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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情人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未知
当她的扫帚触到文森特的皮鞋时,文森特几乎跳起来了。
“欢迎您来赌城,爷爷。”年轻女人迷人地一笑,露出悦目的牙齿。
“你认识我吗?”
“我在姐姐家那条街上见过您,我知道您会来这里。”
“为什么呢?”
“因为人人都要来赌城。这条马路上到处是旅行者的足迹,您看,连地上铺的花岗岩都被他们磨蚀了。我们这里很美丽,对吧?黄昏时啊,就像满城开满了玫瑰花……他们说一匹白象快要进城了。”
这个简陋的小镇连树都很少,完全看不到她所说的那种景象,但是年轻女人的叙述的确很迷人,她是一只什么样的候鸟呢?他向她打听旅馆,她指给他看一栋石头房子,说那就是,但是她又劝他不要去住,说一住进去就会成为真正的赌徒。她说了这些后,突然懊恼起来。因为谈话耽误了她的工作,于是低下头去扫地,不再答理文森特了。
文森特走向那栋石头房子,一开始他拉一个旧式门铃,拉了好久都没人答应。然后他尝试性地将门推了推,没想到门开了。里面是无人的客厅,有一些沙发,文森特过去坐在沙发上等人来。然而等了又等却没人来,这里到底是不是旅馆呢?
后来终于来人了,来的却还是清洁工,大概她已扫完街道了。
“这是你的家吗?”文森特迷惘地问她。
“不,这是我的旅馆,爷爷。我带您去房间吧。”
她领着他往地下室走去,文森特心里有些不高兴,可是她说:“在赌城,我们只能住地下室,因为天天有地震。”
他们沿着楼梯往下走了一圈又一圈,他要去的房间似乎是埋在深深的地底下。
她回过头来,活泼地说话:“这下面永远不会有地震,这是经过证实了的。我也叫乔伊娜。我是我妈妈的乖乖女,我姐姐也是。我没想到您会爱上我们这个地方,凡是来这里的人都是出于爱,难道不是吗?要不干嘛来呢?”
乔伊娜领着文森特进了一个大房间,这个房间不像旅馆的套间,倒像居家的卧室。房里有些凌乱,有一股烟草味,像是住着一个老单身汉一样。乔伊娜将钥匙交给他,告诉他说,一旦发生紧急情况,千万待在房里不要动。她突然显得有点忧郁,补充了一句:“再坏也不过就是窒息吧,我们这里不会有身体上的痛苦。”她急匆匆地出去,关上门,“嗵嗵嗵”地跑上楼去了。
第十一章 文森特去赌城(3)
文森特有一种身陷谋杀陷阱的感觉,他将脑袋伸到门外看了看,看见走廊上还有三扇关得紧紧的门。他设想了一下门后面的情景,一下子感到害怕起来,赶紧关了门,从里面闩好,然后去洗澡。
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房里已经坐了一个人。那人背对着他,他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看见他那粗壮的脖子。
“我是你的邻居,”他说,“你不要慌张,到了这里就不要慌张了。”
“你是怎么进来的啊?”
他轻轻一笑,说:“这里的锁都是装样子的,没有一个房间锁得上。你一定以为这个小城没几个人住吧?不,赌徒们全住在地下。我们饮的是泉水,你听,泉的声音。”
文森特听见的却是洪水的轰响,那声音从卫生间传出来,他出于本能往卫生间跑,模糊地觉得应该将一个什么龙头关上。可卫生间里头什么动静都没有,出来一看,那男子已经不见了,门闩得好好的,就像他没来过一样。
因为疲倦,他一躺在那张大床上就睡着了,但他知道自己不是沉睡而是昏睡,因为总在担心着要发生紧急情况。有一瞬间,他听见了整个这一层地下室的人都在打鼾,一共有8个人,这就是说,另外的三套房里住了8个人。文森特想,赌徒真幸福啊,睡得这么酣畅。赌场在哪里呢?他在昏昏沉沉中挣扎,一心想要透过黑色的浓烟辨认出丽莎住过的街道,也想找到那位侏儒。他一边走一边大声诘问:“谁?谁?”他想,总会有人出来回答的吧。然而没有。
他醒来时看见乔伊娜苦着脸坐在那张沙发上想心事。
“侏儒在哪里呢?”文森特问。
“你问我丈夫吗?他呀,从不待在家里,他在你的城市和我的城市之间来来往往,从来不休息。爷爷,您对这里的地震习惯吗?”
