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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是女郎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罗青梅
问出这一句,傅桂意识到傅四老爷死了,泪流满面,“奶奶病了,婶婶受伤了,我爹和我娘想去衙门告状,结果衙门的人不管我们,把他们赶回来了,他们把泰哥拉出去,不知道泰哥怎么样了……”
傅月扑在床沿边痛哭起来。
傅桂看她一眼,咬了咬唇,接着说:“和月姐定亲的那一家来退亲了……族里的人说月姐和家里的仆人私通……”
傅月的哭声停了一下,想起那天的惊心动魄,哭得更伤心,浑身都在发抖。
傅桂叹口气,由着她哭,小声道:“月姐是被他们害的,她胆子小,怎么可能干出那种事?他们买月姐的丫头,陷害月姐,拿月姐的贴身东西威胁婶婶,如果我们把事情闹大,就把月姐沉塘。”
听傅桂说完来龙去脉,傅云英反而平静下来,唇边浮起一丝笑,笑容森冷。
“英姐……”傅月抬起头,眼睛哭得红肿,呜咽着道,“不用管我,再这样下去一家人都会被他们逼死,把事情闹大吧,不能让他们得逞!”
傅桂眼睛烧得通红,握拳咬牙。
傅云英站起身,柔声说:“别怕。”
傅月和傅桂擦干眼泪,仰头看着她,虽然姐妹俩依旧胆战心惊,但看到她后,不像之前那么六神无主了。
英姐会保护她们的。
傅云英眼神示意乔嘉出去,等他离开,拉起傅月的手,“月姐,他们有没有欺负你?”
傅月泪如雨下,摇摇头,“没有……可是丫头指认我和仆人私通,我的名声已经坏了……英姐,你别管我……”
傅云英摸摸她的脸,拿帕子给她拭泪,“只要你没事就好。”
傅月怔了怔,抱住她,失声痛哭。
床上,昏睡中的卢氏被哭声惊醒,睁开眼睛,双手抬起来,对着空气挥舞,“出、出去,不许欺、欺负我闺女……”
大吴氏也清醒过来,喉咙里发出嗬嗬响。
“娘,英姐回来了!”
傅月忙擦掉眼泪,握住奶奶和母亲的手,“英姐来了!”
大吴氏还糊涂着,卢氏眼神渐渐清明,随即面色大变,推傅月和傅桂:“走,你们快走!”
傅云英挨着床沿坐下,叫了一声,“四婶。”
卢氏望着她,嘴巴张开,想说话,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一张口,便是哭音。
傅云英握住她颤抖的手,一字字道:“四婶,你放心,有我在。”
卢氏泪如泉涌。
……
傅云英安抚好大吴氏和卢氏,走到外边来,问守在门口的乔嘉:“你有把握带她们平安离开黄州县吗?”
乔嘉估算了一下,道:“怕是有些难,我看灵堂那边和外边守着人都是对方的帮手,人太多了。要是只带着公子,几百个人也拦不住我,但是加上几位太太和小姐就有些麻烦。”
傅云英唔一声,思量片刻,“如果我能引开他们一个时辰呢?”
乔嘉嘴角一扯,抱拳道:“半个时辰就足够了。”
……
傅云英找出一面铜锣,提在手里。
灵堂的喧闹已经平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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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云泰、傅三婶和傅云启都被带到侧间严加看管。
外边吊丧的人议论纷纷,但毕竟是别人的家事,他们再抱不平,也不好和傅家整个宗族对抗。
傅云英提着铜锣,踏进灵堂,一边走,一边敲锣。
锣声惊动正堂祭拜的人,因为刚才傅云启闹出来的一场动静,做法的道士、和尚都走了,灵堂里只有妇人们卖力的嚎丧声,她一下一下敲击铜锣,震得院子里的人心头发怵。
所有人都朝她看了过来。
她环视一圈,冷声道:“我四叔的遗骨还未找到,你们就急着发丧,是何居心?”
周围的人瞠目结舌,茫然四顾。
灵堂前几个披麻戴孝的妇人对看一眼,跳了起来,齐齐往傅云英身上扑。
她面不改色,举起铜锣,直接朝妇人脸上砸去。
妇人惨叫一声,捂着脸倒在地上,指缝里溢出血丝。
“杀人啦!杀人啦!”
