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你到风景看透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香小陌
“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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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不止那男孩子吧,我真无法理解。”俞静之说,“明明就是学校里早恋,谈个小朋友,谁还没有早恋过?你不强行拦着过两年没准儿也都分了。竟然拿自家女儿的名节在派出所那里做文章,恨不能说成是性骚扰,强奸什么的,就为了把那个男生踢出学校,这是有多大的仇?”
为了剔掉个眼中钉,这是能有多狠?
周遥爸爸深深地摇头:“毁人家孩子一辈子前途,不妥当,不应该这么做。”
俞静之突然问:“如果,如果遥遥在学校谈了个你不太同意的小朋友,你打算怎么办?”
“他谈了吗?”老周反问,“他那心思不就整天忙着踢球,和球队一帮男孩混在一起,他谈谁啦?”
俞静之问:“我是说如果。”
“假若谈了的话……”老周同志心很大,“那我得先弄清楚谈的是谁,先领回家看看再说嘛!能有多差劲的人,是我都不能同意的?那我还真不信,我儿子眼光他一定随爹,挑的人就不会差了!”
你怎么就肯定他能眼光随你啊……俞教授真无奈。
再说就只能和盘托出大实话了。
“瞿嘉,不用担惊受怕,明天照常上你的课,我们家没人去学校找你麻烦。”俞静之终于安慰道,“我一直想和你谈谈,不是骂你们俩,而是想说,你们现在做的事,太、早、了。将来成年以后,步入社会见识多了,懂得一个男孩子、一个男人在社会上居家立业有多么艰难,要承受多大社会压力,你可能会后悔……你们俩一定会后悔。”
“我就不会对周遥后悔。”瞿嘉低声道。
我眼这么好使我又不瞎,茫茫人海我也就看中一个周遥。
“你们俩做了一个很仓促的决定,也没有过问我们父母意见,贸然地就在一起了,选了一条很难走的路。”俞静之都不知怎么深入去解释,那些她认为非常残酷的社会现实和世俗压力将来多难啊。
“没有遥遥更难。”瞿嘉说,“没有遥遥我连现在这里我都走不到了。”
“但是,你们俩将来,要走的路就很不一样,一定会往不同的方向走远了,分开了,就不可能总还像在中学里,每天上下课都在一起,所以你以为现在感情很好,很亲密,将来就一定还能感情很好?与其那样,还不如……”俞静之说着,校园恋情老师们都见得太多,有几对儿走出校门还能终成眷属,又有多少人最后能够白首一生?小屁孩们在家长面前像个斗士倔强地高呼着非你不可非卿不娶,就是听个笑话。
“我跟着他走,他往哪走我就往哪走,他走到哪我就走到哪……我们俩互相不会走远,我不和他分开。”瞿嘉哑声回答。
以前那些幼稚想法,“你壮志满怀即将扬帆远航,我站在原地潇洒目送你远去”之类的,到头来全被瞿嘉自己否定了食言了。他不愿意。
已经这么这么的喜欢,感情不回来;已经得到了,就绝忍不了再放手。先前那些假充大方的想法,全部都从脑海里抹掉。
他也早就不是河沟里一滩不会流动的死水。他沸腾过,他燃烧过,他爱过了,绝对舍不得放周遥走。
“你怎么跟着他走呢?”俞静之忧虑地望着,“瞿嘉我们实话实说,遥遥将来念一个不错的重点大学,我和他爸希望他还能继续深造,国内大学培养研究生水平不行,我们希望他能出国读硕读博,就像他爸当年去苏联留学一样。当然现在没人再去前苏联那些地方,人都会不断想要往高处奋斗,我们想让他去美国,念学位和将来发展事业……瞿嘉,你能明白我这番意思吗?”
瞿嘉咬着下唇听着,全都明白。
而且周遥妈妈说得非常诚恳、真切,绝对没有自吹自擂自家儿子或者人为地故意要拆散他俩设置障碍周遥本来注定就要走这条路。你是打算要拖周遥后腿么?
他下意识就摸兜掏烟了,掏了一半,一愣,赶紧给塞回去。
“你也少抽啊。”俞静之皱眉不赞许。
“嗯。”瞿嘉低头老实听训。
“不为别的,对你身体也不好,肺都抽黑了。”俞静之说。“周遥他爸以前熬夜做图,抽、抽、抽,后来让我说得他都戒了!”
