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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是女郎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罗青梅
傅云英瞥他一眼,默许他跟着。
他那哪是嘴皮利索,分明是拳头大,人凶狠,卖家不敢和他高声讲话。
买了鹅溪绢和其他裱画的东西,顺道给袁三、傅云启和朱和昶、钟天禄几个人买了些吃的玩的用的,傅云英抬头看一眼碧蓝的天空,“得回去了。”
袁三和王大郎一人抱一大捧盒子跟在她两边,乔嘉两手空空走在最后。
路过一处巷口,前方两条长长的队伍堵住他们的去路。
铺子前人头攒动,石阶和巷子里全站满了人,一片密密麻麻的脑袋。
袁三好奇,问排队的人:“你们买什么?怎么这么多人?”
那人答道:“丹映公子出新书了,我们等着买书呢!这是最后一次加印了,上一次我来晚了没抢到,这一次早点来,就不信这一次还买不着!”
周围的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以前是送,我只当是没人看的玩意,现在可好了,想买没处买去!偏偏他不卖,就送,想要只能等布告出来,排队等着领,我间壁那家有两本,我求他让一本给我,他倒好,说什么都不肯!”
一人小声说:“其实其他书坊有偷偷刻印的,也不贵,可惜是第一本,没有新刻印的内容多……”
另外几个人朝他翻白眼,啐他一口:“丹映公子回馈乡里,他的书不要钱,那些黑心奸商打着他的名义卖盗版,你不去官府举报就算了,还有脸在这里提那些奸商?别污了我的耳朵!”
……
袁三听众人说得热闹,嘿嘿一笑,朝傅云英做了个鬼脸。
傅云英摇头失笑,“走吧,前面是傅家的铺子,从那边拐过去还近一些。”
几人越过巷口,继续往前走了一会儿,街边有家布铺,挂了幌子,店里人来人往,生意不错,伙计正卖力向几个中年妇人推荐新到的一批新布。
傅云英没进去,带着袁三他们拐进铺子旁边一条窄窄的小巷里。
刚好两个伙计扛了几匹沔阳青布从侧门走出来,看到傅云英,脸色一白,哆嗦了两下,肩上成捆的青布滚下来,洒落一地。
铺子里的掌柜听到声音,叉着腰怒骂:“不长眼的东西!这点活都干不来!还不快把布捡起来!”
两个伙计双腿发颤,偷偷看傅云英一眼,手脚无措,站着不动。
掌柜骂得更凶,随手抄起一根粗木棍冲出来要打伙计,目光落到傅云英身上,愣了一下,大惊失色。
“哐当”一声,掌柜手里的木棍砸在地上。
“少……少爷……”
傅云英不动声色,含笑问:“郑掌柜呢?”
那掌柜悄悄擦汗,答道:“郑、郑掌柜他老娘不好了,他回家伺候他娘去,小的就过来帮他照看铺子。”
傅云英心一沉。
郑掌柜明明跟着傅四老爷贩货去了,眼前这个掌柜是家里一个跑腿的伙计。她替傅四老爷管账,认识所有铺子的掌柜和账房,包括铺子里的雇工。傅四老爷离开前,他们俩一起商量着定下留守铺子的人选,由四个大掌柜分管各处,绝不是眼前这个伙计。
她看一眼那两个汗如雨下的伙计,笑着说:“怪我忽然走进来,吓着他们了,只是一桩小事,你们俩把布抬回库房去。”
伙计仍然不敢动。
掌柜忙道:“少爷吩咐,你们还不去?脑壳进水了?”