其他几个妇人倒吸一口凉气,刹住脚步,纷纷后退。
傅云英提着带血的铜锣往前走,“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谁敢往前一步,血溅当场!”
她走到哪儿,妇人们慌忙提起裙角往旁边躲。
那几个被族人们硬塞到傅四老爷名下的少年迟疑了一下,站起身,“你就是我爹养在外面的云哥?族谱上可没有你的名字。”
傅云英道:“你们能不声不响给我四叔添三个乖儿子,自然也能把我和启哥的名字划去。废话少说,带我去见傅三老爷。”
少年们脸色一沉。
傅云英举起手上的铜锣,给他们看上面的血迹,“对我客气点,大不了我们来一个鱼死网破,我保不住四叔的家产,也不能让你们占便宜。”
少年看一眼正堂外边观望的人群,咬牙道:“好。”
……
隔间里,傅三老爷和族里其他几位族老坐在大圈椅上,正低声讨论什么。
傅云英跟着少年踏进房,余光私下里一扫,房里的人显然都以傅三老爷为中心。
傅云启、傅云泰、傅三婶和傅三叔被绑了手脚丢在角落里,周围几个膀大腰圆的妇人看守。
傅云英心里叹了口气。
她本以为可以靠不要命的架势逼傅家族老和她谈条件,她可以逐一驳倒族老们,把他们骂得狗血淋头,逼迫他们承认傅云泰和傅云启的嗣子身份,保住傅四老爷的家产,救下傅月,但是看到房里的情景,她明白,根本不需要谈判。
因为族人们没给她谈判的选择,他们早就撕破伪善的伪装,露出豺狼真面目,等着瓜分傅四老爷的家产。
他们对一家人的死活漠不关心。
去找知县没有用,这种宗法家族内部事务,连知县都不能插手。
崔南轩,傅云章……他们当初都曾面临这样的困境,人人都知道他们被欺负了,人人都知道族人凶狠贪婪,但孤儿寡母,就是得忍气吞声,否则连性命都保不住。
整个宗族的人都与他们为敌,他们无路可走。
傅云英笑了笑,忘掉刚才准备好的长篇大论,直接道:“三老爷,你身为族长,在我四叔的灵堂前欺辱孤儿寡母,意图霸占家产,竟不知羞么?”
傅三老爷皱了皱眉,低斥道:“胡闹!”摆摆手,示意旁边的人将族谱拿出来。
一名族老捧着族谱走到傅云英面前,痛心疾首,“你四叔英年早逝,我们不能看着他就这样断了香火,给他挑了三个嗣子孝顺他,帮他奉养寡母和寡妻,泰哥太小了,一团孩子气,就凭他,怎么保得住你们家的家业?谁家不疼儿子?你以为那几家舍得把自己养大的儿子送给别人家当孝子?我们一片心为你四叔着想,你是从哪块石头缝里跳出来的,来捣什么乱?”
剩下的族老冷笑连连,一人一句,讥讽挖苦傅云英。
傅云英看也不看族谱一眼,不管族老说得多么冠冕堂皇,多么震撼人心,她不为所动,径自走到傅三老爷跟前。
傅三老爷手里端了杯茶,看她一眼,长叹一口气,轻声说:“孩子,这是最好的办法。”
他指一指正堂的方向,“你看到那些来吊唁的人了吗?你知不知道那里面有多少人在打老四家业的主意?老四给月姐置办嫁妆,花钱如流水,金的银的堆满整座院子,那些家具从渡口搬到东大街,一路晃花了多少人的眼睛?他给月姐准备的嫁妆惊动整座县城,现在连乡下人都晓得老四留了一大笔家产……吴家的人,卢家的人都过来了,如果不是我们几个族老坐镇,你奶奶和你婶婶早就被啃得骨头渣都不剩了。我老实告诉你,要不是我们拦着,吴家和卢家人早把你们家库房搬空了!”
傅云英沉默一瞬。
没有想到,傅家人这么快就撕破脸,起因竟然在傅月的嫁妆上。
傅四老爷死了,他们怕傅月的夫家趁机抢夺傅家的家产,所以干脆先下手为强,让傅月嫁不了人。
说来说去,都是恃强凌弱,以宗族势力欺负孤儿寡母。
傅三老爷放下茶杯,“族里的人心思太多了,听我的,认下你那几个哥哥,有他们在,你们才能保住家产。到底都是一家人,一笔写不出两个傅字,你要想清楚,只有傅家人才不会害你们的性命。”
傅云英环视一圈。
族老们坐在圈椅上继续讨论怎么分割四老爷留下的山地和铺子,没有人在意她的质问。
他们是族老,有权处置族中事务,因为轻视她,所以连样子都懒得装。
她一笑,轻声说:“三老爷,你就肯定我四叔真的死了?尸骨还没找到,你们就急着下葬,如果我四叔死里逃生,回来了呢?”
