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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你到风景看透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香小陌
“我管他什么条件?”瞿连娣冷眼说,“我活这么大岁数我忒么还缺张床睡了?”
老蔡媳妇一冷笑:“成,那你就这样儿单着,耗着吧,我也是多余管你们这些活得不滋润的人。”
瞿连娣“唰”得把照片都甩出来了:“那谁的照片您拿走吧,也甭放我这儿搁着,看着也不顺眼!”
老蔡媳妇拉长着脸,郁闷得差点儿没拿那张相亲人的照片擦她的鞋底子。
这位明能干的媳妇,现在也早就从行政科副科长,升到厂办当官去了,毕竟进厂多年资历深厚。官儿越大想管的摊子就越多,男女的事儿她都想管,估摸很看不惯厂里一群上了岁数的孤男寡女,嫌他们几个四六不靠的老家伙给正经人民群众丢人了。自己生活愈发富裕,有房有车子女都出息,自觉中年婚姻如此的美满,就特别看不起那些人生不顺利、活得不完整的。
老蔡媳妇把犀利的眼神扫过来,是要连瞿嘉他家房檐上挂的梅干菜都要扫射下来:“瞿连娣啊你年轻时候就这样儿,你说你看谁顺过眼?……就看那谁,陈明剑特顺你眼,结果呐?!”
瞿连娣顺手想要掷出手里的刷锅扫帚,把某人嘴堵上。
身后门帘一掀开,王贵生两手黢黑,拎着一块抹布,出来搭了一句:“扯半天了你俩,成了吧?瞿连娣她确实看谁都不顺眼,甭给她瞎介绍了你赶紧走呗。”
老蔡媳妇一只脚抬起来正要擦鞋底,呦呵,晃瞎了眼,差点儿没绊一大跟头!
这还介绍个狗屁对象。
“王、贵、生!”老蔡媳妇满脸抖动都不对劲了,“你们俩,耍人玩儿呢么?”
瞿连娣皱眉:“我耍你什么了?”
老蔡媳妇指着说:“你要是跟这位了,跟王贵生不清不楚得你倒是早知会一声啊,我还跑断腿儿,我还跟人家说你这些年多清苦一个人儿呢。”
瞿连娣毫不示弱,上前一步说“我跟谁就不清不楚了?!”王贵生赶紧把人拉开:“这大岁数,都甭瞎扯淡的,那谁媳妇儿你也满脸褶子了,说话看人靠不靠谱?老子忒么的过来帮人家通个烟道管子,扫扫灰,我干什么啦?”
老蔡媳妇啧了一声:“她家的烟道管子,用得你来通啊?“
王贵生说话也不好惹:“难不成能用你?你肯定也不做啊。”
老蔡媳妇说:“人家家里没个半大小伙子顶事儿的?”
王贵生说:“半大小伙子办事儿没我这老家伙牢靠,上回不就中煤气了么,老子帮人家掏个炉塘子瞧你这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有你什么事儿啊?”
这厂办领导当初为什么没给瞿师傅介绍路军儿他爸呢,显然,就不是一路人,说不到一块儿去,平时就老不顺眼了。
老蔡媳妇往外走着,回头甩了一句:“猴年马月的事儿你还记着呢,你记真清楚啊。”
瞿连娣手里那刷锅扫帚真就掷过去了。
扔得贼准,“啪”!
热闹了。
机床厂里两位挂了名儿的悍妇拌嘴闹架,往日就素有口角、心有不忿,年轻时就吵过,谁惧谁啊?
老蔡媳妇一肚子忿忿,回头瞟一眼瞿嘉他家窗檐:“一条腌咸鱼都挂上了,这一股子腥味儿,隔十里地从厂区大院儿我就闻见这股味了呢!”
瞿连娣回吼:“熏死你了还不滚一边儿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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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以后甭来!”