“我没感觉到地震啊,只是有很多烟。”
“那就是地震,您一定很焦急吧?地震就是让人焦急的。我坐在这里,想着您的事,然后我又想姐姐的情况,我越想越悲观。”
她的眼神就好像她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一样。
“爷爷,您知道的,我和姐姐都做街道清扫工,我们只能做这个工作。但是我们热爱我们的工作!为什么呢?就因为站在街上,什么事都逃不脱我们的眼睛。就比如说您吧,您下了火车,从那边走过来,您会遇见谁?只能是我。我把您带到我的旅馆,您就住下来了。本来您对旅行的设想完全不同吧?可是现在您只能这样了——住在这个地底下。您也可以到上面去,只是那不会有什么结果,您早就知道这是个空城。看,这就是一个城市的清洁工的权利!”
文森特看见她又恢复了活泼,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像要从沙发上跳起来一样。他想,这个女孩太寂寞了。
走廊上有人叫她的名字,她兴奋地站起来边走边说:“一定是老别克那一伙人,他们没有我就安排不好自己的生活!”
文森特在房里站了一会儿,决定自己到地面上去。
他顺着楼梯往上爬的时候,眼睛被烟雾熏得睁不开,在每一层楼,他都听到房门后面有房客争吵的声音。他终于又到了街上,有种重见天日的感觉。他回想起乔伊娜一直称他“爷爷”,心里很疑惑,难道他老成这个样子了吗?
已经快中午了,小镇上仍然没有人,远处那些石头山被太阳照着,一股说不出的荒凉味道。文森特觉得这趟旅行完全否定了自己先前的设想,他不仅没有找到答案,思路还更狭隘了。他也怀疑过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地方,或许这里根本不是丽莎出生的赌城,而是赌城边上一个较小的镇子?但家里那张地图上这个地方标得明明白白,几十年来丽莎都是这样告诉他的,不可能有错。何况出站台时,他不是看见了铁路旁那只铜铸的雄j吗?那是最重要的标志,丽莎说,那只雄j象征着赌城人们对时间的珍惜。
文森特在街上走了一个来回,终于听到了一点响动。是一栋灰色两层楼房的窗玻璃被打破了,一股浓烟冒出来。他想起地震的警告,心里有点紧张。但房子里并没有人跑出来。然而乔伊娜过来了,她披头散发,很凶恶的样子。
第十一章 文森特去赌城(4)
“看到没有啊,那里面的人正在慢慢死去!您,怎么会这么无动于衷?”
一阵风刮来,风里夹着浓烟,文森特觉得要出事了。
“乔伊娜,你说我该怎么办?我应该回家么?这里所有的事我都不能理解,我不知道赌城的历史,这都是丽莎的错……”
他变得语无伦次。但是乔伊娜冷笑了一声,令他毛骨悚然。
“乔伊娜,我要走了。”
“不,您不能走!”她怒目圆睁。
“为什么?我这就去赶火车,我知道车站在哪里。”
“您不能走。”她又说,口气缓和下来,“因为,因为地震了。”
“但是我可以走,你瞧,一点影响都没有。”
“好吧,您走吧,但是您会死的,一到那边您就完了。”
“你怎么知道呢?”
“您说得对,我不知道,只是感觉罢了。”
乔伊娜叹了口气,在路边的石凳上坐了下来,呆呆地望着那个冒出浓烟的破窗户。这一来,文森特又觉得自己一时走不了了。他在心里说:“丽莎啊丽莎,我怎么一点都弄不清你心里的事啊?”年轻时像花一样艳丽的丽莎,居然在这样一个死寂的地方长大,也许她还是在很深的地底下出生的呢!这个城市,是从一开始就是这种样子,还是被这里的人们改造成这样的呢?如果是改造成这样的,那原来又是什么样子呢?
“乔伊娜,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到地面上来呢?城里的人全在地下吗?”
“因为有地震啊,爷爷,您还不明白吗?”
“既然只要到地面上来,地震就威胁不到人,那干嘛还躲在下面?”
“啊,您不理解,您真是什么都不懂,丽莎没告诉您吗?这是赌城的原则,永远不会改变的。您听;他们在哭,因为恐惧。”
乔伊娜振作起来,说她要干活了。其实马路上干干净净的,根本没人将它弄脏。她拿了扫帚又开始清扫。文森特明白了,她并不是为了维持清洁,而是等待客人光临此地。瞧她那种企盼的样子吧,就像等待情郎的出现一样。
“乔伊娜,你等谁啊?”
