅设宴庆功，大摆美酒佳肴，吴世通献上百年美酒和神药，美酒开瓶之时，满屋飘起了浓烈的红酒香气。

    黄绅为众将依次倒上酒勉励一番，尽显良主风范，待众将饮尽，他举着玉杯又发了一番慷慨陈词，见众人无事，才敢喝了一杯，顿时感觉此酒香醇美味。

    午夜时分，酒宴散去，黄绅搂着西域美女服下一颗神药，待尚衍再来攻城已是昏睡不醒。

    小白龙烦恼的站在城头，正准备变身龙啸。

    猛然间，看到尚衍军中有一蒙面女子，手握一把狗腿匕首，一支黑色长鞭，立即化龙飞天跑了。

    吴世通没有上宴席的资格，背着宿醉不醒的黄绅上船逃跑。

    未开海城门，只见十数条大船已将山海关死死围住，飘的都是望海国的旗帜，以四敌十尤不可胜，何况如此之众。

    尚衍和望海国两面夹击，一夜拿下了山海关，黄绅却两日后才醒。

    那瓶百年美酒和神药都没毛病，只是不能同时服用，在《长生方》中写得明明白白，黄绅却又哪里知道。

    尚衍没有杀黄绅，用他的命招降了黄家外海的水军，将这些水军混入自己的军队，重新整编。

    他也没有诛杀黄氏家族，另选黄家族长盟誓修好，黄氏感激尚衍仁德，将放回的黄绅勒死于黄氏祠堂前一表忠心。

    尚衍为彻底将雪狼国四大家族的门阀势力打破，兴办官学、官作、官厂等忙得不亦乐乎，仍是没有时间去迎回塔娜。

    他望了望两个方向，一边是妹妹，一边是妻子。自己伤害了她们，一个敬重自己，一个爱慕自己，两个默默支持自己的女人。

    朱避纯没有将尚家的陵园破坏，这也是尚衍没有杀光朱氏一族的原因，他向王陵走去脚步沉重。

    夏一诺答应了汤不世，为了解救尚戬尚江雪，坐着大鹏小白前往了海苔城。

    海苔城的难攻之处在于城墙上长满了光滑的苔藓，在其中滋生着一种食苔藓的蜥蜴。这种蜥蜴虽小，但是皮肤和唾液都有毒，让士兵们无法攀爬。

    南面城墙临海，云梯、井阑都没法使用。

    夏一诺本想坐着小白直接扔炸药的，但陆怡君以不杀生灵为由死活不答应，质问他：

    “你可还记得当日死在天雄城的百姓”

    夏一诺恍然大悟，险些犯下大错，同时这又提醒了他，当年那十数万人命，大名王也有份，应该让他以命抵命才是。

    海苔城中粮食已绝多日，苦守的大名王不甘心望海国的王位落于汤不世这种狂妄之徒的手中，更加感叹自己一番豪情壮志未来得及展现。

    望海国的发展蓝图已经他心中打磨了十数年并且初见成效，若不是那凶残巨龙的出现，他相信，望海国甚至有大一统的能力，称霸三国。

    齐志明，那个理解自己宏图大志与自己志同道合，又有能力实施的人，自己信赖得把女儿嫁给他的人。

    去了哪里啊

    大名王自问对齐志明信任无以复加，他却不辞而别，军中突然失了主帅，才让汤不世捉到了机会，一路将自己逼到了这里。

    长生教，李玉死后再也没人联络自己了，听说他们被困在了天雄城自顾不辖。

    长老议政制失败了，四民平等制没有全面展开。国就这样亡了，大名王站在南面的城墙上望着苍茫大海，心情沉重。

    一个士兵来报，齐志明派人求见。

    大名王不由得心头一喜，齐志明有消息了！自己被困在城中许久已无计可施，终于盼来了一个好消息。

    夏一诺没有以齐志明儿子的身份见大名王，他打算来世今生都不承认这个父亲。

    走到城门处看到那些面黄肌瘦的士兵，夏一诺不禁动容。

    一个士兵看到夏一诺怜悯的眼神，卑微的问道：

    “有什么吃的么”

    夏一诺不禁向胸口摸去想翻出些什么。

    士兵眼睛放出光芒，却只见到他摸出了一锭银子，感觉被戏弄，愤怒地瞪了他一眼道：

    “有屁用！”

