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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玉藏娇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琳宋
闺玉藏娇
作者:琳宋

沈芸珂本想安安静静地宠爹宠妈护护家,一生风平浪静,多安定。却一不小心被某人叼回了窝……从此意难平,生死共退近。





闺玉藏娇 楔子 诛我者我还以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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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德十四年四月十四日,是个宜出行的好日子。
在这个宜出行的好日子里,沈家一家因沈懿卖官一事,举家被流放岭南。
京郊的一处破旧庄子里,沈懿的大女儿沈芸珂在巳时缓缓醒来。
一醒来,芸珂有些头疼,脑海中仍是昨夜梦里铺天盖地的红,耀眼若火光,鲜红如血色。
撑起了身子,她环视了一眼空荡荡的房间,见随身伺候的两个丫鬟季月蚕月都不在,自己下了床,换了衣裳,到了院子里。
昨日用过的酒杯在石桌上倾倒着,杯中蓄了些雨水,有些浊。
看着这些酒杯,芸珂眯了眯眼——
该死的蚕月和季月,为了不让她出府,居然在昨日诱她喝了一夜的酒,灌醉了她。
偏巧现在外面的雨声不停,让芸珂更加烦躁。
雨声里,似乎隐约夹着点女人吵嘴的声音。
女人吵嘴的声音?
芸珂心一跳,快步走了出去。
踏出沉芜院,立刻就看见蚕月双颊泛着一道道的红,在一滩雨水里跪着。
她赶紧走了过去。
也就是这时,旁边传来冷冷一嘲:“瞧着这个丫鬟没礼数,原来是主子带头带得好,明明是身出簪缨之族,看见了长公主怎么也不知行礼?该有的礼数呢?”
“长公主”三字被刻意咬重,沈芸珂心里一凛,冷眼去看,见是那个常跟在吉安身边的宫女妙音,站在吉安的身后撑着伞,神色很是不恭。
而吉安一身华服,端庄地站在伞下,笑眼盈盈地看着她。
沈芸珂的步子立刻顿住。
吉安怎么来了?
所有的人都以为她已经死了,吉安怎么能找到这里?
难道是岑宝琮告诉了吉安?
不可能,岑宝琮会对外放出了她身故的消息,还将她囚在这个偏僻的院子,为的就是能够让吉安长公主心无芥蒂地嫁给他。
“就这样对本公主视而不见吗?想当初知道你‘病殒’了的时候,本公主还伤心了很久,不过本公主果然没猜错,岑驸马性子如此良善,必定是会留着你的命。”
芸珂不语。
对她来说,被抢了夫君事小,害及她的家人事大——沈家之所以会被流放,全是因为吉安的报复。
“今日是个大日子,本公主可是来为妹妹解忧的。念着往日的情,本公主不追究你假死的事,特意备好了马车,载你去送沈大学士……不,是送沈通判一程。听说岭南艰险……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撑到岭南。”
芸珂暗暗咬紧了牙根。
“怎样,去吗?”
吉安的语气温柔,尾音更和和软软如四月春风般打动人心。
“小姐,别去!”
见芸珂的神色有些松动,蚕月焦急喊道。
小姐假死之事若是被人发现,便是欺君之罪!
吉安眼底一片晦暗:“不过是个丫鬟,竟然想干涉自己主子的活动,你的这个丫鬟实在是不知道礼数。”
“是啊。”妙音跟在吉安身后,睨了眼蚕月,附和道:“长公主来时,这小丫鬟居然直呼莺月,一个小小的贱婢,居然这般无礼!怨不得长公主要我掌嘴教训她!”
芸珂立刻明白了蚕月双颊微红的原因。
都怪她虎落平阳,居然让蚕月白白被欺负了去!
但是她若是不跟着去,要如何出府去见自己即将被流放出京城的家人们一面?
“蚕月,别拦我,如果我此时不去送送我爹娘,可能今生再没有相见的机会了。”
如今新帝势力不稳,朝堂上覃渊只手遮天,她的父亲沈懿与覃渊积怨已久,又有吉安在后面下绊子,沈家一去,难有归期。
“说的倒是有理极了,今日一别,今生再也见不着了,该见的人还是见一见吧。”吉安再次弯唇笑了,“马车就在外面候着,就让本公主带你过去吧。”
说来也怪,之前芸珂试着出门总是被人拦住,今日却十分顺利地到了庄子外面。
三辆马车并列停着。
等到芸珂的一只脚一踏上中间的那辆马车,吉安的手顺势滑到了她纤细的手腕处,忽然用尽力气死死捏住,唇角依旧微勾,目光却极为阴狠:“小姐,我送你一程,带你去看看,你的父亲如今落魄的样子。”
吉安本是她的贴身丫鬟莺月,也是圣上流落民间的亲妹,回到皇宫之后,吉安最不愿意提及的就是这段做丫鬟的经历。
可是她居然再度唤她小姐!