“哦。”瞿嘉摸摸鼻子。
“遥遥他爸一个二十多年老烟民都戒了,你这岁数你不能戒?回头我给你看看他写的戒烟前感想和戒烟后感想,写了好几篇呢,让你也有个意识和思想觉悟,你也戒了。”俞静之盯着瞿嘉,很自信的,见着个小贼就迫不及待想要上手改造,但凡当老师的全都有这毛病。
“嗯。”瞿嘉又点了个头。
就一个戒烟话题,被叨逼叨了老半天,可算知道周遥话痨是遗传谁。瞿嘉脸上也没憋住表情,觉着特别可笑,周遥你爸真可怜啊,没事儿娶个女教授回家干吗呢,又不给做饭还整天要写认错感想和写检查,简直太可怕了!还不如娶个瞿连娣这样没文化的。
“抽得我们遥遥回到家身上也是,一股子你那个烟味……以为我闻不出来。”俞静之哼了一声,全都门儿清。
原本以为很严肃很要命的一场谈话,中途变质了,就越来越像拉家常,越来越“别扭”了,说不清什么滋味……周遥妈已经开始过问和管教两只猴儿的日常起居衣食住行了。
不仅管瞿嘉抽烟,还问了俩人在学校吃午饭、课间加餐、做班委工作以及训练踢球的事,把全部事情叮嘱一番。
瞿嘉终于把面前一盘蛋糕都干掉了,用甜食的饱腹感撑起他的全部勇气。
“我……”他看着周遥妈妈,“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能,我也能考上北大清华呢?”
俞静之:“……”
瞿嘉轻声说:“如果我真的撞狗屎运我考上了,您会不会同意,能不能同意,我和遥遥在一起。”
自己又给自己挖一大坑。
你考得上么?
有多大可能性你能考得上?北大清华的校门是个大漏斗,什么人都往里装啊,录取通知书白给的?
“再加一条,我戒烟。”瞿嘉用力抹一把脸,再放一句狠话,又挖个坑。
“瞿嘉,”俞静之盯着他,没有说一句轻视蔑视的话,“我不敢说我一定能心安理得的就接受了同意了,但是,我希望你能实现今天说的话,你能不食言,你能梦想成真。”
瞿嘉望着眼前的人。
就这晚之后,压他心口上的大石头稍微挪开了一道缝,留个缝让他喘息。
肩上压力小了很多,只是因为,坐在桌子对面的这位母亲,当桌很慷慨地替他分担了一半压力。
“我是真心希望你们俩将来都能‘好’,都这么大了,快十七岁了,将来走上社会都能够出人头地。”俞静之说,“如果你跟周遥这事能成为激励你上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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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一个动力,那我还真的希望你能考上!到时把录取通知书拿给我们看。”
“……”
“还有,你戒烟!”俞静之很认真的,“这条也是你自己说的,你把烟先给我戒了,别让我们遥遥再吸你二手烟啊。”
他们从“仙踪林”里出来已经挺晚的,雨势小多了。
俞静之再次打车把瞿嘉送走,把车钱提前付了,又不放心地隔窗叮嘱几句,站在街边挥了挥手。
瞿嘉却没有一路坐车回家,距离他家胡同口还有两站地,下车了。
他在冷雨中暴走,独行,看街灯下拉长的自己的影子,以及灯火中的雨丝……
偶尔胃仍感到难受,那时开始落下胃疼的病根,他手扶着撑在路灯杆子旁边,弯腰吐了几口酸的。
眼眶发胀,内心煎熬,还是夹杂着愧疚的那种煎熬。觉着对不住周遥的爸爸妈妈,因为自私而舍不得放手,又绝不想做个大累赘。他有他的自尊。他也懂得要强。
眼底还是有些东西无法抑制地涌出来,可能就是天上的雨吧。
他抹掉一脸水光,挺直了脊背和腰,还是往家走去。明早的太阳,依旧是要照常升起。
第74章边缘
瞿嘉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告诉周遥,周遥妈妈和他在“仙踪林”里喝过茶,对于学业前途未来曾有一番推心置腹。并且,他向周遥妈立了个军令状,考上好大学,将来一定配得上遥遥。
不然,他自己都没脸继续缠着周遥。
像瞿嘉这样贫民陋巷出身的男孩子,没钱没势家徒四壁,脸面和自尊却是有的。不只是他,唐铮离开学校之后,也没继续纠缠骚扰叶晓白,就离开了。
周遥在校外巷子的拐角,专等瞿嘉骑车出来,吹了一声口哨,打个眼色。
瞿嘉停下车,还回头扫了一眼,推着自行车低头走过来。
那道墙壁,是他曾经把周遥推上去缠绵的地方。现在全都不敢了。俩人就站在墙边说话,相距至少两米,就像校园里最普通的两个男同学。在学校也不敢勾肩搭背过分亲昵,不知道的以为这俩发小儿吵架闹掰了呢。
“还没找着人呢?”周遥急切地问。
“没有,总是不回家。”瞿嘉说。
“往常找不着人我就想去派出所报案了,”周遥说,“可是唐铮这事……算了还是别去派出所提他名字。”
“我是怕铮哥出事,不会的吧?”周遥又说。
“唐铮不会。”瞿嘉说,“垮不了的,没那么容易就认栽了。”
少年时代经受的风浪多了,胡同里的野孩子本就不是温室花朵。这或许就是人生谷底,一个大坎,但绝不会垮掉。
“他会去找叶晓白吗?”瞿嘉突然说,“不然你去问问叶晓白?”