    他转身和几个同袍费力得关上了城门。

    夏一诺问道：“兄弟，没吃的了为什么还要坚持投降吧。我能保证你们的安全。”

    士兵们露出犹豫的眼神，一双双被饥饿折磨得无法收缩的瞳孔，死气沉沉。

    “我们是有身份的人。快滚！”

    一名饥饿的士兵挺直了腰板，用十分不屑的语气说道，不再与夏一诺对视。

    失望的夏一诺摇头走进城去。死的有尊严，也许是他们最好的归宿了

    士兵们关上门后瘫坐在地，对视着说道：“世代为奴，是大名王的四民平等制给了咱们身份和自由，咱们死也跟着他。”

    夏一诺见到了大名王，没有按礼节向他下跪，抬头平视，虽然从没见过大名王，但相信面前这个人就是。

    本以为大名王被困城中数月，早已颓废不堪，没想到看上去他却干净整洁，持重威严，从容不迫。

    他消瘦的脸上，两只犀利的眼睛显得很凸出，紧紧地盯着自己，仿佛能洞穿一切。

    “你是齐志明的亲信如此不懂规矩来人！拉出去砍了！”

    两人对视片刻，大名王先开口了。




第303章 狭隘与宽阔
    大名王根本看不清面前此人的容貌，他已经饿得眼花了，他迫切得想知道此人会不会带来一个好消息，给自己带来一个翻盘的机会。

    眼花头不晕，对于此人身份的真假他必须要做出判断，不懂礼节并不是这个落魄君王此时最在意的事情，如何能证明身份才是。

    “齐志明死了，他也不姓齐，他叫夏雨停。”

    夏一诺被人架住时说道，他看出了大名王眼中闪烁出的那点希望，必须开心得看着它破碎心里才舒服。

    天雄城中十数万人命、童子祭龙、连年劫掠别国百姓，做下如此累累罪行的君王不值得被自己可怜。

    “押回来！”

    夏一诺将夏雨停的事情胡编一通简短地告诉了大名王。期待当面看到这个幕后指使者最后的希望破灭，微笑着说道。

    “他叫夏雨停是飞龙国人，他把百姓们劫来只是想有一天取代你，若不是龙灾你早死在望海城了，相比较起来你的儿子就没那么幸运了。”

    大名王的儿子死在了守卫望京城的战斗中，与夏雨停无关。

    夏一诺这样说只是为了让对方难受，他并不感觉此时的自己很卑鄙，反而觉得能为乡亲出口气而开心。

    当看到大名王嘴角抽搐，眼皮跳动，缓缓地扭动着自己僵硬的脖子，眼中不再有任何光彩，佝偻起脊背，心中很满足。

    片刻之后，大名王抬头问道：“你此来的目的又是什么”

    “劝你投降。”

    夏一诺不在乎连他最后尊严也剥夺走，看到他绝望，这直接捅他一刀解恨多了。

    大名王本已经灰暗下去的眼中，射出了不甘屈服的凶光。

    “不可能！”

    “那你只能看着他们和天雄城百姓一样被活活饿死了”

    “我不在乎，食君俸禄应该为国去死。”

    如今这种局面，大名王一副什么也不在乎了的样子，似乎道出了一句真心话。两旁一众站不住的大臣武将抬头偷瞄，一脸无奈。

    夏一诺当面辱骂了这个落魄的君王。“恶魔、恶龙都你仁慈。”

    大名王仰面哈哈大笑：“你知道人类自开悟，不再茹毛饮血后，最可怕的事情是什么嘛”

    夏一诺以为他在威胁自己，首先想到了死亡，他早已察觉到附近没有修灵者，抬起下巴道：“说说看。”

    “是记载，是历史，没有历史的世界就是不存在的世界，谁也不知道当初怎么来的这个世界，谁也不能证明你来过这个世界。可怕又悲哀。”

    大名王微微一顿，继续问道：“你知道一个人最凄惨的事情是什么吗”

    夏一诺感觉是失去亲人，但他认为大名王不会在乎这些，摇了摇头。

    “白活，活着的时候被人无视，死后被人遗忘，你就等于没有来过世界，白白活过一场。”

    大名王微微一个惨笑，问道：“你知道一个君王最可悲的事情是什么吗”