王贵生还黑着胳膊拎着抹布,歪脖一乐:“快走吧,那谁,不知道的以为你这是为老子在这儿跟瞿连娣找茬骂大街呢,回头我跟老蔡怎么解释,丢人不丢人?”
“就你,甭他妈臭美了你!”老蔡媳妇丢下一句跑了。
王贵生还就臭美上了,挺自恋地一甩抹布,糙着嗓子乐了好几声:“老子这辈子也头一回遇见,俩女的在我跟前掐起来,就因为我进了谁家的门儿。”
老蔡媳妇急匆匆转过邻家墙角,迎面就踢翻了谁家泡着衣服的盆子。
一抬头,可不就是瞿连娣家儿子么。
瞿嘉叼着烟,瞅着她,干吗来的。
老蔡媳妇抖了抖嘴唇:“快去瞅瞅你妈吧,呵。”
瞿嘉一翻眼皮:“我妈怎么了?”
老蔡媳妇正等这一出:“你可快别回家,你妈跟那个王贵生刚才在屋里干吗呢你知不知道……”
“有您什么事儿啊?”瞿嘉烟没离嘴,轻声道,“您是来扒窗户看的?”
邻居家那一盆湿衣服彻底扣地上了,一股洗衣粉味儿。“叮叮哐哐”一阵乱响之后,院子里彻底消停了。
瞿嘉一进家门就把自己掷在床上,把随身听耳机塞上。
本来就天热,上火,心里也莫名的烦躁。
说到底都在意旁人嫌弃的眼光,都会被闲言碎语影响心情。这老蔡媳妇就是来搜集八卦和传播绯闻的。赶明儿厂子里那些闲人又有的嚼了:当初两个戴绿帽子的老家伙搞到一起了,瞧那两家养出来的俩熊儿子,都不是省油的灯,这回可够看了。
原本没什么默契的瞿连娣和王贵生俩人,都默契起来。瞿连娣给王贵生连丢两个眼色:孩子都回来了,你也赶紧滚蛋吧甭让人说我闲话。
王贵生点头:活儿帮你干完了,老子这就麻溜儿滚了。
瞿嘉拔了耳机,拿过吉他调音,拨拢琴弦。好久都没练了,周遥在的时候抱遥遥,周遥不在就只能练琴。
王贵生擦了沾煤灰的手,站在门口:“哎,叔也会弹个带弦儿的,但不是你这么时髦的,改天给你拉个二胡?”
瞿嘉点点头:“成。”
瞿嘉这样脾气,竟然没跟男的挂脸色或者骂街,王贵生那时也心生一丝感激,一笑,挥手走人:“哪天想吃什么新鲜玩意儿,你就跟我说。”
瞿嘉“嗯”了一句,拨了一声琴音,目送对方背影。
这人总是来,来着来着就让某些“期待”成为习惯,这样特别不好。真心的么?万一哪天突然就不来了呢?
……
瞿连娣最近对她儿子也不错。不知是否出于补偿心理,过去几年日子过得紧紧巴巴抠扣索索,亏待瞿嘉了,于是掏出几千块存款,家里终于装了电话。
现在厂里普通工人月工资,也有八百多块一千块,大件家电都能攒起来,这就是个消习惯。瞿连娣瞅着这部电话:“我好像都好多年,没正经给谁打过电话。”
“您打啊。”瞿嘉说。
“不爱跟人瞎联系,我给谁打?平时说个事儿我就用办公室的,反正不用花钱。”瞿连娣说。
人在神上,就是这样慢慢迟钝了变懒了,也好像把自己封在一堵墙后面,就不愿意再走出去。要这张脸面、要自尊心,不想听闲言碎语和外人的奚落嘲弄,宁愿又臭又硬化成一块石头。
“行啦,你打吧,知道你煲电话粥,甭再堵胡同门口占着人家公用电话没完没了的!”瞿连娣嘲了儿子一句。
“是周遥老给我打。”瞿嘉很拽的,“他老是呼我,非要让我回,我才懒得找他。”
“呵。”瞿连娣嘲笑道,“赶紧把咱家号码告诉人家?”