默默抽回了手,芸珂淡淡道了句:“多谢。”
吉安“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马车稳稳地向前行,芸珂倚在马车里面,在马车的摇晃间坐立不安,一会儿拂了拂衣角,一会儿又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十分懊悔。
今日晨起时,为什么没好好梳妆打点一番?若是让爹爹娘亲他们看见了她这宿醉之后脏乱的模样,生了牵挂,那她宁愿不来这一趟。
拔下了头上的赤花金簪,抬手整理了几下头发,芸珂想将簪子重新往发间插,马车忽然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她的手一歪,差点让锋利的簪尾划伤了脸。
刀剑声隐隐传来,马车上的一方帘子纷飞,芸珂在帘子被风吹起的一瞬间看清了外面的刀光剑影,心一跳。
掀开车帘透过十字画方的窗格子,看着那些杀手黑压压朝着后面两辆马车扑来,对莺月在的那辆视若未睹,芸珂瞬间明白了过来——
莺月想杀她。
刀剑声渐渐逼近,她知道,今日她注定一死。
可是就算是死,她也不要这么苟且去死。
芸珂身子越来越冷,眸中的光彩却亮得惊人,身子里面突然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力气与勇气,握紧了长簪飞奔了出去。
一出轿子,便有刀锋迎面杀来,芸珂身子一僵,下意识闭紧双眼,傻傻地拿簪子去挡。
她的脸颊上忽然一片温热……
猛地睁开眼,蚕月的身子满是鲜血,软软地歪倒在她身旁。
蚕月?
“蚕月!!!”
芸珂想抱住蚕月,可是一把大刀再次往她身上刺。
她咬紧牙关放下蚕月逃开,身子是错开了,但是衣裙下摆被刀锋勾住,布帛撕裂的嗤啦声格外清晰。
吉安坐在打头的马车里,悠闲地趴在十字画方的木窗边,朱红的唇弯着。
曾经她允了岑宝琮驸马之位,不过要让他用沈芸珂的命来换,后来她心想事成,却发现她居然被岑宝琮给骗了!
为了不让岑宝琮担上欺君之罪,她不能将沈芸珂假死一事捅出去。
可是她可以亲自杀了沈芸珂!
呵,不过一个京郊的破院子几个护院,怎么可能拦得住如今的她?
心头大患这次真的就要死了,吉安格外快活。
马车内忽然闯进来了个血人,她猛地惊呼了一声。
血人背后中了一刀,衣帛破了,身子红了半边,脸颊遍布鲜血,被血糊住的五官,分明就是——
这明明还是那张熟悉的、秀致婉约的柔美脸庞,眼角眉梢却含着十分陌生的冷冽嗜血的杀意!
吉安一下子感觉到了冷。
而杀手在此刻追了上来,再次朝着沈芸珂的后背刺下刀去!
同一时间,芸珂高举起赤花金簪,直直刺向了吉安的心口。
马车内金丝线的地毯上绣着百灵鸟,洁白的翎羽被突然溅上的血渍弄得有些脏。
沾血的手慢慢放开了插入了吉安胸口的金簪,芸珂的呼吸渐渐弱了下去。
闭眼前看到了吉安胸口处漫开的血花,艳艳若昨夜梦中的红色。
窗外的霏霏细雨忽然下得大了,雨水噼里啪啦地打着马车的车盖,也冲刷着现在空气中腥重的血气。
奈何微风起,人已不解意。




闺玉藏娇 第一章 阴曹地府,怎么和她的房间一个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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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府有丧事。
秦王捷战归京不过半月之后就病倒,渐至膏肓,缠绵病榻到了清明节这天,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秦王府内,小厮晏平一路跑到世子覃渊的书房,气喘吁吁道:“世,世子,王爷薨了!”
覃渊正坐在红木书案后提笔写着什么,听了晏平这话,笔下一顿,抬起头来:“何时薨的?”