    夏一诺更不知道了，他从没想过当君王，光是为尚江雪一个人，自己就忙得四处奔波了，何况是为了几百万人。

    大名王忧郁说道：“来人，把他的头砍了，扔下城去。”

    夏一诺早想到了可能发生这种事，捏碎红豆飞奔出门，蹿上了房顶，陆怡君驾着小白把他接了出去。

    陆怡君劝他用天雄城的教训劝大名王投降，不至于让城中的人战死饿死，他光想着出气却没控制住自己。

    “大名王要维护他君王的尊严，谁救不了他，还是按我办法来吧。”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最适合刺杀，他站在船桅杆发现南城墙上没有一个士兵巡逻。

    他翻进城墙，眼前出现了一个人，大名王。

    “我等你很久了。”

    夏一诺不解地问道：“你知道我会来刺杀你”

    “你这么快的身法，不来刺杀岂不浪费了。”大名王遥望北方。

    “你为什么不派人捉我”夏一诺感觉蹊跷，大名王和在群臣面前像变了一个人。

    大名王回过头，看着夏一诺的眼睛道：“白天我说的话，你不想知道答案吗”

    夏一诺还真想知道君王怕什么。

    “总不会是怕报应吧”

    “是被后世人唾弃。”

    “我告诉你，你的国亡了，这段历史会由汤不世书写，也会由我飞龙国书写，你在我们的史书中肯定会被唾骂万年的。”夏一诺掏出了匕首。

    “是啊，真相永远比历史残酷，因为只有胜利的一方才有权利书写。小子，我没机会决定历史了，但希望我的臣民记住我。放在你的匕首吧，它吓不倒我。”大名王从容地答道。

    杀这个老人很容易，匕首可以让他最安静的死去，夏一诺抱起肩膀，想听听他临终的忏悔。

    “侵略者的残暴不仁在每段历史中都被人唾骂，我也不想那样，我也不想背负，我以为当我一统江山的时候能有机会改写。

    把它装饰打扮起来，遮住那些阴暗的。百年之后，人们只会对我歌功颂德。”

    “不，你错了，史书也许会掩盖真相，但历史不会，你会永远钉在被唾骂的柱子上，日久天长！”

    夏一诺相信自己会把这些事永远记在心里，并转述给下一代。

    大名王有些激动：“更错的是这个世界，是飞龙珠树林，它把我们分隔开才会这样。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们长得一样，说着一样的话，吃着一样的东西，却成为两个国家，你们富，我们穷这不公平。”

    “不要为你的侵略和杀戮找借口。”夏一诺打断了他的话。

    大名王转身走向城墙，望着漆黑的大海：

    “这不是借口，是理由。

    望海国面向大海而居，本该像大海般富饶，但是大海却只给了我们不断的灾难。人民的心胸本该像大海般宽阔，但是每个人都因生计很狭隘。

    作为一个君王，让他们吃不饱，我才该被唾骂，而不是什么抢掳。”

    “说完了吧，想活就跟我出城，不然我就给你个痛快。”

    夏一诺已经不耐烦了，一个君王通过掠夺让自己的人民富足，这难倒不是狭隘吗他不想再听大名王荒唐的理由了。

    太阳渐渐得升起，照亮了海面。

    大名王站上了城墙，说道：“再等等，让我再看一看大海，我从来没发现它这么美，这么宁静，只有暴风雨来临的时候，我才会注意到它。

    也许我错了，和飞龙国相比，海边的望海国，拥有大海的我们才是富有的，它在时刻提醒着我们危险。

    但是我却忽视了。

    汤不世把我逼死在这里，让我明白个道理，弱小就会挨打，一味的容忍其实一样，只会放纵他的**，对待这种人其实没有必要客气的。

    好了，历史你们年轻人去写吧，希望能给我留下一笔君王的尊严。”

    大名王拿出一只盒子说道：“这是望海国的国印，给齐志明。”

    夏一诺下意识的去接，手却停在了半空，他感觉自己上当了。

    大名王道：“他果然没死，呵呵，你是他儿子对么”

    夏一诺收回空手，一刀捅了过去。

    “他不是我爹！”

    大名王缓缓坐倒，一副累得半死终于可以睡觉了的样子，他闭着眼睛说道：“传说将三国之印合在一起可以得到永生和强大的力量，这枚叫顽强之印、雪狼国叫生命之印、飞龙国叫公正之印。我没机会证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