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雪飞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花枝舞
王后呵呵冷笑一声,道:“呵呵,你就要取我的命了,我又如何把这办法告诉我的女儿。”
那人说道:“如果你答应我,我可以等,等她醒来。”
王后失落的说道:“她吃了忘忧失忆丸了,再醒来也不会记得。”
那人说道:“你可以为她准备一本日记,在第一页写下此办法。”
“若是不管用呢”
那人诚恳的说道:“我没必要骗一个将死之人对么有公主的威胁,直接杀了你,你也不会叫,对么”
王后说道:“你去拿个本子来吧。”
那人在寝殿中,找来了笔墨和本子,放到地下,说道:
“这个诅咒,是上古一位女萨满传下来的血海深仇咒,因施咒者必须与中咒者有血海深仇而得名。
施咒者需心中默念亲人的名字,用银针沾墨汁刺面,针针入骨,刺入一千针,此咒方成。
中咒者无论在哪里都会马上长出恶心的红斑,本是无法可解,只因后来机缘巧合,我教中人被咒,偏巧他又懂得医术,在一次大瘟疫中,熬制了几十锅汤药,救助了千人,那人脸上的红斑便消退了。”
王后说道:“听起来倒也可信,那也是你今日教的曹氏诅咒之法么”
那人道:“正是。”
王后问道:“你口口声声说要解救世人,为何又要用这许多卑鄙之行径呢”
那人反问道:“王后,你被誉为首善,这许多年来,你又解救了多少世人呢”
王后想了想又反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我的方法不对,而你们这些卑鄙无耻方法对是么”
那人道:“我的方法是不妥,但是你以一人之善感动世人、救助世人,只能适得其反,只能让懒人更懒,奸人更奸,坏人更加无忌,老实人依旧受欺负。
若要世间之人一夜之间都全心向善,也是不可能的,所以只能用强硬的手段,强制所有人接受改变,打造出一个万人一心的新世界。”
王后想了想,笑道:“天方夜谭,痴人说梦。只有摒弃一己之私,感化世人才是正途,若是强加于人,才会适得其反。”
那人道:“王后殿下,法律自先秦制定出来已经几千年了,书却是越来越厚,条文也越来越多,又有何朝何代无人违反呢
诸多的法律难道不也是强加于人么我主以为,世人之所以有罪恶,皆是私欲而起,我所说的新世界,是真神降世的新世界,那时真神神威一动,万万人崇拜敬仰,谁还会存有私欲贪念
私欲一灭,世人怎么会感觉被强加于人了呢”
王后惊讶的看着这个人,感觉这是一种美好的幻想,更是一种诡辩。说道:“一个靠卑鄙无耻的行径,建立起来的新世界,那当权者还是卑鄙无耻,世人只可能在这人制定的规则中更加受苦受难,绝对不可能如你所说,人人向善,再无私欲。”
那人说道:“用最有效率的手段来达到最终的目的,是一种捷径,看似卑鄙,但对受害者来说,难道不是一种牺牲一种奉献么用几个人的牺牲,换来千万人的幸福,难道不值得么”
王后抱着公主,看看她熟睡的可爱模样,说道:“牺牲和奉献都应该是自愿的,不能强加于人,世人从懵懂到醒悟,是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的。就如同这孩子,你若不给她时间成长,她如何能体会生离死别的痛苦,又如何能理解世间幸福快乐的难得。”
那人信誓旦旦的说道:“人生本来就是痛苦的,快乐从来都是一瞬间的,只有将自己的全部,无私的奉献给真神,才能感悟到世间充满真善美。
王后殿下,你若幡然醒悟,我不杀你,也不是不可能的。”
王后苦笑道:“你若是想利用我去做那些卑鄙龌龊的事情,不如速速我杀了吧。”随即又收起笑容,拿出王者的威严命令道:“研磨。”
片刻过后,那人将本子拿过来翻看,只见扉页上有行字:“玥儿,与人为善,救助生灵,但行好事,莫问前程,母后绝笔。”
那人笑笑道:“为何不将那办法清楚明白的写出来,她若按你说的去做,只怕等到老死都未必会救够一千个人。”
王后说道:“这便是我与你大不同之处,你的想法总是走捷径,想用最快的方法达到目的,而我是要将这种想法植入她的意识,让她终生受用。”
那人皱眉摇摇头,十分不解:“可笑,若用她公主的身份,只需全国来一次大赦,将监狱里的人全部放出来,一夜便救活了上千人的性命。”
王后皱眉道:“监狱里放出来的人,若再杀人枉法呢那就不是行善而是行恶了。”
那人打断王后:“再将其抓回来杀头啊公主解除了诅咒才重要,不是吗”
