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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梦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长安一颗蛋
活着的人,从来比死去的那些故人,更痛苦而无措。
她追着一场幻梦,走进了刀光中。
第31章第31章
苏易清破窗而出,但见屋外亮莹莹一把弯刀,滚雪似的杀出一片灿烈。
燕久嘴角一勾,被刀光一映,笑出了几分阴的滋味。
梅花小径上,两人持刀而对,风吹得满地花瓣,乱在泥里。
苏易清眼角余光一量,只见屋外黑甲林立,登时心中暗叫不好。水色长刀在空中一挥,裹挟着凌厉锋芒破开了楚云歌的窗户。
咚的一声巨响,木屑四崩五裂,明晃晃月光毫无遮挡照进了屋内,而里面早已空荡荡没了人影。
苏易清的眉毛跳了一跳楚云歌走的时候,他居然没听见半分动静,而这批黑甲人潜行的时候,自己再次没听见半点动静。
燕久摸了摸下巴,眼里三分阴冷,三分不屑。他嗅了嗅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香气,忽然狂笑一声,嘿然道:“好香的东西,苏易清,你这一觉睡得可还安生?”又想到了什么似的,举起手中刀来,用手指慢慢丈量上去,“楚云歌一定也没想到,他用来防备你的东西,倒把自己的妹子害死了。”
云生梦,梦生香,大梦三千,不觉晓。
苏易清心中一凛,冷汗已浸满了整个手心,寒风从刀刃上刮过卷到手心,刺得和冰一样。
楚云歌,他不信。
可他不信,自己又能如何?
可他半夜忽然消失,究竟是要做什么?
苏易清曾经是想,如果当初错的是自己,那么必定是要重新来过的。
可他没有想过,有人毫不在乎他的重新来过。自有血海深仇横亘在他们中间,山高海深,跨越不了。
很多东西一起冒到脑海里,纷纷杂杂挤得他脑中空白了一瞬。
可在那片空白里,有一样东西阵一样挤了进来,说,楚云容,在哪里?
苏易清猛地抬起了头,眼中光一片。
不过瞬息功夫,他已然抛下了很多纷杂难解的绳结。
山海不可平,可楚云容,不该死。
他还记得那个白衣姑娘在自己面前,抱着瓦瓮,笑道:阿清哥哥……
世人或有不可解的罪过,可与一个十三四岁的姑娘,没有半点干系。
刀光如云挥舞成海,瞬间席卷了整个梅花小径,无数淡白花瓣冲天而起,雪雨般逆着月光,澄澈得如同冰晶。
他的刀法师从沈从风,带着小寒山鲜明的印记,清冽冰寒像水,势不可挡如海。
燕久见他一怒拔刀的模样,不慌不忙地提刀,不料刚一触碰到那片刀气,就被冲撞得跌出数尺。
周围铁甲见势不妙,骤然扬刀,黑暗中顿起一片阴寒□□。
落地瞬间,燕久反手一刀,堪堪回身起来,反而冷冷笑起来,“苏易清,几年了,你终于也是会发怒的。”
话音未落,他手中弯刀迎风而来,拼着手脸被刀气撕得鲜血淋漓,挣扎着送出一刀。
“苏易清,你以为你是谁?你永远不知道自己那副清高在上的模样有多恶心。”
苏易清皱了皱眉,两人的刀哗地一声卷在一起,撕裂出令人骨冷牙酸的声响。
他小心提防着影飞军暗中的动作,往楚云容屋子的方向一看,这么大的动静也没见半个人影出来,反而门隔了一道小小的缝。
楚云容,无论如何,不该死吧,他心里有个声音在说。
更深处的理由他没来得及去想,可楚云歌如今,也只剩这么一个小小的家人了。
不过刚一回头的功夫,燕久的刀就带着阴森冰冷的气息往他耳朵边砸去。苏易清险险一避,手腕一转,水色长刀在空中打了个转,在燕久腹部一击。
燕久显然是吃了痛,弯下腰吸了口气,吃吃地笑道:“苏易清,瞧瞧你现在的模样从两年前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在想,总有那么一天,要让你尝尝什么都保不住,什么都没有的滋味。”
苏易清蹙眉,冷声道:“你就这么恨我,恨到要对一个姑娘下杀手?”
