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替身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初禾
李筱深吸一口气,“你能保证筠哥的安全?”
“我能。”他近乎咬牙切齿,“我发誓!”
当天,荀慕生让叶锋临留在仲城帮忙盯住刘存,与李筱一同赶往邻省的一座小城。
黄昏,夕阳将绚烂的静谧扔向大地。
李筱的父亲从家中走出,手里托着车钥匙与手包,“我和你妈妈下午出去了一趟,回来他就不见了,行李包拿走了,只留下这些东西,还有一万块钱。筱筱,他到底是……”
“他走了?”李筱失声道:“怎么会!”
荀慕生呆立在门边,眸中倒映着血一般的晚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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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刘存破裂的唇角淌出一股接一股浓血,眼镜在重击下破碎,锋利的镜片在脸上划出几条狰狞的血痕,两眼肿得只剩一条缝,满头的汗与血液混在一起,黏腻而肮脏。
如同他扭曲又阴暗的灵魂。
荀慕生双目赤红,又是一拳照着面门砸过去,爆喝道:“文筠在哪里!”
刘存后脑撞在墙上,倒地后蜷缩在角落,四肢徒劳地扭动,丑陋得像一条蠕动的虫。
“我……不知道。”他只能发出嘶哑的低吼,随即呕出一滩血。
荀慕生怒到极点,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拽起来,目光森寒,逼得极近,如野兽一般咆哮道:“不说出他在哪里,你他妈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说完又是一踹,暴戾狠辣,直踹得刘存匍匐在地,发出竭斯底里的痛呼。
荀慕生后退几步,拿起一瓶冰水兜头浇下,冷意彻骨,呼吸骤然变得急促,但心头的怒火却越燃越旺。他扔掉水瓶,甩了甩头,照着刘存的脑袋踹下去,恨不得亲手毙了这罪魁祸首。
他早就看刘存不顺眼了。
当年在仲灿传媒一楼大厅见这人阴阳怪气地与迟玉说话,他已心生不悦。但对方毕竟是迟玉的领导,且迟玉似乎根本没把这人放在眼里,离职后亦再无往来,他便没有将注意力放在这人身上。如今却听李筱说,刘存早就对迟玉图谋不轨,心理极其变态。
“我听说在《仲城时报》时,他给筠哥当过实习记者,考核差点没通过,还是筠哥分给他部分稿分,他才留了下来。我的猜测,对筠哥,他大概是又爱又恨吧,既感激筠哥对他的照顾,又觉得这种照顾有轻辱成分。把筠哥从没落的《仲城时报》调来我们新媒体部,之后既给棒又给枣,大概也是这种矛盾的心理作祟。他太想得到筠哥的重视,想证明他很厉害,但筠哥好像根本不在意他。他的爱很扭曲,恨又很疯狂,像只上蹿下跳的猴子,他这人本来就偏执,得不到筠哥,便觉得筠哥羞辱了他……”
荀慕生踩在刘存脸上,周身血液都被愤怒引燃,狠狠踹下去,分秒后却听得一阵怪异而羸弱的笑声。
刘存在笑。
刘存竟然在笑!
那笑声很低,却极其刺耳,湿淋黏浊,如同从暗无天日的下水道中传出的污水声,令人头皮发麻,脚底生寒。
荀慕生抄起立在桌边的铁棍,竟见刘存那双肿得不成样的眼突然睁大,贪婪与痴狂的凶光毕露,眼角浑浊的阴光合着喉咙里挤出的可怖笑声,整个人更显丧心病狂。
“你也找不到他……”刘存咧开嘴,每说出一句话,就咳出一口血,那模样极其渗人,“好啊,好……你也没比我厉害,他看不上我,也,也没看上你,他谁也看不上,多清冷孤高啊哈哈哈哈……你得意什么?他这种人……”
荀慕生已经被暴怒烧干了理智,抡起铁棍就挥了过去。
空气中响起一声骨头碎裂的声响,刘存惨叫一声,但就连这一声,尾音也勾着病入膏肓的狞笑。
荀慕生忍无可忍,抓起刘存的头发将人往墙上撞。一边撞,一边咬牙切齿:“你也配说他!你他妈也配!”