“谁都可以,我不是等来了您吗?您的到来是我的节日。”
文森特觉得她对自己的到来并不高兴,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就在他和乔伊娜说话时,有一队人从那个冒烟的两层楼房里出来了,他们全是40至50岁的男子,穿着衬衣衬裤,还没睡醒的样子。乔伊娜飞快地冲向这些人,举起手中的扫帚向他们打去,口中一边斥责,一边将他们往屋里赶。起先他们还想抱怨,后来害怕她那种狂暴的样子,就乖乖地进屋去了。
乔伊娜脸上流着汗,似乎很不好意思地对文森特说:“赌徒们总是不安分。”
“所有的人全归你管吗?”
“是啊,我的青春全浪费在这种事上头了,很不值得,对吗?您顺着这条道走到尽头,然后往右拐,就可以看到丽莎的家。”
“丽莎的家!她父母不是早就去世了吗?”文森特吓了一跳。
“那只是一种比喻,是我们这里的人的看法。您去吧,他们在等您。”
令他想不到的是,丽莎的父母家看上去十分富有。两位老人虽然都有七八十岁了,却头脑清楚,样子也很精神。那套装饰豪华的大房子里头有好几个仆人。两位老人对于文森特的到来很警惕,一开始老是问他什么时候离开,像是把他当成了一种威胁。后来听文森特解释说只是短暂停留,他们才放了心,随之也就对他不感兴趣了。他们让文森特爱干什么就干什么,还说可以住在他们家,爱住多久就住多久,然后,不等文森特做出回答,两位老人就各自躺进垫着厚厚的垫子的摇椅里头,同那只挂在水晶灯下的鸟笼里的老鹦鹉谈话去了。他们的谈话文森特一点也听不懂,似乎是在讨论在石头山上架电线的问题,又似乎在分析追击逃犯的方法。不论两位老人说什么,那只老鹦鹉总是说:“好极了!妙极了!天才的构思!”文森特怀疑这只丑鸟只会说这一类的赞语。
第十一章 文森特去赌城(5)
文森特听累了,就也找了一只摇椅躺进去,客厅里有不少这种摇椅。他刚一躺好,就听到一名始终站在门口的男仆在谴责说:“这种人根本没有资格躺在这里。”文森特心里觉得好笑。这时一阵急骤的电铃响彻整个大厅,两位老人都从摇椅里头起身,往里面的一扇门走去,他们想起了什么又停下,那位岳父回过头对文森特说:“我们要去地下室了,这一去就不知还能不能上来,你在这里随便玩好了。我们没想到你会来,这都是丽莎的诡计。”
文森特想告诉他们自己很快要离开,但两位老人不愿听,相互催着赶着往地下室去了。他们一离开,先前那个一动不动站在门边的仆人就活跃起来,他奔过来找出两床毯子将老人们躺过的摇椅盖上,然后又将鹦鹉笼子取下来,塞进壁炉的空炉膛里头。文森特听见那只老鹦鹉在破口大骂:“小人!势利鬼!”他一关上炉膛门,鸟儿的声音就听不到了。文森特闻到一股强烈刺鼻的烟味,转过身一看,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口冒烟了。仆人在他身后说:“哼,看你跑到哪里去!”
“你在说我吗?”
“还能说谁!”
“你怎么这么讨厌我啊?”
“因为你是个冷血的人,这么多年都没来过这里。”
“可我并不知道这里有人想要我来啊,丽莎对我说,她家里的人都死了。她给我描述的赌城也同这里不一样。到底什么地方出了毛病呢?”
“当然是你自己出了毛病,你胡思乱想,看不见本质。”
仆人傲慢地站在那里,文森特看见他脚下踩着一条蛇,正是他在里根的农场里见过的那种小青花蛇。那条蛇不住地挣扎着回过头去想咬他的脚脖子。这时仆人从他的裤兜里掏出一把匕首,取掉套子放在眼前端详了一下刀锋,然后弯下腰,一刀就剁去了蛇头。身首异处的蛇并没有死,头部和身子之间像有什么无形的连接似的,一齐蠕动着退向门边,然后出了门,一眨眼就不见了。再看地下,连血迹都没有留下。
客厅里的烟越来越浓了。文森特以为仆人要阻止他离开,就站在原地不动。仆人猫着腰去开炉膛,接着那里头传出一阵怒骂,文森特趁仆人没注意赶快往外走。但仆人根本就没追出来。那么他说的“看你跑到哪里去”是什么意思呢?