“让我去问?”周遥一听就别过脸去,那种表情像眼前被摆了一盘油炸臭豆腐。他不吃臭豆腐的。
“我不想见她家长,不想看见,以后再也不去她家!”周遥皱着眉头小声说。他忌讳的不是晓白,而是那代表着无可理喻的顽固威权的整个家庭。
他这软怂脾气,难得对谁说一句小气记仇的话,但从那时起,内心已产生强烈的好恶。
……
他俩还真的去叶晓白家楼下晃过两次。叶晓白自从不再住校,每天都是车接车送。家里不仅动用私家车,还专门雇了一名司机护送上下学,盯得很严,寸步不离。
叶晓白家住高档小区的一栋高楼,瞿嘉周遥他俩不仅叫不出人来,公寓楼的门禁就进不去,想了几种办法都没能混进去!那时还比较少见这种,单元楼门自带专用锁还需要对讲机呼叫才能“芝麻开门”的,直接把两个毛贼挡了。
他们在寒冬的暗夜里,在那栋高楼下站了很久,按照门牌号瞄到那家的窗户和阳台,从很远的地方望。
天太冷了,瞿嘉搓搓手,下意识地一把攥住周遥,把周遥的手放在自己嘴边,用力地哈热气。
两人双手相握,互相焐着取暖,然后亲了对方鼻子。
周遥说,唉,吃你鼻子像吃冰棍儿似的,你鼻子也特别凉。
此情此景,相当的心酸。俩人那时同床共枕亲密无间,用嘴给对方“蒸鸡蛋”的事儿都干过了,现在拉个小手都像偷情,像做贼。
周遥掀开自己的厚羽绒服,再掀开一层毛衣,把瞿嘉两手都放进去:“给你焐着。”
“别,”瞿嘉想要拿出来,“你该冷了。”
“你不是喜欢我的腹肌么?”周遥一笑,“让你摸。”
瞿嘉真的喜欢,冰凉的手指沿着周遥八块腹肌的纹路,慢慢地焐热,后来实在受不了了赶紧抽出手:“别摸了……再摸我忍不住了。”
“那你撸啊。”周遥小声撒个娇,捏着瞿嘉的手指,也很想。
瞿嘉没吭声,喉结重重抖了一下,强憋着不去想那事。总觉着好像答应过周遥的妈妈,不能再那样乱来。
这大冷天的,天寒地冻,那时也还单纯,是真的特别纯,都不懂买些必需品再去附近旅馆开个房间……
瞿嘉想着俞老师的教训叮嘱,你肺都抽黑了你给我少抽,于是每天就只抽一根。
周遥要烟。“没了,不给你抽。”瞿嘉说,“只带了一根。”
“我戒烟呢。”瞿嘉看着周遥。
“你算了吧!”周遥嘲笑道,“你都戒多少回烟了?你每月月初戒烟,月末复吸!”
“真的,这次肯定戒。”瞿嘉一笑。
他亲妈说过多少回都不管用,戒不了,俞老师下一道圣旨,把他吓得,一身猴儿毛都定住了。
烟蒂挂在唇边,暗夜里任那红星一闪。
瞿嘉往周围扫了一眼,高档社区街心花园的另一侧,光线暗处,也有一点红星,一闪而灭。
瞿嘉的眼神定住,远远地瞄着,突然凑近,对周遥说:“咱俩上次过来,那儿也一直站了个人,一直在抽烟。”
周遥喃喃的:“会是吗?”
俩人眼色一对,用口型喊一二三,同时冲出去了,从树丛后面分成两路飞跑过去!
