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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是女郎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罗青梅
她挨着他温热的胸膛,抬头看到他线条刚硬的下颌。
听到外面铺天盖地的喊杀声,他整个人气势变了,神色漠然,把她护在身后,掀开车帘,吩咐左右,“保护好她。”
左右缇骑拔刀应喏。
霍明锦拿起车厢里的弯刀,翻身上马,直接冲进厮杀的人群,一刀挥出,杀手中的一个头目发出一声惨嚎,摔落马背。
策马踏过头目的尸体,血珠从他手中弯刀洒落,他扫视一圈,面无表情,杀意骇人。
周围的杀手畏惧于他的气势,不觉生出一股怯意。
狭路相逢,谁先胆怯,谁就输了。
锦衣卫很快占据优势。
傅云英待在马车里,没有贸然探出头查看外边的情景。
怕流矢窜进车厢伤了她,几名缇骑守在马车外,寸步不离,二爷交代过要保护傅相公,绝不能出一点纰漏!
她听见外面先是一片兵器相击声,刀光剑影,□□齐张,箭矢嗖嗖划破空气。
厮杀沉默而残酷。
然后似乎哪一方占上风了,哭嚎声、惨叫声、求饶声响起,马匹嘶鸣,每一声倒地钝响代表一条性命流逝。
一刻钟后,厮杀声停了下来,山风呜呜响,安静得可怕。
缇骑在外面道:“傅公子,您不用怕,没事了。”
傅云英松口气,挑开帘子。
山道上到处是倒伏的尸体,大多是身着短褐的偷袭者,一地滚落的兵器,暗色鲜血沿着刀尖滚进尘土中,几匹马被伤了下肢,没法行走,倒在地上哀鸣。
锦衣卫们点过人数,开始清理道路,搬走尸体。
一匹马慢慢朝马车踱过来,霍明锦一手挽缰绳,一手提刀,身上锦袍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凌乱。
隔着一地狼藉,他遥遥看一眼傅云英,旋即移开目光。
“二爷,小心!”
一声暴喝,周围的人反应过来,朝霍明锦扑了过去。
然而已经晚了,一支暗箭悄无声息,正中他的肩膀。
几名缇骑怒不可遏,提着刀冲入暗箭射出的方向,不一会儿,几声惨嚎,偷袭的弓箭手被砍得血肉模糊。
剩下的人奔上前,七手八脚扶受伤的霍明锦下马,将他送回马车上。
立刻有懂医术的随从赶来,示意傅云英按住霍明锦,他要取下那支暗箭。
傅云英双手发颤,霍明锦已经昏迷过去,脸色惨白如纸。
他总是强大而沉稳的,像巍峨的青山,远看不觉得什么,等他轰然倒下,才觉出他那种沉默的力量。
她按住他的肩头,血从伤口喷了出来,昏睡中的他浑身抽搐了两下。
随从取下箭,看了看箭头,怒道:“淬过毒的!赶紧回京城!”
他拔出一把匕首,果断剜掉伤口周围一圈皮肉。
刀尖在伤口内搅动的声音让人牙齿发酸。
傅云英不忍多看,别开眼神,只能紧紧按住霍明锦,掌心底下的身体一直在发抖。
马车在山道间飞驰。
随从洒了些随身携带的伤药,小心翼翼包扎好伤口。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在一座庄院前停了下来。
早有缇骑快马加鞭过来传话,中门大开,门槛铺了木板,马车直接一路冲进内院,几位文士模样的郎中背着药箱在门前等候。
随从抬来春凳,将霍明锦送进里屋。
郎中们全部涌进去,门关上了。
傅云英站在门外长廊里,一阵乏力,靠着廊柱才没倒下。
旁边几个随从忧心忡忡,李昌赶过来了,红着眼圈训斥在庭院里伸头伸脑等郎中出来的缇骑:“二爷怎么会受伤?你们都是废物吗?”