燕久扶着刀,缓缓站起来,咬牙道:“恨?错了,我只是不想让你过得顺心如意罢了。你的前二十年,实在是,顺遂得让我咬牙切齿啊,苏大人!”
两年前他刚进长安城,巨大又辉煌的城池横立在沃土平原上,无数的坊市拱卫着天下的最中心,所有的一切都被镀上了一层金闪般,高傲又鲜明地绚丽。
可那时候的燕久,刚刚经历了为人臣为人子所能经历的所有屈辱。
南诏国破,族人尽死,他背负着不忠不孝的罪名,投身在长安脚下。
于是所有的辉煌都让他惶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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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畏,低伏着头,仿佛再看一眼,浑身的黑暗都将被朗朗乾坤照亮,一丝不漏地暴露在所有人眼中。
这样有些怯弱的燕久,进了影飞军第一天的时候,看到了苏易清。
老实说,他的刀实在是很美,足够吸引任何一个用刀人的眼睛。
更何况,他俊亭修朗地和竹子样站着,眼底清澈干净凝了层水一样,带着一整个秋天清爽冷冽的风。
燕久更觉得自己渺小而尴尬,无措地站在墙边,却见苏易清直直地走过来。
“你,新来的?往北营去吧。”
燕久忙不迭点了点头,低着头往北走去,不料风吹得他宽大的袖子翻了一翻,露出一截洗不掉的刺青。
和被火燎了一样,顿时觉得那片刺青滚烫地烧了起来。哪怕离人群那么远,可所有人细细碎碎的言语,都好像在低声讨论他的不堪。
苏易清眼角一瞥,顿了顿,念了上面两个字,随意问道:“你是从南诏国来的?师尊倒是带了几个人回来,没曾想是你。”
其实他这句话倒没什么别的意思,只不过清清淡淡带了一句,可在浑身紧绷得快烧起来的燕久耳朵里,一层意思也翻出了九层暗示了。
南诏国来的?
被屠灭的南诏国。
临阵脱逃投降了的叛臣逆子。
居然是你?
燕久的心顿时就炸了。
亮堂堂的天光照得他无处遁形,几乎当场就逃开。
可他僵直着脖子,偏又问了一句:“苏大人,可是,看不起在下?”
苏易清一愣,觉得他这句话来得突然,淡淡道:“我不知道你是谁。”
便有边上的小兵为了这句话嚷嚷地笑起来。
他确实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谁,多年以来,他靠着手中一柄刀走南闯北,斩下了无数歹人贼子的首级,大多数时候,他也很懒得去想一想别人话里到底有几层意思,不过想到什么就说些什么罢了。
可在刚走进长安的燕久心里,那一天留下了始终无法抹去的一道疤。
在他最低伏最阴仄最无措的时候,偏有一人自带长风,好不在意地高高俯视着他,把他所有的不堪揭露在滚烫阳光下。
然后冷冷地嘲讽上一句,带来了尘土里一片纷杂的笑声。
再后来他明白了,有些人从来就可以高高在上,任云去风动,心境岿然。
可是他凭什么啊?燕久想,凭什么,就要有这么一种人,可以什么不在乎,可以毫不留意他人的伤痛?
更可以,一句话就把他打得遍体鳞伤?
他站在长安的阳光下,满脸涨红地对着苏易清和哄笑的士兵,想:“是么,如果有一天,我所经历的一切你也经历过,你还能保持现在这样的清定从容?保不住想要保住的,背负着背叛和不忠的骂名,你还能像现在一样,走在阳光下么?”
想到这儿,他抬起头来,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苏易清看,“苏大人,你好好想一想,你想忘?这世上的好事是不是总是让你一个人占尽了?”
随着他有些癫狂的声音,刀再一次冲了过来,周围的梅花瞬间飞起数尺之高,在两人内力冲荡之下,往外层叠而扑。
月光下,两道刀光凌厉又光灿,冰锥一样,亮晶晶刺破了黑暗,又冷得让人心生寒意。
“楚家一夜灭门,我以为你多少要痛一痛,可没想到你,居然头一扭就忘得一干二净,苏易清,你未太好命?想重来就重来,想把过去忘掉就忘掉,为什么都是你,永远是你?”
如果能重来,燕久早该死在南诏国的血雨里,死在影飞军的铁箭下。
可惜水太冷。
水太冷,伤太痛,而无数人在他面前的死亡,让他害怕了。
他不敢回头看,每次一回头,就能看到当初那个怯懦怕死的自己。
可是,为什么苏易清,他能够重新来过?