百米冲刺还是没见着人,根本就没追上,跑了。
“卧槽……这也,跑太快了吧?!”周遥气喘吁吁得,都没反应过来,人影“噌”得在他眼前掠过,都没看见正脸。
那家伙以标准的田径队跨栏的姿势,跨越了一米多高的绿化带,飞似的就过去了。那道绿化带直接把瞿嘉挡在后面,要过去只能玩儿背跃式了。
瞿嘉从地上一堆温热烟头里捡了一颗,仔细看,闻了一下。
“红梅烟。”瞿嘉道,“唐铮平时就抽这个。”
“很多人都抽这个烟么,你也是抽这个。”周遥说。
市面上有高中低各个档次的香烟,比较高档如中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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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小熊猫、玉溪、红塔山,一包二三十块钱呢;中低档就是红梅、双叶,一包才三块钱,穷人烟,物美价廉。当然还有进口烟,万宝路,希尔顿。
所以,周遥他爸以前抽的是红塔山,而瞿嘉唐铮这样的街头少年,抽的就是红梅烟。
“你觉着不是他?”瞿嘉问,“算了,你那二五眼,你也看不清楚。”
“就是唐铮,他肯定常来这楼下。”周遥确实没看清楚,但他有脑子,“跑得也太快了,咱俩同时追,两头一堵都没抓着。除了唐铮,放眼咱们大朝阳,有几个人能跑这么快的!”
“……”
唐铮可能那时心情不佳,刻意躲着他们,但没想到月余之后,寒假期间,因为一个偶然,他们终于摸到这人行踪。
那是俞教授去武汉出差,坐了一趟火车卧铺,回京时从火车站出来,需要打辆出租车回家。
若是别人就去坐地铁了,但俞静之出远门都是一身浅灰色纯羊毛大衣,黑色高跟鞋,提着一只小皮箱,站在大街边上身姿笔直,很有气质,就跟站在舞台上没两样,一看就不是俗人。高跟鞋爬地铁站的大长楼梯太累了嘛,磨后脚跟嘛,所以不坐地铁,她要打车。
地铁站出站位置尚没有戴红袖标的工作人员维持秩序,许多黄色面包车毫无次序地挤在路边,等客,拉客,抢客。
俞静之就看中了一辆桑塔纳,车型比较少,但坐着比“面的”舒服多了。
桑塔纳车边靠着一个年轻人,身材高大,也在等客,瞅了她一眼。
俞静之就看了那一眼,又看第二眼,心里突然一动,觉着那长相尤其身材非常眼熟,一定在哪见过。
哪见过来着?
她径直就去打那辆桑塔纳,结果还被几辆开黄面包的围着,偏不让她过去,说“我们排队呢,我们有顺序的,你得打我们这辆车!”
“我是花钱的,我想打哪个车就打哪个车,我就要坐他那辆!”俞静之说。
有人推她,还有人拽她的箱子手柄,俞静之喊了一声,远处那开桑塔纳的男生大步过来了,一把接住俞教授的箱子……
俞静之坐进那辆出租车,瞟着人看。男生开车开得相当不错,手稳,路熟,本地城里口音,绝对是个老司机。
出租车挡风玻璃前挂着司机名牌,但是另一名陌生司机的名字。
“不是你的车么?挂的不是你自己牌照?”俞静之冷不丁问,“你这个,不是一辆黑车吧?”
“不是黑车,放心吧您,肯定送您到家。”司机说,“朋友的车,两班倒换着开。”
“我看你挺眼熟的?”俞静之问,“在哪见过你吧?”