缇骑们蔫头耷脑,任他骂。
傅云英倚着廊柱,低头看自己的双手。
十指血污,袖子上全是血迹,都是霍明锦的血。
那次去辽东暗访,他被李柏良的人追杀,因为要保护手无寸铁的村民才会被堵在山谷里,血战几夜,负伤归来。
除了那一次,他很少受伤。
他可以躲开那支暗箭的……之所以没躲开,是因为他刚刚看了她一眼,确定她是安全的,想起她方才那番拒绝的话,分心了。
她看到他转头时,神情恍惚了一下。
傅云英有点后悔,早知今天会遇到埋伏,不应该选在这时候戳破他。
感情的事和读书不一样,感情太复杂了,让人患得患失,读书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认真读,刻苦读,总能学一点墨水在肚里。
霍明锦年长她十几岁……那不代表他就无坚不摧了,他也会受伤,也会痛苦。
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乔嘉找了过来,看到她满手的血,立刻找人打来一盆热水。
她木然洗手。
随从们端着一盆盆热水去里间,然后又端着一盆盆血水出来。
傅云英脸色有点发白。
经过山道上的厮杀,石正和杂役们吓得魂飞魄散,到了地方,不敢留下,强烈要求继续往京城去。他们找到她,催她赶紧动身。
“此地是锦衣卫的地盘,不宜久留,不知他们这次得罪了谁,万一那帮人又来了,咱们什么都不会,岂不是都要陪着送死?”
杂役们一刻都不想多待。
傅云英先去找李昌,“我的助手想先回京城,这时候他们走了,会不会有什么不妥?”
李昌面色沉重,摆摆手,“没事,我们知道下手的人是谁,不用隐瞒二爷受伤的事,傅公子可以随他们一起离开。”
最后一句话带了点负气的意思,二爷都受伤了,这位傅公子问都不问一声,只顾自己的安危,亏二爷对他那么好!
傅云英没有多说什么,出了院子,让石正他们先走,“我留下来,你们带着文书回去。”
石正迟疑了一下,想劝她几句,见她脸上表情平静,知道劝了也没用,叹口气,转身和其他几人一起走了。
她目送几人离开,回到内院。
见她去而复返,李昌有些诧异,点点头,还算有点良心。
☆、归京
又落雨了,窗前挂起一道透明的雨帘。
窗户没关严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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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从罅隙往屋里钻,细小潮湿的雨丝也跟着涌进房,水汽里有泥土腥味。
傅云英起身,合上窗。
罗帐高卷,里屋床上,霍明锦仍然昏睡着。
她回到床边,拿起刚才看了一半的卷宗接着看下去,时不时瞥霍明锦几眼。
他睡着时脸上的神情很平静,摇曳的灯光笼在轮廓开阔分明的脸庞上,鼻梁高挺,双眉略皱。
有骁勇善战的名声又如何,他毕竟是凡人,也会受伤,也会觉得疼。
有人在门外叩门,传来李昌和人低语的声音,吱嘎一声,房门应声而开,郎中端着药进来,要给霍明锦换药。
傅云英起自己的书,洗了手,轻轻唤醒霍明锦:“霍大人?”
唤了几声,他睫毛颤动,慢慢睁开眼睛,那一瞬似寒芒乍现,眼神凶猛锐利,放在锦被外面的手如鹰爪一般,抓住她的手腕,紧紧扣住。
一开始傅云英看到他醒来时的反应也吓了一跳,但两天下来已经习惯了,没挣扎,仍然温和道:“霍大人,该换药了。”
霍明锦目光冰冷,盯着她看了很久,像是突然认出来似的,有点不可置信,眼神从空洞转为深邃。
“这是在哪儿?”
片刻后,他后知后觉,起防备之色,问了一声,声音沙哑。
“二爷,您醒了!这是咱们在京郊的院子。”
霍明锦这两天反复发热,醒来的时候人也是糊涂的,这还是他受伤之后第一次真的恢复清醒,郎中难掩激动之情,眼圈微微红了,笑着回道。
他涣散的目光渐渐重新变得有神,眉头轻皱,双唇苍白,想坐起身,这才发现自己紧紧扣着傅云英的手。
怔了一怔,忙松开。
自己的力气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她手腕上有几道清晰的指痕,而且很久都没消,不是一两次抓握后留下的……
是他抓的?