“他不在,他去夏令营了,在外地呢。”瞿嘉话音里暴露一丝浓重的怨念。
他又补了一句:“我还以为,您是要跟王路军儿他爸煲电话粥,突然就安电话了。”
瞿连娣说“得了吧我搭理他呢!”,赶紧拎着买菜筐子就跑了。
母子真是心连心,性情都一样一样的,口是心非言不由衷,嘴里永远道不出心里的。
本来还想找儿子掰扯几句,“你最近怎么了是不是跟遥遥太黏糊了电话打太多了”?多少是让王贵生这件事有点儿分心,瞿连娣自己也心虚,不知怎么跟儿子说,怕瞿嘉尥蹶子不高兴,干脆就没说。
一个屋檐下的俩人,最近总之都神神秘秘,各干各的,出门都不跟对方如实汇报到底去哪了。瞿连娣有她不愿说出来的烦心事,瞿嘉也有他的烦心事。
亲妈刚走,瞿嘉一分钟都没浪,很积极地把自家的新电话号码,呼在周遥呼机上了。
整个儿下午和傍晚,他拨拢着琴弦,魂不守舍心不在焉。唱周遥爱听的歌,连唱了七八首。夏日傍晚的阳光晒进他家厨房,在砧板的面盆上打了一层光,想象周遥站在那里,对他笑,听他唱。
周遥是晚上过来电话,电话响的时候瞿嘉从床上弹起来,都不看他老妈那脸色,迅速就坐窗台电话旁边。
“你干吗呢?”周遥声音有些哑,疲惫,但兴致很高。
“没干吗,没事儿干。”瞿嘉说。
“今天正好刚从成都郊区回来,我们看大熊猫去了。那地方造得可好了,山清水秀,我们还进去摸熊猫呢。”周遥滔滔不绝。
“嗯,爽吧?”瞿嘉说。
“玩儿特爽。”周遥由衷地说,“可惜你不在,回头给你看我抱熊猫的照片。”
“我想抱你。”瞿嘉声音很轻,掩盖在瞿连娣看电视的音量中。
“你说什么?”周遥没听清。
不能大声讲出“想亲你抱你”的思想意识活动,瞿嘉对着听筒,突然吼了一句:“遥遥!”
周遥立刻就笑了:“明白,嘉嘉。”
两人之间暗号,亲亲热热地喊“遥遥”,就代表所有最亲密的。我想抱你,想亲你,想舔你小舌根儿,想让你陪陪我。
高一学期已经结束了,都放假了。考试成绩自不必说,周遥就是作为年级里优秀学生和班干部的代表,去参加市里组织的暑期夏令营,坐着绿皮火车去成都了。瞧选的这天堂般的地方,这帮搞夏令营的教育局老师八成也是吃货,公款一路吃喝玩乐,简直爽疯了。
瞿嘉就又被撂在北京,他这所谓的班委纯属混日子,这种好事且轮不上他。周遥太优秀了,好事都是周遥的。
周遥着急忙慌:“后边儿好多人排队,一人就给讲十分钟,我得挂了啊。”
“再陪我聊会儿,”瞿嘉粗声道,“让后面人排着去你管他们呢!”
“怎么啦……”周遥小声道,“想我啊?”