“是吗。”司机侧脸没什么表情,一只手把烟伸到窗外,掐灭,不太爱说话。
“你是学生吗?你还在上学吗?”俞静之又问。
“不是。”司机说。
“我儿子念高中,上回在学校开运动会,拍了好多照片回来给我看,说他们学校有一个跑百米的体育特长生,总是能破纪录,照片里看着确实挺厉害的……我看你很像照片里那个学生。”俞静之看着人。
出租车司机扭过脸盯着俞静之。
俞静之说:“朝阳一中是吧。”
司机不说话。
俞静之微微一笑:“我知道你,我是周遥的妈妈。”
她遇见的就是唐铮。
俞静之管唐铮索要名片,唐铮哪有名片啊?她于是递上自己的名片,特意把电话号码圈出来,说,我是学校老师,如果有我能帮上忙的,你尽管打电话过来找我。
最后,还把唐铮那辆车的车牌号给抄下来了,跑不了你小子了。
那年冬天特别冷,是彻骨的严寒。
连下了两场大雪,积雪路滑,洒盐车来来回回,在街边搅合出一地黑水。学校安排部分班干部义务劳动,就在蓝岛大厦附近的人行道上,扫雪,擦防护栏和隔离墩。
周遥这回戴着大厚围巾和棉手套。他就没有通知瞿嘉过来,他自己过来劳动。
拿着大铁铲子很艰苦地铲雪,不一会儿,街道不远处,他就瞧见也拖着铁铲子干活儿的瞿嘉。
俩人铲着,铲着,从两头往中间清理人行道,终于在中点处相遇,擦肩而过。
“你怎么来啦?”周遥小声说。
“你怎么没叫我。”瞿嘉说。
“干活儿这种好事,就不想叫你来了,反正你也懒么!”周遥说,“我一人做的就算咱俩的。”
“我替你做。”瞿嘉淡淡一笑,无所谓的。
在你周遥这里,我没有懒的毛病。
大雪天出租车特难打,很多司机都不出车了。熟悉的车型、颜色和车牌号从眼前晃过,在雪地里斜着靠向马路牙子,周遥一抬头就看见了。
唐铮也围了一条很厚的围巾,戴着棉线手套,打开后备箱帮乘客拎行李,点个头,钱,点钱。
这种天气能不出来的,都不会出来,除了周遥他们这群搞义务劳动的学生,还有唐铮这样,承担赚钱养家糊口的全副重担。
一人养俩人,还要养他爸呢。机床厂终于开始大规模遣散过剩又低能的劳动力,唐铮他爸属于意料之中的,在第一波下岗大潮中就卷铺盖滚蛋了。
当场恨不得就有三拨乘客,从不同方向冲向唐铮的空车,差点儿为抢这辆车又打起来了!
唐铮这回不用打架了,他还得负责劝架。
胳膊肘挡开这边的,再拦住那边的,再接住被甩出去的行李箱,一人接住三拨人的推推搡搡,唐铮还得劝解:“行啦行啦,别闹,别扔箱子!那我兜一圈儿我先送完他我再回来接您行不行?……您看这样儿行不行?”
再烈的脾气,都能给磨圆了。
旁边有学生好像瞧见了:“诶,那个不是唐铮么?”
很多人都回头看。
周遥看着没说话,默默地又回去铲雪了。
唐铮坐进车子,拉了客人迅速就开走了,忙得也没空搭理熟人。整天在外边跑,黑白日夜颠倒,累,都懒得说话。
待他们学生差不多扫完雪,下午了,唐铮也恰好拉完两趟活儿,开车特意又转回来,就停在不远处的街边,无声地等候。
就等着瞿嘉和周遥二人,拖着铁铲子走过去……
那天,他们这三位铁打的死党,就是去附近的饭馆吃了一顿好饭。周遥当场拍出钱来请客。
“干吗请我啊?”唐铮说,“大款,最近又发财了?”
“不干吗,我也没发财,我就是想请你吃饭。”周遥很坦白的,“铮哥你开车太辛苦了,比我们都不容易呗。”
“成!”唐铮也不假模假式客气,“老子他妈的饿着呢,早饭我就吃俩馒头,午饭我还没吃呢,饿得我开车手都抖!”
当司机的人特别容易犯胃病,就是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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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原因,吃饭永远不在准点,吃完上顿不知什么时候能吃下一顿。
仨人喝啤酒,吃大铜火锅的涮羊肉,干掉了快有十盘羊肉,痛快地吃,聊。
聊这些日子的近况,聊生活的这条道路上,还能有多少难以预料的坎坷,多少个大坑,在前面向他们招手呢。
唐铮离校之后,先在外面打了两个月零工。然后,在身份证官方日期终于熬到成年时,迅速就考了驾驶本,和道上混的朋友一起,包了这个开出租车的活儿。
每天早出晚归,俩人轮换,有时朋友夜班唐铮白班,有时就是朋友走白班唐铮跑夜班。他反正也不怕,无所谓白天黑夜,兜里揣一把家伙,车后备箱里藏个铁钩子,在大街上混惯了。
开出租的钱也很不好挣,尤其对桑塔纳,那时竟然还算是上路的高档车,公司缴的份子钱就很高。每公里计价却比“黄面的”贵几毛钱,愿意坐的乘客就少,每天跑得很辛苦也就挣个百八十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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