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为己有(高干)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唯其
老县长踱到办公桌后,拉开抽屉,摸出一卷绿油油的美金,放到李铁生跟前:“你们还是请回吧,不是我们不想解决污染,实在是无能为力。”
李铁生把美金推了回去,他知道这行里,有些记者逮住政府的软肋,就要些封口:“这我们不能。我们就是想多了解下情况,您要是不介意,可以再给我们多讲一些您的困难。”
老县长见他们不肯钱,知道眼前的两人和之前那些作势要写报道,美金到手之后就拍拍屁股走人的记者不同,便叹了口气,把那卷钱扔回抽屉:“我这屉子里,长年锁着这么些美金,就是为了应付像你们这样前来采访的记者。其实我倒不怕这些问题被曝光,在山西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就是上头觉得有压力,尤其像你们这种京城来的,影响力大,怕不好弄。”
李铁生摊了摊手:“您看我们一没带摄像,二没带录音笔,算不得采访,充其量就是聊聊天而已。”
老县长思忖半晌,端着茶杯慢慢坐下来,他生在五十年代末,亲眼看着头上那片天从湛蓝清透到现在的灰黄阴霾,连吸进去的空气都可以咀嚼。也罢,跟他们聊聊,分析一下形势,也没什么大不了。
从县政府楼出来,天已经暗了,陈之城莫名地觉得冷。老县长说的那些,盘根错节的利益,暗潮汹涌的形势,让他原本沸腾的血液降到了冰点,这是现实迎面打在他脑门的第一大棒,鲜血飞溅,眼前是他的家乡,但他觉得,他救不了这个地方了。
李铁生深吸口气,呛得咳嗽了两声:“明天的行程是去工厂采访,现在我们先找个地方吃饭吧。”
陈之城点头,这里他熟,上车后他负责指路,车子开来绕去,途经一些居民区时,他想起今夏来,她说她家也搬到了县城,不知道住在哪里。
掏出手机,他想给她发个短信,问问她回家了没,按出几个字以后,又一个一个删除掉。在他印象里,她就像是一头容易受惊的小鹿,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会跳跃着,飞快地逃掉。
他不知道该怎么靠近她,怕自己表现得太急切,会把她吓跑。
*
厨房土砂锅里,炖着她最爱喝的墨鱼鸡汤,香气四溢,今夏站在灶台边,往一个大号保鲜盒里盛酱菜,上次陆川说喜欢吃,这次就多带一些。奶奶握着锃亮的菜刀,在案板上把老姜切片,蒜头拍扁,大葱切段:“丫丫,现在几点了?”
今夏抬腕看了下表:“快十二点了。”
“那你爸应该快回来了。你下午坐火车走,到时我们都去送你。” 老人家伸手拿过酱油壶,感觉分量不对,轻轻摇了摇:“哟,没剩多少了。”
闻言,今夏搁下手里的筷子:“那我去外面买一瓶。”
奶奶在她身后喊:“再多带一包豆瓣酱。”
“好。” 今夏拿过帆布包,拾起茶几上的钥匙就出了门。
走到大门口,看见前面不远处围了一堆人,像是有什么事,今夏不打算上前看稀奇,正欲离开,一位邻居大婶发现了她,忙朝她招手喊道:“闺女快过来,你爸跟人吵架呢!”
今夏一惊,赶紧奔了过去,扒开人群挤到里面,老今头正站在三轮车前,脸红脖子粗地盯着面前三个粗壮的男人,嘴里嚷嚷:“明明就是你们不对,凭什么要我赔?!”
今夏急忙冲到他身边:“爸,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为首的那个男人怒道:“你看看我的车!”
今夏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看去,黑色轿车身上,有道明显的刮痕,再看车标,四个圈儿,奥迪:“这怎么回事?”
老今头气得有些结巴:“明,明明是他们突,突然靠边停车,撞到我的三轮,现在反咬一口说是我我,我划伤的,要我赔钱,这,这明摆着是要坑人。”
今夏往前踏出一步,和那三个男人对峙:“既然是你们有错在先,怎么能让我们赔钱?”
