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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来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贺喜
王丽军摇摇头,又恐夜太黑,对方看不见,于是开口说:“不吃了,没胃口……孩子怎么样?”
乔卫东道:“两个小时以前就从手术室出来了,医生说没大事儿,大概得吃一段时间流质,养养就好了。”
王丽军应他:“嗯。”他又翻身过去,背着乔卫东,面朝窗户睡了。
乔卫东没再说话,他只是坐在床边,把头低低垂着,任由月光把自个儿的影子映得黑而巨大,那影子就像一条毯子,又厚又重,足足盖满了半个房间。
过了不久,乔瑞珠出院了,但医生坚持要他住在山顶,以便随时复查。乔卫东无奈,只好硬着头皮也随之留在山上。但他和乔瑞珠只是借住钟卫红家,绝不踏入王宅一步,生怕给王丽军添了一点不快。
乔卫东无事就坐在钟宅花园里,昔日王丽军在此与人商谈合同的情景,至今仍历历在目。他总想,那会儿是个春天,风景清丽,百花盛开,王丽军就坐在花园里,一身白西服随风招展,可如今却是严寒,他此时一阵狂风刮来,乔卫东妈呀一声,冷得屁滚尿流,他不敢再多做回忆,灰溜溜逃回了屋内。
第五十九章知君怜我重肝胆
二一七年二月,噩耗传来,素来有「花国孟尝,欢场华佗」之名的金如霖,于二十七日晚死于心脏病,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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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六十三岁。要知道,自出狱后,他无意东山再起,于是只身赴深圳住下,在那儿管理钟卫红名下一个餐馆。金如霖虽身已不在江湖,可江湖处处还有他的故事,因此他的葬礼,是济济一堂,蔚为大观,过去受过恩惠的,人人要去悼念,没得过提拔的,也要去瞻仰先人容颜。
这场盛宴在三月一日开办,由于金如霖年老后由道教转信基督,因此葬礼全沿西式礼仪,由一位牧师主持,亲朋好友不必披麻戴孝,只穿黑色套装便可。丈夫去世,钟卫红自然以主母之态操持一切,纵然夫妻间早已形同陌路。王丽军已经有阵子没跟她见面了,当下再相逢时,她浓妆素裹,着一身纯黑英式套装裙,额上垂下网状黑纱,勉强还算艳冠全场这些年她商海沉浮,操心的命,老得比王丽军快。幸而是当年美艳的家底雄厚,她跟王丽军站在一起,仍让现代人夸他们是不老的,能为那个年代的人们留存一点脸面。
钟卫红看见王丽军,她笑着走近,伸手揽住他臂弯,又颔首低声说:“这下你可没办法穿白西装了吧?”
此时王丽军正兢兢业业作一个哀悼表情。听闻此言,他冷笑一声,没法反驳,他曾发誓,这一生只穿白西装,因为通体全黑是没法跟女人争奇斗艳的。谁又能料到,他的誓言竟会给一场葬礼打破,要知道,过去葬礼他们都是穿白的。
不穿白也罢,王丽军自觉照旧超群。他这天穿一身细瘦黑西服,剪裁合体,布料上隐隐有暗花纹游走,也算是相当体面。他头微微昂起,瞧着草地另一边,这会儿悲乐再度奏起,人来人往中,乔卫东神色肃穆,正弓着腰同牧师说着什么;陈梨和康小飞也来了,陈梨顾着自己王家大少爷的身份,怕失了面子似的,只顾坐在白椅子里抠手玩;而康小飞却一脸热情,迎来送往,把各路来宾都招呼得挺好。
都是他爱的男人,偏偏这么千奇百怪。王丽军一面观察,一面腹诽,自个儿的品味还真是不稳定。他又想,可惜今天金兰不在,要是他在,那想必更是一台好戏王丽军顿觉不对,作为正房长子,金兰理所应当要做抬棺人,可他跑哪儿去了?他转身问钟卫红,后者却冲他直摆手,告诉他说,金兰上周外出度假,在国外染了肺炎,到现在还在斐济养病呢。
王丽军问:“儿子都不在,那谁去抬棺材?”