乔伊娜神情严肃地站在路旁,她还在等待那不知何方来的宾客,街道已被她扫得干干净净。文森特看着这个地方,看着这个落寞的姑娘,不由得一阵莫名其妙的心酸。他想,妻子丽莎或许多年以前就占据着这个姑娘的位置吧。其实他第一次遇见丽莎时,就从她那鲜艳的脸蛋上看出了那些y影,但他无论如何想不到她具有如此严酷的内心。几十年的婚姻生活让她的一些秘密暴露出来了,不过如果不来她的家乡,他对她又了解多少呢?即使来了这里,她又还有多少他不了解的东西呢?
文森特抬起头来看远方,环绕此地的那些石头山都像活了似的吐出浓烟,灰烟缓缓地向小镇的上空飘荡过来。但并没有发生火山爆发,也感觉不到地震。再看看周围这些房子,有的冒烟,有的不冒烟,房子里头的人们都不出门。文森特回忆他从乔伊娜的地下室里爬上来的情景,心里想,这里的人们早就习惯了在浓烟中呼吸啊。他要是再不走的话,浓烟会不会占据每一寸空间呢?反正他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习惯的。
乔伊娜镇定地握着扫帚站在路边,她也看见了那些烟,她目光清晰,容貌俊俏,大概每一名到此地来的旅客都会深深地为她所吸引吧。
文森特不出声地说:“乔伊娜,乔伊娜,我爱你。”但他感到这种爱不是r体之爱。为什么她年轻,充满朝气,他却对她产生不了性的冲动呢?一定有什么东西隔在他们中间。他崇拜地看着这个姑娘,脑子里反反复复地想着这个问题:28年前,他同丽莎是如何一见钟情的呢?
乔伊娜向他走来,用力地握了握他的手,说:“我要走了,我是说我马上又要到下面去了。可是爷爷,您怎么办呢?您看看这些烟,连火车都已经停开了。我一下去,这里就不会有旅客来了,不管坐车来的还是徒步来的。丽莎的父母那么爱您,您为什么不去他们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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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文森特去赌城(6)
“真的吗?他们爱我?我为什么感觉不到啊?”
“因为您已经变得麻木不仁了。告诉您吧,在我们这里,谁也不会让一个外人进自己的屋的,因为太危险。您是自家人,他们才让您在家里待着。已经好几年了,他们一直在唠叨说,假如您来了,他们一定要拯救您的生命呢。您这就去他们家吧。”
乔伊娜消失在灰色的房子里。在文森特眼里,小镇又成了真正的荒凉之地,而那些烟,已慢慢聚拢来了,现在正在下降。也许他只能遵照乔伊娜的话去做。也许在他妻子的父母家中,他就不会有危险。
虽然心里不情愿,文森特还是又跨进了这栋大房子的门。
“这里可不是?





最后的情人 第 11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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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心里不情愿,文森特还是又跨进了这栋大房子的门。
“这里可不是旅馆,要来就来,要去就去。”仆人说。他还是站在原来的位置上。
楼梯口那里还在冒烟,但那些烟并不朝他涌来,而是拐一个弯,从一个敞开的窗口出去了,就像有什么东西在引导它们一样。文森特惊骇地看到,屋子外面已是到处浓烟滚滚,能见度两三米都不到了,而他和仆人站的地方,因为门窗关得死,暂时还没有烟。仆人的话又在他耳边响起:“地震这种事,只有那些渴望它到极点的人才会享受得到。”
这么说,丽莎的父母是在地下“享受”,乔伊娜和她的房客们也是在“享受”。在那不见天日、空气稀薄的地方,充斥着窒息人的浓烟……
他仰面躺在躺椅里头,看着从天花板伸下来的、富丽堂皇的枝型吊灯。耳边有人在嘲笑他,说他是“吝啬鬼”。文森特坐起来到处看,是谁在说话呢?
“是我,我是丽莎的老叔叔!”声音从敞开的壁炉炉膛里传出来。
鹦鹉的脑袋往外一伸一伸的,它不断口出恶言,将文森特说得一无是处。文森特觉得疑惑:为什么它不飞出来呢?即使它已经丧失了飞翔的能力,它也可以跑掉啊,又没有谁拦着它。此刻仆人根本就没往这边看,他正对着镜子用铁夹子拔腮帮子上的胡子呢!可它就是不出来,只是像长舌妇一样骂人。
“如果你是丽莎的老叔叔,我们就是亲戚,你为什么骂我呢?”文森特诚恳地说,他很想看见它走出壁炉。
但它缩在里头骂得更厉害了,翅膀将炉膛里的柴灰扇得涌出炉门。不知为什么,它骂得最多的一句话是“剥削人的高利贷者”。
文森特刚要去炉门那里问问它这是什么意思,就看见仆人飞快地跑来,将手中燃烧着的一大块木柴扔进炉膛,然后关上了炉门。透过玻璃炉门,可以看到鹦鹉用翅膀扑灭了火焰,里头的烟使一切都看不见了,只听见扑通扑通的响声。隐隐约约还可以辨别出婴儿的惨叫。
文森特身上起了j皮疙瘩,他回过头来面对j笑的仆人。
“它死了吗?”