为首的男人哼笑了一声,喷出一口酒气:“小姑娘,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们有错在先?我们三个可都看见是你爸撞上我们的。”
今夏胸口一滞,不知道该说什么,现在双方各执一词,事实真相已经成了罗生门,虽然她相信爸爸,但是小县城的街道没有摄像头,和对方根本扯不清楚,就退了一步:“这车不是要上保险吗?你们让保险公司赔不就行了。” 她对车子的了解甚少,上保险这回事还是听陆川说的。
为首的男人有些不耐烦,撩了撩袖子:“我这车新提的,没上保险。”
今夏无法判断对方说的是真还是假,犹豫间又听得他说:“你知不知道我这车是德国原装的,刮蹭掉的漆必须送回德国补喷,这来回的运输用和修理用,没有十万块钱下不来,你们要是不赔,今天可别想走。”
今夏一听也有点懵,她以前没遇过这种事,没有处理经验,一时有些慌神,脑子飞速旋转间,她想到这应该算是交通事故吧,要不找交警解决?老今头已经沉不住气,他拉一次三轮,能挣三到五块不等,十万对他来说,是要他命那么多的钱。
一个箭步跨上去,他气愤地指着那三个男人骂:“你们这些不要脸的地痞流氓,想坑钱,门儿都没有!”
为首的男人闻言火大:“妈的你个老不死的,骂谁呢?!”
老今头指着他们的手都发抖了:“骂的就是你们!含血喷人!真是有爹生没娘养!”
男人看着老今头指向他的手指,觉得异常烦躁,情绪上来了,就伸手推了他一把,把他推得几个踉跄,差点跌坐在地上:“指指指,你指什么指!撞坏老子的车,不赔有你好看!”
老今头先是被冤枉,现在又被猛然这么一推,一时间也失去了理智,马上冲上去搡了那个男人一把:“我没有撞你的车,你血口喷人!”
看见发生肢体冲突,今夏心里一沉,拔腿冲过去去挡在两人中间:“不要打架,有话好好说!”
但显然对方不这么想,被推的那个男人,好斗的雄性荷尔蒙已经占据了大脑各处神经,他身材粗重厚实,一把就将挡在当中碍事的今夏推倒在地上,老今头见女儿被打,立刻红了眼,冲上去和那人死掐,两人扭打起来,另两个男人见状,立马上前帮忙,三人一齐将老今头打倒在地。
今夏从地上爬起来,手掌根已经蹭破了皮,慢慢渗出殷红的血。见爸爸倒在地上,被三人拳打脚踢,她心脏都停了,发疯一样地冲过去,她抓住为首那个男人的胳膊死命咬了一口。
男人痛得揪住她头发,硬是从她口中把手拽出来,狠命地揍了她脸一拳:“妈了个逼的,什么东西!敢咬我?!”
今夏只觉耳朵嗡了一下,眼前瞬间闪过金星,脸颊漫起火辣辣的疼,跟着鼻端有什么东西流出,滑到嘴里,一股腥咸。
下一秒,她被那男人掀倒在地,坚硬的鞋头踢进她柔软的肚子,痛得她浑身上下都缩了起来,鼻腔里,闻得到地上被太阳晒干的,灰尘的土味,以及新鲜血液的腥膻味。
男人因为愤怒,不停对她拳脚相加,嘴里骂骂咧咧:“你他妈知道我是谁吗?!敢咬我,活得不耐烦了吧!”
今夏双手护头,双膝蜷起护住腹部,恐惧让她脑子一片空白。
她不知道这场殴打什么时候会停,她只下意识地想着,有谁能救救她?谁来,救救她?
脑海中,慢慢浮现出模糊的一张脸。
陆川,陆川。
他有力量,可是,他远在北京。
“你们干什么?!” 一个怒吼的声音从天而降,跟着有谁推开了正在踢她的那个男人,一双手臂将她轻柔地从地上扶起。
透过散落在脸上的头发,今夏渐渐看清那个抱着她,正满脸忧心地望着她的男人,陈之城。
眼泪毫无预兆地决堤,她下意识地把脸埋进他胸口,浑身颤抖着哭起来。
“好了没事了,不要怕,我在这里。” 陈之城跪在地上,将她搂在怀中,仿若一件稀世珍宝,她脸上触目惊心的血迹,让他生平第一次有了要撕碎一个人的想法。
☆、21
今夏在他怀里哭了片刻,稍微清醒了些,忍着疼痛抹掉眼泪,她借着他的手站起身子,陈之城搂着她,从裤兜里摸出包纸巾,细细地替她擦掉脸上的血,紧张道:“你怎么样,身上哪里痛?”