刘存像感觉不到痛似的,荀慕生撞得越狠,他便笑得越凄厉,哼哼嘻嘻,呜呜喃喃,不似人声,像披着人皮的畜生。
叶锋临看不下去了,上前几步将荀慕生拉开,又让人将刘存拖下去,暗示该怎么折磨便怎么折磨,别弄死就行。
荀慕生整个人都在发抖,好半天才勉强镇定下来,又往头上淋了一瓶冰水,嗓音哑得像堵着一块烧红的碳,“乔哥那边怎么说?”
“人都抓到了,没有迟玉的消息。他们根本没往柳县去,全都在仲城,迟玉不可能在他们手上。”叶锋临叹气,“况长富那群人是通缉犯,我们不能扣他们太久,乔哥打算明天让公安来接人。”
荀慕生眉峰紧锁,拇指与中指按着太阳穴,忍过突如其来的强烈晕眩感后,四肢忽地脱力,扶着桌沿才堪堪稳住身子。
叶锋临连忙扶住他,担忧道:“你好歹休息一下,现在我们可以确定的是,迟玉不在他们手上,而所有企图伤害迟玉的人都在我们手上,迟玉是安全的。我和乔哥,还有许骋他们都会尽全力找他。”
荀慕生手上沾着刘存的血,布满血丝的眼将面色衬得更加苍白。他沉沉地出了口气,跟没听到叶锋临话似的,摇摇欲坠地朝卫生间走去。
片刻,里面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和呕吐的声响。
次日,况长富等人被交给公安机关。至此,章飞虎涉黑团伙的最后数名犯罪分子在逃窜6年后全部归案。
直到被投进看守所,他们也没见到过暗访记者“王涵”,更别说给“大哥”报仇。
刘存透露给他们的消息与其说是引路条,不如说是催命符。
这是场彻头彻尾的闹剧,但闹剧场时,迟玉却是真的消失了。
刘存在乔扬的万般折磨下失了心智,以前是心理不正常,现在成了真正的疯子,成天疯哭傻笑,半个关于迟玉的线索也吐不出来。
荀慕生再清楚不过,这畜生的确不知道迟玉去了哪里,恐怕将他打死,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叶锋临上下打点,将刘存扔进神病院,严格控制起来。
他余下的人生,恐怕再也离不开那不是监狱,胜似监狱的地方。
一晃就是三个月,迟玉离开时,仲城还下着雪,转眼已是柳絮纷飞的季节。
荀慕生用尽了一切手段,仍旧得不到分毫消息,迟玉就像根本没存在过一样,消失得不留痕迹,连周晨钟也无计可施。
时间的流速似乎突然慢了下来,荀慕生将迟玉租住的房子买下,时常一个人一待就是一下午。
屋里的陈设一样都没变,那本讲如何做咖啡的书还扣在茶几上,唯有掉落在地的笔被捡了起来,和笔盖一起放在书的旁边。
荀慕生偶尔会翻一翻那本书,目光落在蓝色的笔记上,看得入了神,手指时不时探过去摸一摸。
但看了什么,他从来记不得。看完后翻到迟玉离开前看的那一页,机械地放回原位。
时隔多日,他已经能冷静地看待这整件事了。
迟玉大概是早就想离开他,却因为某种原因多半是心理负担,而迟迟未有行动。刘存与况长富的“威胁”给了迟玉一个消失的理由,将这一切变得看似顺理成章。
凭迟玉的本事,再加上a级特种部队的支持,寻找与躲藏可能会成为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
迟玉是真的想离开。
荀慕生躺在迟玉的床上,沉沉闭上眼,试图理解迟玉的想法。
时至今日,他不会再认为只是自己一厢情愿赖着迟玉,那把未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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扔掉的牙刷就是最好的证明。
那迟玉为什么还要走?
这份放不下的在意是负担吗?
喜欢一个人的心情是负担吗?
文筠是两个人的心结,顽石一样化不开的坚冰。可即便是死结,也能被时间的双手捋松,即便是冻了万年的冰,也该有消融的一天。他不奢望与迟玉像任何风浪都没有经历过的情侣那样相处,但彼此陪伴不好吗,一起承受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选择不辞而别这种决绝的方式?