他能够忘了?
他的身前,不也是一片血海?
楚云歌,你不想找他报仇,我给你一个机会啊……
东面忽地亮起一道雪白的烟火。
燕久歪了歪头,做了一个撤退的手势,无数铁甲躁动着往后撤。
像一片黑色的潮水退去了。
燕久脚尖一点,游到屋檐上,再几个起落,也消失在那片黑色潮水中。
远在山崖边的楚云歌,远远见到了一抹雪亮的烟花。
如坠寒窖,而烈火瞬间烧得他心焦神裂。
他两眼血丝一涌,猛地抖出了剑,喝道:“秦顾!你对云容出手?”
秦顾见势顿觉不好,低了低头,脑中走马灯似的浮过几个人影,再抬头时,心中已有了计较。
“不是我,是燕久。向北三十里,枫桥镇。”他摇了摇头,冷声说,“你去救人,接下来发生什么,我不插手。”
这句话摆明了把燕久的命送给他。
楚云歌身形一动,消失在林间。
第32章第32章
苏易清看着那片黑潮滚滚而散,正要拔脚追上,忽听耳边风声一紧,回头一看,双目微凝的楚云歌静静站在他身后,半晌未有声息。
苏易清心里一个咯噔,想要说些什么,被他打了个手势制止,“北三十里,你我一西一东,进枫桥镇。”
楚云歌微微抬着头,下巴像一把出鞘的剑。
苏易清看着他的脸,忽然觉得眼前的人变得陌生起来。
有寒雀扑翅而起,荡起一波月色。
飞得越来越高,越过莽莽江南,落在中原辉煌不夜的长安城的中心。
天家花园内,属于少年的皎洁双手拢起一柄琵琶。
五弦,紫檀,螺钿,碎金。
弯曲如优雅鸟颈的柄在月夜下,泛着流动的光。
青衣锦袍的少年盘腿屈膝坐在亭中胡床上,横抱琵琶,随意拨弄了几下。
叮咚几声脆响,打着旋儿飞在园子里,惊醒了奇珍异兽。
想到什么似的,他眯起眼睛笑道:“先生,您说,秦顾会不会赢?”手指在琴弦上一按,揉了个钝音出来,又笑道:“算了,无论如何,他输不掉。”
沈从风后退一步,微微弯腰,平静道:“陛下所言极是,他身受皇恩,不能输。”
怀抱琵琶的少年嗤笑一声,漫笑道:“皇恩?对他秦家来说,这份皇恩才是消受不起,又不得不背负的负累。先生说,是么?”
脚步声消弭在细碎的琵琶声里,沈从风低头正色道:“臣不敢。”
又是一句,不敢。
萧宁忽然就没了兴致,懒洋洋看着手中琵琶,摩挲了片刻,拉长了声音,“秦家的这个儿子,混迹勾栏沉迷酒色,还弹得一手不错的琵琶。前些日子,还送了柄五弦给承月楼的姑娘。秦家的戏,做得实在是足。”
藏在黑暗中的沈从风身子一顿,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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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眼前的小皇帝什么时候派出的探子,更不知派出的是谁秦顾在酒楼的那晚,自己还见过他一面,可全然没有发现那位暗探……
再一想,又想到了除夕那夜,天子寝宫中救驾的人影……
他细细地想了一圈,脸上神色阴晴不定。
萧宁却侧着头,无辜地笑了笑,只是月下的神色,多少浮着点儿阴影。
“等闲变却故人心啊……先生,您是忘了这柄琵琶了。”
这一次,他有些遗憾地,没听见沈从风说,臣不敢。
所以,他当真是,忘了。
年轻的手指在琴弦上一顿,金戈声风涌云起。
十岁那年,萧宁第一次走进了属于父皇的寿宴。
四十多岁的皇帝,最贪好美酒美人和热闹,可对于政事,又着实没什么可挑剔的地方。
喝得半醉的父亲坐在高高的椅子上看他,眼中闪过一道光。
他认真打量着这个极少谋面,以至于让自己有些陌生的儿子,忽然大声长笑,猛地将酒杯砸在桌上。
一边坐着的宠妃和美人顿时肃然,阶下原本弹唱的梨园弟子也停住了手,等皇帝发作。
脸上被酒气蒸红的皇帝,醉态酣然地四顾一圈,怒道:“怎么停了,谁教你们停的?”