“老大夫说了,是昨夜。”
覃渊点头,将笔放到了白玉玳瑁子母猫笔格上,而后起身走了出去。
晏平跟了上去。
如今正是燕草方生、秦桑低绿的季节,一场细雨将府内的花木的气息都冲洗了出来,片片落红被打湿在了地上,空气里一股子清新的草木香气。
覃渊到了秦王妃的金钰院外面的时候,靴底沾满了湿杏花。
他忽然停住,从颈间拿出了贴身的玉佩,摩挲着这玉佩,想着昨夜玉里的那个她问他的问题。
她问他后悔不后悔。
覃渊似是思量了许久,忽然轻笑了几声,对着玉佩低声念道:“不悔。”
侧身看了眼晏平,覃渊吩咐道:“在外面等。”
晏平点头。
踏进了金钰院内,秦王妃尚未梳妆,呆坐在妆台前面,听见了有人进来,转身看见是覃渊,一时怔住。
覃渊唇角勾着笑,笑容却很冷,在门边站定,看着秦王妃道:“父王薨了。”
秦王妃倒吸了一口凉气。
“母亲向来对父王情深义重,不跟着去吗?”
秦王妃的脸色彻底白了,她想喊人,可是又想起金钰院内的丫鬟下人全都被覃渊遣散了,早就没了人,她喊了,又有谁会来呢?
她的神色由惊恐,渐渐变到了绝望。
“你是不是知道了当年的事情了?”秦王妃嘴唇哆嗦着,指着覃渊问道:“你一定是知道了,你要替你的娘亲报仇,你要来杀我?”
“眼下还不打算杀你。”覃渊的眼睑微抬,漠然说道。
“怎么可能?”秦王妃忽然站了起来,神色有些癫狂,走近了覃渊,“王爷是你害死的,一定是你,你连自己的父亲都下得了手,怎么可能会饶过我?”
覃渊不语。
不杀她,不等于饶过她。
秦王妃看着覃渊,他生了一张与前王妃太过相似的脸,让她的情绪全部溃败成军,忽然扑了过去,死死掐住了覃渊的脖子。
覃渊的眼底一片冰寒,脚下一用力,就将秦王妃踢开了。
秦王妃跌倒在地上,披头散发,委地而哭。
覃渊快步走到了院子里面,平静对着晏平说道:“秦王妃疯了,送到清水道观静养。”
说完他转身欲离开金钰院。
身后忽然传来了硬物坠地咔嚓一声脆响,极其轻微,却让覃渊心中顿感不妙,猛地顿住步子。
转身之后,他看到原本该挂在他胸前的玉佩,被秦王妃摔碎在了地上。
环形的玉佩碎成了两段。
这玉佩,是覃渊的生母留给他的遗物。
他的手蓦地收紧,指节泛白,冷冷看着秦王妃半晌,最后沉声说道:“建元十年三月,秦王薨,秦王妃自缢,追随秦王而去!”
说这话时,覃渊再不是他惯常的云淡风轻的语气。
……
“世子救我!”
沈芸珂是在噩梦中醒来的,醒来的时候是个黑夜,她的身边漆黑一片。
之后她立刻意识到,刚刚她的尖叫,竟是软软糯糯的孩童的声音。
沈芸珂下意识地捂住了嘴。
门忽然被打开,烛火被点燃,芸珂在这时看清了自己的双手——
白嫩嫩的小手,略有些肉,指甲上丁点儿的豆蔻未染,十分干净,细皮嫩肉到似乎能掐出水来。
这不是一个二十岁女子该有的双手。
这是一双四五岁女童的手。
这个认知,如惊雷一般,在芸珂的心里炸开了惊惧。
这是人死之后返璞归真、返老还童?
她的魂魄到了覃渊的玉佩里周转了这一遭,玉碎之后,终于要到阴曹地府去了?
“小姐。”
“小姐?”
“小姐!”
蚕月喊了三声,可是芸珂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面,根本没听到。
蚕月狂喜的神色瞬间退却了大半。
今夜由她守着昏睡了四个月的小姐,听到了屋里的一声尖叫,赶紧进来,却没想到小姐虽然醒了,却在翻来覆去看自己的手。
小姐,该不会病傻了吧!