有时,他甚至会怨迟玉太狠。
但再深的怨,也抵不过想念。
少了一个人,日子就像缺了一半光阴。
春花落,夏叶枯,寒风过后,仲城的银杏一夜之间全黄了。
荀慕生想起两年前的这个时节,迟玉日日为线下赏秋活动奔忙,其中有一次的主题就是银杏留影。
银杏落叶的时候自有一番萧索之美。迟玉跟的那一组多是穿红戴绿的中年大婶,老是站成一排让迟玉帮忙拍照。迟玉忙得脚不沾地,嫌外套碍事,干脆脱下来放在一边,只穿一件浅灰色的薄毛衣,举着相机在银杏林中穿梭,好不容易觅得分秒空闲,竟站在路边出神,干净而空茫的瞳仁倒映着飘舞的黄叶,有种相得益彰的灵美。
人在画中。
人正是画。
荀慕生走过去,给他围上一条羊毛围巾,将大衣也披在他肩上,他吓了一跳,眼睛睁得老大,半天才轻轻说了句“谢谢”。
那个时候,荀慕生特别想亲吻他的唇。
起风,一片叶子没有眼力见儿地飞来,将将从迟玉唇边擦过,迟玉下意识偏头一避,可嘴唇还是被落叶碰到了。
目光汇集一处,迟玉一抿唇角,荀慕生心尖忽地一软。
迟玉很快被大婶们叫走,荀慕生看着一地的落叶,找不出亲吻了迟玉的是哪一片。
他竟然嫉妒起一片枯叶。
往事犹自鲜明,人却已经不在身边。
天气彻底凉下来,雪下得比往年早,荀慕生出差归来,又去各个机关部门一通打点,仍是失落而归。
心已经比以前静了许多,知道迟玉的消失并非因为遭遇危险,只是单纯地想远离他。
所以比起惊慌失措,更多的是平缓的担心。
冬天到了,加衣服了没,有没有受冻,过得怎么样,冬至的时候喝没喝羊肉汤?
时间与距离大概是最好的心理治疗师独自生活许久,他渐渐明白了这个道理,最初死活想不通的事也慢慢有了答案。
在死结未解开,坚冰未化去之前,与他待在一起,迟玉是痛苦的。
快乐的只有他而已。
他并非比迟玉心宽,只是比迟玉薄情。
所以才能够比迟玉更快放下文筠,比迟玉更快直面这段逃不掉的感情。
对迟玉来讲,与他一同生活的分分秒秒,兴许都是艰辛的折磨。
尽管这折磨里或许有星火一般的蜜意。
迟玉想单独消化那份浓重的矛盾,大约也希望时间能让他想得更清楚。
漆黑的商务车在钢筋水泥的城市森林中穿行,他看着窗外没有生气的风景,低喃道:“我想清楚了,我只要你。”
“你什么时候回来?”
第60章
盛夏时节,冷饮店的生意格外好,几乎早上一开门,就有一波背着书包的学生进来占座。
作业是不可能做的,组团打游戏还差不多。
“今天我请客!”十几个初中年纪的男生闹闹嚷嚷霸占了店里最大的木桌,纷纷从书包里摸出“作战装备”手机、电脑、平板、掌机,其中一个胖胖的男孩豪迈地点出微信钱包,“请你们喝花蜜柚子冰!”
“切!”周围一阵不屑声,一个瘦猴儿男生挤眉弄眼道:“拜托,大哥,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店,门口那么大个cafe你看不见吗?难怪期末英语不及格!”
众人哄笑,胖男孩脸蛋虽胖,脸皮却薄,一被吐槽脸颊立马浮起两坨大红,堪比小时候涂的劣质胭脂。
他冲瘦猴儿挥了挥拳头,努力给自己挽尊,“cafe怎么了!这家店的招牌本来就是花蜜柚子冰!反正我请客只请花蜜柚子冰,想喝咖啡你们自己掏钱!”
瘦猴儿不干,“谁说我不喝!我要大杯!”
胖男孩看向其他人,“你们呢?”
大部分男生都向“金主”低了头,表示柚子冰就柚子冰,凉快。但也有少数不为五斗米折腰的豪杰,自己摸出零钱往吧台上一拍,要喝拿铁卡布奇诺焦糖玛奇朵。
冷饮店小,早上只有一位来打工的大学生,笑嘻嘻地了钱,打趣道:“小小年纪,喝什么咖啡。”
胖男孩捡到这句话,跟个扩音喇叭似的嚎:“就是!小小年纪,就该喝花蜜柚子冰!”
那几个不爱喝咖啡却硬要点咖啡装成熟的男生嗤之以鼻:“毛没长齐才喝花蜜幼稚冰!”