“它死不了。它是一只高寿的鹦鹉。很久以前,老虎机的游戏在城里盛行的时候它就在这里。”
“现在老虎机都到哪里去了呢?”
“都埋在地下室的夹墙里。现在已经不需要那些个道具了。我不和你兜圈子了,全告诉你吧:我是你的情敌。”
“丽莎吗?”
“是啊。多么奇妙的女人啊,在你的两腿之间燃烧。”
文森特厌恶地皱了皱眉,对方立刻觉察到了。
“你跑到这里来,又有什么用呢?”他傲慢地翘起了下巴,“你,永远也得不到她的心,因为你并不清楚她是什么样的女人。你看看吧,她有着多么了不起的父母!哪怕就是我们的鹦鹉也看不上你啊。”
“可是我已经来了,现在我应该离开吗?”
“离开,这就是你们这种人的德行,什么地方都待不长,没有家,只有旅馆。可怜的丽莎,她该多么后悔。”
“我觉得丽莎把你完全忘了。”文森特刺了他一句。
“也许吧。我也听说了从这里出去的人失去记忆的事。”
他沉默了,想着心事。那只鹦鹉又活过来了,在烟雾里头走来走去,很焦虑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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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文森特去赌城(7)
文森特走过去将炉门打开,鹦鹉一下子跑出来,跳到他的肩上。这一回,它不但不再骂他,还显得很依恋似的紧紧抓住他的肩头。文森特坐进躺椅里头,它就跳到他的膝头上。它用有些混浊的老眼慈祥地看着文森特,文森特一下子就感到了它身上的魅力,但他说不出这是种什么样的魅力。他看见仆人此刻在镜子面前端详他自己,显得情绪很消沉,他不断朝镜子里做出鬼脸,似乎在竭力调整情绪。
“文森特,丽莎把你完全忘记了。”鹦鹉模仿他的话说。
“你寂寞吗?老叔叔?”
“文森特寂寞吗?寂寞就去放高利贷吧。”
文森特听了它的话笑出声来。于是鹦鹉也笑出声来。鹦鹉的笑声让文森特一下子笑不出了,因为那就像古墓里头的幽灵在笑。它笑了又笑,羽毛全竖起来,就像中了魔似的。文森特想将它从膝头上推下去,正在这时仆人朝他转过脸来,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显出冷冷的嘲笑的表情,而鹦鹉,也忽然住嘴了。
“为什么它总说我放高利贷呢?”文森特问仆人。
“那是因为到我们赌城来的人骨子里头都是高利贷者吧。你看看你,谁惹你不高兴了你就想推开谁,这都是我们看不起的那种禀性啊。”
他说这些话时,鹦鹉也在盯着文森特看,它那混浊的眼里忽然s出一丝寒光。它似乎看透了文森特的五脏六腑,它的爪子则穿透文森特的裤子,抓到了他的r上面。文森特感到自己必须马上说点什么,他说出来的是:“乔伊娜。”
鹦鹉满意了,它松了爪子,跳到地板上,又从地板上飞到仆人的肩头上。
“乔伊娜是赌城的看门人,你从这里回去后,即使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也还是会记得她拄着扫帚,站在烟雾里的样子。”仆人说。
“我也愿意那样。”文森特从心里同意。
他透过窗玻璃看到,外面的烟已经散去了,天空透出一种令人赏心悦目的色彩,像是寒冷的晴天的早晨的那种色彩,但又比那更美,美得不像真的。文森特心中的郁闷正在悄悄地退去。他走到门外的台阶上,听到有一只夜莺在唱,在这样的太阳天里,怎么会有夜莺呢?在这栋房子对面的花园里,有一棵硕果累累的苹果树上掉下了一只红苹果,苹果不是直接掉下,而是缓缓地在空中飘荡了一会儿才轻轻地落到草叶上面,如同一个奇迹一样在那里发着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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