两个伙计唯唯诺诺,拾好青布,抬脚回铺子。
傅云英叮嘱掌柜:“别骂他们,更不要打人,我们家从不打伙计。”
掌柜脸色一僵,丢开木棍,嘿嘿道:“小的没想打他们……就是吓吓他们。”
傅云英唔一声,没说什么,抬脚走了。
……
回到江城书院,她立刻打发乔嘉去贡院街,“我娘住那儿,劳烦你把她接出来,送到范府。”
赵师爷住范府,她现在只能请赵师爷帮忙。
乔嘉却不肯走,“傅少爷,我只保护你的安危,其他人的死活,与我无干。”
说的话不客气,态度却很恭敬,就是语气硬邦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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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云英皱了皱眉,“我在书院里很安全。”
乔嘉不为所动,道:“主子将你托付给我,你若有什么差池,我万死难辞其咎。”
见他跟扎进泥土的树桩一样杵在屋里一动不动,傅云英只好去找朱和昶。
朱和昶马上派他的仆从去贡院街接人。
派出去的人还没回来复命,学长李顺过来寻傅云英和傅云启,“傅家的人过来接你们,说是尊祖母病了……”
傅云启和大吴氏感情深厚,闻言立刻焦躁起来,催促书童去拾行李。
不一会儿,副讲吴同鹤和傅家人并肩走了进来,吴同鹤代表山长姜伯春给傅云英和傅云启批示假条,“既是你们的祖母生病了,你们不必急着赶回来,好生尽孝。”
他语气沉重,显然傅家人刚刚告诉他大吴氏的病情很严重。
来接傅云英和傅云启的人一个是卢氏平时最倚重的管事,一个是大吴氏的娘家侄子傅云启认得他,管他叫舅舅,他是小吴氏的表兄。
事出突然,傅云英和傅云启来不及一一和同窗告别,匆匆拾行李,出了山门,登上马车。
吴大舅一声吆喝,马车轱辘轱辘往山下飞驰。
大吴氏似乎真的快不行了,吴大舅一路催促车把式,声音里透着一股藏不住的焦急。
出了城,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马车忽然没有预兆地停了下来,傅云启和傅云英靠坐在车厢里,猝不及防之下,差点摔出车帘滚下马车。
吴大舅下马,和管事交换了一个眼神,小声说:“好了,就在这里了,得夜长梦多。”
管事点点头,给手下使眼色。
手下心领神会,掏出准备好的绳索,往马车围过来。
傅云启摔了个头晕眼花,一把掀开帘子,怒道:“怎么回……”
还没骂出声,见到周围人狞笑着把自己和傅云英围住,吓得一激灵,剩下的话吞回肚子里。
在他身后,傅云英掀开车帘,望一眼左右,“你们想做什么?”
吴大舅咧嘴哈哈笑,露出一口黄牙,“你们两个都是抱养的,跟着享了这么几年福,也算是有造化。”沉下脸,冷哼一声,“绑了扔到大江里去。”
手下人高声答应,齐齐朝傅云启和傅云英扑过来。
傅云启一头雾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下意识挡在傅云英面前,“云哥,我缠住他们,你快走……”
傅云英却没动,扫他一眼,拉住想要和吴大舅拼命的他,轻声道,“不妨事。”
她话音刚落,十几个身穿窄袖袍的王府护卫突然从草丛里钻出来,围住吴大舅和管事。
护卫们个个是高手,而吴大舅和管事带来的不过是一群只会逞凶的恶霸,双方缠斗在一处,很快分出胜负。
吴大舅和管事见势不妙,掉头就跑,被护卫提溜着衣领扔到傅云英面前。
她道:“先打一顿再说。”
护卫应喏,拳头捏得咯咯响,一顿乱揍。
吴大舅被打落三颗牙齿,满嘴是血,惨叫连连。
傅云英坐在傅云启给她搬来的一张凳子上,默数了三十下,抬起手。
护卫忙停下来。
吴大舅和管事鼻青脸肿,抱着肚子蜷缩成一团,低声呻/吟。
傅云英看着远处山谷外汹涌澎湃的长江,道:“我问什么,你们答什么,谁答得慢了,绑了扔到大江里去。”
吴大舅和管事呼吸一窒,肿起的眼睛环顾一圈。
那些恶霸早就被制服了,周围全是王府的护卫。听到傅云英的话,护卫们捡起地上的绳索和麻袋,作势要绑他们。
两人哀嚎起来,“我们说,我们什么都说!”
“谁派你们来的?傅家的铺子为什么都换了掌柜?”
吴大舅扯开嗓子喊:“是你们家的!你们傅家的人,和我们没关系!”
傅云英和傅云启对望一眼,继续问:“说清楚,派你们来的人到底是谁?”
护卫一脚踩在吴大舅胳膊的伤处上,吴大舅惨叫一声,痛得直抽搐,“是我姑姑,你们的奶奶!还有你婶婶!”
傅云英皱了皱眉。
傅云启脸色一白,“你们胡说什么!奶奶和婶婶怎么会派你们来害我和云哥!”