“我没事。” 今夏摇摇头,不想让他担心。
不远处,老今头倒在地上,李铁生护在他跟前,怒斥对方:“动手打老人和女人,你们他妈的还算是人吗?!”
三个男人望着两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莫名其妙:“你们是谁?爷几个解决问题,关你们鸟事!”
李铁生扫了三人一眼,冷硬:“我们是他们的朋友,也是记者,有什么纠纷上警局说。”
话音刚落,警笛声就由远而近响起,姗姗来迟。邻居替他们父女报了警。
今夏见警察来了,稍微松了口气,两个穿着制服的男人懒洋洋地走下警车,竟是与那三人认识,对为首那个更是一口一个赵小公子,热情地称呼着。装模作样地问了下打架的缘由,就下结论说要今夏他们赔车钱五万,还美其名曰看在他们困难且受伤的份上,给他们减了赔款。
今夏愣在当场,她见那奥迪的车牌,是本地牌照,那三人和警察显然是熟人,说不定是县里的地头蛇,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在这种情况下,是找不到人说理做主的,而且现在爸爸倒在地上疼得直哼,她已经无心再争执,只想着赶快用钱解决这件事,好送爸上医院。
陈之城见他们蛇鼠一窝狼狈为奸,愤怒地松开今夏,起身去与他们争论,和李铁生一起用京城记者的身份,以及对方酒驾,施暴的事实给他们施压,据理力争,最终达成协议,刮伤车子的钱赔,今夏父女就医的用实报实销。
赵小公子走之前,看了今夏一眼,那阴森森的目光,让她在大太阳底下不寒而栗。
那眼神说着,这事儿,没完!
*
李铁生开车将今夏父女送到医院,一路上老今头疼得皱着眉头捂着肚子,还不忘感谢两个大恩人,今夏握着他的手,忧心忡忡,也不知道伤着内脏没有。
陈之城看着今夏,虽然她鼻血已经止了,也口口声声说自己没事,但他还是有些后怕,如果不是采访途中,偶然经过这里,如果不是李铁生说下车看看,他真不知道会是什么结局。
诊治后,老今头有轻微的内出血,需留院观察,今夏只是皮外伤,包扎好就无大碍了。
奶奶从邻居那里听说了这事,慌慌张张地给老今头打来电话,无论他怎么劝阻和安慰,老人家都坚持要过来看看,他拗不过,怕她匆忙赶来会出危险,只好让今夏回去接。
一直陪在旁边的陈之城听了,主动对今夏说:“我开车送你去吧,这样快些。” 不等她回答,他就问李铁生拿了车钥匙,拽着她手腕走了。
今夏有些担心,他这次是回来采访的,自己这么耽误他,会不会影响他工作。走廊上她脚步顿了顿,把手腕从他掌中抽了出来:“要不还是我自己去接奶奶,你们应该有正事,就不用陪着我们了,今天谢谢你,如果没有你们,我真不知道怎么办。”
据为己有(高干) 第21节
“你跟我这么客气做什么?” 陈之城望着她,直觉地抬手,想要揉揉她的头,手到半空,却犹豫了,落到她肩膀,轻轻拍了两下:“同学一场,我怎么能在半途丢下你不管。”
今夏没有说话,就只是望着他,陈之城一笑:“走吧,再磨蹭你奶奶该着急了。”
小县城不大,接人就是分分钟的事。把老人家载到医院,今夏和陈之城一人一边,搀扶着她的胳膊朝门口走,迎面走来个带着护士帽的中年女人,陈之城见了,叫了声妈。
今夏一愣,脚步也跟着停了下来,那中年女人走过来,问陈之城:“你怎么跑到医院来了?” 说话间,她狐疑地望着今夏和她奶奶。
陈之城赶忙介绍,指了指今夏:“妈,这是我高中同学,今夏,这是她奶奶。” 然后又对今夏说:“这是我妈,在门诊那边上班。”
今夏点了个头,谦恭地微笑:“阿姨你好。”
中年女人脸上也笑起来:“你好,是你奶奶不舒服吗?”