“你比熊猫稀罕,聊会儿。”瞿嘉说。
“熊猫也有一千多只呢,我这样儿的才几头啊。”周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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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乐。
“你就这一头么。”瞿嘉说。
许多烦心的事儿,电话里却又说不出来,就沉默着,浪一分一秒的宝贵时间,直到好学生周遥实在撑不住脸皮没那么厚,把听筒给了后面排队的,留给瞿嘉一个恼人的忙音……
周遥参加个夏令营,不到十天也就回来了。交了几百块钱活动服装,脑门儿和后脖颈子晒爆了一层皮。
但他不在的这十天里,发生了很多重要事情。
第二天一大早,绿化队开工干活之前,王贵生同志过来送了一盒小黄花鱼,让瞿连娣给儿子炸黄花鱼吃,孩子肯定爱吃。
“以后甭麻烦,留给路军儿吃呗。”瞿连娣说,“瞧那孩子也瘦得猴儿样,又这毛病那毛病的,也怪不容易。”
“本来就属猴的可不瘦得猴样?他跟你们瞿嘉一边儿大。”王贵生站在门口没进屋,“俩孩子都怪不容易的。”
瞿连娣笑了一下,点点头,谢谢您。
瞿连娣又进屋拿了一大塑料袋西药:“拿瞿嘉名字开的,给你们路军儿的。我还多开了感冒和消炎的,觉着总用得着吧。老吃你们家好东西,我这怪过意不去的。”
“一堆药比黄花鱼贵多了!”王贵生爽快道,“我欠你人情,是我过意不去!”
“甭这么说……最近也常去医院么,我就顺便把每个人药都给开齐了。”瞿连娣勉强笑道,“以后你也别见天儿遛晚儿得跑来,怪麻烦的。”
“怎么常去医院?身体不好了?”王贵生问。
“没有,不是,给别人开药……”瞿连娣把话茬开。
王贵生站在离门口有五六步远了,手拎那一大袋药和瞿连娣给的一罐酱糖瓜:“我也不想麻烦,大热天跑来跑去的,改天你去我家坐,吃饭。”
瞿连娣不语。
王贵生说:“没让你一人儿来,带你儿子。”
瞿连娣说:“没借口吃饭。”
王贵生说:“怎么没借口?你儿子喜欢吃我做的,他没反感吧?这就是借口,你还拦着他吃饭?”
“我干吗拦着他?”瞿连娣道,“那,下回让他自己去你家吃去。”
“他自个儿来,那我就给他喝稀粥了。”王贵生一笑,“老子招待他,看你面子上。”
有些话已到嘴边,就像平常聊家常那样,就说了。“瞿师傅你一人儿这好几年,我也一人儿好几年,平常连个说话人都没有。找儿子说话?那是忒么的惹一肚子闲气!喂饱了养大了就得了!岁数还没多老,就闷得发慌了,在你这干活儿不累,反而觉着有人说话挺痛快的。
“我们这帮内退下岗的老家伙,早就人走茶凉,进了机床厂大门都没人招呼,都躲着,就怕我们来要钱和药的事儿。就你还关心问两句,还帮我跟路军儿开个药,不然……不然我们家花不起这药钱治不起病。咱们厂在外边多少人等着一口气上不来蹬腿儿呢……以后你们家炉子又堆煤灰了还是下水道堵了,你言语一声,别嫌我常来啊。”王贵生说完一番话。
邻居大婶端着脸盆,“啪”一推纱门,一瞧,都认识男的脸了,脚下往回一,特有眼色又回去了。
瞿连娣难得说话不痛快一回:“……嗯。”
“老子就是觉着,咱俩这不是,挺合适的么,谁也不至于嫌弃了谁。岁数大了,见识幺蛾子也多,没几个能让老子觉着为人靠谱、做人没毛病,知根知底能聊得来的没剩几个!”王贵生说,“反正,你看着办吧!”
瞿连娣心特乱,看着办啊?
她心里还揣着另一件烦心事,自己撑着都没跟家里人说,没敢跟瞿嘉说呢。
这岁数的人了,不会再有多少风花雪月的耍浪漫的心情,有的就是经历过生活困境的沧桑与识人看相的能耐。认准了,差不多也就是他(她)了,表达冷暖就是几盘家常菜、一挂烧腊、一盒小黄花鱼。王路军他爸那时就是这么句话,挺合适的,你看着办吧。
……
王贵生刚走没一分钟,瞿连娣正瞪着窗台上酱瓜坛子发愣,准备“看着办”呢,瞿嘉一推纱门出来,嘴里叼着牙刷。
瞿嘉对着水龙头吐完牙膏沫,兜头盖脸洗了个冷水。
水顺着脖颈流下来,他站到他妈眼眉前,墙根儿底下。
“你,怎么着?”瞿连娣愣神,“听见了?”