傅三老爷叹息一声,“伙计亲眼看见强盗一斧头把人砍成两半了……”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外面突然吵嚷起来。
不一会儿,一个妇人连滚带爬冲进侧间,“鬼,鬼来了!”
大白天的,听了这话,众人心头发颤,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走人
族老们都站了起来,厉声问妇人:“谁来了?”
妇人瘫软在地,指着外面,尖叫不止:“四老爷!四老爷活过来了!人就在渡口!高掌柜说他看到四老爷下船了!”
族老们呆若木鸡,张口结舌:“不,不可能!”
他们互望一眼,直冒冷汗,强打神道:“人死如灯灭,伙计亲眼看到的,老四怎么可能死而复生?”
妇人面如土色,“老十二也看到了,他亲眼看到的!”
老十二是其中一位族老的嫡长子,他绝不会扯谎骗自己人。
屋里静了一静,众人目瞪口僵,心惊肉跳,一时没人说话。
傅云英笑了笑,看一眼惊慌失色的族老们,抬脚踏出隔间。
一名族老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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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过来,想拉她,被她推了个趔趄,一屁/股坐在地上,摔得龇牙咧嘴。
外面人声嘈杂,吵成一片。
高掌柜站在庭院最当中,大声告诉前来吊唁的人他刚才在渡口看到傅四老爷了,人马上就能回来。
旁边几个老成持重的乡老附和他的话,说:“确实是老四没错,他的衣裳行李都被强盗抢走了,双腿打断了,先要去郎中家接骨,还要去县衙,你们还不把孝布摘了?真晦气!”
族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闹不清眼下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傅云英走到堂屋前。
高掌柜忙上前几步,朝她拱手,“少爷。”
傅云英目光逡巡一周,人群中的许多人对上她清冷的眼神,又是愧疚又是羞耻,脸上烧热,忙扭开头,不敢和她对视。
她记下在场的每一个人,指一指灵堂,道:“拆。”
高掌柜答应一声,吆喝了几个伙计,正要强拆灵堂,哭丧的妇人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拍着大腿,一边哭嚎:“作孽哟!天打雷劈的东西!你是哪根葱?竟然闯到我们家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连死人你都不放过!毁人灵堂,你们一个个不得好死!下辈子投胎只能做畜生!”
她们挡在灵堂前,哭喊叫骂,伙计们又气又急,偏偏不好和妇人动手。
傅云英眉头轻蹙,“我四叔还活得好好的,轮不着你们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来装孝子贤孙。眼泪先省着,日后有你们哭的时候。”
她面色一冷,喝了一声:“扯了她们的孝服,丢出去。”
高掌柜大声应喏,带着伙计上前,将几个膀大腰圆的妇人强摁在地上,扯了她们身上的麻衣孝布,赶出正屋。
那些敲锣打鼓、烧纸钱、点油灯的族人们也被扯下麻衣,哄了出去。
傅云英站在正堂前,神色冷漠。
讲道理没有用,唯有豁开脸面动拳头才能震慑那些贪婪阴险的小人。
高掌柜领着伙计们打砸一通,把灵堂拆了个七七八八,傅三老爷在族老们的簇拥中走了出来,脸色铁青,“傅云,你从未上过我傅家族谱,哪里来的胆插手我们家的事!来人!把他给我绑了!”