钟卫红直撇嘴:“反正也不是亲生的,当什么真呢。”
王丽军急道:“你还真不发愁,抬棺材我本来就算一个,你还能找谁补上?”
钟卫红安抚说:“你看你急的,乔卫东说他顶上,权当是老金干儿子反正人都死了,什么关系还不是咱们一张嘴。”
王丽军心觉不好,正想开口反对,让乔卫东临时横插一脚进来,他可没法对付那份尴尬。却不防天上突然下起雨来,人们四散去寻伞,钟卫红搪塞他两句,也趁机跑了。王丽军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好在他淋了几滴雨后,便被人请到了停棺房内。
十分钟后,雨势渐豪,漫天大雨如刀。亏了这场雨,葬礼变得安静,不再像中国人的葬礼,而是终于向基督教徒葬礼的方向发展出那么一点悲伤死寂。此时王丽军站在停棺房内,通过窗户望着外边,草地上雨幕如织,人人举着一把黑伞,围着那块新挖的坑,个个低着头往里瞧,好像里面已经有了什么似的。
王丽军转身又看房内。这房里除了他,还有另两个人,都是中年男人,五十上下。王丽军觉得他们眼熟,想了老久才想起来,他们当年是金如霖的保镖,一个练龙形,一个练虎形。这二人还曾在圣玛丽安练武,被金如霖骂得狗血淋头,没想到,往事隔云烟,如今还有人愿意为故人抬棺,也不枉当年主仆一场。
王丽军在这儿兀自感慨,乔卫东同时推门进来,他被淋得浑身湿透,黑发一簇簇打着卷,一身黑西服雨浇得紧贴身体,越发显出这副身躯的高大沉重。乔卫东进门便说:“是时候了,抬起来吧。”
王丽军本来尚有些尴尬,可他仔细一瞧,其他三人神色严肃,根本无暇关注他的尴尬。两位保镖把头一顿,表示知晓,他俩走到棺材后面蹲下,一人扶住一边龙杆。王丽军走了过去,学着他俩,把前头左边龙杆架上了肩,乔卫东则在右边。待到四人都将龙杆稳稳扛上肩头,乔卫东暴喝一声:“起!”四人便同时咬紧牙关,曲起膝盖,用尽全身力气抬起棺材。
就这样,四人一棺颤颤巍巍出了屋子。甫一出门,王丽军就给雨灌了个饱,他眼睛进水看不清道,为保暖而穿的羽绒背心吸饱了水,变得好似有千斤重,裤子又被打湿,死死贴在大腿上,简直迈不开腿,更别提肩上还抬了上千斤的棺材。但甭管再难也得坚持,他知道人人都在看他,陈梨在看他,康小飞在看他,那些大陆人,香港人,从大陆到香港的人,也全都在看他,看他这个金如霖至的门徒,如今扬名立万,几乎登顶江湖,难道连个棺材也抬不起?