瞿嘉:“嗯。”
瞿连娣低声道:“那,你觉着,不太合适吧。”
瞿嘉抹掉嘴角的沫儿,很正经地说:“妈,上回我说的还算数,您爱找谁找谁,我不管。”
瞿连娣心里一松:“你看着顺眼啊?”
“不是我顺不顺眼的事儿。”瞿嘉也难得不太爽快,表情复杂,“妈,不然您……您先让那谁问问他儿子乐意不乐意,看我顺不顺眼?他儿子要是不乐意不是白折腾么。”
瞿连娣一挑眉:“他儿子又怎么你了?你又不对付?”
“没怎么我。”瞿嘉叼起牙刷把子,嘴里咕哝,“您帮那小子从医院开的特效药,挺贵的,好像是治鼻腔疼、鼻充血流脓什么的……王路军儿半年前得的那个毛病吧?”
瞿连娣:“你知道啊?”
瞿嘉说:“他在外边欺负人,被打了,鼻子上被踢了一脚,好像软骨踢坏了,就老是流脓。”
瞿连娣吃惊:“有那么严重,是打架打得?……那一脚让谁踢的你知道么?”
“知道,”瞿嘉看着他妈:“那一脚我踢的。”
半晌,瞿连娣气得都愣了:“你这孩子,瞿嘉你是有毛病吧?……真把人家孩子鼻子踢坏了?那,王贵生知不知道是你干的?”
“肯定知道呗。”瞿嘉一脸破罐破摔好死赖活。
“你没事找他们家王路军打架干吗啊?”瞿连娣真想拿窗台上咸菜缸子扔她儿子,真难做人,“你就这么不给我省心?!”
瞿嘉一脸漠然:“他那时候欺负周遥来着,我能不拾他么?
“要是因为我,您好事儿没成,我是不是……挺对不住您的。
“您看着办吧,我本来是没意见么。”
都看着办吧。
瞿嘉说完进屋,套上衣服扭头就出去了。
放暑假三个月,就是出门看摊儿,歌厅唱歌,打工挣钱。真没脸皮再让老妈养着,自己养自己吧,还得赚约会吃饭哄遥遥的零花钱呢。
真想抱着遥遥,也能撒个娇求一句安慰。可周遥偏偏这几天就不在,周遥这小子,乐得在成都抱大熊猫呢。
他也难得跟他妈讲一句真心话。以前从来不会讲“挺对不住您的”,长大了几岁,成熟懂事了些,终于能够生出一些共情的心理。自个儿都有对象了,不再是孤单别扭的一个人,而他妈妈这些年,其实就是因为他,一直还单着。
……
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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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消息
周遥转天也终于要回来了。
瞿嘉在东大桥大棚忙了一整天,累得没喘气,傍晚才到家。到家一看,家里竟然也没人,冷锅配冷灶,没一丝烟火气。今儿可冷清,当家的以及隔三差五过来跑腿儿的那位老王同志,都不在。
瞿连娣就在屋里厨房砧板上,给他留了一张小条:【出去一趟夜里可能很晚才回。冰箱里有烙饼剩菜,热了吃。】
瞿嘉低头看着那张字条。
最近经常都这样,母子俩就各吃各的,晚上睡觉都不是一个点儿。
瞿连娣也不跟他交代这大晚上的,去哪了,跑谁家串门儿去了?瞿嘉那时心里已经觉着不太对劲,妈妈怎么了。
他从冰箱里拿烙饼和剩菜吃,都懒得热一下,直接就吃凉的。抹点儿甜面酱,把剩的土豆胡萝卜红烧肉一卷,吃掉了。周遥在时,他乐意给周遥做现烙的芝麻酱糖饼,再酱一扇猪头肉;周遥不在,他懒得连蒸锅就不想架起来。心气儿真是大不一样。
嚼着烙饼面对窗口发呆,就开始琢磨:瞿连娣是去王路军儿他们家了吧?