他一声令下,七八个年轻后生一拥而上,朝傅云英扑过来。
她面不改色,嘴角扬起一丝讽笑,“族谱是什么东西?花上几个钱就能添个名字减个名字。”
说话间,几个孔武有力的后生冲到她面前,抬手要抓她。
一个相貌平平、高挑清瘦的男人忽然从角落里窜出来,两手一张,往前轻轻推了几下,右腿横扫,后生们发出几声惨叫,几息间便扑倒一片。
乔嘉拍拍手,环顾一圈,眼神并不凶狠,可那种平静的漠然反而让人毛骨悚然,冷汗涔涔。
这是个杀过人的高手,杀人对他来说,就像宰鸡一样轻而易举。
众人胆战心惊,几个不想惹事的对望一眼,交换了几个眼神,抬脚偷偷离开。
“堂叔们怎么就走了?”傅云英盯着那几个背影,唇边含笑,“四叔就要回来了,怎么不等四叔回来了吃杯酒再走?侄儿还没来得及感谢堂叔们的盛情照顾。”
随着她话音落下,几个穿短打绑腿裤的汉子涌进院内,挡住族老们的去路。
这几个汉子正是平时傅四老爷最为信任的心腹,除了傅四老爷的话,谁都指使不动他们。
众人看到他们,又见傅云英从容不迫,下手绝情,面对整个宗族丝毫不露怯,可见身后必有倚仗,傅老四竟然真的回来了!
“这都是误会。”有人怕了,眼珠一转,抢着道,“我先去接老四,看到他本人回来,我才能放心!”
“对,我们要见老四!”
人群鼓噪起来。
傅云英瞥他们一眼,抬抬手,“请便。”
汉子会意,让开道路。
院门大敞着,族老们有些意动,但几个主事的人还没发话,没人敢先走。
傅云英轻笑一声,不再看族老们的丑态,“滚出去。”
人群稀稀拉拉走动起来,第一个人出去以后,剩下的人生怕撞上回来的傅四老爷,连忙跟上去。
“太公,怎么办?”
众人围在一个鹤发鸡皮的老人面前,异口同声找他讨主意。
老人双眼微眯,“你们去渡口看看傅老四伤得怎么样了,剩下的给我留在这儿!”
脸已经撕破了,就没有办法回头,老四命大,能活着回来,但那三个嗣子已经记到他名下了,他不认也得认!老四赚了那么多钱,不吐出点东西出来给族人,他们就把傅月拉出去沉塘,不信老四不服软!
众人商量了一会儿,点头答应,一部分去渡口找人,一部分硬赖着不走,另一部分人分头去找帮手。
傅云英没有理会那些留下来的族老,和乔嘉一起走进隔间,把绑起来的傅三叔、傅三婶、傅云泰和傅云启唤醒,解开束缚,送他们从后门出去。
傅云启刚才昏迷中隐隐约约听到有人高声说傅四老爷回来了,刚挣脱绳索,便抓住傅云英的肩膀,面带期冀:“英姐,四叔回来了?四叔没死?”
旁边的傅云泰和傅三叔夫妇闻言,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齐齐回头看她。
暖风拂过,庭间花枝晃动,送出一缕缕微甜清香。玉兰花沐浴在艳阳下,雪白清丽,生机勃勃。
□□旖旎,傅家院子却一片狼藉,外面的人各怀心思,随时等着张开血盆大口,霸占傅四老爷辛辛苦苦积攒的家业。
好一派春和日丽,却抵不过人心丑恶。
傅云英叹了口气,轻声说:“是我骗他们的。”
去布铺前,她先去找了孔秀才。
孔秀才看到她,大吃一惊,他给她写了信,但一直没到回音,还以为她和傅云启果真如傅家族人所说忙于考试暂时回不来。
傅云英请他帮忙,他答应下来,渡口的那位“傅四老爷”,是他找了个和傅四老爷身形样貌相似的乡下人乔装打扮的。
并不是所有人都和族老们那样丧尽天良,高掌柜和其他伙计很不满族老欺负孤儿寡母,但碍于身份,没法帮卢氏她们争家产,傅云英找到他们,他们立刻揎拳掳袖,表示愿意和她一起对抗傅家族老,即使事后被辞退也没关系。
这世上,好人还是有的。
听到她的回答,傅云启眼中的光渐渐暗沉下来。
他没说什么,转身拉住傅云泰的手,兄弟俩一言不发,泪流满面。
傅云英没敢多耽搁,送他们几个上了马车,“你们先去和婶婶、桂姐她们汇合,马上离开这里去武昌府,那边会有人接应。”
傅三叔和傅三婶不肯走,“英姐,你可是个女伢子,怎么斗得过族老?他们得把你生吞活剥了!我们留下来陪你。”
“三叔,三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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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先走,我才能安心做其他事。”傅云英催促车把式。
夫妻俩迟疑了一下。
一旁的傅云启搀扶两人登上马车,“三叔,没事,英姐心里有数,我们先走,到了武昌府,没人敢欺负我们。”
他说话依旧还是那副娇娇气气的腔调,但又好像和以前大为不同。
孩子们都长大了。
夫妻俩咬咬牙,爬上车厢。
傅云启最后一个上去,走之前,忽然转身抱住傅云英。
四叔不在了,以后他就是家里的男人,他要照顾长辈,保护姐妹们,让英姐没有后顾之忧。
他不能再和以前那样任性娇气了。
“英姐,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奶奶和婶婶她们。”他抱了很久,才松开她,望着她的眼睛,“我知道,我留下来只会给你添乱……你要小心,我等着你回来。”
傅云英没有推开他,唔一声,目送马车走远。
车轮轧过凹凸不平的石板路,咯吱咯吱响。
她站在巷口,遥望马车钻进大街川流不息的人流中。
身后,乔嘉抱拳,“公子,几大掌柜都到齐了,乡下负责租子的人也都到了,他们这两天过来吊丧,正好都在附近。”
傅云英点了点头。
……
武昌府。
苏桐拾好行装,回家和苏娘子、苏妙姐说了去国子监的事,母女俩欣喜若狂,抱着他痛哭一场。
“我们家桐哥终于熬出头了!”