王丽军在心里为自己打着气,可步子却是一步比一步沉重,幸而是乔卫东看出端倪,他多使了一份力,帮王丽军担着一半重量,加之后面二人足够稳当,一步一脚印地护着棺材,因此虽说是如隔天堑,最终他们还是来到了坑旁。
来到坑旁放下棺材时,王丽军右臂一软,险些连人带棺材歪进坑里,还是一旁乔卫东拿肩膀一顶,将他顶回了原位。王丽军冲他笑笑,以表感激,可乔卫东却转过脸去向神父点头,以示悼念即刻开始。
王丽军看不清乔卫东在哪儿,只好随机地笑,他满脸是水,笑容狼狈,雨把他一身西服打湿,紧紧裹在身上,显得那身体消瘦,难堪重负。在他眼里,世界隔着雨幕,白茫茫的,只有好多黑影晃荡。狂雨打在棺材盖上,发出通通声音,旁人献上的白菊花也被雨击碎了,残躯散落一地。
墓园里,人群前,神父念起了悼词,他的声音低沉,雨声又大,叫人听得一头雾水。只有离他最近的钟卫红听清了,那出自《圣经》,乃是《诗篇》其中一首,听说是金如霖受洗后最爱的一段。
「世人行动,实系幻影。他们忙乱,真是枉然。积蓄财宝,不知将来有谁取。」
悼词念完,有人抄起锹来开始填土,其中某个动作过大,一铲泥土浇到王丽军鞋上。王丽军还没反应过来,乔卫东就钳着他胳膊往后拽,一直拽到自己身边。此情此景下,两人都默契地一言不发,他们只是肩并着肩,各自垂头,任由雨水滚过聚成簇的睫毛,又再飞落下去。
第六十章黎明不要来
这夜他们留宿墓园。
在墓园客房里,王丽军连鞋也没脱,直接瘫上了床托棺材的福,他身上拉伤了不少肌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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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卫东推门进来,他拿两手手腕夹着盆热水,小臂上搭着毛巾,垂下手指间还捏了瓶跌打油。他放下水盆,搁好毛巾,又把跌打油放到床头,他拨拉一下王丽军,示意对方起身。
王丽军试图起身,不知道拉到哪根筋,他又呻吟一声,声色惨痛。乔卫东闻声,连忙扶他坐好,再帮他脱去衬衫,那动作之贴心,仿佛贤妻伺候拉黄包车归来的男人。王丽军把两手往后伸,任乔卫东为他除去衣服,他雨淋了一天,没准有点发烧,脑子混混沌沌,尴尬尽皆消散,感觉这样没有任何不合理之处,就好像他和乔卫东本该如此,如夫如妻,相扶相助。
王丽军望着窗外,呆看雨水打玻璃,他不往后看,只听见乔卫东在后面拾,把衬衫甩得扑扑直响。过了一会儿,他感到一只手按上了背,那手体温较他更高,又用了药酒,像武侠小说里高人渡内力似的,酒与热一起炙他的身体。
王丽军舒服得哼哼,眼睛也半闭不闭,上半身快立不住了,乔卫东见他这么疲倦,便扶着他慢慢躺下,又拉了被子为他盖上。整天淋雨又兼劳累,这下终于舒服了,王丽军几乎睡着,可他又想起什么,非要争着说句话。
乔卫东正搓着毛巾,听见王丽军嘟囔,于是转身问道:“说什么呢?”
王丽军哼哼两声,又说:“我,说,老金怎么就死了呢?他都死了,我是不是也快……”
乔卫东拧干毛巾,走到床边,给他抹了把脸:“他死和你有什么关系。”
王丽军受了热毛巾一捂,舒服极了,快乐地说:“老金和咱们是一辈人,他死了,我也半截身子入土了。”
乔卫东转身又去揉搓毛巾,他边揉边说:“净瞎扯,他比咱们大了整一辈儿呢。”
王丽军在枕上偏着头,只管看他:“但咱们都是那个年代的人。”
乔卫东一边拧着毛巾,一边侧身问他:“什么年代?八十年代,九十年代?”
王丽军展颜一笑:“最好的年代。”
乔卫东也笑了。他拿热毛巾给自己擦了一把,先是擦脸,擦着擦着,他觉得太过舒服,干脆又脱下上衣,开始擦拭身子。
王丽军眼睛半阖,好似困意攻心,但他还坚持喃喃:“要是我死了,才不能这么窝囊……我要办两个葬礼,北京一个,香港一个,还要请很多,很多人来。”
乔卫东问:“那要怎么办?先在北京办一个,再把你空运回香港,再办一个?那人不都臭了?”