就跟往常几次一样,路军儿他爸跑过来做饭,搞得跟一家子似的和和美美。做人总得礼尚往来,他老妈今天八成就是跑人家家里,做饭吃饭去了。
瞿嘉一想都乐了,靠,今天王路军儿那小子八成要吃美了,轮到自己啃烙饼剩饭了。
以后……
他妈妈有对象了,以后两家人是不是就要这样过。
他呼机之前没电了,充上电没一会儿开始bibi地叫唤,把某位话唠一整天跟他bibi的流量全给叫出来了,连滴一分钟,挺吓人的。
周遥就是人还没到京,先在外地找着电话狂呼他:【我今天傍晚就到!我没让我爸过来接我,咱俩火车站见还是地铁站见啊?】
然后又急切地呼叫:【你回话啊,哪见?】
【你还没回呼,你干什么呢?算了算了,我去你家找你。不管多晚,去你家见!】
瞿嘉再想回呼都没来得及,没五分钟,周遥回来了。
周遥肩扛一个超大号背包,手里还抓着一件行李,撞进他们大院的院门,一路“叮叮咣咣”碰什么踢什么。
“你真过来了?”瞿嘉蹙眉,瞧着这位风尘仆仆的,大老远的。
“来都来了!”周遥闷着脸,“操蛋。”
“操谁蛋?”瞿嘉反问。
大暑天,热汗从周遥头发梢上就顺着往下流,再沿着眉眼鼻梁的轮廓,流成好几道小溪流,浑身汗流浃背,t恤前胸就是一片湿的。
周遥不好说“爷我想cao你”,把行李直接往地上一扔:糟糕的男朋友,你忒么看着办吧!
瞿嘉弯腰拎起行李。
周遥甩一把汗,再噘个嘴,想打滚发癫都找不着人抱,于是隔空一脚上去踹瞿嘉的屁股。
没敢使出四十米开外抽射的力道踹太狠了,就抹一脚解解气。还不够解气,又借着院子里昏暗光线,凑过脸去把一脖子臭汗故意抹到瞿嘉脸上。
“你也不去车站接我,一路他妈的累死老子了。”周遥抱怨,“气死我了!”
“忙,没看见你呼我。”瞿嘉道。
“我从上午开始呼你呼那么多遍!”周遥说,“忙着泡妞啊?”
“你直接回家不就得了,你来干吗?”瞿嘉说。
“我……”周遥瞪着眼,“你说我干吗?我以为有只小京巴狗想我了。”
“烦得没空想你。”瞿嘉说。
周遥快要使出满地打滚的撒娇大法了。
瞿嘉闷着脸,只默默地伸出一条臂膀,把周遥连头带脖子勾进臂弯,拐进他们家屋门……
时间长了腻歪够了,俩人偶尔龃龉再互相踹两脚撒气,这是太常有的事。踹完了继续黏糊成两个大号连体婴儿。
瞿嘉用平底锅快速煎了个蛋饼,再给周遥从冰箱里夹几块红烧肉,热一热吃。
周遥一身汗先在瞿嘉床上滚了一遍,往枕头上闻一闻某人的味道,很是想念。然后忍不住爬起来,从背后搂了人,腻在厨房桌子旁边。
“我就说么,我瞿阿姨跟路军儿他爸约会去了。”周遥笑呵呵的,小声说。
“呵。”瞿嘉没表情,低头用铲子刮锅底烤焦的鸡蛋皮。
“怎么了?”周遥也是善解人意的,“不开心啊,跟我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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