等母女俩平静下来,苏桐道:“京城是天子脚下,不比武昌府,吃的穿的用的,样样都要花钱,光是米价就比这里贵两百钱,赁屋子更贵,家里攒的银子先不要动,带不走的东西拿去典当了,好歹换点钱傍身。”
他说一句,苏娘子应一句。
苏妙姐咬着嘴唇发怔,看母子俩为盘缠发愁,鼓起勇气问:“为什么不找傅家借一点?”
她这话刚说出来,苏桐立刻变了脸色,眼神甚至有点阴鸷。
儿子越大,苏娘子越怕他,见状忙拉着苏妙姐出去,“最近山里的花开得好,我看外面好多人卖花,咱们也摘些花来城里卖,说不定能赚点。”
接下来几天,三人拾行李,能带走的尽量带走,得路上还得花钱买,剩下实在搬不动的送到铺子里请人估价。
和苏桐交好的同窗过来帮他打点东西,众人凑了份盘缠给他,赵琪打趣他道:“你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提携我们。”
苏桐笑了笑,没有拒绝,下同窗们的馈赠。
临走前,他回书院拜别师长,山长姜伯春拉着他嘱咐了许多话,其他主讲也叮嘱他日后不能懈怠,各有礼物相赠。
他仍然没有买书童伺候,自己抱着大包小包出了书院,想了想,转身往丁堂走。
丁堂学生看到他,面露诧异之色,他是甲堂学生,平时好像很好相处,跟每个人都能说得上话,其实从不踏足其他三堂,只和赵琪那伙人来往。
“你是来找云哥的?”
朱和昶躺在院子里晒太阳,周围四五个仆从帮他打扇,剥枇杷,煮香茶。
他看到苏桐,翘着两只大长腿道:“云哥他奶奶患病,他和启哥都回黄州县去了,刚走没一会儿。”
苏桐皱了皱眉。
回到家里,他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大吴氏身体很好,苏娘子前段时日偷偷回了一趟黄州县,那时候大吴氏还带着傅月和傅桂去山里摘山里泡吃,怎么忽然就病得起不来了?
同窗们前来为他送行,赵琪行色匆匆,有些心不在焉。
他问:“出了什么事?”
赵琪看一眼左右,把他拉到一边,叹口气,道:“你是傅家养大的,告诉你也无妨,傅四老爷遇上土匪,死在外地。傅家那些人不老实,云哥那边不晓得怎么样了。还好杨家大少爷神通广大,刚才接到消息,他马上带人赶过去,明天早上应该能赶到黄州县。”
苏桐没说话。
傅云章远在京师,傅四老爷死了……这时候傅云英忽然被人接回去,结果可想而知。
昔日的家乡,此刻就是龙潭虎穴。
失了庇护,傅云英要怎么和宗族角力?
她再勇敢,书读得再多,到底只是一个女孩子。宗族想要对付一个女子,根本不需要什么手段,只要随便给她指一个人家把她嫁过去,她这辈子就完了。
他闭一闭眼睛,神色挣扎。
担心又如何?
他现在只是一个白身,即使回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还可能得罪傅三老爷……那这些年来的隐忍,全都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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