吴大舅浑身发颤,哭着道:“北边传来消息,四老爷死了,让强盗给抹了脖子,只有几个伙计逃了回来,姑姑和嫂子要把家产留给泰哥,你们俩是抱养的,姑姑说不能让你们俩白白分走泰哥的钱,所以派我过来……”
山风暖而轻,带着浓郁的花草香气,叽叽喳喳的鸟鸣声此起彼伏。
傅云英没有说话,手脚一阵阵发凉。
☆、对峙
一双手伸过来,托在傅云英胳膊底下,搀扶她站稳。
春衫轻薄,衣衫底下肌肉紧实,硬邦邦的触感让她愣了好一会儿。
片刻后,她意识到自己想爬上马背,可浑身虚软,试了几次竟都没成功,骏马有些不耐烦,发出烦躁的嘶鸣声。
见她终于回神,乔嘉飞快回手,垂目道:“得罪了,公子。”
他打横抱起傅云英,将她送到马背上。
她闭一闭眼睛,再睁开时,眼中迷茫之色尽数褪去,接过乔嘉递来的马鞭,环顾一圈。
越是事情紧急的时候,越不能慌张。
她定定神,手中马鞭指一指吴大舅和管事,“把这两个人绑了,送去黄州县。我和乔嘉先走,回东大街探探情况。”
“我和你一起走!”
傅云启大吼了一声,越众而出,扯住骏马缰绳,拦下傅云英。
她垂眸看他一眼,“能骑马么?”
不知道家里是什么光景,她必须尽快赶回去,没有时间拖延。
傅云启咬咬牙,拧着脖子道:“能!”
傅云英沉默不语,他又道:“英姐,我得回去,家里出了事,我得回去!带上我吧,兴许我能帮上忙。”
“上马。”傅云英道。
傅云启忙应一声,早有王府护卫牵了一匹温顺的黑马过来,他忍住恐惧,在护卫的帮助下翻身上马。
傅云英叮嘱乔嘉:“你和他共乘一骑,带着他骑,他没骑过。”
乔嘉应喏,紧接着上马,挽住缰绳。
三人两骑扬鞭,催促坐骑跑起来。
走陆路其实比水路更快,只是不甚方便。
三人一路无话,快马加鞭,只用了不到三个时辰,就到了黄州县。
下马的时候,傅云启脸色煞白,也不知是一路疾驰吓的,还是累的。
三人先去布铺换了身装束,将马寄存在客店里,打扮成进城的乡下小伙模样,绕到东大街。
以往冷清的东大街今天很热闹,人来人往,车马川流不息。巷子里敲锣打鼓,哀乐阵阵。来往的人胳膊上、头上




老大是女郎 分卷阅读202
都系了一条白孝布,人人面色哀戚,神情肃穆。时不时有穿粗布孝服的仆人推着手推车从里面出来,车板上堆满纸扎、一捆捆香、蜡烛和纸钱。
妇人的嚎哭声越过院墙传出来,让人不觉恻然。
傅家正在办丧事。
傅云启眼圈通红,脚步踉跄了几下,“四叔真的没了……”
他们走到窄巷门前,眼前一片缟素,过年的时候傅四老爷亲自挂上去的红灯笼都取下了,换成白纱竹丝灯。正门大敞,里头设灵堂,灵前跪了一地披麻戴孝的妇人,几个妇人趴在冰凉的地面上,边哭边捶地,痛苦万分,旁边的人陪着掉眼泪。
有人拦住傅云英他们,“几位是?”
傅云启擦擦眼泪,低下头。
乔嘉挡住兄妹二人,上前道:“我们曾受过府上四老爷的恩惠,听说傅四老爷走了,来给他上炷香。”
那人叹了口气,“四老爷是个好人呐!”
叹息几句,剪下几条孝布,给乔嘉几人绑在胳膊上。
他们戴好孝布,混进来吊丧的人群里,走进正堂。
灵前哭声震天,几名身穿法衣的道士围着灵柩做法事,又有和尚坐在蒲团上念经敲木鱼,锣鼓齐鸣,听不清周围人的窃窃私语。
傅云英抬起头,看向灵堂,上面供奉了傅四老爷的牌位。
……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傅四老爷时,韩氏和她并没有奢望得到什么优待,想着既然傅老大的家人寻过来了,能有个亲人相互扶持总比孤儿寡母孤苦无依要强,若是傅四老爷不喜欢她们,她们就搬出去另住,只要能让傅老大落叶归根,她们没其他要求。
后来傅四老爷找过来了,走进客店,看到母女俩,这个衣着体面的大男人立刻跪倒在地,结结实实给韩氏磕了几个响头,泪水潸然而下。
“让嫂嫂和侄女受苦了。”
他泣不成声,几乎在见到傅云英的那一刻就将她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待,答应她的所有要求,毫无原则地宠着她,以至于府里的人甚至觉得傅四老爷对她比对傅月还要好,简直是百依百顺。
因为傅四老爷明显的偏向,她能没有顾忌地做自己想做的事,哪怕她离经叛道,任意妄为,他也只是微微一笑,摸摸她的头,“没事,有四叔呢!”