今夏摇摇头:“不是,是我爸病了,我带奶奶过来看看。”
陈之城朝他妈挥手:“妈,我们赶时间得走了,回头再说啊。”
中年女人在原地站了会儿,一个转身,跟了上来:“我和你们一起去看看,如果有什么需要,医院我熟,说不定可以帮上忙。”
今夏受宠若惊,忙摆手:“阿姨不用麻烦了,您忙您的吧,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自己处理的。”
中年女人笑呵呵地:“没事儿,反正也没几步路,花不了多少时间。”
今夏还想再推却,陈之城朝她使了个眼色:“行了,就让我妈跟着吧,你争不过她的。”
今夏只好点了点头,四人一齐到了病房,中年女人大致问了下情况,寒暄一番之后就离开了,奶奶自从进了病房,看见自己儿子被打的模样之后,就一直揉着心口唉声叹气,今夏在旁耐心地安抚着,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奶奶又气病了,她可真是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陈之城跟李铁生去病房外说事儿,半晌后,他一个人回来了,今夏问:“李老师呢?”
陈之城在她身旁坐下:“他去矿上采访了。”
今夏很是愧疚:“其实你不用留下来,我自己可以的。你刚参加工作,为了私事不去采访,领导怕是要对你有意见的。”
陈之城无所谓地笑着耸肩:“不会,我师父很通情达理,你就别担心了。”
他脸上温柔的笑容在今夏心尖化开,暖洋洋一片。有他在,她总感觉踏实一些,要是再遇到什么事情,好歹有个可以商量的人。
*
陈之城健谈,老今头醒着时,他就陪他聊天,老今头睡了,他就陪奶奶唠嗑,给老人家都逗乐了,也忘了担忧。
今夏在旁边默默地听着看着,偶尔插上一两句话。她自觉不是个幽默的人,只懂得死板地劝慰别人不要担心,但陈之城不同,他会说段子讲笑话抖糗事让对方发笑,间接地化解忧虑,不着痕迹。
中途他接了个电话,挂了之后对今夏说:“我有事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今夏点点头,视线追随着他离开的背影,奶奶待陈之城消失在病房门口,才拉了拉她的手:“丫丫,你跟那小伙子,是什么关系呀?”
今夏听得出奶奶话里有话,有些不好意思:“我跟他没什么,就只是高中同学。”
奶奶意味深长:“我瞅着那小伙子人挺不错的,模样儿也好。”
今夏嗯了声:“他人是很好。”
奶奶又说:“不知道谈朋友了没?”
今夏轻轻摇头:“不知道呢。”
奶奶见孙女低着头,目光失落地停在地上,心下了然,就说:“那待会儿奶奶给打听打听。”
今夏一下急了,抬眼嗔道:“奶奶,不准你去问,我……” 她不能跟他在一起,她已经卖给陆川了。
奶奶反问:“你不喜欢他?”
今夏沉默。
“你谈朋友了?”
今夏还是沉默。
奶奶摊手:“这不结了。”
“奶奶……!” 今夏央求:“我自己的事,您就让我自己解决吧。”
奶奶叹口气:“好吧好吧,丫丫长大了,不需要奶奶做主了。”
今夏沉默,无从解释。奶奶忽然想起什么,一拍大腿:“对了,人帮我们忙,还没正式感谢呢,这样,丫丫,你去外面买点水果,好歹表个心意。”
今夏拿过钱包:“我这就去。”
不是没奢望过跟陈之城在一起,只是她隐约觉着,他那么好,而像自己这样的女人,是配不上他的。也曾想过,贪心一点,再贪心一点,等到有一天离开陆川,隐瞒住自己的过去,能否假装光明正大地站在他面前,哪怕底气不足,哪怕知道自己不配。
只是,他会喜欢自己吗?
两部电梯均是上行,今夏想着陈之城的事,心中难焦躁,就拔腿朝楼梯走去,反正在三楼,走下去肯定比等电梯快。刚走没两步,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楼梯的拐角处传来:“你问这个做什么?”
今夏脚步下意识地慢下来,陈之城?他怎么会在这里?
跟着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听着上了年纪:“你知不知道,她爸爸得了尿毒症,一个月治疗就得小两万。你自己算算这账,一年下来得多少钱,少说二十万吧,两年下来,一套房子的首付就有了,再一年,一个车钱就搭进去了。”
☆、22
闻言,今夏脚步彻底停了下来,又下意识地,轻手轻脚地,往后退了两步。陈之城沉默片刻:“妈,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我怎么不知道?这医院就这么大点地方,我随便一打听不就什么都明白了。我原本也是好心,去问问他的病情,哪里知道他有这个病史。”
陈之城没有说话,他妈又说:“你也别觉得妈妈现实,好像掉进了钱眼里。你现在才刚毕业,一个月能挣多少钱,怎么负担得起这些?你别忘了她还有个奶奶,少说也有六七十了吧,万一有个三病两痛,这花钱就跟流水一样啊。”
“妈,你说的我懂。” 安静了很久之后,陈之城终于开口:“但这是我自己的事,妈你不要管。”
“这怎么是你自己的事?!” 中年女人声音高了起来,有着喷薄欲发的怒气:“你要是负担不起,不得问我们要钱?再说我和你爸辛辛苦苦把你带大,就是希望你出人头地,以后在北京买了房子,把我们接过去养老。你要是把钱都搭在她身上,什么时候能带我跟你爸离开这个鬼地方?!”