霍明锦眉头皱得越紧。
傅云英顺着他的视线看到自己微微肿起来的手腕,放下衣袖,遮住指痕,扶他坐起来。
郎中手脚麻利,小心翼翼为霍明锦换药,外面看守药炉子的小童把煎好的药送进来。
霍明锦赤着上身,坐在床头,身上密密一层汗珠,左手接过药碗,仰脖,咕咚几下,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一口气喝完。
傅云英在一旁给郎中打下手,心想,看来这一次他真的挺疼,上次受伤留宿傅家,还矫情地让她一匙匙喂他,这一次自己一口就把药喝完了。
想想也是,剜肉刮皮,能不痛么!
郎中和药童出去了,不一会儿,缇骑们知道他清醒了,进房探视回话。
傅云英避到外间,看李昌等人进进出出,霍明锦靠坐在床头,一句一句吩咐着什么,手下人毕恭毕敬站在地下,听他指派。
他在军中很有威望,这几年不再带兵打仗,军队的人仍然记得他早年的威名,战场的人不管朝中的尔虞我诈,他们只臣服于强者。
李昌他们应该是他以前的旧部下。
外间和里屋只隔了一道隔断的博古架,里面说的话她大概能听个七七八八。
霍明锦没有避着她,说话的声音和平时一样,问李昌:“人呢?”
李昌回道:“二爷,人被劫走了……老十和老九他们想把人抓回来,误中他们的陷阱,差点废了一条胳膊,还是让他们把奸细劫走了。”
屋里气氛沉重。
她听到霍明锦沉默了片刻,然后陡然换了语气,冷然道:“谁让他们追过去的?!”
一片腰刀碰到革带的声,似乎是所有人都跪下了。
“二爷,您亲自出马才把人抓到,属下们无能,让人逃走了,老九他们也是想将功赎罪……”
霍明锦似乎不为所动,冷冷道:“我说过,他们有备而来,情势不利于我们的时候,不可冒险,以自保为紧。人逃走了,还能抓回来。”
没人吭声,屋里静悄悄的。
过了很久,霍明锦问:“还有谁受伤了?”
声音似乎刻意放轻了些,但语气仍然威严。
属下们忙禀报,回说没有人受重伤,只有老九和老十虚惊一场,胳膊划伤了。
他嗯了一声,转而问起其他的事情。
傅云英站在窗前,双手背在背后,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怔怔出神。
霍明锦第一次醒来的时候,以为她是自己的部下,抓着她的手,问他还有多少人活了下来。
她看到他眼里冰冷的泪光。
没有仇恨,没有绝望,没有愤怒,只有麻木。
最浓稠的黑夜,也不及那一瞬他眼底的痛苦深沉。
她想起以前听人提起过,霍明锦带着几千人出海,最后却只有寥寥几十人和他一起踏回故乡的土地。
这之后,他很重视自己的部下,轻易不会让身边的人冒险。有危险的差事,都是自己亲自带人去处理。
所以真心投靠他的人越来越多。
屋里说话的声音渐渐变得模糊不清。
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李昌走到傅云英身边,“傅公子,二爷请你进去。”
态度比以前还要客气,这两天她衣不解带守在床边照顾霍明锦,夜里不论被吵醒多少次也没有不耐烦。药童没有她警醒,她总能第一个发现霍明锦烧得厉害,及时提醒郎中。李昌对她大为改观,心道:不愧是二爷看上的人,果然讲义气!可惜是个男人,要是个女子,那就更好了。
傅云英不知道李昌心里在盘算什么,回凝望雨幕的视线,嗯了一声,走进里屋。
其他人都退出去了,霍明锦抬起眼帘,看她一眼,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
她迟疑了一下,走过去。
还没坐下,霍明锦忽然一把握住她的手。
她一惊,挣了挣,没挣动,他受伤了力气也比她大。
“别动。”他沉声道,掀开她的衣袖,看到那几道肿起的指痕。
病中烧得糊里糊涂的,这两天的记忆混乱模糊,他刚才问过李昌了,她一直陪在他身边,那么毋庸置疑,这些指痕一定是他高烧时抓的。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如果知道是她,怎么舍得让她受伤。
他手上微微使力,拉着她在床边坐下,“怎么不让郎中看看?”
傅云英并不觉得手腕有多疼,只是一点小伤罢了,养几天红肿就能消,她整日和一帮男子混在一起,磕磕碰碰是常有的事,早就习惯了。
看她一脸不在意,霍明锦皱了皱眉,扬声叫郎中进来。
郎中以为他不舒服,屁滚尿流冲进里屋,一抬头,却见霍明锦握着傅云英的手,愣了一下。
“你看看,可要紧?”