傅四老爷如此溺爱,傅云英曾经怀疑傅老大当年是不是替弟弟扛下祸事,因而不得不逃亡外地,傅四老爷心中愧疚,才会对她和韩氏这么好。
不然没法解释傅四老爷为何将她视如己出,纵着她一切不容于世的举动。
慢慢的,她发现自己的猜测可能性很小。她不知道傅老大这些年从不提起家乡的原因是什么……但有一点她可以肯定,当年那个人绝不是傅四老爷打伤的。
傅四老爷就是这么一个人,宽厚大度,喜欢揽事情,把自己看成家里的顶梁柱,希望家里每个人都能在他的庇护下吃好穿好,一辈子不用发愁。
他小的时候吃过苦,所以发达以后加倍对她们几个侄儿侄女好,不想看到他们吃苦受累。他走南闯北,努力挣钱,就是为了让一家人跟着他享福。
每次从外地回来,他一定会给家里每个人带礼物,绫罗绸缎,金银首饰,一抬盒一抬盒往家里抬。
傅云启和傅云泰扯着他的衣袖撒娇,找他讨好吃的好玩的,他抓起一把致果点,哐啷啷往几个孩子面前一撒,“都来拿吧,给你们买的。”
哥俩欢呼雀跃,一人兜一衣兜吃的,埋头翻箱笼,大吴氏领着卢氏、傅三婶和傅月她们看那些稀罕的料子首饰,他在一边含笑看着,笑呵呵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欣慰和满足。
……
正月的一天,一家人团团围坐着吃饭,桌上鸡鸭鱼肉摆得满满当当,他夹起一只大鸡腿,忆苦思甜:“小时候苦哇,总是吃不饱,野菜根米糠蒸的面饼,我吃着可香了!现在吃细面糖糕我都嫌腻,哪里还吃得下那玩意儿?!咽一口能把嗓子划出个窟窿。”
他在饭桌上永远只有那么几句话,要么吹嘘自己和水贼斗智斗勇,一拳头能揍晕一个大汉,要么回忆小时候吃糠咽菜的辛酸,要么夸奖傅云英。
听他再一次说起以前的事,傅云泰和傅云启扭头朝桌上其他人做鬼脸,大吴氏、卢氏、傅三婶、傅桂笑成一团,傅月也抿嘴笑了。
傅四老爷哼一声,望着儿子和侄子,笑骂:“臭小子。”
说着话,筷子拐了个弯,鸡腿塞到傅云英碗里,拍拍她的脑袋,“英姐最小,多吃点,吃胖点!”他喜欢小娘子富态点,瞧着喜庆,“富家太太都生得白白胖胖的,多好看啊!你太瘦了。”
看她把满满一碗冒尖的饭吃完,他才准她下桌。
……
凄厉的哭灵声唤醒沉思中的傅云英,她抬起眼帘,看向跪在灵堂前烧纸的几个少年。
跪在最当中的少年约莫十七八岁,傅云泰跪在他旁边,神情茫然,周围几个哭得撕心裂肺的妇人是族里的媳妇。
她没看到大吴氏和卢氏,傅三婶倒是在里面,不过唯唯诺诺的,两眼无神,只知道流眼泪。
吴大舅说他奉大吴氏和卢氏的命令前去武昌府暗杀她和傅云启,她一句都不信。
大吴氏和卢氏虽然各有各的私心,但婆媳俩都是本分老实的普通老百姓,有自己的小心思,但绝对不会也不敢害人性命。
卢氏爱炫耀是真,疼侄女侄子也是真,从不会克扣他们的吃穿用度。
大吴氏厌恶傅云英的叛逆,但吃饭的时候看她身上穿得单薄,还是忍不住提醒她添衣。大吴氏见不得家里的孩子生病。
如果吴大舅说傅四老爷死了,大吴氏和卢氏为了多抢占一点家产,把她和傅云启瞒在鼓里,想等分家以后再告诉他们这个噩耗,她或许会相信,但吴大舅说大吴氏要害死她和傅云启,她当时就笃定吴大舅在撒谎。
铺子里的伙计和掌柜看到她,为什么会吓成那样?
他们一定隐瞒了什么。
傅云英扫一眼左右,给傅云启使了个眼色。
傅云启点了点头,擦干净脸上抹的灰迹,钻出人群,冲到灵堂前,大哭:“四叔,侄儿来晚了!”