王丽军说:“你别打岔!我不能死在热的时候,我要死在冬天,最好是过年那几天,最冷的时候,那就不会腐烂了。我的棺材,要十六个人抬,我也不要木头的,我要水晶棺材,到时候你把我从北京护送到香港,路上大家都可以瞻仰我,又是过年,一路上可以放烟花,也不知道是庆祝新年呢,还是纪念我的忌日……”
乔卫东在腰间擦了一把。他笑道:“我干脆再给你做个防腐处理,直接放到纪念堂里好了。”
王丽军也乐:“那敢情好,永垂不朽。”说完这句,他给掐了电似的,迅速陷入了睡眠。
乔卫东被这番畅想搞得没话可说。愣了半晌,他灭了灯,掀起被子一角,钻了进去,跟王丽军各睡一边,两人间宛如隔了三碗水,比当年梁祝爱情故事还要纯洁。乔卫东看着王丽军的侧脸,突然感到无限悲伤,他想,王丽军都在考虑入土了,而他们的感情还没有一个着落,难道这份爱,非要等到死后才能有一个名分?乔卫东又想,如果王丽军死在前头,他肯定会把他们的爱好好宣扬,也许是拍一部电影,纪录这些年来的爱恨情愁。因为但凡王丽军还活着,是肯定不让他这么做的,因为王丽军把名声看得比什么都重。
如果说人总得死在一件事上,那王丽军一定死在名声上。乔卫东想不明白,名声到底有什么可坚持的。这么多年,王丽军的名声并不算好,他曾被传插足金童玉女,又卷入香港黑帮风云,甚至有传闻说他惯于强奸女星,钟卫红便是其中一个受害者如是种种,这样的名声又有什么可爱惜呢?冥思苦想许久,乔卫东想明白了,噢,他是爱惜我的名声。
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把乔卫东的五脏六腑统统攥碎,他发狠地想,其实我不在意这种名声!他突然就流泪了,稀里哗啦,于是他一边抽纸,一边猛摇王丽军他一定要当面剖析,自证清白。
王丽军方才睡去,又被叫醒,他气愤道:“又怎么了?”
乔卫东泪流得厉害,话说得断断续续:“哥……我就是跟你说,我,我离婚了……”
王丽军从被窝里抽出只手来,搭在眼上,头痛欲裂:“怎么搞的?感情不好了?什么时候离的?”
乔卫东拿餐巾纸一顿狂擦:“……很早就离了。”
王丽军看见他哭,彻底吓清醒了,一下翻身起来问:“爷们儿说什么呢?”
乔卫东哭得脑袋隐隐作痛,只好拿手捏着眉心:“我妈去世以后……我就跟她离婚了,因为是协议……协议结婚的,哥你明白吗?”
王丽军半张着嘴,简直愣了,半晌后他骂:“你给我玩去!你丫有病?你结婚是为你妈结的?”
乔卫东抬起头来,他终于不大抽噎了,只说:“这婚是为你们结的,要不是有你们,我什么牵挂也没有。”他就说到这里,又在心里补了一句,但什么爱也没有。
王丽军难以置信地瞪着他,好一会儿才说:“那你儿子呢?”
乔卫东答:“跟我。”
王丽军问:“他妈不抢孩子?”
乔卫东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了:“本来就是协议。我给她多少钱,保她毕业,读研究生,她负责跟我假结婚,生孩子”说到这儿,他非得证明自己清白,又接道,“我们是,做的试管,哥你明白吧?”
王丽军盛怒:“我明白个屁!你你,你这样,对得起谁?”