于是曲部的人赶紧滚了出来磕头告罪,却见皇帝手一挥,含混道:“罢了罢了,停罢。”他两眼昏昏地看着座下一圈密密麻麻的人,手随意一指,道:“你来弹吧,刚好西胡进贡的好琵琶。”
好巧不巧,刚好指着座下站着的萧宁。
周围静悄悄,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青衣瘦小的少年身上。
萧宁的脸登时涨得通红。
他是一个,父亲的孩子。
而现在,他的父亲,天下的九五至尊,让他和梨园戏子一样,奏琴击乐。
旁边有美人见势不对,附耳过去悄声劝诫,说不合礼数,怕是又要被言官上奏。
装满酒液的金杯猛然被掀翻,皇帝狭长的凤眼闪过一丝怒气,道:“礼数?好东西啊……”说着,玉盏砸得四分五裂。
座下的官员们低着头作鸵鸟,一个个大气不敢出。
萧宁咬了咬嘴唇,往后退了一步。
就算是死,他也没有半分可能像一个梨园弟子一样,以王子之尊,给诸位官员和歌舞部弟子弹琴作唱的。
皇帝仰起脖子喝了口酒,藏在袖底的眼睛,分明闪过一道意味不明的光。
恰在这时,一道凝定平和的声音遥遥从门边传了过来。
“好琵琶,臣,请以剑舞。”
萧宁闻声抬头,身边赫然站着方才院中送了自己一把伞的灰衣人。
皇帝盯着他看了片刻,看得座下诸人心惊胆战,才大笑道:“好,琵琶剑舞,如此才相配。”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欢笑起来。
可所有人的欢笑里,有一个孩子,受尽了十年来最大的屈辱,咬紧牙关,扫过了座上每一个人。
他看到最后一个人的时候,又看到了沈从风身上。
却见沈从风极温和宽容地朝他笑了笑,做了个无声的口型,朝他道:“别怕。”
萧宁慢慢坐下,手微微一抖,接过了那柄琵琶。
不算很重,却压得他胳膊颤得厉害。
细碎的琵琶声从指间淌了出来,碎的,乱的,抖的。
萧宁抿着嘴,盯着自己手下的琵琶弦,满眼都是乱糟糟的线在动。
周围所有人的笑都在耳边织造了一张大网,把他围得密不透风。
忽地,一声清啸。
是霜原皎月,平湖龙吟,一剑荡尽四十州。
剑啸声带来了满室清寂。
寂寞又辉煌,浩荡又平和,贯穿了一整个富贵熏人的皇家内室。
萧宁手一抖,不敢置信地看了过去。
只这么一剑,他就明白了眼前的人是谁。
天下剑宗小寒山,一剑出,天下清。
来自小寒山一脉的内门弟子,在俗世的皇家,和着自己的琵琶,击节舞剑。
他顿时想哭。
一声剑吟,满山风雪。洛水河畔,芦花飘白满溪。
故垒萧萧,四海为家,唯手中一剑,方可照亮生平。
弦声顿时稳了起来,清凝弦声滑响满室,吹散了所有的熏人香气,脂粉酒味。
萧宁的手在剑声下,弹动出了清泉石上流,冷月落归人。
所有人都安静了。
而一瞬的平息之后,金戈突起。
剑尖上,风雷大作。
金崩石裂,铁蹄乱啸,风起云涌,战马嘶鸣。
那道剑光在小小的室内,舞动出了刀光铁蹄的飒踏,三军夺旗的雄豪。
一剑一弦,是千军万马奔涌至眼前,带着无可抵御的压迫感。
是塞外关门黄沙漫天,将军铁帐生死白骨。
而军马雷霆中的剑光里,有弦声突起。
是军中赴死的将军葡萄酒,是红帐舞不休的美姬行军曲。
绞、勾、抹、弹,是无数战士奔赴沙场,是一目山河千里之遥。
萧宁心神皆为剑舞所夺,被一股浩然辉煌的剑意带动着所有意气。
他的弦声,唱出了小寒山的剑法。
小寒山的剑法,冲撞着他的弦音。
忽而剑尖一顿,所有光芒瞬间消弭;
继而弦声一颤,滚滚浩瀚渐平渐定。
是一望无尽黑夜里的荒漠,是凄凄草沾染的风烟,是万古不变的星空,是寂静久矣的豪雄,是冷了的热血,是在无垠大地上奔腾的骏马
剑,停了下来。
而座下所有人,仍沉浸在余音渺渺的琵琶声中。
绮丽的琵琶,荒凉的古剑,他们碰撞在一起,居然交汇出从未有过的辉煌。
叮的一声。
叮的一声悄悄的琵琶。