胖男孩:“……”
大学生一见客人们一言不合就要干,连忙出来当和事老,“忘了你们今儿的正事了?赶紧开黑去,柚子冰和咖啡马上就好,你们乖乖的,一会儿我送你们一套黄冈密卷。”
男生们一听“黄冈密卷”,溜得比耗子还快。
大学生笑了笑,回到吧台后忙碌去了。
不久,店门又被推开,这回来的是一群女孩,进门就往吧台上看,一副期待万分的模样。
“你们男神今天休息。”大学生笑道:“明天再来?”
女孩们嘟了嘟嘴,你看我我看你,为首的短发女生哼了哼,“来都来了,要四杯花蜜柚子冰!”
正在开黑的男生们集体向女生行注目礼,几秒后一人小声道:“呵。”
另一人接着道:“女人。”
胖男孩总结道:“花痴。”
女生:“你们再说一遍!”
初中男女生打架纯属家常便饭,大学生白眼一翻,只得再次冲去劝架。他家老板人气太高拥趸太多,堪称镇店祸水。
不过老板确实长得帅,性格也很好就是了。
午休之后,另外几名店员来了,冷饮店越发热闹起来。
这是一间开在闹市区的咖啡书屋,但在西南的小县城,即便是闹市区也算不上热闹,那些耳熟能详的咖啡连锁店网红奶茶店开不到这里来,街上卖饮料的多是5元珍珠奶茶铺,像样的冷饮店数来数去,似乎只有这一家名叫“荀觅”的咖啡书屋。
不过这书屋可没法跟大城市里的书屋比,大城市里的书屋光是畅销展台就有七八个,咖啡一杯40块钱往上,这里却只卖教辅和报刊杂志,咖啡最贵的18,作为招牌的花蜜柚子冰只要15元。
小县城以前没有咖啡书屋,书店就是书店,茶馆就是茶馆世代生活在这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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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喜欢喝茶打麻将,连单独的咖啡馆都少之又少。
所以“荀觅”的客人,一直是中学生与大学生,每逢寒暑假,还有怕苦的小学生跑来装模作样喝美式。
最初,很多家长觉得这里邪乎,跟网吧游戏厅台球室差不多,悄悄咪咪跑来逮人,却见自家顽皮儿子叛逆女儿居然一边喝咖啡一边做作业,周围的学生也都在看书写字,再一看,店里三分之一的区域竖着书架,架子上全是教辅,这下便安了心。
唯一不大满意的是书屋的名字荀觅。
据说“荀觅”本是“寻觅”,可老板认了白字,把“寻”写成了“荀”,发现时招牌已经做好了,改的话得花钱,便没有改。
家长们甚至想集资让老板把“荀”字改回来,理由是自家孩子还要参加中考高考,万一看惯了“荀觅”,考试时脑子一晕写错词怎么办?
老板却只是笑笑,不肯接受集资,“荀觅”二字自然也没改成。
年轻的客人们倒是无所谓,店名叫什么都没关系,学渣学霸男生女生小情侣各得其所,这里俨然成了他们课后与假期的秘密基地。
咖啡好喝,柚子冰解渴,老板还是个脾气极好的帅哥。
老板姓迟,单名一个遇,三十多岁,据说年轻时当过兵。
姑娘们背地里叫他“男神”,男孩们一见他就围上去,非要和他过几招。
他拉花很漂亮,各种动物栩栩如生,每天却要送五杯画着猪脑袋的咖啡给幸运顾客,那猪脑袋可爱是可爱,但太呆了些,幸运顾客们总是抗议,问他为什么要画猪,他最初笑笑不解释,后来架不住小孩儿们的纠缠,临时编了个理由,说猪是福气和富贵的意思。
小孩们儿领会了半天,得出一个结论老板真土。
但即便如此,得到猪脑袋咖啡的幸运顾客们还是照喝不误。
咖啡书屋的生意,是越来越好了。
小县城的超市不卖生鲜蔬果,迟玉在江边跑完步,吹了一会儿江风,待汗干得差不多了,才慢悠悠地走去不远处的菜市场,买了藤藤菜、丝瓜、茄子、豆腐,又割了一块牛肉,一天的伙食便算是有着落了。
他住的地方就在江边,是一栋老式居民楼,旧是旧了点,但只要勤于打扫,屋里还是很干净亮堂的。阳台上视野也很好,傍晚落日将江水染成闪闪发亮的金色,像一条璀璨的光带,波光甚至会倒映在客厅里,柔软翻滚,奇妙唯美。
但待在家里欣赏落日美景的机会并不多,除开半月一次的休息日,傍晚时他都在“荀觅”里忙着给客人们做咖啡和柚子冰。
他是“荀觅”的老板。
来到琥县已经快两年了,用“迟遇”这个名字也快两年。时间就像那条穿城而过的河,川流不息,带走了很多往事,也沉淀下了很多执着。