霍明锦没抬头,问了一句,声音低沉暗哑。
郎中忙凑近了看,白皙的手腕上红肿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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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片,浮着几块青紫,因着那肌肤太白净细腻了,因此伤处看着更让人觉得触目惊心。
傅公子倒是挺能忍的,没听他嚷过一声疼。
“如何?”
霍明锦又问了一句,看他脸上郑重的神情,不知道的,还以为傅云英伤得比他还严重。
郎中忙仔细检查,回答说:“二爷,傅公子没伤着骨头,涂些消肿止痛的药膏便可。”
霍明锦唔了一声,“拿药来。”
“!”郎中响亮地答应一声,出去了一会儿,又折返把药膏送过来。
霍明锦接了药膏,先送到鼻子底下闻了闻。
郎中在旁边等了半天,准备为受伤的傅公子涂药,却见二爷一直拿着钵子不松手,眼珠一转,难道二爷这是要亲自帮傅公子上药?
二爷自己可是挖了一块肉,没见他怎么在意,反倒为傅公子手上那么一点不起眼的小伤心疼……
郎中张大嘴巴,想起最近的流言,打了个激灵,默默退出房间,顺便把门给合上了。
“这点小事,我自己来吧。”
看出霍明锦真打算给自己涂药,傅云英眼皮跳了两下,道。
他低着头,声音沙哑,“是我弄伤你的,我来。”
傅云英垂下眼帘。
药膏在他手上,他死抓着不放,她能怎么样?和他抢吧,又怕扯动他的伤口,而且也抢不过他。
他指尖挖下一块黄豆大小的淡绿色药膏,抹在她手腕上,动作十分轻柔,和他刚才不容拒绝的气势判若两人。
冰凉的药膏刚碰到红肿的伤处,傅云英忍不住嘶了一声,右手抽搐了两下。
还真有点疼。
霍明锦眉心紧皱,动作放得更轻,“你当真把自己当成男子了?”
傅云英摇了摇头,“倒也没有……只是这种小伤,真的不碍事。”
如果伤在脸上或者脖子上,她还是在意的,她虽然穿男装,也很爱惜自己的容颜,每天都要涂润面的兰脂。
谁不喜欢自己漂漂亮亮的呢?
花容月貌,神采飞扬,照镜子的时候,自己看着也高兴。
伤在其他地方就没什么了,小伤口而已,养着养着就好了,连疤都不会留。
听她的口气,平常应该经常碰伤哪里或者破个口子。
霍明锦皱眉不语。
药膏的味道不难闻,有股淡淡的清香味,像暑夏时喝的降火凉草茶。
房里很安静,窗外的雨声稀稀落落,时大时小。
雨滴落在叶片上,沙沙的响声让傅云英想起上辈子小时候家中蚕娘养蚕,蚕房架子上一只只笸箩堆叠,每一只笸箩上养了几十只蚕,夜里蚕吃桑叶,也是一片沙沙声,蚕娘得来回巡视,一次次更换桑叶,别看蚕那么小那么不起眼,却很能吃,有时候一晚上能吃光几十筐桑叶。
药涂好了,霍明锦给傅云英理好袖子,“饿不饿?我让他们送饭进来。”
说罢,不待她拒绝,扬声叫人。
门立刻被推开了,李昌亲自将灶上热着的汤羹饭菜送进屋中。
不得不说李昌办事很周到,饭菜清淡美,俱是傅云英平时喜欢吃的菜,备了两副碗筷。
“我烧了两天,真饿了。”
霍明锦拿起筷子,道。
傅云英目光落到他肩膀的伤口上,说:“那您吃吧,我刚才用了点心,吃不下。”
霍明锦眼神微微一黯,唇角勾了勾,等了一会儿,开始吃饭。
他教养很好,受伤的那一边手虽然动作笨拙,姿态也是文雅的。
傅云英拿起自己的书看。
正看得认真,突然听他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嫌我年纪太大了?”