乔卫东不接话了,只管深埋着头,他不爱道歉,犯了错向来这样。
沉默好久,王丽军先开了口,他问:“那你打算怎么办?”他本意是想问,这个家庭,往后要怎样经营下去,这个孩子,又要怎样抚养长大,却不料乔卫东说了一句:“哥,我再也不结婚了,我就守着你,给你拍电影。”
这么些年,王丽军那颗心饱受摧残,不晓得究竟碎了几回,每回都是和着血泪捏巴捏巴,将就着放在那儿,谁也碰不得,眼下他听见这话,无异于重重一击,心之残骸终于完全塌方这些年来,为了名节,为了血亲,为了责任,为了那些压根和爱没关的东西,他们负了自己。到如今听见这话,他是心潮起伏,又想哭,又想笑,又想发怨,又想撒娇。于是他提不起劲,声音一下软了,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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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梨园的话来说,没魂了
他伸手摘去乔卫东脸上纸屑,轻声说:“你说,要是你是姑娘,咱们还能浪那么多年吗?”
一听这话,乔卫东就知道错了,这错是他投胎那一刻犯下的。如果他是姑娘,他坚信王丽军一定会他,因为他们就是青梅竹马,携手江湖,好比郭靖黄蓉那样的神仙侠侣,可惜他们是两个男人,那就只能拜作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乔卫东只好开个玩笑:“我是姑娘,你还敢我吗?”
王丽军想说什么,刚提了口气,却又泄了,半晌后才道:“没法儿,除了我,也没人敢要了。”
乔卫东禁不住喟叹一声,他知道,这场劫终于渡完了,投胎之际既已铸下大错,错上加错也并无不可。
王丽军听见那叹,似乎想要试探他是否仍在流泪,于是伸手拂上他脸。可惜黑暗里视物不清,王丽军伸手一探,只探到了鼻梁高挺、颧骨横张,全然一张斯拉夫面孔。他的手由上至下,终于按到嘴上,在他掌下,那两片嘴开合道。
“哥,我们重新开始吧。”
王丽军不答,也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因为他深信一切高贵的感情都无需告白。良久以后,他发言道:“这辈子就给你害死了。你不结婚,我还想结呢,要不是你,我早就结婚了不是,早就再婚了。”
乔卫东却当了真:“要是你想……听说现在台湾可以?”
王丽军驳道:“我不要那种,不体面,做贼啊?我要大操大办,几百个电视台都来转播。”是他的个性。王丽军爱慕虚荣如此,一生却没有一个全世界瞩目的婚礼,这实在说不过去。
乔卫东嘴唇嚅嚅,自觉理亏,这都怨他,投错了胎,害得爱人一辈子要偷摸做人。
王丽军靠上床头,叹道:“哎,我真想结婚呐。”得,话题又转回去了。
乔卫东实在无奈,这问题他解决不了,过去他们老有这种矛盾,王丽军想要某物,可那玩意儿根本不存在,乔卫东只好安慰,王丽军继续表达渴望,终于陷入爱情的死循环。可事到如今,乔卫东早有经验,成了转移话题的一把好手。
于是他说:“那你到底是要结婚,还是要永垂不朽?”
王丽军咬牙说:“我都要。”
乔卫东允诺道:“好吧,那我努力。”
“你努力个屁”说到这儿,王丽军心绪万千,一时压不住声线,愣是破音了。幸好乔卫东没继续说下去,否则他可能会搞出个玻璃棺世纪婚礼,白雪公主同款,全中华人民都来瞻仰。
这晚气温颇低,墓园没有空调,幸而是两人睡在一起,倒不至于受凉。雨终于停了,窗户不再砰砰作响,据天文台报,这场时节紊乱之大雨宣告结束。抱头痛哭一场后,王丽军又睡不着了,他只是靠着床头,把头枕在乔卫东的肩上,眼睛望着窗户夜风在吹,树影摇动,窗玻璃上映出粼粼一个月亮。
第六十一章太阳照常升起