他已经能够平静地想起文筠这个左右了他半辈子的男人。
两年前,刘存的突然发难迫使他离开仲城,表面看是一场始料未及的劫难,于他,却是新生的契机。
那时,他已经在矛盾与挣扎中病入膏肓,近乎窒息,却始终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
荀慕生的温柔就像甜美的毒药,他明知沉溺下去会万劫不复,却又舍不得那唾手可及的温暖。
欺骗与背叛带来深重的负罪感,爱情又带来缱绻情深,他站立其间,每日每夜都是煎熬。
早就该尝试离开,给彼此一个独处冷静的机会,说不定时间会帮忙削低那些迈不过的坎,但他终是踏不出第一步。
直到惊慌失措的李筱带来刘存与况长富企图复仇的消息。
其实,他是不怎么害怕的。即便已经退役多年,况长富之流也不可能伤到他。但李筱那么着急,红着眼求他去避一避,还将现金、银行卡、手机、车都给了他,说老家的父母会帮忙照顾他。
他突然动容了。
不为避险,只为这份突然杀到的关心。
离开仲城之前,他在自己常用的卡里取出两万块钱,在李筱老家歇脚之后,将其中的一万留了下来,作为感谢,然后彻底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迈不出的那一步,刘存、况长富、李筱帮他迈了。
他一路搭车,去了当年的中队长楚队目前驻扎的城市。兄弟见面,自有一番唏嘘感怀。
改名不是件容易的事,条条款款,纷繁手续,各地来回跑,各种证明开不完。正因知道改名牵扯众多,他在仲城时才没有立即将名字改回来。
现在有老队长帮忙,用了一些特殊手段,名字终于改下来了。
却是“迟遇”,而非“迟玉”。
楚队有些诧异,“‘玉’挺好的啊。”
他轻笑,嘴角却挂着几许苦楚,“是挺好,但换一个字也不错。”
楚队没那么细的心思,问他今后有什么打算。他想了想,说先回队上看看文筠,再找个小城市生活。
“钱呢?”楚队问。
他拿出一个折子,“够讨生活了。”
那是当年退役时,队上给的折子,就算荀慕生想通过银行进出账锁定他的位置,也查不到这折子上来。
“行吧。”楚队道:“今后有什么困难尽管跟我说。”
“您暂时别跟周教授提到我就好。”
楚队叹气,“照顾好你自己。”
告别楚队,他辗转回到老部队。纪念堂里,照片上的文筠还是二十出头的模样,笑得开怀,眉间没有一丝阴霾。
他伫立良久,然后沉默着转身离去。
多年前离开大队时,他拿走了文筠的名字。
多年后回到这里,他一言不发地名归原主。
不知是否是错觉,从纪念堂出来时,他竟有种难以言喻的轻松。
他到了琥县,就此定居。这地方没什么特别之处,非要说的话,就是够偏远,够清静,难以被找到。
在县城住了一段日子之后,他盘下一处门面,开了“荀觅”。
拜当初在盛熙广场书店当店员的经验所赐,他会做咖啡,也知道分出一片区域卖书能吸引更多顾客。
但明明是咖啡书屋,店里的招牌却是花蜜柚子。
秋冬卖花蜜柚子茶,春夏卖花蜜柚子冰,清爽可口,极有人气。
总有小顾客闹哄哄地问:“老板老板,你为什么这么喜欢花蜜柚子啊?”
他答不出,只好弯起唇角,以笑作答。
大家起哄,脑洞大开,没多久就传出谣言,说是老板心爱的姑娘喜欢花蜜柚子。
他有些吃惊,想要否认,却不知如何否认。
能否认的,大概只有“姑娘”二字。
那不是姑娘,是个温柔的男人。
难得有个休息日,迟玉吃过午饭,在沙发上睡了一觉,醒来竟然已是夕阳西下。
粼粼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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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映在屋中,像突然换了天地。
他坐起来,轻轻按着太阳穴。
这一觉睡得太久,他却希望能睡得更久一点。
因为梦见了荀慕生,梦里的内容却记不清了。
一别两年,他渐渐放下了过去,那些执念与愧疚也慢慢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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