他直接扑到灵前,跪在地上嚎哭。
灵堂里的人吓了一跳,哭丧的妇人愣住了,哭声停了下来。
有人认出傅云启,面露诧异之色:“这不是启哥吗?”
“老三他们不是说启哥要读书,没法回来吗?”
“哎,我就说启哥孝顺,肯定会回来的,他四叔对他那么好,他不回来哪说得过去!”
吊丧的人议论纷纷,哭灵的妇人面面相觑,被几个少年挤在当中的泰哥忽然推开旁边的人,冲到傅云启面前:“启哥!他们抢我们家的东西!”
这一声刚喊出,周围的人目




老大是女郎 分卷阅读203
瞪口呆,面色古怪。
立刻有人捂住傅云泰的嘴巴,拖着他进了侧间,傅云启也被两个堂兄抓住手脚摁在地上,他不停挣扎踢打,踢翻火盆,燃烧的纸钱飞溅出来,飘得到处都是。
傅三婶哭了起来,爬到傅云启身边,“你们当着我家死去的叔叔灵前打孩子,一个个都是没良心的东西!”
傅家族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是该接着哭下去,还是上前帮忙。
趁着灵前闹成一团,傅云英带着乔嘉走进长廊,绕过花厅,贴着墙根往内院走。
这里是她的家,她熟悉每一块角落,一路避让开把守在路口的傅家人,很快进了正院。
大吴氏的院子里传出嘤嘤泣泣的哭声,院门前有几个壮实仆妇坐在地上打牌。
乔嘉道:“公子,我可以引开她们。”
傅云英冷笑一声,“不必,直接打晕就好了。”
乔嘉应喏,直接走过去,妇人们丢开叶子牌,起身拦他,他伸出手,几个眨眼间就把妇人们全制服了。
傅云英迈步跨过门槛往里走,推开传出哭声的那间西屋房门。
哐当一声,屋里的人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床上躲。
她掀开罗帐。
屋子里的人认出她,呆了一呆,然后放声大哭,“英姐!”
傅月和傅桂爬下床,扑到她面前,抱着她掉眼泪。
她没说话,拍拍姐妹俩的肩膀。
两人披头散发,面色苍白,只穿了里衣、绸褂子和阔腿裤,脚上竟没穿鞋袜,虽然天气和暖,但屋里却阴凉,姐妹俩光着脚踩在地上,冻得手脚冰凉,身上没有一点热乎气。
傅云英眉头紧皱,掩下怒气,安抚二人几句,问她们:“奶奶和婶婶呢?”
傅月还在抽噎,傅桂先缓过来,抹掉眼泪,拉着傅云英走到床前,指指床上的人,哭着说:“四叔没了,奶奶和婶婶没日没夜地哭,族里的人突然跑过来,说给四叔找了三个嗣子,要给四叔办丧事,摔盆……”
她眼睛发红,咬牙切齿道:“他们这是想抢咱们家的家产!我们家有泰哥,有启哥,不需要族里再塞几个嗣子过来,婶婶不答应,他们就把婶婶打伤了!”
床上并排躺着两个妇人,大吴氏睁着眼睛,目光空茫,一句话不说,神情呆滞。卢氏闭着眼睛在睡,身上看不出受伤的痕迹,但脸色有些泛青,唇色发白,平时总是面色红润、神旺健的四太太,此刻躺在床上,气息衰微,脸颊深深凹陷下去,快瘦脱相了。
这种败落凄凉的情景何等熟悉。
魏家……傅家……遭逢大难,内宅妇人们的抗争何其无力。
傅云英鼻尖发酸,眼泪夺眶而出。
一家之主没了,妇人再如何刚强,若没有人帮着撑腰,便只能任人宰割。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道理没有用,国法家规也没有用,在宗族面前,失去依仗的妇人就是砧板上的肉。
她拂去腮边泪珠,回头看一眼窗外的天色,目光落到傅月和傅桂的脚上。
姐妹俩站在一起瑟瑟发抖,神情仓惶。
“你们的衣裳和鞋子呢?”
傅月战战兢兢,哽咽难言。
傅桂擦擦眼睛,“他们把我们的东西都抢走了,每天看着我们,只给我们送点吃的喝的,我想跑出去找亲戚,他们就把我和月姐的衣裳鞋子全走了。”
傅云英面色阴沉。
乔嘉听她们姐妹几个叙话,走出去转了一圈,不一会儿抱了一堆衣物和鞋袜进来。
傅月站着没动,傅桂先反应过来,扯扯她的袖子,两人在衣物里翻找出自己能穿的,穿好衣裳,回到床边,“英姐,我们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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