王后正色道:“脸上的诅咒解除了,心里的愧疚呢难道那就不是一种诅咒了吗如果背负着这个包袱渡过一生,会得到真正的快乐吗你现在快乐吗”
那人没有犹豫,立刻说道:“我不需要快乐,我只求解救人间马上降临的灾难。就算背负上所有卑鄙龌龊事情的名头,我也义无反顾。”
王后摇摇头不再说话,慈祥的看着女儿,仿佛知道她要醒来了一样。
虽然现在女儿面带红斑,王后也坚信自己的女儿能用发自内心的善良解除诅咒,恢复如初。
尉迟玥缓缓睁开了双眼,发现自己在一个美妇的怀抱中,甜甜的一笑,说道:“好饿呀。”
王后温柔的说道:“玥儿乖,玥儿想吃什么,告诉母后。”
尉迟玥挣脱出美妇的怀抱,四周望望叫道:“你又不是我的母后,母后母后”
王后的心有如被针刺穿一样,浑身一颤,泪如泉涌,站起来,用手指着门口哭着说道:“你的母后在外面,拿上这本日记,快去寻她吧。”
尉迟玥接过日记,挠了挠头,看着王后说道:“你是谁”
王后怕公主在此被那人杀掉或见到床上恐怖的场景,用身体挡住,勉强自己,忍住悲痛,瞪着眼睛,目眦欲裂的吼道:
“我是杀你父母的刺客,你若不走,我马上连你一起杀掉”
说完,一把将女儿推向门口,朝阳模糊了尉迟玥的背影,在王后看来她已经走进了光明。
看着尉迟玥头也不回,踉踉跄跄消失在寝殿门口,王后转过身去,用牙狠狠咬住嘴唇,再用双手捂住嘴,强行压住声音,悲痛欲绝的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她必须压制住此刻万分悲痛的哭声,只有自己无声的死去,才能换回女儿的性命。
那人走到王后背后,说道:“我姓刑,名修凡,来取首善之命。”说完,狠狠的用匕首划过王后的脖子左侧动脉,将左手的罐子顶住伤口,把血接了进去。
王后瞪着眼,拼命的呼吸着,用手抓着刑修凡的手臂,但随着脖子处的血不再喷射,而是流淌,渐渐没了力气,倒在了地上。
第六十一章 迟暮的狮子
天雄城守备府:
仇狮子身上披着一件缎子短衫,正趴在桌子上聚精会神的看着一张标着几个红点的军用地图。
天雄洲督军孟少志站在地图边上,右手举着一只烛台,上面座着一只快要燃尽的蜡烛,对着地图指指点点的,向仇将军介绍着附近的城镇兵力部署。
孟少志,大约五十来岁,戴着一只黑色纱帽,鬓角已经花白,一张布满皱纹的脸上,长着一双细长有神的黄眼睛。两条眉毛中间稀疏,尾部很茂密,像一把刷漆用的刷子。嘴唇微薄,下巴很宽,留着一挫山羊胡,看上去给人一种老奸巨猾的感觉。
他是飞龙国派给仇继飞的督军,是姬忠良安排来监视仇继飞的。他与仇继飞分享指挥权,战略上孟少志说了算,负责部队的后勤供应,战术上仇继飞说了算,负责统练士兵。
这样分配是当年飞龙国老君王定下的,以防地方将领拥兵自重,不服调遣。
此时,孟少志已多日未和姬忠良取得联系了,他最后一次送出密信,是告知仇狮子返回飞龙城。仇狮子受伤驻守天雄城这条消息,他于昨晚刚刚送出。
这些天,仇狮子在调兵遣将,准备攻打飞龙城,这让他感觉事情紧急,他准备今晚拿到具体计划拟好密信,明天一早就派人送出。
仇狮子抻了抻短衫的衣领,对孟少志说道:“孟军师,按路程算,第一只集结在蓟门关的部队明天就应该到了,再有三天所有的部队也都能到齐,只等公主的密诏一到,就可以向飞龙城进发了。”
孟少志此时心里非常的矛盾,仇狮子已经跟自己开诚布公的说了,“姬忠良图谋不轨。我要起兵伐之。”
虽然自己被其提升为军师,那又如何呢站哪边能保住命才是关键的问题。
自己如果还站在姬忠良那边,姬忠良手里兵没有仇狮子兵多,真打起来,姬忠良必败。
但是,现在无公主手喻,想调动兵马直接去打飞龙城,难免落下谋逆的口实,仇狮子尚不敢轻举妄动。
若改换门楣跟着仇狮子,假如公主已被姬忠良挟持,那么他姬忠良做什么事是都名正言顺,很可能会迷惑天下众人,最终把仇狮子逼上死路,自己跟着他,也未必有善终。
因此,他打算暂时骑在中间,哪边得势了再跟着哪边,所以目前一定要把仇狮子稳在天雄城,静待事情发展。
孟少志将烛台放在桌子上,捋着山羊胡子,说道:“仇老将军所言不差,若是有密诏,大军集结在蓟门关,是最合适的地点。但若是没有密诏,我们相当于私自调动兵马,落个谋逆之罪啊,到时兵马集结完毕,但调动不了,姬忠良胁迫公主发布旨意,却可将我们马上围而歼之。那样。。。”
孟少志没有把话说完,用眼角撇向仇狮子,他相信仇狮子自己可以想明白,待在天雄城里,才是最明智的选择,等他做出自己的判断。