再想到自家夫人日日磨刀霍霍,吵嚷着要去砍了害小姐病倒的二小姐的样子,蚕月一阵头皮发紧。
要是夫人知道了她没伺候好小姐,怕不是顺手也要将她砍了……
“小姐,你快说句说话啊,别吓蚕月!”蚕月扑倒在床边,有些泪目。
芸珂思绪被打断,吓得一怔,看见了半跪着的蚕月,忽然笑了:“蚕月,你也在啊。”
黄泉路上,她有伴了!
“小姐!”蚕月眼前一亮,小姐还会说话,那还没傻!
芸珂的眉头皱了皱,这时她看到了自己所处的环境,渐渐察觉到了不对劲。
阴曹地府怎么和她小时候的闺房那么像,连榉木加红木拔步床床头上她刻的那只乌龟都一模一样?
见芸珂蹙着眉不说话,蚕月赶紧问:“小姐小姐,你是不是渴了?还是饿了?要不要我现在去找夫人过来?”
夫人?
芸珂的身子一怔:“娘亲也来了?”
娘亲因沈家之事忧思过重郁结于心得病的事情她知道,可是她没想到,娘亲居然这么快就……
掐了掐手,芸珂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嘴唇颤抖着问道:“那爹爹来了吗?芸玥、云珩、云琅他们呢?”
“没来没来,都没来。”蚕月摆了摆手,“夫人在忙老夫人六十大寿的事情,有些疲乏,早早歇下了。大爷还在出公差,芸玥小姐被奶娘带着呢。”
蚕月数落到了这里,忽然顿住:“云珩云琅是谁?”
听着蚕月的话,芸珂的心跳逐渐变得很快。
她渐渐意识到,这里似乎并不是阴曹地府。
定定地盯着面前蚕月的稚嫩容颜,芸珂忽然伸出手去,覆住了蚕月的手。
温热的触感让芸珂一阵激动:“蚕月,你告诉我,今日,年月几何?”
蚕月回握住芸珂的小手,笑道:“小姐,你病了四个月,其实也算的上两年了。今个儿是建元十年的清明节,年已经过了。”
芸珂的心尖一阵震颤。
这不是阴曹地府,这就是她的屋子。
她居然还活着,活着!




闺玉藏娇 第二章 重逢之时,来得可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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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轻轻摇着,芸珂想将发生在她身上的所有事找个人一吐为快。
可是她还是留了一线理智。
大兴王朝最忌奸邪异端,若是她的事情让别人知道了,必定是会被当做奸邪之物不容于世。
所以,这些事,她打算烂在肚子里,谁都不告诉了。
只是,看着活生生的蚕月就站在她的身边,她没死,蚕月也没死,沈家亦未被奸人所害,芸珂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眶悄悄红了。
蚕月只觉得握着自己的那双小手越来越用力,眉头皱了几次。
这次她确定自家小姐的病是好了!这力气恁大!
她好想把手抽回来哦,但是面对着小姐,还是得保持微笑。
被芸珂细细盯着看了很久,只看得蚕月心里发毛,忍不住开口提醒:“小姐,需要去把夫人找来吗?”
芸珂终于放开了她的手,摇了摇头:“蚕月,时辰不早了,你早些睡。我病好这件事,明早再告诉别人吧,夜深了,莫惊扰了他们。”
蚕月有些吃惊。
这慢条斯理说着话的,是小姐?
小姐虽然是诗礼簪缨的沈家嫡女,却因为有一个行事比男子还要“悍”上一分的娘亲,向来都是拳头比脑子先行,怎么也会有如此思虑周全的时候?
小姐这遭病了是因为雪天受寒,难不成是正是因为被雪埋了一遭,才变得冰雪聪明了?
这猜测一出,蚕月自己都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不过无论如何,小姐不但没傻,还变得更聪明了,是件好事。
她扶着芸珂躺下,吹熄了烛火,走了出去。
后半夜的时候又下起了雨,一直到了早上也未停,芸珂醒来,听着雨声,忽然就想起了少年的长靴上沾着的湿杏花。
她有些好奇,秦王府怎样了?