人们注视着安然坐着的萧宁。
青衣瘦骨,横抱琵琶,眉目清丽。
琵琶声如划过渭水的,早晨的第一缕晨风。
青衣少年独坐安然,喜怒皆不见。可这么一弦一剑中,所有人见到了一个皇家少年的磊磊风骨。
座上的皇帝眯起眼睛,笑了一笑。
半晌,才道:“好,好一个宁王,好一个沈从风。从今往后,你就做这孩子的先生吧”
人们还没来得及从那一场琴剑中回过神来,就被皇帝口中变换了的称呼惊了一惊。
旋而纷纷起身,为荣登世王之尊的萧宁道贺。
所有的热闹又都回来了。
萧宁抬起头,宽大的袖子下,手指仍按在琴弦上。
跌跌撞撞的脚步声、浮华熏人的香气、耀眼闪烁的灯光,他在一片热闹里,追寻着那片灰色的衣角。
在所有的富贵中,他一抬头就撞进了一双安静平和的眼睛。
沈从风温和地笑了笑,用无声的口型对他说:“放心。”
别怕,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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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他再也没有害怕过。不论是,哪一个鲜血淋漓的夜晚。
第33章第33章
楚云歌一路狂奔,追上了影飞军脱阵的一人,斩人夺马不过瞬息功夫,月下就爆开了一朵血淋淋的花。
三更天,树婆娑。小径悄然,寒翅稀声。
他用了一个时辰的时间,终于来到枫桥镇外。
秦顾立在镇边桥头,定定看着脚下的水。月光照着他身边的树,树影缠着他的影子,反倒更添一点孤独的意味。
楚云歌余光扫了他一眼,顿了顿脚步。
秦顾并不回头,沉声道:“楚云歌,我今夜问你最后一遍,传世玉玺,交不交出来?”
楚云歌一怔,惨然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倘若二十年前天下大乱之时,传世玉玺当真落在楚家,我们何苦落得今日下场?”
水面的草,探着无数的眼睛,在月夜下注视着两人。
风一吹,所有的草都,在黑夜里惨笑。
“行吧。别回头了,楚四。”秦顾踢了一脚脚下的石子,在水面上荡开一层波纹,“既然做了决定,就永远别再回头了。”
楚云歌一怔,旋即一笑,“回头?你和我,谁停得下来?”
“不是这层意思啊。”秦顾仰起头,看着天上明晃晃的月亮,自语道:“当初渭水春宴上,我就不该回头。”
渭水春宴,他的剑遇上了楚云平圆润修长的手指。
然后烟飞波动,他跌出数米,一回头,就看见了楚云平的眼睛。
他不该回头,秦顾想。
所以,“楚四,你回头看见的,不是当初的苏易清了。”
既然决意与他奔离江南,就永远不要回头去探看当初。
当初的渭水刀剑,当初的江南血光,当初的言笑晏晏,当初的生死离别。
楚云歌定了定,这一次,没再回话。
听见脚步声消失在瓦片上,秦顾颓然地叹了一口气,坐在脚下沙石上。
月光投在水面上,水里沉着一个月亮。
他想,停不下来的。
楚云歌说得对,哪怕他不认同楚家的很多决定,可楚云歌的这句话说对了。
他们两个,谁也停不下来。
当初的楚家和现在的秦家,谁也,停不下来。
可楚云歌,万般不幸中,又实在有那么一点儿微末的幸运吧。
你看,阿清把过去忘了个一干二净,忘了以后的决定,总是更干净更纯粹点儿的。
如果当初没有沈从风,他是不是就能毫无顾忌地站在楚家的高楼上,迎起手中一把长刀,对着满目影飞军,说,退。
秦顾随手抓了根草,叼在嘴里,默然地想,楚云平,无论谁都没事,可我这一次,无心害死楚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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