他认为,当好一个军师,不但要有过人的智慧,还要懂得人的心理,让掌权者在自己引导下说出自己想要的结果,比先说出结果再去让掌权者接受,要容易多了。
仇狮子陷入了沉思。
仇继飞此时端着一碗微微冒着热气的汤药,走了进来:“父亲,该用药了。”
他将药放进父亲手里,对着孟少志施了一个拱手礼,孟少志回礼。
仇狮子接过药,轻轻的吹了吹,说道:“一诺可有消息了”
仇继飞失望的说道:“我安排在接头地点的人,已经回来了,他说自一诺进宫后,就再也未见他出来,经多方打听才知道,当天就已经被打入天牢了。”
仇狮子手里端着药,叹了口气道:“哎,看来姬忠良早有防备,是我害了这孩子呀。”
孟少志捋着胡子说道:“那么看来,姬忠良是真的挟持了公主,我们的意图已经暴露了,此时各处驻军至少已经收到了按兵不动的命令。”
仇狮子一口气将药喝下,将碗蹾在桌子上,那碗在桌子上裂开,未喝净的药渣流了出来。
仇断飞马上走上前去,将桌子上的地图举起来,药渣汤还是浸入地图一些。他马上用袖子擦拭起来,眼神若有所思,想着应对之策。
仇狮子满脸怒容,坚定不移的说道:“掌军多年,我相信,就算是没有公主的手喻,也会有人愿意跟着我。”
孟少志马上跪下,声泪俱下的说道:“仇老将军,万万不可呀,您掌军多年,本来就受世人猜忌。
若是只能带一部分部队入朝,姬忠良必将您父子二人的忠良之举,说成是乱臣贼子啊。
那时,不愿追随将军的部队还留在蓟门关,我们若不能解救出公主,必将会腹背受敌,身首异处啊
我本不是怕死之人,只是不愿背上这谋反的不忠罪名,后世受万人唾骂啊”
孟少志伏在地上,暗自得意,将仇家父子最忌讳的事情安在自己身上说了出来,他相信仇家父子绝不是怕死之人,但是最怕死后被人唾骂成逆贼。自己利用仇家忠义之心将他们困在天雄城,手段不可畏不高明。
果然,仇狮子听闻此话,如霜打的茄子一般,再无刚才那番凌厉气势,反而消沉的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他手扶在椅背上,佝偻着身体,白色的胡须不住的颤抖,嘴里流下一行口水,眼里盈出一滴泪,单手猛力捶胸,哭嚎着说道:
“我对不起先王的知遇之恩和公主的一片信任啊,在她最需要我的时候,无所作为啊”
仇继飞上前扶住父亲,说道:“父亲切莫激动,孩儿有个想法想禀告父亲,只是,只是怕父亲不肯接受。”
仇继飞又将眼睛看向孟少志,说道:“孟军师,我想与父亲谈些家事。”
孟少志擦擦眼睛,假装有泪流出,拱了拱手,转身退了出去,准备将那个叫夏一诺的,一并写在密信中。
仇继飞将父亲扶到床上,靠在被子上,退了一步跪下说道:
“父亲,孩儿想独自进飞龙城,在结婚大典之上当着天下百官的面,揭穿姬忠良阴谋。
到时百官在场,公主即便是受到胁迫,姬忠良也不敢冒然动手,公主必会说出真相,任他姬忠良再狡猾,也无回天之力了。
只是,忠孝不能两全,我若有去无回,父母只由四弟照顾,孩儿,孩儿,孩儿甚是不舍。”说完,仇继飞这个铮铮铁骨的汉子也流下一行热泪。
仇狮子刚才的泪迹还未干,听到自己最欣赏最得意的儿子说完此话,眼角又湿润了起来,仿佛是看见了眼前跪着的儿子,已经被宫中侍卫砍了头,伤心不已。
同时,已进入天命之年的他,又庆幸自己的儿子继承了仇家的忠烈传统,能为了忠义,大义凛然的慷慨赴死而欣慰。
这也许是他们解救公主,挽救飞龙国的最后一线希望了。
仇狮子站起,仇继飞上前扶住,父子两人手挽着手,对视着流泪,知子莫若父,知父莫若子。
此时,两人无需多言,就明白对方的想法,这泪既是告别,更是祝福,儿子祝福父亲能身体康健,父亲祝福儿子此去能匡扶正义。
当晚,仇继飞秘密出城,只带着一名亲兵,连夜赶向了飞龙城。
仇狮子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当年的雄狮,今夜已然老去。
一缕白发垂下,挡住了他的眼睛,昏黄的眼珠不再射出逼人的杀气,泪迹未干的眼角上鱼尾纹更深密了。
当年伟岸的身形,此时卷曲在床边上,衣袖已不再被胳膊撑的鼓胀,胸襟前露出的皮肤不再油亮紧绷,而是粗糙褶皱。
几块褐色的斑块,不知何时开始出现在这满是皱纹的脸上。
第二天清早,还在熟睡的仇狮子被一名士兵惊醒,那士兵明显是从城外刚回来,头发上似乎还有未干的露水,鞋上全是泥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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