那块玉佩是前王妃的遗物,也是世子覃渊最珍视的东西,就这么被秦王妃打碎了,不知道他会作何反应。
她知道他原是打算将秦王妃送到清水道观去,她还知道他使计引了山匪在半个月之后袭击道观。
秦王妃虽已有三十,可是却保养得当,仍是娇妍之姿风华不减,落到了山匪的手里,下场可想而知。
芸珂忽然冷汗涔涔。
她知道的未免太多了……
隔着夜色中看了看自己胖乎乎的小手的轮廓,她继而生出了点庆幸——
还好她附身玉佩中时是大人模样,而现在这身子才七岁,暂时不用担心被覃渊发现。
要不然,依着覃渊的性子,发现了她这个知道王府许多秘辛的人流落在外,对付她的手段,恐怕不会比秦王妃轻上多少吧。
比对付秦王妃还要厉害的手段……
芸珂单是想想,就打了一个寒颤,赶紧用被子将自己层层裹了起来。
蚕月推门而入,见芸珂紧抱着绸缎被子,只一双亮晶晶的眸子露在外面的娇憨情态,她忍不住笑了。
芸珂看着蚕月笑,从绸缎被子里钻了出来,也对着蚕月笑。
她生了一张精致白皙的小脸儿,唯一的缺憾不过是胖了些,却也因胖,一笑起来更显出一团孩子气。
蚕月手凉,怕冷到芸珂,用暖炉给自己暖了手后,才给芸珂换了件月白色绣海棠妆花褙子,搭了墨绿色挑线裙子,然后给芸珂梳了两个花苞髻,髻上簪上了两朵白玉玉兰簪子。
芸珂有些着急去见她的娘亲邱氏,等着蚕月给她拾掇完,她立刻从三弯腿荷花藕节圆凳上跳起来就往外面跑。
蚕月追上去为芸珂披上了斗篷。
离着邱氏的屋子还有几步,就见邱氏正对着八角灯景式的木窗坐着,杀气腾腾磨牙霍霍,不知是低声在咒骂着谁。
蚕月的步子忽然顿住,怕夫人是在骂她。
看了眼芸珂,她又觉得自己将小姐照顾得很好,才放心带着芸珂走了进去。
芸珂怎会不清楚蚕月方才的顿足是因为什么,蓦地心软——
蚕月一向胆小,却能在那种时候舍身相救。
这次,无论如何她都要蚕月好好的。
一见芸珂进来,邱氏微怔,转瞬满身的怒气与杀气尽数消失,冲上前拉住了芸珂的手,喜道:“阿棠,你醒了!”
阿棠是芸珂的小字。
邱氏笑眼盈盈,蹲下身子,拽着芸珂左看右看。
见大女儿的面色还是有些苍白,邱氏弯着的嘴角渐渐垂了下去,颇为不悦地叨念:“当初不让你同老二家的孩子玩在一起,就是怕你受了那个黑心鬼丫头的欺负,你偏不听,结果打个雪仗,人居然被扑倒压在了雪里,还起了烧,病了这么久,你啊!”
邱氏说到最后,难免痛心疾首。
想当初,江南湘潭一带,有几人闻她“邱长安”的大名而不胆丧的?
不指望女儿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总得承袭她的一半威风,怎么还被人给欺负了?
芸珂乍听到自己娘亲熟悉的语调,眼眶都红了,后来却被骂的有些委屈,吸了吸鼻子,用小手摸了摸额头,虚弱说道:“娘,我头晕……”
邱氏立刻紧张了起来,伸手探了探芸珂的额头,无恙,又见小姑娘的澄澈透亮的眸子里面含着泪,心肝都疼,抱住了芸珂:“阿棠,娘亲不怪你,要怪还是得怪沈二爷家中的那个丫头,是她害了你。”
芸珂伏在邱氏的肩头,圆圆的小脸上带着笑,眸子也睁得圆圆的,眼波流转,像猫儿一样慧黠。
她才没有头昏。
她只是吃准了娘亲的脾气。
娘亲她吃软不吃硬。
正窃喜着,芸珂忽然听见了邱氏吩咐蚕月:“蚕月,快去如意街将老郎中请来!”
芸珂一怔,赶紧从邱氏怀中溜了下来:“娘亲!不必了!我只是头疼,歇会儿就好了!”
邱氏眉一横,叉腰道:“你一个五岁的孩子知道些什么,蚕月,快去!”
等到了被灌下了一大碗黑糊糊的药汤,芸珂的小包子脸皱成了个白核桃,可怜巴巴地看着邱氏。
邱氏却是打定主意要给芸珂长个记性,连梅子也不给芸珂含,点着芸珂额上的刘海儿问道:“你这次可长记性了?还会被人欺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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