“妈,挣钱买房子的事我会想办法,您不要担心。” 老人家正在气头上,与她争论只会把事情越弄越糟,不如自己退一步。而且女人本来就是不讲理的动物,与其说事实,不如柔声哄:“再说了,妈,您也想得太多了,我跟她八字还没一撇呢,您怎么就讲到以后的事去了,太杞人忧天了。”
中年女人甩开儿子缠着自己的手,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道:“总之我不管,我反对你喜欢她,如果你们要交往,我也要反对!” 说着抬脚就朝楼上走。
今夏见她要上楼,心里一惊,赶紧屏了口气,蹑手蹑脚地先逃了,耳边还回响着那句:我反对你喜欢她。
难道,陈之城,竟是喜欢自己的?
跌跌撞撞地,她直觉就跑回了病房,奶奶见她双手空空,讶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水果呢?”
今夏这才醒起,自己是要出去买水果的,尴尬地笑笑,她说:“我忘记了,这就去。” 转身就又朝外走,廊上遇见回来的陈之城,她有些慌乱地别开眼,刚才无意中听到他们的对话,让她脑子里一片混乱,倒是陈之城一脸温柔地笑着:“你要去哪儿?”
今夏有点语无伦次,一个词儿一个词儿地往外蹦:“我,我要去,买,水果。”
“我陪你去吧。”
今夏慌张摆手:“不,不用了,我自己去。” 说完匆忙地朝他点了个头,快步离开了。
买好水果,回去的路上,她脑子仍是混乱,脚下有些迈不动步子,就顺势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了下来。她在恐惧,恐惧见到陈之城,不知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她也在困扰,他妈妈说的那番话,虽然现实,但却不可以任性地不去考虑。
虽然她现在还不能百分之百地确认,但她相信,陈之城,应该是喜欢她的,否则他妈妈不会那样说。她想她是何其幸运,能够被喜欢的人也喜欢着,但她又是何其不幸,两人之间,连开始的可能性,都微乎其微。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晚霞的红光穿过层层灰黄的雾霾,到达她眼中时,竟有一种别样浓重的悲哀,像是苍茫的战场上,不知是谁战死,流下干涸凉透的血河。
并不鲜艳得触目惊心,但却厚重到让人窒息,窒息到想哭。
她忽然想起不知是谁说过的,世界本是一座孤儿院,我们都是其中的孤儿。
孑然一身,莹莹而立。
其实不是不想要依靠,只是那个合适的人,怕是尚未出现。
*
回到病房,今夏已整理好心情,陈之城也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仿佛他妈妈那番话,对他的影响就像是被蚊子叮了一下而已。
老今头按医嘱,要在医院过夜,今夏得留下来看护,在这之前,她打算先送奶奶回去,老人家年纪到了,熬不起夜。
陈之城也站起来,对今夏说:“我跟你一起去。”
今夏轻轻摇了摇头:“时间晚了,你回去吧。”
陈之城耸肩:“我是男人,怕什么时间晚。”
今夏还是摇头,一直未曾和他对视:“你已经陪了我们很久了,应该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陈之城若有所思地望着她,良久,她还是不肯抬眼看他。
他有种直觉,她这是刻意在疏远他。只是他不理解她的这种变化因何而起,之前明明还好好的,买完水果回来以后,整个人就显得有些冷淡。
是他做错了,或者是说错了什么吗?
微微一扭头,他看向奶奶:“奶奶,时间这么晚了,你们两个一老一少地单独回去我不放心,不如我送你们,你说好不好?”
奶奶看了眼今夏,点头说好。
闻言,今夏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也没再拒绝,和陈之城一起将奶奶安稳地送回家。
从屋里出来,走到分岔路的路口,她见陈之城一直跟着自己,似乎要陪她回医院,就问:“你家住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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