谁也不明白,为何葬礼之前,乔王二人还一脸愁云惨雾,葬礼之后,他们就笑逐颜开,手拉手走出墓园,好像才刚拜完把子一样亲热。有人猜测,这是因为在那个黑暗年代,金如霖曾控制他们为黑帮拍戏洗钱,二人苦受其扰,如今恶虎终于老死,这两只伥鬼才得以解脱。
此消息一经传出,立马入各大港媒,成为周刊头条。可王丽军根本不在意,他心里明白,香港娱乐再也翻不出什么大浪了,这点新闻,在大陆根本也算不得什么。他王丽军如今的新闻价值,就连康小飞的十分之一也不如,更没资格和张晓波比上一比王丽军是很想得通的,文艺搭台,经济唱戏嘛!巨星时代早已落幕,商业帝国的王朝到来了,他再不是万众瞩目,但跟张学军轮流掌权,做个摄政王,倒也算是不错。
王丽军出了墓园,回了山顶,这次是跟乔卫东一起。
回到家中,王丽军登时大病一场。
医生说是淋雨受凉,退烧就好,倒没什么大碍,只是怕他操持葬礼,劳累过度,会昏睡一阵子。果不其然,王丽军一躺下就没能起来,在床上缠绵了一个多星期。这一段时间,他天天做梦,时时做梦,怪梦一环扣一环。在梦里,他从太平山顶一跃而下,下坠途中见到山顶缆车、维港风光、旺角霓虹、尖沙咀人潮……这下落似乎无穷无尽,他一路坠落,把人生风景看了个遍,好久好久,他才终于落地。王丽军跌坐下来,抬头见到面前是一座四合院,这是在北京了。时值午后,太阳昏黄,大门虚掩,戏声杳杳。王丽军推站起身来,门进去,他看见院里人来人往,有人已扮上了,有人还素着脸,花脸仍坐在衣帽箱上,小旦却已唱了起来。旁边游廊上还挂了不少鸟笼,鸟虫之声甚嚣,院里又是繁花茂盛,是当年王家大院的风采。而大院中央,支了桌子,放了板凳,乔卫东和沈卫国坐那儿正喝茶,见他来了,他们连忙招手,笑呵呵的,请他过去……
梦就在这数十年间不断切换,从香港到北京,从北京到香港,仿佛大半辈子都是虚幻。这么一来,王丽军是越梦越起不来身他魇住了。
半梦半醒间,他感到许多人在身边来去,偶尔抬起一眼,能看见是医生,是佣人,是乔卫东,是钟卫红……那只是看个轮廓,还不待他仔细瞧瞧,身体却支不住,又很快昏睡过去。
好几天过去,王丽军终于醒了过来。他醒时是下午,天气有点热了,他出了一身闷汗,远远听见有人在一楼说话,那些人声忽高忽低,脚步声来来回回,又兼些敲打梆梆声。王宅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王丽军嗓子简直干冒烟了,一句话也难说,他勉强撑着身子坐起,老眼昏花间看到乔瑞珠背对着他,正坐在窗前写写画画。
他嘶哑道:“珠仔记,在做什么?”
乔瑞珠转过身来,看他醒了,连忙迎来,为他斟了杯水,又说:“我在做作业。”
王丽军润润嗓子,这才能顺利发声:“怎么不在楼下做,楼下有书房。”
乔瑞珠说:“我爸他们在楼下搞装修,下面乱哄哄的,就让我上来做了。”
王丽军疑道:“条仆街!趁我生病搞什么鬼。”
乔瑞珠坐到床边:“我爸说,这房子太老了,特别阴暗,对身体不好,所以叫人来弄个落地窗,能让你晒晒太阳。”比当初不同,他说话是越来越顺溜。
王丽军捏着水杯,哑口无言。
乔瑞珠想起什么,又说:“对了干爹,我有个题不会做,你帮我看看。”语毕他转身去拿书本。
王丽军问:“你怎么不问你爸?”
乔瑞珠转头答道:“我爸说,不会就是没听课,再有不会的就扒了我的皮,我




这些年来 分卷阅读85
就不敢问他了。”
王丽军把被子一撩,翻身坐到床边:“得了吧,他就是不会,你问他也没屁用。拿来干爹给你看看。”
乔瑞珠拿来书本,把书一展,指着字道:“就这个题,古文翻译,‘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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