她呆了一呆,抬起头。
霍明锦端着饭碗,眼皮垂着。
他英武俊朗,位高权重,又正值盛年,爱慕他的女子不知凡几,在边塞地区,老百姓至今还念念不忘他当年的恩情。他出征时,城中百姓倾巢出动,男女老幼,箪食壶浆,为他送行。他骑在马上,一身戎装,虽年少,却极有威望,受部下敬仰,英勇威猛,器宇不凡。
“这和您的年纪无关……”她想了想,干巴巴回一句。
从经历上来说,他们其实是同辈人。
而且他知道她是女儿身,光是这一点,他可以提许多要求,他甚至用不着威胁她,因为以他的地位,想要什么都唾手可得。
可他偏偏不提她是女子的事,还处处帮她掩饰。
他当真还是她少年时认识的那个明锦哥哥,她想。
但是这样隐秘而包容的深情……她觉得难以置信。
霍明锦唇角轻轻一勾,“既然如此,那以后用不着次次用敬语称呼我。”
她垂眸不语。
霍明锦并不急着逼迫她答应什么,吃完饭,话锋一转,问:“你在良乡得罪了谁?”
仿佛是故意给她台阶下。
她这会儿也不想和他谈感情上的事,顺着他的话,说起张氏一案。
“和刑部侍郎有关?”
听她说张大官人为霸占韩八斤的绸缎铺子伙同韩八斤的族人毒死韩八斤,还嫁祸给张氏,而张大官人是刑部侍郎的小舅子,霍明锦挑了挑眉。
“我这几天明着集供词,其实在找张豹贿赂良乡县令、刑部侍郎和司礼监太监的证据。”傅云英道。
霍明锦看着她,“就算有证据,也不一定能翻案。你还是要为张氏昭雪?”
毕竟张氏已经死了,她死之前自己在认罪书上画了押,如今死无对证。
傅云英点了点头,“既然知道她是冤屈的,总要试一试。”
她眼眉低垂,说话语气一如平常闲话。
霍明锦却明白这背后她需要承担多大的风险,也知道她进入大理寺之后,看完那些积压的卷宗,一定会觉得彷徨。
这是一个年轻官员进入仕途之后的必经之路,她必须经受洗礼,在一次次的怀疑之中,确定自己的底线在哪里,从而慢慢强大坚定起来。
她已经做得很好了。
“锦衣卫也掌缉捕。”他沉吟片刻,轻声道,“我为皇上集情报,秘密抓捕过很多人。我杀了很多贪官……也害过没有罪的人。北镇抚司里,每个人都曾为达到目的做一些不光的事,没有人清白无辜。”
傅云英抬起眼帘,看着他。
霍明锦道:“是非对错,公正公义,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明白的。书上教我们的道理太虚了,真按圣人们的教诲来做,活不了几天……”
说到这里,他一笑,笑容讥讽。
“那霍大人觉得应该怎么做?”
傅云英忍不住问。
霍明锦看着她,一字字道:“朝堂之上,没有黑白分明。我只信自己,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其他的事,和我无干。”
这话听起来有些“宁可我负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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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可天下人负我”的味道。
他不管其他人的看法,坚持他的道路。几年前,他刚入朝堂时,都骂他沦落为鹰犬,说他是个不知变通的莽夫。
现在,他俨然成为朝中一股新势力,虽然根基不稳,但谁也没法撼动他。
他心中自有他的坚持,所以不惧世人眼光,不怕良心折磨,目标清晰,意志坚定。
不知道他追求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虽然只是短短几句话,但傅云英却觉得自己对霍明锦又有了新的认识。
他不止武艺高强,内心也强大。
“刑部侍郎不足为虑,他蹦不了几天。”
见她久久沉默,以为她还在为张氏的案子烦心,霍明锦突然道。
他说得很笃定,仿佛刑部侍郎是砧板上的一块肉。
傅云英心里一动,霍明锦刚把大理寺少卿给弄走了,不会又要对刑部下手吧?
他还真是力旺盛,一环套一环,没有停歇的时候,沈介溪那样运筹帷幄的人,都快被他整崩溃了。
得罪一个认死理、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是很可怕的。
“霍大人,您……”
她的话刚出口,霍明锦脸色微微变了,她假装没看见,接着问,“您知道我是女儿身……回到京城,我还能为张氏翻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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